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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祭

發布日期:
作者: 楊樹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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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夜在燈下,聽著窗外的淅瀝雨聲,回憶起金馬的戰地歲月,彷彿一下子我就年輕了。將近一千個日子,曾在砲聲中化作輕雲。淳樸、艱困、危險與寂寞,我的生命被擲出去,又夢迴金馬。於是我帶著那麼可懷念的記憶走了。我也留下若干文字,表白我的眷戀,想不到那竟然成了豐收的季節。………我曾到過世界各個角落去流浪,最後還是回來了,年華的跫音已遠,不得不向『老』境服輸。但是我在讀過楊樹清老弟的大作〈筑音〉後,遏不住的生出了撫然之情,這是一篇在民國七十三年三月發表的小說,距初履金馬已隔了三十年前,離他寫作的時間已有四年之久,我依然感到悵惘、感到切膚之痛」………。

──公孫嬿〈這,已被遺忘了〉(1988.11.18)

H.S:

「恭喜!明天台北縣市、台中縣市皆上班上課,真好,有錢賺!」、「莊嚴的九一六祭日,不適合85度C,快快回家追悼!」

辛樂克擾亂月色的中秋,颱風雨遮蔽了台灣明媚的月光。我自樹森哥家所在竹圍站搭捷運回來的途中,接到盧根與昌哥發自島鄉和平社區賀中秋的電話,才問起他故鄉的月色如何,「我看到藍色的月光了,我要快去拍照!」電話就在盧根拋出「藍色的月光」下結束了。

一路積水與泥濘,東轉西繞,我費了一個半小時,午夜時分回到新莊。在中秋夕提早打烊、中秋夜恢復二十四小時營業的85度C坐定、準備寫星期三、我的第一○一篇《浯江夜話》。妳連兩則簡訊來了。妳提示我星期一台北、台中正常上班、上課,因為妳知道我正等著「颱風假」,與劉克襄、魏貽君赴約國立台中圖書館「2008青年文學創作數化作品購藏公開徵集」決審會議的行程就可順延,在家好好把專欄完成,但我的私心期待在妳訊息告知後落空了,仍得乖乖地下台中、「賺」首開先例以件論酬的報導文學類評審費去; 妳又提醒以「莊嚴的九一六祭日」,要我離開風雨85度C。妳,又怎斷定我在85度C?我,卻必依妳一句「莊嚴的九一六祭日」所動。

中秋節的前一晚,「紅螞蟻」洪俊義以鄉訊人物聯誼會會長身分約了幾位同鄉人、異鄉人,翁翁、林翠雲、侯淑敏、許玉音、鄭珍、洪世國、火哥、長青等在新莊的「新天地」用餐,感謝鄉親義工們的投入,中秋月圓也藉小聚說鄉情的人團圓; 翁翁趕稿、翠雲返鄉不能來。酒酣後的邀請,我約來的人明天中秋節中午到竹圍我哥楊樹森的漂木空間看他的以漂木作畫布的藝術創作。

H.S:風雨猛烈的中秋之晨,我突想起妳,多年前讀我〈漂木之書〉,一心念著的拜訪。捎去訊息後,妳拎著一箱文旦的到達。敵不過風雨,原先約定的那群人,卻一個也沒到。女主人柳青比廚師還了得的好手藝,端上楊樹森漂木空間的一桌美味,連同主人、主人之子、妳和我,中秋大餐、一壺酒,就五人享用。

面對靄靄觀音山的十樓空間,高粱、佳餚外,妳的眼神告訴我,妳正搜尋那一件件從我〈漂木之書〉文字中跳出,名為〈漂流森林〉、〈美麗與哀愁〉、〈沙漠玫瑰〉、〈心中的嬰孩在哭泣〉、〈千年寒冰〉、〈美麗境界〉的漂木創作。最後,妳的目光停格在一件名為〈雪緣〉的作品、一張名為〈古區烽火五十祭〉的海報。

〈雪緣〉,以母為名的漂木油彩;〈古區烽火五十祭〉,以村為名的祭典儀式。

妳開始聽我哥和我說著其實妳早已在文字閱讀中並不陌生的故事;我那三度婚姻兩度喪夫的母親與八個不同姓氏血緣籍貫卻共同被拉拔長大的故事;我那一九五四年九月十六日九三砲戰期間國軍彈藥庫爆炸導致毀村的古區故事。

「啊,九一六!」是妳,發出日子的驚嘆,「不就在中秋過後。」

一個已然不想再記得、提筆的日子,這一回,竟是被妳再撞出火花。

神的旨意?「九一六」這個我們古區人視作「亡村」、「亡命」,不堪回首的日子,經妳一點醒,我的腦海立即浮現了兩張報紙版面記憶:一九九五年九月十五日《聯合報》鄉情版整版刊出我的圖文報導〈戰火無情‧歷史含悲──金門古坵(古區)忘不了九一六〉;二○○五年九月十七日《民生報》文化新聞版記者林英吉吉發出的頭條〈金門古區村10號‧家鄉人參與50祭──作家楊樹清、畫家楊樹森兄弟歸鄉展村落動起來〉,版位的另一角,〈文學名編馬各昨晨病逝家中‧文壇唏噓憶故人〉。

泛黃、褪色的報紙版面,「九一六」又一次被清晰、放大。然後,又多出兩個人的「九一六」記憶:擔任過《聯合報》副刊主編、提攜無數文學新人、本名駱學良的「馬各」在「古區烽火五十祭」同一天大去、擠入同一版面;兩年後的二○○七年九月十六日,同樣的古區烽火祭當天,公孫嬿,又一個作家走了!

H.S,還記得去年元月,連兩個星期三,妳上網讀《浯江夜話》,讀到我的〈伊人在水一方──公孫嬿的『得月樓』〉、〈春雨寒舍花──公孫嬿文學裡的金門風景〉,妳忍不住要向我借閱公孫嬿的絕版書《春雨寒舍花》,欲探那個妳還來不及參與閱讀年代;幾天後,妳來電提醒,我的文學部落格有人留言,急尋失聯的公孫嬿;此時,島鄉旅台的文友陳妙玲也捎來訊息告知留言之事,妙玲另有著她的閱讀發現,她說讀我兩本散文《渡》、《番薯王》,裡頭收錄的〈將軍之影〉、〈將軍淚〉,未言被書寫者名姓,但她已對比出答案,就是九三砲戰駐防金門、本名查顯琳的將軍作家「公孫嬿」。

但我絲毫未覺想起公孫嬿、興起再寫旅美後音訊全無的公孫嬿的九個月後,他走了!甚麼日子不選,偏在他九三砲戰當砲手付出鐵血的九月,而且是與古區烽火亡村同祭的「九一六」這一天。

與將軍作家公孫嬿結緣情節,我的筆下已出現過幾回合了。我喜歡一九五○年代他軍旅寫金門的書,《夜襲》、《春雨寒舍花》,特別是收在《夜襲》內那篇名為〈得月樓〉的小說,「人影閃入樓內,我的情感也像斷了線的風箏,輕輕跌進門檻」,月光下多美的浪漫;「這是清晨,碉堡背倚俊俏的重巒,淡粧素抹,和它的芳名一樣的惹人綺思─叫作美人山」,〈春雨寒舍花六題〉裡烽火下多深的浪漫。

與公孫嬿在文字世界相識,又在一九七九年初他卸下世界駐美武官團團長、回台擔任情報學校校長時期相見;我們常相聚在武昌街的「明星咖啡館」、羅斯福路的「廣角西餐廳」、汀州路的「家嘉咖啡屋」,談文學、話金門。一九八八年十一月十八日,公孫嬿為我寫八二三「流亡學生」的萬字小說〈筑音〉作了篇〈這,已被遺忘了〉的三千多字評論。一九八九年春,我們在台北蓮園見了一面,此後,封筆到美國去了,再無他的音訊。

再有公孫嬿的消息──二○○七年九月十六日病逝台北榮民總醫院,享年八十四歲,業已安葬台北五指山公墓。但文壇幾乎無人為他送行。辭世、入土的消息在一個多月後才因一則簡訊流傳散開來。他選擇了近二十年時間隱世而居。

H.S,妳一直等待著的,我何時能與妳對話;妳說多麼喜歡也懷念〈萬紫千紅總是春〉裡的對話女子e.h。獨不見月色,妳踩著風雨而來、尋找漂木身世的中秋造訪後,觸動了「九一六」這個烽火、死亡與重生的「密碼」,也意外開啟了我們的第一次對話、對話方式。

失落的月光河;藉李錫奇、古月的《月之祭》畫題,中秋過後,就讓我們一起在「九一六」送別公孫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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