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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幽夢影─與洛夫對話

發布日期:
作者: 王學敏。
點閱率:1,041

曾經有一位哲學系的朋友問我:「逃難的時候,妳只能帶三本書的話,會是哪三本?為甚麼?」我半點不猶豫地回答:「《聖經》、《小王子》、《幽夢影》。他們是我心靈的陽光、空氣、水。」,《聖經》和《小王子》暫按下不表。《幽夢影》是清代張心齋撰寫的名言佳句集子,但它不只是一冊名言錄而已,此書內容豐富,哲思妙喻充滿其中。張心齋與幾位文友相互唱和,彼此文思激盪,針對心齋先生說的話語,他們或同意、或持不一樣的見解,展開一篇篇饒富趣味的對話。
文人雅士之應對精彩絕妙、逸興飛揚,當真是一本教人愛不釋手的好書。參與對話的名嘴筆陣有:張竹坡、尤悔庵、冒辟疆、王勿翦、李聖許、王名友、孫松坪、汪舟次……等等。在此先舉幾個例子分享諸君──
張心齋:「蝶為才子之化身,花乃美人之別號。」
張竹坡:「蝶入花房香滿衣,是反以金屋貯才子矣。」
張心齋:「萬事可忘,難忘者名心一段;千般易淡,未淡者美酒三杯。」
張竹坡:「是聞雞起舞,酒後耳熱氣象。」
王丹麓:「予性不耐飲,美酒亦易淡。所最難忘者,名耳。」
陸雲士:「惟恐不好名。丹麓此言,具見真處。」
張心齋:「傲骨不可無,傲心不可有;無傲骨則近於鄙夫,有傲心不得為君子。」
吳街南:「立君子之側,骨亦不可傲;當鄙夫之前,心亦不可傲。」
石天外:「道學之言,才人之筆。」
龐筆奴:「現身說法,真實妙諦。」
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我也乘著前人風雅之興,與大詩人洛夫對起話來──
洛夫:「信上的郵票揭不得,揭了會痛。」
我說:「揭唄!不痛,不快。」
洛夫:「子夜的燈/是一條未穿衣裳的小河/你的信像一尾魚游來/讀水的溫暖/讀你額上動人的鱗片/讀江河如讀一面鏡/讀鏡中你的笑/如讀泡沫。」
我說:「萬般皆讀/獨不讀心/為何?」
洛夫:「放逐了果實/何苦還在枝頭留下一些疏星殘月?」
我說:「今夜故人來不來?/教人立盡梧桐影。疏星殘月伴癡心喲!」
洛夫:「他是一枚沉默的地雷/蓄著不可預知的能量。」
我說:「我是掃雷女將/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洛夫:「久晴不雨/此心早已龜裂/如果你是凝聚不滴的淚/我多麼想/化為你眼中的魚啊!」
我說:「淚/還是凝聚不滴的好/你/化魚吧!/我等你。」
洛夫:「生肖屬龍/於今連變一條蛇的奢望也淡了/曾經洶湧如濤的血脈/也在無限好的夕陽中退潮/露出一片平靜的淺灘/任群鷗鼓噪。」
我說:「曾經/雄姿英發,報效江山/而今退潮/必也慷慨從容。」
洛夫:「詩能抓住下墜的靈魂嗎?」
我說:「能的,詩是靈魂沉淪的底限!」
洛夫:「昨天收到一封信/打開信封發現只有一撮灰/撥開灰燼看到一張臉/果然是你/只有你/深知我喜歡焚過的溫柔/以及鎖在石頭裡的東西。」
我說:「焚過的溫柔/淒美、煽情/卻好似/已嚥下的一口水/解不了/現在的渴。」
洛夫:「路過葡萄架時,我常問自己:你願意被榨成美酒嗎?」
我說:「葡萄最美的宿命是:奉獻它的全部,包括香甜與酸澀!」
洛夫:「酒是黃昏時歸鄉的小路。」
我說:「獨飲不如同醉/殊不知/青春作伴好還鄉!」
洛夫:「你一直未曾哭過/妻子,我真不相信/用刀子/在你身上刻不出一滴淚來/ 更不要說血了/甚至也沒有傷痕/我哀怨地離去/順手從你額上刮走一撮青苔」
我說:「不用情/怎逼出一滴淚?/血是有的/心痛啊!你不懂。」
洛夫:「坐在河岸思索一個陌生的句子/看著另一個句子在激流中逐漸成熟/雲從髮際上飄過/起風/時,魚群爭食他的倒影。」
我說:「一個文字懷胎/在雲霓裡孵化/句子們/噗通 噗通 蹦出來/剛巧砸在河岸上/思索一個陌生句子的你/雨來/打散爭食你倒影的群魚。」
夢回浯江,我秉燭與洛夫夜話,清亮的雞啼劃破靜寂,一時不知今夕何夕?不覺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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