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討第二十二兵團移防金門-紀念古寧頭戰役七十週年
三十七年七月,旅奉命從安徽蕪湖船運至高雄鳳山(五塊厝營區),參加新軍訓練。八月,旅恢復二○一師番號,隸屬陸軍訓練司令部。師恢復建制之後,派員至川、鄂、豫南等地區招收失學、失業的知識青年,並接收徵集兵,兵員充實後,全師官兵總計萬餘人。當時的副師長鄭果將軍(湖南寧遠人,中央軍校第九期)所撰《明恥教戰》,提到在臺的兵員現況:「奉命招收十六歲至二十歲左右之流亡學生暨社會知識青年,一般素質仍甚優良,全師集中駐紮高雄鳳山營區,從事訓練。」三十八年二月,師改隸屬第八十軍,副師長鄭果將軍升任師長。八月,金廈情勢危險,二○一師(欠六○三團)奉令調戍金門,總兵力五千餘人。
有關部隊移防的運輸方式、出發時間,以及到達金門的全般狀況,就蒐整的資料加以概述。六○一團一營一連的丁宗裕下士的〈讓古寧頭的光輝永耀歷史〉,憶說:「六○一團於九月二日抵金,師部及直屬部隊於九月六日到達,六○二團於九月七日抵達。」由此得知,二○一師採三個梯次前運,至於到達的日期是否正確,需加以求證。
第一梯隊是六○一團,曾任司法院大法官的李志鵬,他當時是六○一團機二連一班班長,在〈血戰古寧頭記〉回憶:「民國三十八年八月三十一日,我們二○一師六○一團的弟兄在高雄港登輪,橫渡臺灣海峽,直奔廈門而去。……船在臺灣海峽經過二十多小時風平浪靜的航行,終於抵達廈門港。……我們六○一團到了廈門,只留在船上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開航離開廈門,改航赴金門島。船到金門近海拋錨,因為沒有碼頭,只有再接漁船上岸。」李志鵬班長雖未明確寫出「船到金門」的日期,經推算之後,其時間與丁宗裕下士所言「六○一團於九月二日抵金」相符。
第二梯隊是師部及直屬部隊,師長鄭果將軍說:「九月三日-抗戰勝利紀念日,乘京盛輪及登陸艇等出發航向金門,……師(欠六○三團)於九月六日,在金門料羅灣登陸。」另外,六○一團舊屬丁宗裕的〈古寧頭大捷三十週年憶往〉,描述船運及登陸的過程:「在九三軍人節那天,在萬民歡騰的氣氛中,各部隊整裝出發到高雄港三號碼頭,然後登上停泊在海港龐大的「京盛輪」,晚上八點鐘,船哨大聲響起,……接著,船起碇了,便乘風破浪的直往金門方向駛去。夜航十多個小時,船駛到了廈門港,……約在下午兩點鐘,我們又換船轉乘中字第一一二號登陸艇,乘午夜十二時漲潮的時間,船起航向金門行駛,翌晨早上五時許,在料羅灣登陸。」九月三日從高雄港啟航,為何九月六日才到達金門?因為不是直航金門,而是先到廈門,停留一段時間後,再前往金門,同時需配合潮水,所以經過了三、四天的時間,才到目的地。
第三梯隊是六○二團,六○一團丁宗裕士官說:「六○二團於九月七日抵達(金門)」,但六○二團二營五連舊屬李溶上兵於〈堅守灘頭心無畏〉,敘及:「民國三十八年九月三日乘登陸艇從高雄港出發,先到廈門港停留一夜,部隊不下船。那時的戰區司令官就是湯恩伯將軍,他目睹廈門情勢危急,因此下達命令,要我部隊官兵立即轉往金門。九月四日早上約九點鐘,我們就乘原船直達金門,下船後部隊駐在新頭。」筆者早年去臺灣或返金門,搭乘過海軍的登陸艇,依經驗判斷,潮水是關鍵,因退潮時不能搶灘,所以要在一、兩天的時間,從高雄港出發,經廈門港停留一個晚上,然後再登陸金門,確有其困難度,除非是從高雄直航金門,而且潮水剛好可以配合得上,才有可能一、兩日內完成登陸。因此,研判六○二團與師部都是九月六日抵達金門,先讓師部登陸完畢後,六○二團隔(九月七)日才上岸。
二○一師進駐金門後,配屬二十二兵團。九月九日上午,福州綏署代主任湯恩伯上將與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中將到師部(湖前)視導,並指示該師擔任二十五軍的機動打擊部隊,師長鄭果將軍記得其所屬部隊「分駐太武山附近之山外、湖前、瓊林地區。」六○一團李志鵬班長憶述部隊登陸之後,駐地變動的情形,也提及防守太武山之事。他說:「上岸以後,部隊整理完畢。又直開瓊林。……在瓊林住了幾天,我們又移防官澳。……在官澳駐防不久,我連又奉到命令移防至下蘭。……十月十日之前,我們奉令守太武山。」嗣後,李志鵬班長說任務變了,他憶起:「(十月十日)當晚吃過晚飯以後,就連夜移防到安岐海濱,防區又改變了。」為何十月十日「防區又改變了」?因為當日晚上九時,二○一師奉令駐守金門西半島。
胡璉將軍(陜西華縣人,黃埔軍校第四期)提到該師的防守區域:「兩團之二○一師,乃係青年軍,此時實力約為五千人,防守瓊林至古寧頭之線。」鄭果師長則在其進駐金門直後大事紀要內,記載防區變動情形:「十月十日晚九時,奉二十五軍絮戰龍字第三五六號命令,本師即移防西半島,擔任瓊林亙古寧頭到埔邊地區之沿海防務。」接著,又說:「後奉上級電話改為湖下」。也就是改為古寧頭到湖下地區,古寧頭戰史專家李福井所著《古寧頭、李花開》,寫出詳細的駐地位置:「青年軍二○一師部署后沙、湖尾、嚨口、安岐、古寧頭與湖下一帶。」
受領新任務之後,二○一師師部由湖前前推至下堡、頂堡間,師長鄭果將軍在〈金門古寧頭大捷作戰之追述〉,提到迅即擬定作戰方案:「師採直接配備,決心以兩團併列重點置右。步兵第六○二團為右地區團,佔領右起瓊林亙后沙,左至安岐以北小溪口(不含)間海岸之守備。步兵第六○一團為左地區團,佔領右起安岐以北小溪口(含)亙古寧頭,左至湖下間海岸之守備。師置重點於觀音亭山、小溪口以東海岸和湖尾鄉高地,各地區團酌情控制少量預備隊,佔領雙乳山、觀音亭山、一三二高地等各地要點,實施機動戰鬥。」原本二○一師的工兵營及六○二團一營任師預備隊,俟十二兵團之十八軍增援到金門後,上級特命該軍所屬一一八師三五三團,擔任二○一師預備隊。
綜上所述可知,二○一師到達金門之後,並不是直接駐守古寧頭地區,十月十日前,曾在太武山週邊地區,擔任二十五軍的機動打擊部隊。爾後,才奉二十五軍之令,擔任西北地區(瓊林亙古寧頭到湖下之線)的守備任務。師因只有兩個團的兵力,再加上守備的海岸線長達十六公里,非常遼闊,致兵力顯露不足。
第六○三團未移駐金門之原因
當時一個師的編制有三個團,為何二○一師六○三團未隨師部駐守金門,這是研究古寧頭戰史者常質疑的問題。其實並無多大的複雜因素,三十八年七月,共軍犯閩,福州情勢危急,也就是在師部依令移防金門之前,該團先奉命增援福州,許逖的《百戰軍魂孫立人將軍》,提到此團參加馬尾作戰的原因:「民國三十八年福州軍情告急,福州綏靖公署(代)主任湯恩伯將軍,向(孫立人)將軍(按:三十六年七月任陸軍訓練司令部司令)求援。當時將軍即在有限的兵力中,抽調二○一師一個加強團(指六○三團),與一個砲兵連(按:是一個砲兵營)開赴馬尾。」
三十八年秋,大陸局勢危殆,共軍由浙、贛入閩,我為控制閩海港口,七月上旬,六○三團奉令配屬砲三團一營,駐守馬尾。受命後,七月十五日,由副師長閔銘厚將軍(四川高縣人,黃埔軍校第四期)率領,船運至福州,歸福州綏署及第六兵團指揮。《戡亂戰史》記曰:「七月上旬,指派在臺新軍第八十軍第二○一師,臨時編組前進指揮所,以該師副師長閔銘厚為指揮官,親率該師第六○三團及砲三團第一營,於七月十五日船運福州,納入第六兵團序列。」
六○三團抵達福州後,八月七日,奉命接替馬尾地區防務,十一日完成陣地編組與防禦工事構築。十五日起與共軍激戰,十六日下午四時許,因傷亡慘重,奉令撤離陣地,於馬尾搭乘海軍一一三號登陸艇突圍,十七日到廈門時,官兵僅存八百五十人,九月四日返臺,因戰力受損,留在高雄鳳山整訓。此時,師主力已分於八月三十一日、九月三日啟航到金門,再加上六○三團需實施整補,所以未隨師部移駐金門。
二○一師副師長閔銘厚將軍,三十八年七月,帶領六○三團前往福州馬尾作戰,一直到九月四日才從廈門回到臺灣,所以並未隨師主力行動,而是和六○三團在臺休整一個多月後,個人依令於十月二十三日自行飛往金門,向師部報到。兩天後,古寧頭戰役開打。
戰車第一營擔任機動打擊部隊
戰車第三團第一營的前身是戰車第一團第二營,三十七年十一月,徐蚌會戰時,配屬十二兵團於豫皖地區作戰。十二月間,被共軍包圍在雙堆集,突圍後,先到南京,三十八年一月,再移防上海,接收美製M5A1戰車二十二輛,並整編成戰車第三團第一營。三月初,轉進來臺,駐臺中后里整訓。
戰一營三連連長周名琴在〈談古寧頭戰車部隊之作戰〉,提起:「(三十八年)八月間,裝甲兵司令徐庭瑤將軍(安徽無為人,保定軍校第三期)認為本營官兵多數作戰經驗豐富,乃決定將營之一、三兩連調防金門。」三十八年九月初,戰車第三團一營(欠第二連,因無作戰裝備)奉命增援金門,九月十日下午,從基隆港啟航,十一日中午,到達料羅灣,下午開始登陸金門,然後進駐西村、庵邊,全營官兵三百餘人。
九月十二日晨,營長陳振威中校到第二十二兵團部報到,起初奉命與二○一師(欠六○三團)在太武山南麓,擔任兵團機動打擊部隊。十月六日晚,兵團司令官李良榮召見營長,指示將戰車與步兵編組成機動預備隊,以發揮步戰協同之戰力。周名琴連長敘述受命的內容:「十月六日,奉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命令,配屬兵團預備隊一一八師李樹蘭部,分別編組為機動預備隊。部署:一、戰一連(欠一排)由連長胡克華指揮,控制於沙美附近,配屬一一八師三五二團為機動預備隊。二、戰三連(欠一排)由連長周名琴指揮,控制於金西頂堡附近,配屬一一八師三五三團為機動預備隊。三、戰一連第三排及戰三連第三排仍控制於西村附近,由營長陳振威直接指揮。」
十月十一日,兵團司令官李良榮下達新的命令,編組三個機動打擊部隊。由一一八師配屬戰車第一營(欠第二連),擔任總預備隊,一一八師師長李樹蘭將軍(河北灤縣人,中央軍校高等教育班第一期)為指揮官,戰車營長陳振威為副指揮官。田立人博士所撰《金門之熊:國軍裝甲兵金門保衛史》,提及全般部署調整如下:「一、機動縱隊指揮部:即一一八師師部,控制該師三五四團,指揮所位於瓊林。二、戰車營控制部隊:戰一連第三排及戰三連第三排,由戰車營長陳振威中校指揮、訓練。第一連第三排駐於庵邊,第三連第三排伴隨營部駐於西村。三、東機動部隊:戰一連(欠第三排)由連長胡克華上尉指揮,控制於金東沙美,配屬至一一八師三五二團。四、西機動部隊:戰三連(欠第三排)由連長周名琴上尉指揮,駐地係瓊林,配屬至一一八師三五三團。」
十月十二日,戰三連(欠第三排)連長周名琴依令率部進駐瓊林。十月十四日,一一八師師長與戰車營營長前往視導,發現戰三連(欠第三排)離三五三團的駐地(頂堡、安岐)太遠,不合乎準則與戰術要求,於是陳振威營長立即「再令周連長推進至頂堡附近的待機位置,以利協力一一八師三五三團,成為島西方的機動預備隊。」
戰車營與所屬兩個連分割配置後,即與步兵團實施協同演練。田立人記下:「(十月)十六日,駐西村的戰一營營控制部隊,派出戰車五輛,在陳營長直接督導下,與友軍步兵十一師三十一團在西村東方的溪邊至田埔海灘間,展開了第一次步戰協同的反登陸演習。」十月二十四日,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召開作戰會議,湯恩伯上將列席指導,敵情報告時,研判共軍即將在一兩天內攻打金門,登陸地點判定在金西地區。會中下達命令,當日在敵可能登陸的地點實施演習。田立人記錄演練情況:「(十月)二十四日午後一時許,金西機動部隊之戰三連周名琴連長,率第一排、第二排共七輛戰車,於防區內與友軍進行步戰協同實彈演習。」
二十四日正是古寧頭戰役開打的前一天,當日下午四時演習結束,適戰三連一排有一部戰車(六十六號)在返營中,履帶出了狀況,不慎陷入沙溝,第一排官兵立即實施故障檢修與排除,另兩輛戰車(六十四號、六十五號)在觀音亭山附近戒護,此地區前方的嚨口海灘,正是隔(二十五)日共軍登陸的地點,凌晨二時開始,三部戰車對登陸之敵實施攻擊,可謂致命一擊。步戰協同演練期間,六十六號這一輛戰車狀況良好,但演習結束時,突然「拋錨」,這或許是天意。
結語
第二○一師六○一團參戰前輩田興柱於《「金門戰役-古寧頭大捷」五十週年紀念專輯》中,憶說:「防守金門的國軍,在海岸、在高地、在村落邊緣、在低窪地帶,構築碉堡、架設障礙、舖設地雷、埋置集束手榴彈。」可見,金門地區的防禦工事,在李良榮將軍不眠不休的慘澹經營下,已成為堅強的堡壘,奠下未來作戰勝利之基礎。
五十六年六月二日,李良榮將軍逝世,其長官、部屬都甚表哀慟,各界悼念的詩詞,閩南同鄉會特別編輯成冊,其中有一位黃蚌輝先生,撰寫〈懷念李(良榮)司令官金門保衛戰大捷〉詩文,筆者覺得非常有意義,特摘錄其內容:「韜略精通戍海疆,眾軍用命固金湯;千船齊發成孤注,萬敵偷登入鼠倉。鼙鼓風吹驚斗宿,旌旗電閃斃豺狼;指揮若定稱良將,禮讓戰功震八方。」這正是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及其所屬將士,參戰古寧頭戰役的寫照,值得吾人敬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