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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和選票下的醫療妥協-談「波波」

發布日期:
作者: 洪銀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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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九日聯合報刊載「網傳波爸名單、掀牙醫內戰、海歸權貴子弟走後門」,吸引我的目光,內容敘述立法委員提案,增加前往波蘭、捷克等國讀牙醫畢業生回國實習名額,取得完備資格,以參加牙醫國考,並設有落日條款,引起本土牙醫師反彈。
關於波波醫學生問題,我是在退休之後較有時間看報,才得知這社會議題,也上網爬梳資料,知道民國98年台灣第一次醫學生集體走上街頭「531要修法,保健康大遊行」,近兩千位台灣醫牙藥護學生,與上千名關心自己健康的民眾參加,要求政府修法確保全民健康,是罕見大規模的醫學生運動。
在我的七零年代,頂尖學生大多以教職為第一志願,行伍出身的蔣公,非常重視教育,非常尊敬教師,網羅國中畢業優秀學生到師專就讀,給予最完善的照顧並賦予使命;師專升格師院後,不再從國中畢業生擷取人才,電腦、手機崛起,高端學生選填理工甚於教育科系;晚近,生活水平提高,人們重視健康,醫學系獨佔鰲頭,趨之若鶩的高度競爭,頂尖中的頂尖才有機會進到醫學系。君不見台北市南陽補習街考生蹲點三、五年,只為讀醫學系。這些考生有的是自己志在行醫,非醫學系不讀;有的是父母恩威並施,認為醫生「錢」景好、前途佳,說什麼也要令孩子躋入醫學窄門。
也有一批家長另闢「佳」境,孩子在國內搆不著那頂尖稀薄的錄取率,就投下鉅資讓孩子到國外讀醫學院。國外九大地區或國家(美、加、日、歐洲、澳洲、紐西蘭、南非、新加坡及香港)因是已開發國家,生活水準高,醫學院門檻亦高,更不是家長願意砸錢就能入學,因此只能進入波蘭、捷克等昔日共產國家且入學門檻不高的地區就讀。波蘭設有專收國外學生的國際學生班,收取高額學費。民間遊學代辦業者,大力鼓吹未考取國內醫學院的家長,將孩子送到波蘭就讀,同時收取一萬美金以上的高昂仲介費,九成是醫生子女,有錢有管道,以前是默默進行,後來因為「呷好逗相報」,人數暴增,有立委孩子也走此「捷」徑,歷年累積人數相當可觀。
有錢的家長為遂行孩子的醫學夢,何以所費不貲將孩子送往波蘭、捷克就讀呢?這幾個較落後國家入學門檻低,家長可以用錢堆積出醫學院學歷;加以投機心理,國內立委怠於修法之際,絡繹「錢」進波蘭。早年,九大地區或國家(美、加、日、歐洲、澳洲、紐西蘭、南非、新加坡及香港)之醫學生取得畢業證書,具當地醫師資格,實際執業三年以上,若想回國內執業,不用學歷甄試,只需參加考試院舉辦的一階、二階兩次醫師考試(簡稱醫師國考)通過即可,因為這些先進國家醫學系入學嚴格、訓練扎實,醫學訓練程度不亞於本國。但是自從2004年,波蘭和捷克加入歐盟後,搭上前述九大地區列車,回國學生不必參加學歷甄試,直接參加醫師執照考試。然而這幾個東歐國家,醫學入學考試和學校訓練遠不及前述九大先進地區中所指的西歐國家,只因加入歐盟成為其中一員,而有同等待遇。何況波蘭為外國設立的國際學生班,與自己國內醫學生有著不同的入學方式、不同授課時數、不同在學訓練,而且不准國際學生班畢業後在波蘭境內執業,是為增加財政收入不言可喻。十三年前衛生署長葉金川看到此問題,說「一年到波蘭習醫的學生高達100到150人,已達氾濫程度」、「對國外學生的英文班『放水』,給予『特別處理』……不能在波蘭執業,好像幫台灣開醫學院」,為保障台灣民眾健康,衛生署要求持國外學歷者必須通過教育部學歷甄試和實習,才能參加國內醫師考試。
前幾日波波問題再度躍上媒體版面,乃因立委提議修法,明年不分九大地區一律考學歷甄試,但有附帶決議--加速落日條款前入學、不用考學歷甄試的波波進入牙醫實習,也就是降低實習醫院標準、增加國外牙醫學系回國實習名額。此附帶決議引起本土牙醫不滿,他們認為國內牙醫實習嚴謹,為國外畢業生開後門,會排擠國內學生的實習教育資源,應維持波波現行實習名額,反對延後落日條款;同時確保國外畢業生的素質與國內學生一致,應和本國醫學生一樣,通過多項臨床技能學測驗。據悉這些提案修法立委,愛子女心切,動用人脈,遊說進行修法,以期讓他們的子女少受點檢驗和磨練,儘早就地合法。也許仗勢著民主選舉為了選票,用錢堆積孩子國外學歷的同時,同樣能用錢喝令法規轉彎,堂堂衛福部長陳時中參選台北市長,亟需選票,立法委員是否看準運作正當其時,但各取其利、放水的、不符合社會公平正義的歪風,不僅本土培育的牙醫學生,沒日沒夜的嚴格訓練感到不服氣,置身台灣醫療看診的民眾同感不放心;公聽會上有波媽抗議,如此門檻她女兒五十年也考不上。衛生福利部成立宗旨,不就是為民眾健康把關嗎?怎能妥協於為權貴修法、對旁門左道鬆綁降低門檻呢?何況這些波波,因為背景雄厚,實習結束後申請PGY、住院醫師、研究所都占盡優勢,對於在台灣認真學習苦讀的孩子實在不公平。
解讀波波議題過程中,我注意到一位醫界大老--黃達夫,98年6月5日他在蘋果日報發表對波波事件看法,大大教訓本土醫學生,要成為救世濟人的醫生,心胸要寬大,要容得下波波。他的言論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也印證退休以來讀聯合報專欄,屢見他字裡行間不時批評國內醫生,當時就讓我感到奇怪和費解,他是辜家中信相關企業和信醫院院長(他的外公是到基隆送請願書給日本人的爭議性人物辜顯榮),身為醫學界一份子,對於國內各站崗位、兢兢業業,締造台灣醫療舉世有口皆碑的醫生們,以他言必推崇美國的舉措,即便對國內醫師有所不滿意,也應是語重心長,諄諄提醒教誨才是,怎是大張旗鼓、公然罵街,用高高在上之姿,訓示自以為是的想法,以顯自己權威、以搏眾彩,我認為打擊團隊信心和士氣,絕不是好的領導者該有的作為。民國104年八仙塵爆,燒燙傷人數眾多,各醫院醫師無不身先士卒,緊急投入搶救行列。那一夜,傷者哀鴻遍野,醫者人仰馬翻;而距離現場最近的和信醫院,老神在在,事不關己,沒有接納、搶救、醫療任何一位燒燙傷者,引起社會強大批評聲浪。院長黃達夫四兩撥千金,漂亮回應,但立刻受到數日不眠不休、內行的醫護人員打臉其藉口和推託之詞。總總行徑,聲援波波也就不足為怪了!
立法院修《醫師法》部分條文夾帶增加波波實習名額的附帶決議,已於111年5月30日三讀通過,附帶決議是立法院對行政機關的建議,行政機關可以選擇執行或不執行,也就是權責在衛福部長陳時中手中。修《醫師法》固然是解決波波問題,但附帶決議的落日條款生效前,前進波波人數必定暴增,其中之增加波波實習名額,更是衝擊國內教學量能。權力和選票交錯運行下,陪葬的只恐是台灣舉世傲人的醫學成果,以及民眾就醫增加低劣看診風險,而這也是公平正義最差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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