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盤陀嶺
2019年十一月底,博士班同學到福建雲宵老家進行田野調查,我們結伴從金門搭船到廈門,再搭計程車到漳州,再換車到雲宵,因小林師傅常跑雲宵的行程,路況熟悉,沿路上為我們介紹漳州到雲宵的環境,此時,從窗外望去,只見崇山峻嶺,小林師傅和吳同學分別提到了一處地名「盤陀嶺」,說我們從車上望出去的山嶺正是著名的「盤陀嶺」,據吳同學瞭解,此處地勢陡峭,有如武俠片的「八卦陣」,不知如何逃脫?是一處形勢險要、易守難攻的軍事要塞,自古即為兵家必爭之地。
盤陀嶺之山勢險峻,歷代以來受到許多文人的關注,明朝登州知府林弼路過盤陀嶺時,詠詩言其景色,比為蜀道雲:
盤陀嶺上幾盤陀,茅竹蕭蕭雨乍過。
水暖遊魚出陰間,草香馴鹿食陽坡。
怪山當面疑迷路,啼鳥迎人卻和歌。
縱謂世途當險惡,太行蜀道又如何?
「盤陀嶺」另一首詩,是晚唐名相李德裕的詩:「盤陀嶺驛樓」
嵩少心期杳莫攀,好山聊複一開顏。
明朝便是南荒路,更上層樓望故關。
國共戰爭時,共軍曾盤踞於此,後來共軍取得政權之後,則國民黨游擊隊曾以此為根據地。吳同學述及日軍佔據金門時,當時在金門徵集了五百匹騾馬和五百名馬伕,這些騾馬和馬伕跟著日本人流竄至盤陀嶺,當時在盤陀嶺遭遇到盟軍的轟炸,死傷非常的慘重,日軍徵集馬伕其中一位是我婆家的堂舅,李金昌先生,因此,讓我印象特別的深刻,彷彿那風中哀鴻遍野的痛苦呻吟聲,仍在泣訴,有些青年的生命就這樣在陌生的他鄉殞落,多麼的讓人哀痛啊!
古寧頭「雙鯉濕地自然中心」,左側立了石碑,上書「馬夫淚」三個字,碑記:
「日軍侵佔金門達八年之久,臨終於1945年6月,強徵年壯之金門人為馬伕與馬匹馱載輜重,隨軍南竄。沿途被盟軍掃射馬伕傷亡甚慘,本村李增向更被淩虐致死。尚存者有李金昌,當年正於此揮淚別父,無奈何被裹脅牽著愛馬涉水而去。回憶當年日軍之欺淩,悲淚涔涔,愴痛不已。有道是:『一世告人以口,百世告人以書。』此地適有石狀如泣血淚滴,乃立碣以記之。」
此段文字為金門國家公園第一任處長李養盛所寫文稿,「馬夫淚」三個字則為李金昌先生提供印尼書法家所寫。
金門縣政府也為這段歷史,用心紀錄,在同安渡頭有「日軍強征金門馬伕殉難紀念碑」:
「第二次世界大戰,日軍大舉侵華,金門淪為日據。1945年日軍因太平洋戰爭失敗,駐金日軍被盟軍封鎖,走投無路,乃強徵全島騾馬五百餘匹及飼主五百餘人馱輜載重,以帆船渡海至海澄縣麥坑登大陸,突圍向潮汕流竄。被脅迫而去之人夫騾馬,沿途多有死亡,其中以盤陀嶺尤為慘重,前後死亡共有二百余人,餘迨日軍投降後,始陸續返金。鑒於戰亂,史跡被湮滅,真相常遭扭曲,為殉難馬伕控訴侵略者罪行,讓後世不忘鄉親這段血淚史,允為此碑請設之真義。
縣長陳水在謹志
2001年十月」
路過盤陀嶺,五百位馬伕的歷史,要傳唱下去。希望透過文字能表達寸心,遠在印尼的金昌舅舅,雖高齡仍十分清楚,關懷家鄉、想念家鄉,科技的進步,讓我們還可視訊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