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的教師節
教師節那天早上,一如往昔在辦公廳打點著準備上課的事。班上一位學生手捧著一束鮮花,在其他同學的簇擁下,湧進了辦公廳,我在眾目睽睽下,用很誇張的口吻說:「啊!我要昏倒了。謝謝妳!」孩子們嬉鬧的離開辦公廳後,我檢視了一下自己當時的心態。在其他老師的面前,我的臉上洋溢著或許是些許的驕傲與自豪,但內心卻莫名的感到心虛起來了。回想昨天,我還對著那送花的孩子大吼大叫著,只因為她上課沒注意在聽我說話。今天天真的孩子卻帶著滿臉的笑意,把一束香氣四溢的鮮花,獻給了一個心虛的老師。
第一節課我踏進了教室,班長喊起立後,全班竟一改過去「老師好」,而齊聲大喊:「祝老師教師節快樂」。第二次受寵若驚的我,這回比了一個超炫的「YA」手勢,臉帶笑容的回答孩子們:「今天只要不讓老師生氣,就是最好的教師節禮物。」孩子們都開心的笑了,我也笑了。那一堂課就在輕鬆愉快的氣氛下劃下完整的句點。
孩子們只有小學三年級而已,能夠用言語表達出他們對老師的敬愛,這實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難怪我開心了一整天。那天裡,也有幾個孩子拿出了他自己親手製作的教師卡送給我,瞧他們畫出的圖案和寫出的字,雖然不是那麼的精巧美觀,但想到他們是犧牲了多少遊玩的時間,用那笨拙的手,一筆一筆的在描、在畫和在寫時,我滿心歡喜的收下他們的卡片。我告訴他們:「老師會把這些卡片珍貴的收藏著。」
孩子用自己的意識,做自己想做的事,表達了對老師的敬愛,讓身為他們老師的我,感到無限的欣喜與驕傲。但想到孩子在媽媽的慫恿下,買了一束他尚無能力購買的鮮花送給老師時,我的內心就感到無限的沈重起來,因為那束鮮花承載著是媽媽對老師的無限期許啊!難怪那天放學時,當我手捧著那束早上學生送的鮮花,走在學校的走廊時,碰到了迎面而來的學校同事,我只好用揶揄自己的口吻說:「這束花有千斤重啊!快捧不動了。」
在教育界誤人子弟已逾廿個年頭。古人說:「學,然後知不足。」今天用在教師我的身上,應是:「教,然後知不足。」記得當年剛出道時,那信心滿滿,意氣風發,手持教鞭不可一世的模樣,再想想現在的我,已不復當年那種豪氣蓋世,反而在教學的崗位上,愈發感到自己的不足與無力。每每想到家長熱切的把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交到了我手上,我能還給他們一個怎樣的孩子時,我的內心就莫名的感到沈重起來。是誠實負責的孩子?抑或是說謊卸責的孩子?是認真踏實的孩子?抑或是投機取巧的孩子?瞬息萬變的社會與搖擺不定的教育政策,讓身為老師的我好生徬徨。今天應該教給孩子的,誰能擔保明日不會成為一堆具文,成為一堆廢言?所以當家長用一束鮮花,承載著無數對老師的期許送給老師時,讓身為老師的我愈發的感到惶恐與不安起來,因為我沒有把握能把他的孩子教得如家長期盼的那樣好啊!
個性向來一點都不浪漫的我,一輩子似與鮮花是無緣的,所以這輩子接受到的鮮花是寥寥可數的,印象也特別深刻。除了每年教師節學校例行送的一朵花外,大概就屬教師節學生送的鮮花最讓我記憶深深。猶記得第一束學生送的花,那應是八年前的一位小二女學生送的,那時接受那束鮮花的感覺,是欣喜勝於憂慮。曾幾何時,現在再接受到孩子送的教師節鮮花時,竟是憂慮多於欣喜,真不知是誰改變了這一切?
教育是百年樹人的工作,孩子在他學習的生涯中,不知要遇到多少的老師?「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今天孩子既然有緣與我同在一個教室裡共同學習,那是修得幾十年的緣分,也是上天賜予的機緣。就讓身為老師的我,盡心盡力的在孩子的學習驛站中,陪伴他們快樂的學習與成長。至於那束教師節的鮮花,就等孩子長大後有能力購買時,讓他親自獻給老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