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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來路的風

發布日期:
作者: 蔡其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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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來到菊島的天后宮,一樑一柱散發著香火的莊重祥和,凝聚神明的呵護與庇佑;一草一木充盈風雨的潤澤厚德,附著節令的彈性與韻味。在這裡,我可以坦然呈現隱藏的悲喜、富裕中的無奈以及成功後的迷茫。
生活不如以往地靜好純粹,身邊充斥敗壞、偏執與不實的消息,每個人都帶著血的眸子,搜尋含沙射影的目標。負面的話語就像不斷向上湧的氣球,而我趴在上面,不知道自己將被擠向何方,更不知何時引爆。
很多話不敢直白地說,只能虔敬地跪在媽祖面前,默默傾訴。
香煙、祈願、頌禱,溫和的光籠罩在廟宇四周,這道光,睜開眼睛能看見,閉上眼睛也能看見,吸引我靠近,潛入,然後相信。恬靜的光芒讓我忘記生存本身是脆弱的事實,心境閒適了,能體會牆堵上擂金畫在韶光的劃痕中,記錄世間的故事;能看透精雕細琢的剪黏泥塑中,隱喻著歷史斑駁的景象。我可以讀懂石碑上打磨鍛造的韶華瞬息,還能解構屋脊的垂簷、疊拱、簷柱等建築語彙,將之層疊翻新,重構成有意義的敘事。
如此的光輝,讓我和媽祖產生緊密的聯繫,重新感受自己的存在,即使世界浩瀚宏大,事物生綻逝滅,人生如此渺小短暫,我就活在當下。一陣狂風、一場暴雨,只需輕輕彈指,所有的傷害背叛都將葉落色飛,旁若無他。我明白萬事萬物無非因緣聚合,生起了那份接納,天寬地闊,人間依然是值得奔馳的旅程。
在塵世存身本非易事,媽祖守望我心中的信念,滌洗物質之欲,消除貪念之熱,我再次虔誠地寫下諾言,句句真誠。
天后宮的清風閣,設置了文物陳列室,我瞧見一塊道光26年(1846年)題獻的「功庇斯文」匾。今朝我站在時光的此岸,碑文僅能提供簡單的文字細節而已,隔開了歲月,歷史的深淺濃淡早已漫漶不清,唯一清晰的是「蔡廷蘭」三個字,格外醒目。
一陣風吹來,緩緩地梳理日暮時分的時光,深藏的記憶被溫柔觸摸,我想起小時候,父親敘述關於瓊林祖家蔡氏家廟的蔡廷蘭進士匾額,心裡對這位瓊林蔡二十二世祖,同時也是開澎進士,湧起欽佩景仰的情懷。
從那一刻起,我的目光一直逗留在這個熟悉的名字。像是研讀蔡廷蘭著的〈瓊林新倉上二房十一世宗祠記〉、〈浯江瓊林蔡氏祖譜序〉、《海南雜著》。探尋紀錄蔡廷蘭提寫的十一世宗祠檐柱聯「紹業本詩書風雅千秋延祖澤,傳家惟孝友雲礽奕葉篤宗支」,「欽旌節孝」坊的邊聯「飲孽奉姑代職寢門全孝道,和丸訓子流徽巾幗享高年」,「一門三節坊」之中聯「殉婿易撫孤難不死為存一塊肉,寡姑貞孀媳潔未亡真見三完人。」
在某個橙黃橘綠的下午,我決定出發,尋訪蔡廷蘭進士第。
進士第修復之前,我看見雁去蟲隱的寒冷,人去樓空的空曠與孤寂,「光景炎涼,須臾變換,乃嘆人生過眼煙花,俱成陳跡。」(《海南雜著‧炎荒紀程》)修復之後,我看著紅瓦翻新的燦爛、牆壁彩繪的繽紛以及絡繹不絕的人潮。四合院古宅一旦出現在視野中,其中隱含比高樓更龐大、更寬闊的視野。
坐在進士第旁的石階上休憩,喝口風茹茶,把心放慢,再放慢,紅塵在外,漸行漸遠,淡淡青草香在舌尖瀰漫,有種熟悉的氣息、溫度與我相認,心情興起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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