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際遇
長歌藝術的吳放兄在臉書發佈了「外圖廈門書城.嘉禾園藝術館」的〔台灣詩人書畫展〕訊息,邀請了當代詩人:洛夫、楚戈、白靈、劉易齋、侯吉諒、翁翁、王婷、李蕓朵,展出包含詩句、畫作、書法等作品。蒙吳放兄之邀忝入陣容,我想到詩與畫的無界限性,於是翻出了年輕時為報紙雜誌創作的針筆插畫十幅,裝裱後的畫作有了新的風貌,吳放兄問我都是原畫捨得割愛嗎?面對這些細膩的針筆線條,我反倒陷入那個為報章雜誌創作插畫的衝勁以及出版品蓬勃萬緒、百花綻放的年代。
八○年代初赴台北唸美工科時,自配插畫投稿新詩於北縣救國團的《青年世紀》期刊,後來刊物邀我幫忙繪製插畫,最後直接委託我承接期刊的美編設計。這份額外的活,在經濟吃緊的求學期間,解決了我學習的花費需求,這是我與雜誌合作的初體驗。《青年世紀》屢次獲得救國團刊物評審的優等獎,引來其他縣委會的青睞。一度,我同時替《北市青年》《桃園青年》《台東青年》等刊物負責美編設計。曾經經手的期刊有三份同時獲得優等獎榮耀。
海軍退役後服務於時報出版,工作之餘,常接到人間副刊、聯合副刊、自立晚報副刊、美洲中國時報、時報週刊、聯合文學等媒體雜誌的插畫邀稿。插畫是十分有趣的創作形式,時間通常緊迫,但發表刊載的時間相對迅速,既滿足創作發表慾,又因名字刊登於媒體,吸引了出版社與雜誌社的邀約,設計封面及刊物美編,在出版蓬勃的時代,平面設計與插畫算是挺熱門的行業。
不同於一般出版品,雜誌設計首先面臨就是時效性以及更多的美學思考,書籍美編是單一的整體設計,但雜誌不同,配合多重欄目需要更多的設計思考,也就是說一份雜誌可能十倍於一本書籍的設計。我喜歡訂閱雜誌,但並不喜歡承接雜誌設計,太費心耗時且捆綁了時間。
最早曾替一本《小說創作》設計雜誌封面,總編輯汪成華接手的一本文學月刊,但礙於經費只能以活版印刷,基本上除了刊頭及插圖的美化,只能在雜誌封面嘗試突破。之後希代出版社的朱寶龍創立了《小說族》雜誌,原先邀請林崇漢先生負責整體設計,但他的專長在於插圖創作,於是推薦我接手。替新創雜誌設計,是新鮮有趣的事,正職工作之餘,每天撥出些空檔,配合文編完成當期的美編作業。那還是手工作稿的時代,每月一期,雖辛苦但看著雜誌逐期出版,倒也充滿樂趣。彼時甫出校園的年輕美少女作家,吳淡如、彭樹君、林黛曼、楊明……如今在文壇都各成一家。
向來鍾情於封面設計,但時不時總會遇見雜誌設計的邀約,有時礙於人情,勉為其難地承接了原本不在計劃之內的雜誌美編。長期合作的林白出版社林佛兒先生發行《推理雜誌》時,一度邀我替雜誌進行美編重整,但礙於製作費及印製成本考量,與我想改變雜誌視覺的想法差距大,合作了兩三期便作罷。即使並不積極承接雜誌設計,但多年來參與過的雜誌美編與封面設計為數不少。因為志不在此,所以合作時間或長或短,記憶裡包含:中國論壇、幼獅文藝、國文天地、出版界、歡樂漫畫、週末雜誌、少年中國、哲學雜誌、北市動物園雜誌、化育雜誌、和氣雜誌、鄉訊、金門報導、北市金門同鄉會訊,關公文化、金門文藝……有些際遇不期而遇,有些卻成為難以推脫的牽絆。
以《生日快樂》為雜誌名算是少見的創意。1994年,應一家精品店老闆之邀,替他的精品店籌辦一份生活雜誌,老闆是精明細算的企業家,最初因承接他公司的大量設計案,設計費超乎他的盤算。於是邀我加入他的事業體,負責雜誌的籌劃與製作,他的想法是編製一本精美的雜誌,除了在精品店陳列,也發行書市,作為與客戶間的聯繫,同時兼具廣告行銷的功能。想法挺周全,為此我們成立了一個雜誌團隊,從採訪記者、攝影、企劃編輯、美術組以及廣告部門,如期出版了精美的雜誌。延續了半年六期,後來因為精品店獲利不如預期,在店租昂貴的安和路上撐了一年多,宣告結束,這是我短暫離開自己的設計工作室,參與雜誌出版的一段有趣經歷。
2000年前後,和佛光山《普門雜誌》展開合作。每月一期的《普門雜誌》規模不小,我得擱下兩週時間全力配合雜誌作業,主編永芸法師是認真且視野宏觀的年輕出家尼姑。那時我工作室從基隆路大廈搬到靜巷內的公寓,常見身著棕色道袍的尼姑進進出出,鄰居們好奇問我怎麼回事,不會是想出家吧?但每回見到認真的師姑們為了雜誌不辭辛勞往返送稿、看稿,想起我能安逸的在工作室裡,替刊物盡一份心力,覺得這也是一種修行吧。有一年年終尾牙宴,星雲法師轉達邀請我務必出席參加,並且幫我預留一個位子,日理萬機的大師不忘刊物的小美編,這份心意讓我十分感動。
邁入第三十九年的《文訊雜誌》,則是我合作最長久的一份刊物,某種程度違背了我不承接定期刊物的初衷。但說來奇怪,不知不覺合作已超過三十餘年。文訊雜誌本身就是一則傳奇,緣起於國民黨文工會創辦的一份黨性刊物,但只經歷過創刊兩三期之後,就完全擺脫政黨文宣性質,向台灣文學資料匯整與文學評論方向發展。多年來儼然成為台灣文學發展的重要指標,憑藉著專業與深度投入,廣獲文化學術界力挺,成為當前研究台灣文學的主流。早期經老友陳信元兄的引介,與李瑞騰、封德屏面識,先替雜誌設計封面,後來原任美編離職,封總編輯希望我能承接雜誌的美編,原本以為是暫時救火,不想一路走來,卻成為革命般的夥伴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