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盧赤兔賽流星,鴛鴦馬馱浯洲情
數日前午後,驅車路過莒光樓,不同於夏日逼人的酷熱,綠蔭合圍的路面,竟有涼風沁人心脾。停車樹下稍歇,見一兩遊客端坐馬背,由馬主牽著在路上來回踱步、蹄聲得得。
自有記憶起,家裏就養著一匹棕黑色母馬,舉凡耕運馱拉、甚至村里間殯葬禮俗,都少不了牠。別人家犁田用黃牛,溫溫吞吞,俺爸耕田時用這馬匹,蹭蹭蹭地健步疾行。以馬代牛雖然效率略高,但速度快了也不好操控;記得有一回,俺爸教十幾歲的大哥犁田,在馬匹快速拖拽下,大哥手下的犁鋤蛇行般、忽淺忽深的漂浮在田壟間。
馬的耐力不如牛,犁田的重活幹一陣後就吭哧吭哧地喘大氣,人跟在後頭,時不時還得防著心情不美的牠來一下「馬後踢」,但多數時候牠還是任勞任怨的充當家裏的長工。牠也是俺爸的貼心坐騎,無論出行上山或結束農活返家,俺爸總是氣定神閑地騎坐馬背攬轡而行。遇到酷暑炎熱天氣,臨午時刻,俺爸有時會連人帶馬、騎行入田邊的池塘或水壩消暑一番。
讀小學時,放牧家中羊馬,漸漸成為日常任務。不會騎馬的我,只能拉著韁繩、牽著馬走。時日一久,難免臆想著早日成為可以策馬狂奔的騎士。初學騎馬時,由於並無馬鞍及馬鐙,人小腿短,無法飛身上馬,只能先把馬兒牽到土堤邊坡稍高處,再小心翼翼地跨坐上去。馬背光滑刺溜,平衡不易,只能靠手捋馬鬃維持身體不側傾;有時緊張,會習慣性地用雙腿夾緊馬腹兩側,此舉如同給馬兒傳遞訊息,令牠揚蹄狂奔。
學騎的過程,少不了接二連三地從馬背上跌落,但次數多了,人馬間也漸漸有了信任與默契。學會騎馬後,在馬背上環視睥睨同學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再長大些後,才從俺媽口中得知家中的馬匹出身還挺有來頭,是出自賢聚二房水泉宗伯家的冠軍賽馬。
後來有了臉書,幾年前有「昨日報-金門舊聞」貼出了一張泛黃的剪報,標題是「全島性賽馬大會,馬匹命名公佈」,那是民國48年金門舉行的賽馬報導,共有來自全島的14匹馬參賽。馬主及馬匹分別為:許亞九的「龍駒」、顏金萬的「寶駿」、顏允色的「良驥」、顏朝規的「赤兔」、楊允的「黃驃」、吳添舜的「伯樂」、蔡水橄的「追電」、陳向奎的「追龍」、王根陣的「的盧」、陳宗德的「凌雲」、陳金獅的「御風」、張水成的「流星」、何先淵的「噴射」及李國在的「千駟」。
令人驚喜的是,參賽的十四匹馬中,竟然就有三匹來自賢聚頂埕的顏家宗親長輩,據俺媽說,本屆金萬叔公的「寶駿」得了亞軍;比較可惜的是,舊聞報導中並未列出對應騎士的姓名。不過據悉,咱賢聚另一位宗長顏朝鑫,年輕時曾經是賽馬的冠軍騎士,他不僅騎術了得,連騎自行單車也很有一手;更神奇的是,他家裏還保存一張極為珍貴的老照片,那是他手牽一匹金門鴛鴦馬,馬的左右兩側分別馱載著故總統蔣經國先生和他的母親。很遺憾幾年前撰寫的《賢聚村史》中,遺漏了這一段精彩的人馬情緣,希望將來有機會彌補。
金門自唐代即有恩主公陳淵牧馬,歷來浯島浯民皆善養馬,咱金門人不僅是「龍的傳人」,也都是「牧馬者的傳人」。1950年代末至1960年代初,金門政委會每年不定期賽馬活動,初時在金門高中臨民權路的運動場,後因賽馬狂奔在轉彎時,容易衝出跑道而危及圍觀人群,故移往環島南后湖土路上舉行,每次賽馬會都在全島造成轟動。金門作為曾經的牧馬場,古金門八景也有「洗馬湖光」。無論是全島性賽馬,抑或是鴛鴦馬,都有極為特殊的文化傳承及歷史意涵;也希望「賽馬文化」或「鴛鴦馬文化」,可以作為產業的一環,在金門得到傳承與發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