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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螺記

發布日期:
作者: 張陸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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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二姊赴陸旅遊,回程廈門說要到海鮮市場逛逛,問我有否所嚐,我曰:買幾兩螺即可,返回一見是醃漬的螺,有竹蟶、花螺有颱風螺及蛤蜊等。醃漬之人,手藝甚高,竹蟶、蛤蜊入口軟糯,口齒留香,螺則清脆可口,餘味悠長。醬螺有多美味?宋代蘇軾就曾將螺醬與當時「一騎紅塵妃子笑」的荔枝相提並論。他在《杭州固人信至齊安》中寫道:「輕圓白曬荔,脆醃紅螺醬。更將西庵茶,勸我洗江障。」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其中少了我最愛的苦螺,遺憾之餘,心血來潮,隔日便想起去海裡撿點苦螺嚐嚐。
  苦螺,荔枝螺屬腹足綱苦螺科……外型類似荔枝,故而得名。因帶有苦味閩南沿海地區俗稱苦螺,兼之其又帶辣味,致使很多人並不愛吃苦螺,原因很簡單,既然又苦又辣,所以連嘗試都不想!其實,吃過後你會發現,苦螺苦中帶甘,回味有一種清涼的甘甜。
  口味不同,評價不同,愛它的人愛到骨子裡,厭它的人避之不及,多看一眼都不願。家裡就只有我跟父親喜歡,其他人不是不碰就是吃幾顆嘗試,直到年長出了社會愛好此物的人亦不多。年少時,將撿上來的苦螺帶回家,想吃新鮮的,讓母親水煮,母親說,灘塗的苦螺都帶沙,要先吐沙一天,否則吃下去滿嘴沙;也不能吃太多,因為其性偏寒,隔天肯定會拉肚子。早期在金門,苦螺基本以醃製為主,過去的保鮮技術不發達,許多魚貨、貝殼類的海鮮多進行醃製,保鮮又能長期食用。盛夏時,海石上的苦螺個體最大,量也最多,其他時間當然也有,但個頭很小。
  於是起而行,上了中央氣象局網站,查了一下漲退潮的時間,開始退潮是七點,於是我估算大約9點到海即可。
  所住村莊在島的西半部,連接大陸的海域是泥灘地型,灰褐色的灘塗就鑲嵌在伸出的岬角與岬角之間的港灣裏,將港灣淺淺地連貫了起來。岸邊數十公尺的沙灘後是沙多泥少較為堅硬的灘塗地,這裡可以挖到沙蝦跟貝類、赤嘴及文蛤,間伴著礁石座落其中,礁石縫隙裡有躲藏的石蟹或紅蟳。再往遠處則泥多於沙,土質開始鬆軟,深度到小腿肚上方,這一片布滿了洞洞窪窪;彈塗魚蹦蹦地跳躍,沙蟹、紅蟳、招潮蟹竄東奔西,血蛤、尖母螺、蛤蜊等透過泥塗上的各式花紋,呼吸著鹹腥的空氣。再往前便是一整排當初用來反共軍登陸的軌條砦,接著一片就全是爛泥了,踩在裡面會陷到膝蓋處。蚵田就從這邊開始,蚵民們將石板條或塑膠管立在這,到退潮線為止,蚵便附著在其上生長,石蟳跟苦螺便隱藏其中以牡蠣為食,再往外而去,連綿寬闊,一直到海天成一線。
  由於多年未下海,我刻意去買了雙膠鞋,朋友笑說「這算是為了喝牛奶養一隻牛嗎。」吾聽聞笑之曰:回憶無價。到達海邊望去,潮水還在退潮階段,我沿著水路前進,村中僅存還在拿牡蠣的幾位鄰居,已經在蚵田辛勤的忙碌著,擎蚵要趁著蚵田還未完全退潮就開始作業。只見他們先用蚵鏟將蚵從石板中鏟落,然後將石板拔出,仔細清理乾淨才從新插上,並讓石板在穩固情況下露出最大面積,以讓蚵苗附著,接著往下一個石板重複上述動作,等到鏟下的蚵累積定數量後,撿起石蚵放在竹籮中就著海水初洗一次汙泥,等拉到蚵田水路再清洗一次,整個過程是在兩腿深陷泥中完成,可想而知辛苦程度。不過勞動智慧始終來自於人性,養蚵的方法也與時俱進,器材從石板、竹子、鋼筋到塑膠管,養殖法從插蚵到吊蚵,蚵串、蚵棚及蚵架等。現在很多人已改搭篷架,用繩子養殖,讓這項工作輕鬆了不少。我看著汙泥都淹沒到他們大腿根附近了,他們說這是對岸這些年一直抽沙造成的,一是下方的沙子一直隨著外海陷落流逝,二方面是岸邊的汙泥排不出去而逐漸累積。多年未下海,家裡蚵田的位置早已忘記,石頭也已石沉大海。村里就剩兩家還有人在拿海蚵,再過幾年這個行業想必就在村裡消失了。
  看著家裡的蚵田,因多年未整飭,石板早已不見蹤影,只好順著水路回到軌條砦處,沿著一排軌條砦開始搜尋苦螺。軌條砦上長滿了蚵苗,苦螺便在其生長在其中以海蚵為食。潮水下的苦螺不急不躁地慢慢爬行,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純如淡定,或許因為慢悠悠的行為吧,既擁有著一副好心態,又能尋覓到充足的食物,大多的苦螺都比較壯實,有點心寬體胖的意味。潮水退去苦螺便緊緊吸附在石上,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鮮少移動,不仔細尋找是很難發現牠的蹤跡,我在其中搜尋撿拾個體較大的放入容器內,在乾淨的海水中簡單請洗便返家。
  上網搜尋醃漬之法,遵照古法將所得之螺醃了,能否成功,幾日後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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