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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行

發布日期:
作者: 楊忠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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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雨,在黑夜降臨前蓋上防風的兜帽,昏黃的燈光,雜亂的街景,寒風中微微的飄蕩,關於城市裡旅人徐徐的前行。
由永和民生路轉往中和自立路,側身閃過斜亂停放的機車,繼續沿著整平過的騎樓坡道上下繞行。走走停停,在人行道與騎樓之間穿梭,在疾行的人群中,因為日前傷口的負累,逐漸習於唇舌的靜默,於是在不斷的等待之中,重新觀看熟悉的世界。
命運重寫了劇本,讓我暫且停下腳步,世界卻不因我的停留,而重新放慢速度。驚險擠過餘單人通行的間距,補習班下課的學童從身畔奔馳而過;對街的中年大叔正叼著煙、冷著臉,快步穿越了馬路,任由黑框眼鏡一路吞吐著煙塵瀰漫;牛仔熱褲女孩頭戴耳麥、掌持手機和男友視訊,她怡然而行,儼然與眾人分享戀人世界的酸甜;制服男孩騎著公共自行車飛馳經過,或許正趕赴下一場補習,改裝重機稍後飆領著滾滾的音浪呼嘯蛇行,引來滿街側目,站牌下等車的女士初是詫異回頭,而後深深蹙起了眉頭……。
小心護住手臂,在機車、雜物與行人兩側亦閃亦躲,且走且停,發覺放慢了腳步,其實景物已因我的停留,而增添了全新的解析度。過往並非未曾看見,只是往往視而不見,水溝蓋旁,機車輪邊,廢棄的煙蒂如雨後春筍,收割不盡的韭菜那般,前人明知故犯,後人跟風效行,眾癮君子之劣習尚待其自我醒覺。
若不願再去看那髒惡之事,或選擇與風腳同遊,依循落葉沙沙的腳步,去仰望綠籬後的樹梢,再次染上了屬於秋冬的色彩;也曾由捷運東門站走出,沿永康街漫步而行,前往青田街的診所就醫,用目光將滿街的店舖逐一描繪、點亮、懸掛溫暖的燈火,如同記憶裡七月浯島門前那暖心的流明,如我立身於古書店門前,仰觀院子裡探出後垂放的九重葛花朵,為那一燈一柵一庭院的寄託流連不去般心情。
不得不走,也不得不停,人生箇中滋味,或許盡在其中。走停之際,周身蘊藏著緩緩的流動與循環,時時刻刻,重新去感受呼吸的存在,重新去體會手臂破損的經絡流淌,重新去修復手腕與手肘間因摔跌而斷裂的筋脈。而後在呼吸之間,重新感受整條街的臭氣與香味,體會那分分秒秒的消失與新生,周而復始,恍如隔世的輪迴,皆是人間的滋味。
雖然終將以傾頹的姿勢逐日崩毀,但必定要選擇前顱著地的姿態,在落地時刻再次凝望向前,聽憑這一世依存的肉身慢慢腐朽,再傾聽下一聲微弱的脈動中仍有不屈地呼喚,要感受那脆弱的手臂將從毀滅邊緣,再次緩緩地重生,如若嬰孩那般的渴求,如若黑夜後在晨光綻放的蓮花,再一次的攀爬行走,又一紀的行歌漫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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