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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兼教感言並論金門民風

發布日期:
作者: 倪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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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金振校長及董主任燊等學界前輩好友之厚愛,得有機會返回心所長繫之故鄉兼教,韶光易逝,寄食國立金門技術學院,轉眼冬盡又春。古人言,一年有期,意在省思增損,來年之勉。正巧日前有金籍學生建議:「老師所談觀念與思維頗啟人心,何不推展於故鄉父老?」反芻斯語,深覺不管基於為學或關心故鄉,實有必要將開課動機等因緣,披露於父老、學界前輩,以為惕厲補損。

基本上,國立金門技術學院係故鄉最高學府,因此在課程規劃上,不免負有振興地方使命感,不管是古人所稱的典籍在學;或今人所謂的地方特色等,終殊途同歸。所以在所開的「歷史通論」、「應用文」課中,自然而然在課程設計上,振興桑梓之精神也就隱寓其中,因為學生之風潮,正是未來社會之風氣。

首談「歷史通論」課。一般而言,歷史有三層次:事實、事理及價值,事實是最基本部分;進而從歷史事實中找橫看成嶺側成峰的事理;再進而推論出頗具主觀性之歷史價值,讀歷史之最後目的,即是在選取此價值,並進而成為個人或國家成長過程中取捨之標準。而史學研究上之史觀,即是解釋歷史形成的特殊看法;一種有哲學基礎的看法,對學者而言,是具有決定性之作用,不僅限於歷史,政治亦然。

格局決定未來,一個有大格局,大視野的者,才有偉大的未來,觀先進國家之富強,關鍵就在於舉國多有恢宏的胸襟,高遠的視野。

反觀今日國內政壇人物之權謀擘算,卸責委咎;社會風氣之偽詭辯飾,血脈賁張不正因格局狹隘所致?而故鄉:金門父老?不知是海島先天格局宿命,再加上花崗石頑固自封的浸染?不但有以過之,更有夜郎自大的窘態。因此,本課程之規劃,就定於「大歷史觀」位階上。希冀藉由此種歷史觀教育,孕育琴心劍膽的人文關懷、遠見卓識的思維能力;以情馳神縱的創意腦、民吾同胞的人文心、俯瞰太虛的世界眼,來推動一個具有大格局的個人和社會。

基此目標,筆鋒縱橫,春秋大椽的太史公的史觀,想當然耳就成本課程之核心。但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史觀,由何而得?而史家之責任到底是在發現歷史上發生了什麼事;抑在深入史事的思想狀態?所謂一切歷史都是思想的歷史?如何通過正確的史學方法,培養正確的史觀,此種連串史觀之推究,於焉形成本課程研究對話之元素。

元素既現,考量現實環境,在教材上,指定教科書就選用素有海外一人,中原少有,名史哲家、中研院院士、美國普林斯頓大學講座教授余英時著︽歷史與思想︾。在這本書中,余先生提出一個明確的史觀;思想的力量是可以超越歷史決定論的限制,進而創造不同的中西歷史哲學,也因此中國傳統褒貶春秋筆法,在方法論、實證理論當令時代仍有其功用性。

教科書已定,因為談大歷史觀,自然就不能少了名史學家黃仁宇先生的系列名著。這位已逝的旅美學人,一再揭櫫以「長時間、遠距離、寬視野」來檢視歷史:不要計較於書中史事人物的賢遇得失;而應置重點於將這些事蹟與我們今日處境相互印證;也不能只看一言一事,借題發揮,而應竭力將當日背景,盡量勾勒,才不至於因材偏教。黃先生此種大歷史觀,不但對今日人心風氣有太多啟示,對故鄉父老來講,更有發聾振聵功用,所以作為輔助教科書也就理所當然。

教育重在啟示,對故鄉父老言何嘗不是。民主之真諦在於維護自由的心靈;唯有自由的心靈,才有獨立正確的判斷力,唯有自由獨立的判斷力,才有登高望遠的大格局。以故鄉來論,心無主見,人云亦云,凡此皆源於心無定見,無定見在於無見識,無見識緣於無格局。凡此皆在於視野、格局不足有關,故開授此課之法,不敢言切病投藥,至少有悠揚清越心。

而「應用文」?故鄉號稱書香之邦,文化重鎮,對禮俗應對尤其重視,各鄉鎮更有不少以禮儀自居之「老大」,似乎猷謨獻納,唯在金門。但細究之下?不忍言之。

且以書信中最基本之側書為例(字縮小偏右,有謙遜、尊稱兩種不同意義),不談一般父老、公部門,甚連教育單位亦常錯用,更不必提一般父老們最重視的喪禮事宜,舉凡得年、享年、享壽之錯用;哀啟、泣啟之混淆不清,更嚴重者,由於愛慕虛榮之故,本是祖父輩逝,不幸嫡子已亡,不得已由嫡長孫代執喪禮用之「承重孫」一辭,在故鄉竟反義成典,濫用失儀,豈僅令人啼笑皆非而已。

不可諱言,愛慕虛榮,不追根究底、不愛讀書正是上述現象之因。實在弔詭,更是反諷,故鄉號稱文化之地,書香之邑,更樹立所謂博士牆,其實這更凸顯少見多怪心態,但試問:故鄉圖書館有幾?藏書有幾?閱讀人口有多少?更不必談部次條析,知人論世之學風論述,或情動辭發,清風明月之書香吟誦事,有的僅是廟會迓典時,那些所謂老大們所穿不合時宜、令人笑兀之禮服;及怪力亂神,極盡奢靡浪費之能事!

基此,探本源、正雅樂。就成了本課程首要之路,因也此,鑑於坊間教科書特色雷同,因此在教科書選用上,就與上開課程大異其趣,而是以售價實惠學生為最終考量了。因本課程研討重點在於知其根本正其雅樂,所以禮記、詩經、左傳等古籍就成了不可或缺的教材了,更是振金備課之元素。以避免再度發生「紅葉題詩」與「之子于歸」之混用;甚而誤植「三希堂」於歌坊之笑話。

也因此,沿波討源,乃至因聲求氣之賞析,就成了本課程教學之道。父老或有微言,日前家兄也有此意:「多年來這些老大難道是白當的?」振金即答以:「這好有一比,學徒制與學院制,前者實務經驗夠,但或因師傅之故、或因封閉之因、或因己意之愚,乃至以訛傳訛,或因陋就簡者在所難免;而後者是一種嚴謹究本,與時俱進,開放研討,集思廣義,剖情析采之學習過程。更重要的是,最沒讀書風氣者在金門。」不幸故鄉正是前者。是以不敢奢談鼎故革新狅語,但確有意探中原雅言之薄意。

展望未來,新學期另開「採訪寫作」,這本是大傳必修課程。就文類言,為報導文學散文。就故鄉言,文壇代有賢人出,舉凡詩歌、散文、小說、論述所在多有,號稱作家者,眾如繁星,但或因海島資訊受限之故,仍有不少文友不知所師從,不知所效法。也因此出現錯認為把一些非韻文字,撒落白紙就是散文;或誤以為寫一些精簡文詞就是新詩;甚而分不清亞里斯多德式的密合結構理論,及垂直透視之寫作技巧,誤以為平述一些人物情節者即為小說等以是而非之觀點。

事實上,文學是八大藝術之一,而藝術端在於表現───形式與精神的表現。在我國文學中,對此課題之討論,即是所謂的「形神論」。從曹丕直言「文以氣為主」後,似乎文學的精神表現始終凌駕於形式的表現,以韓愈為精神領導者的古文運動,更是大力提倡以載道的精神,並成為中國文學的主流。此即是文學之「神」,以今天用語即是「主題」;但唐宋八大家,無一不是手握健筆,充分掌握了各種形式的技巧與藝術。︿典論、論文﹀中,曹丕曾對各種文類的形式要求:「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誄尚實,詩賦宜麗」,此即是文學之「形」,也就是表現的「技巧」。自此開啟了歷代各種文學的討論。

因此採訪寫作之基,就在於必具這些基礎。透過中文獨特的音、形、義超妙美學,以嫻熟洗練的藝術技巧,呈現文章中發抒情感、關懷生命,及士報國恩的精神,而將它報導披露。不管是抒情的散文、新詩也好,或是治亂興廢、世道人心的論文皆應如此。採訪寫作更須如此,這也才是報導文學之使命所在。

多年無處話淒涼,夜來幽夢早還鄉。月旦人物,本就討訾;折衝樽俎,原本傷神。而故鄉或因同寅,或緣親朋,更不願有人首揭時弊。振金不才,不效曲水流觴之風韻,無非愛深責切,敢以此回報父母地,並為新春祝貺父老之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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