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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情深

發布日期:
作者: 洪玉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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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正月十三日是青岐村刈香的日子。這個年度節日,延續年未過完的歡慶餘溫,農作尚未開始,家家戶戶為這天忙碌。
刈香,一種請神的活動,在農曆正月裡烈嶼各村輪流於不同日舉辦。青岐,全島最大的村落,以洪姓居多,熱鬧的氣氛更濃。純樸的村民,信仰濃厚,拜拜最多。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藉刈香敬天拜神,祈求一年之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傍晚,踏入村子,一股氣息,宛如爆竹點燃前,孩童掩耳期待的喜樂。舉村慶賀,家戶設宴,大人忙著殺雞拔毛,灶前紅光閃爍,盤中飧陸續準備,這時根本無暇管孩童的調皮搗蛋。
炊煙裊裊從屋頂上升,象徵著一年肇始,生機勃勃。
從外社(各村)來的賓客漸漸湧入,也包括了西宅的寬治。她一過午,便攜帶二女兒碧玉早早回到青岐娘家,她知道天陽弟與弟媳炭治忙做生意,所以早點來幫忙。究竟,這裡是她生長的地方,從小就熟悉的節慶習俗,有一份說不出的依戀。何況她與天陽,雖是堂姊弟,自幼都無父,同病相憐,同個屋簷下一家人作伙吃飯、一起長大,比親姊弟還親。
民國四、五十年的烈嶼,流行一股「新婦」風。重男輕女,生了兒子自己養,生女兒送人當童養媳或養女。童養媳是一個家庭若接二連三生的都是女嬰,往往把其中一個女孩送養或賣到另一個家庭,由該家庭撫養,「對」(許配)給那家庭的男孩,等雙雙長大後正式完婚、結為夫妻。養女則是把生育過多的女孩送養另一家庭,她身負對寄養家庭招來弟妹的重責大任,所以通常以「招弟」「罔腰」等語帶隱喻命名。
碧玉二歲,五官漂亮,水汪汪大眼,長長的睫毛,一看就知是個美人胚。寬治帶碧玉來青岐自有她的心意,天陽弟求子嗣的路上乖舛不順,為洪家傳香火保一個血脈,她比誰更在意、更急迫。大女兒碧麗已四歲,懂事勤快,心想留在家裡好幫手,碧玉似懂非懂的年紀,把她留在青岐當做天陽弟的女兒,想必很快就會招來弟妹。當然她十分不忍心將親生女兒送人,但天陽不是別人,他是自家弟弟,且炭治為人溫厚,一定會視碧玉為己出,這些她從到頭側尾想過一遍,很是放心。
趁著刈香吃拜拜的當下,她哄碧玉說去青岐舅舅家作客,小女孩興高采烈乖乖坐好給大人紮髮辮。綁好兩條晶亮細柔的辮子,像兩隻蜻蜓躍躍欲飛,飛上天似,於是母女倆高高興興就來了。
拜拜吃得差不多,趁碧玉不注意,天色尚早,寬治偷偷一人回西宅的家。碧玉的到來,為平靜的洪家增添生氣,炭治有前面生養兒子至一歲多的經驗,且家中店裡也賣糖果餅乾,剛好拿來哄騙碧玉,她便開心住下。
不知怎麼的不對勁,碧玉像是水土不服似,無緣無故三天兩頭身體微恙歹飼養,嚇得炭治趕緊抱回西宅寄養幾天,待身體康復了又抱回青岐洪家。如此反反覆覆幾次後,兩邊大人被弄得有點煩,商計去卜個卦吧。解卦的先生說,碧玉命裡不適合給人領養,那怕是親舅舅。
兩家大人束手無策,尤其天陽與炭治,萌起當父母的希望,給這樣一說,心中的熱情一點一滴地被澆熄。愛弟心切的寬治,勞神苦思,心生一計,是否換成老大碧麗去青岐當舅舅家的小孩。
手足情深,一份血濃於水的親情,以近一世紀的漫長歲月,互相珍惜,彼此間一篇篇動人的生命篇章,不斷地書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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