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人的感恩與鄉愁
故鄉容不下身體,異鄉留不住靈魂,鄉愁從此成了一生的糾結。
今年三月,我刻意跑了一趟馬來西亞,當初並沒有去休閒度假的想法,只是心間起了一個念頭,突然很渴望去看看遠在南洋海角、掛念的鄉親故人,於是匆匆整裝啟程,經四個多小時的飛航,抵達吉隆坡國際機場,懷著愉悅的心情,才走進入境大廳,迎面而來的是一張張熟悉親切的笑臉,以及一對對緊握的雙手,久久不捨鬆開。金門給了他們太多鄉愁,漫長的時間和遙遠的距離,鎖住了近鄉情怯的大門,只有在他鄉異地與舊友重逢時,恍若打開一扇窗,讓心靈的壓抑與呼喚,得到些許的抒發與交流,「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只有身歷其境,才能感受到那百般的滋味。
之前原來約好同行的好友─江柏煒教授,因日本朋友來臺訪問,臨時取消行程,有他在氣氛更會不同。柏煒兄與馬來西亞非常熟悉,特別對吉膽島做了很詳盡的田野調查,對長年住在島上的鄉親生活文化有很深入的報導著作等,這回我們希望再一次近距離傾聽到離鄉背井、異鄉遊子心底的聲音。
五天四夜的行程不長不短,除了參加一場正式的同鄉會紀念活動,其餘時間在餐會、咖啡茶敘時間,娓娓清談閒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分享著生活點滴大小故事,凝神傾聽是表達深深的祝福與關懷,出外人像黑夜在大海上飄蕩的小船,期待著燈塔光芒的出現,那是靠岸的希望,已經傳承到第三、四代的孩子,唱著馬來西亞的國歌,父母仍會告訴他,你的祖先在金門,你是金門人,把孩子送進華文學校學中文,在家裏講的是閩南話,帶著他們到同鄉會裡,一同膜拜金門人崇敬的古老神祇,一起慶祝金門的民俗節日,就怕忘了本、忘了根,鮭魚歸鄉的洄游,終點永遠在前方,至死方休,生命告一段落,信念仍執意往前游,說到感傷處不免嘆口氣,環顧四下,很快就把它轉念成一個成就記憶的刻痕,又顯得那麼自然。
在吉膽島上的夜晚,我們談天談地談感恩,一座在潮汐間忽沒忽現的小島,她收留養育了早年流落遠洋邊緣的金門人,在紅樹林的高腳屋上討生活、求生存,一代接一代落地生根發展,仍保有濃濃的金門味。感謝這座島,感謝金門在地鄉親的關懷,島主王木財意味深長道出心裡的感受和期盼,「是我們疏於聯絡,來的次數太少了,我們需要多用點心」我有點歉意地回答,疏離給望海的遊子添加更多的鄉愁,海浪輕拍著木屋底下的紅樹林木樁,發出陣陣低鳴,恍如無盡輪迴的低訴,在這裡一圈圈地打轉,永無停息。
望著窗外海上升起的明月,海風迎面而來,十分舒暢,我岔開話題,提起故鄉金門將於今年八月舉辦一場「兩岸和平消災祈福超薦水陸大法會」這是陳福海縣長及地方人士發起,邀請海內外各地金門鄉親共同參與的大型佛道盛會,曾於李炷烽縣長任內舉辦過三次,李縣長還親自到南洋各國向僑居的鄉親說明,鼓勵回鄉參加,藉由法會尋根認祖、為祖先做功德、護佑子孫,機會非常難得。
雪蘭莪金門同鄉會前主席呂清便先生接著說:「水陸法會在這邊稱作水陸醮,曾經有人在馬來西亞舉辦過非常好,功德不可思議!」他當場報名參加護持,捐了一筆金額不小的功德金,也鼓勵大家思親報恩、多多參加,藉此法會讓晚輩了解祖德宗功、血脈相傳的重要道理。
離開吉隆坡當天,許多鄉親遠從外地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到機場送行,讓我感動不已,最後在機場咖啡間裡,大家仍關心詢問著家鄉的水陸法會活動,我一一解釋,見到他們略懂了,露出開懷的笑容,告訴我:「參加這場法會讓我感受到阿公阿祖,就在眼前身邊一樣!」一顆誠摯的心,打破了時間與空間的隔閡,心寬了,鄉愁還在嗎?臨別前我揮揮手,「我已經把你的鄉愁全部打包回故鄉,回到金門,這裡即將成為我的鄉愁了」不是嗎?我愛金門,也鍾愛每個離鄉在外的鄉親。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