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
軌條砦矗立在波光粼粼的岸邊,似乎述說著兩岸過去對峙的緊張氣氛,而散落於各村落間的防空洞,好似呈現著一幕幕在砲彈聲中,人們驚恐倉皇的臉。這,是金門戰地故事的開端。
生在單打雙不打年代中的母親,為我訴說著防空洞的故事。母親常驕傲地說,她是真正躲過防空洞,接受過砲彈洗禮的戰地兒女,即使,那是一個我不曾經歷的年代,但站在防空洞前,我彷彿看到那樣艱苦的歲月。只要隆隆砲聲響起,無論在吃飯的、工作的、甚至哄嬰兒的,都立刻放下手邊的事,扶老攜幼一起躲進狹隘的防空洞裡。
防空洞看似狹小,但在緊急之時,卻總能剛好塞進一家大小。孩童的嚎啕聲,伴隨著大人們的歎息聲。原本該漆黑而安靜的防空洞,此時有的,只是不安與認命;搖曳的燭影,照映的是憂愁、是無奈。
金門戰地政務解除後,大軍撤退,留下了大批的碉堡和防空洞。隨著時間流逝,這些防空洞就像戰爭時的苦難歲月,一一被移除或填平,甚至遺忘。戰爭的遠颺,老人臉上的驚恐也慢慢被撫平,但是那一份堅毅和勇敢卻深植人們心中。隨著歲月推移,防空洞的故事也漸漸散去,被遺留下的,只是孩童們嬉戲躲藏、大人們憑弔過去的場所。
隨著觀光業的發達,防空洞成了戰地藝術。藝術家在它身上妝點各種創意,吸引遊客駐足觀賞。尤其是中山林的砲戰陣地防空洞,別具特色,只要一接近,就會觸動警報,伴隨著轟隆隆的砲彈聲。不知情的孩童嚇的哇哇大哭,等到了解是怎麼一回事後,又想再玩一回。瞧!臉上的淚痕尚未全乾呢!大人躲進防空洞裡,回味戰地時的情景,更是一次難得的體驗;但看在爺爺奶奶的眼裡,這樣嬉鬧的躲進防空洞,卻是一陣說不盡的苦楚。想當年,他們是何等的驚恐、無奈,即使是躲在看似安全的防空洞中,也深怕沒有明天。真是一樣防空洞,兩樣情啊!
褪去時代賦予的任務,防空洞依舊驕傲的孤挺著。沒了砲火聲、沒了緊張與不安,防空洞還是披著一樣的面紗—黑暗潮濕,冷酷的戰爭終於遠去,防空洞緩緩訴說著金門的戰鬥,歷史見證兩岸從對峙到尋求和平共處,也伴隨一代一代的金門孩子成長。滿地的青翠,間雜著朵朵不知名的小花,熱情的土地,展現無限的生機,繼續撫育著下一代。當然,「不怕苦、不怕難、不怕死」的戰地精神,亦將伴隨子子孫孫,永遠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