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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福州思古今

發布日期:
作者: 吳鈞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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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三合院廳堂,幾幅喜氣洋洋的新婚賀匾,最先讓我想喜事。一旁的掛簾,以金色顏料畫上道教、佛教等吉祥人物,如南極仙翁、捧花童子、也許還有觀世音菩薩。描金、描紅,喜氣洋洋,這便是我的節慶圖景。
婚嫁喜事不會時時有,但初一、十五等祭祀,是挨著時間來的,年幼的我聽從母親指示,跪在香案前,母親立在我身後,舉起我的手掌,邊祈求邊說,請老天爺保佑,保佑我們家某某身體健康,吃百年,長壽命……母親的祈禱語不會只有這麼短,聲音嚶嚶嗡嗡,如一隻細蚊,人們跟神,以私語溝通,且以低卑的姿態表達虔敬。
母親的禱告詞,似較往常長了許多,以前她是母親,上有父母兄長、旁有丈夫、下有兒女;現在外婆外公、阿公阿嬤已入仙籍,卻還得祈求他們衣食保暖。對母親或對任何一個有情有感的人來說,往者雖逝,卻未弭矣,他們陳列在仙界、佛界以及人界,依然被母親深刻惦念著。
平安時代,有時也想動盪的年代。四月赴福州參訪、以及應邀講座,隨隊參訪時,想起國、高中時,讀林覺民〈與妻訣別書〉,憐其情、傷其痛,不知該文是否依然收錄在課本裡,為此際的年輕學子認識……認識平安的意義,還得從苦難開始。真正付出同理心去讀,苦難生活就不單是歷史敘述了,而有其骨血,當我參訪林覺民的故居,便與之同歡、同悲。
時間的演進是驚人的,我們的年代,與林覺民的時代。比如物體結構越解越小,誰知道奈米到底有多小,日常生活卻隨處充斥;就算在二十年前手機以「大哥大」之名成為通訊新貴時,哪能預料智慧型手機幾乎成為今天的國民機種,又怎能想像不管是倫敦或紐約的朋友,可以一部電腦串聯?我們也無法想像,短短百來年,我們破壞了千萬世祖先遺留的土地。
百年是一個概念。是長壽的標竿,古人說人生七十古來稀,而今若七十歲而辭世,卻隱約有活得不夠久長的遺憾。然而,何為久長、何為短暫,以林覺民來說,活得有意義、有啟發,更屬要事。
清明祭祖,我都帶孩子回父母家,家裡移出香案,擺放菜餚,母親得擲筊問阿公、阿嬤,問冥冥先祖,可食飽了。有一次去得晚,母親怕菜涼,欲讓早到的哥哥、弟弟先用,拿起茭杯,不管怎麼擲,都是「笑杯」,我才開門,母親就急著說,你看,你沒來,阿公、阿嬤都不放心。
我讓孩子跪在客廳,跟他說,懸掛供桌左邊的是阿祖,我立在他身後,執起他的小小手掌,喃喃祝禱。
我的身後已然是空著了,有一天,孩子的身後,亦將如是。然而,母親又何嘗從我身畔離去,而我又曾遺忘孩子成長的各種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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