饅頭裡的《鄉愁》
偶然,讀到一則短文這樣寫著:「時間不會說謊,說的都是真相。當你餓的時候,有的人會把饅頭分給你一半,這是友情;有的人會把饅頭讓給你先吃,這是愛情;有的人會把饅頭全給你,這是親情;有的人會把饅頭藏了起來,對你說他也餓,這是社會。這世間,太多的事,只有經歷過,才知冷暖;太多的人,只有患難過,才知真假。」
我從小喜歡麵食,饅頭就是其中之一。小學有美援的營養午餐,有饅頭、沖泡牛奶,還有總是浮著小蟲的麥片粥,真的是營養又可口,一些家境好的同學會從家裡帶來肉鬆、魚鬆和醬瓜夾著饅頭吃,有的人嫌有腥味、蟲子,隨便吃喝幾口而已。我則是大口小口囫圇吞下肚,上學的日子都吃得津津有味,有時還能帶上幾個同學不吃的饅頭,回家與弟妹分享。
國、高中時總以能吃上剛蒸好,熱騰騰的饅頭、包子,為日常生活的一大美事,東門石坊腳薛家Q彈有勁的白饅頭、甜包子和如今早已失傳的「膨糕條」就是記憶中的美食。南門街口的炸饅頭則另有風味,在那個沒有披薩、麥當勞,飲食沒有太多花樣,物資匱乏的年代,同樣讓人至今回味無窮。
那段考高中、拚大學的日子裡,如果口袋裡還有足夠的銅板,最先想到就是買上一個饅頭,找個沒人的地方溫書,東門公園「自由女神像」旁荒塚纍纍,十分僻靜的小山坡,以及「金蓮靜苑」和金中「木蘭村」後面的水塔,都是我一邊吃饅頭,一邊練功的祕密基地。在這些少有人打擾的地方,我總是放膽大聲背誦著「生字簿」的英文單字和英文課本,有些段落至今還清楚記得。如今回想當年大小聲,怪腔怪調亂講一通,不知是否曾嚇著路過,特別是要去女神像後方餵豬的人?
大一時,班上一位女同學帶來形狀像是金門「天公圓」的麵糰與大家分享,後來才知道這是她們滿族常吃的「餑餑」,而餑餑也是滿人對各種麵食的統稱。她的老家原在吉林長春,「九一八事變」後入關落籍山東,長輩們對北方麵食的作法很有一套。
她知道我喜歡吃饅頭,經常會帶上幾個老父親做來賣的山東大饅頭,給我和與她同樣來自三軍眷村,平日處得特好的同學吃,特有嚼勁讓那些眷村子弟讚不絕口!後來,從另位女同學口中得知,原來她看我打球體能消耗大,常將備餐的饅頭和雞蛋都給了我,自己卻餓著肚子上課。
2022年,早已從華航空服員退役多年的她和幾個同學從金門「小三通」到大陸旅遊,大家在金門高中旁的旅館再談起此事,她笑呵呵說道:「當時常幫別的系走秀,怕身材走樣不好看,不餓就不吃嘛!」一句話說得雲淡風輕、瀟灑大方,卻教人聽了內心更加沈重、不安。
這位目前旅居洛杉磯的同學回憶說,有一回她在溫哥華的華人區,看到當地一家麵館貼著告示寫著「今天供應山東饅頭」,心情頓時無比激動,當即進入店內與老板寒喧,後來知道是老僑第二代開的店,山東饅頭是本地華人最愛的麵食之一,退居二線的老老板叮囑要堅持傳統作法,但因人手不足,只有預訂的人多時才會開賣,經常也會多做一些。
她在同學群組裡說道,自己平日蒔花種草和在社區教老外瑜伽之外,經常也照著老父親生前指導的作法,動手做饅頭與左鄰右舍分享,從手揉成團先放置半小時,再放進冰箱冷藏成為老麵,以及放酵母、麵粉的次序和比例,一點都不能馬虎。一些老僑親都說無糖的老麵饅頭最是好口味。
她知道大家不嫌棄,因為入口的不只是好滋味,也是一種揮不去的濃濃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