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鐘聲響起
「噹!噹!噹!」學生的生涯裡,我們的時間都由鐘聲支配。最早的一聲響,是告訴我們早自習到了;最後的一聲響,就是動人放學鐘。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那個鐘聲,響在小學的四年級。
那天,一切都看似那麼平靜,我沉睡在一片菊花海裡,直到母親淚流滿面的將我喚醒,告訴我一個駭人的消息:阿公,我最愛的阿公走了。當下只覺得這一切都只是夢,晚點就沒事了。可是當我下樓來看見眼前的阿公時,我還是哭了│阿公的臉是如此慘白,他的身體是那麼的瘦弱,躺在長椅上,我是多麼希望看見他胸口上的起伏,是多麼希望還可以再抱住他一下!
小的時候,在還沒上學前,爸媽都去上班,只有阿公肯陪我玩:他是一個大玩偶,是無敵鐵金剛,是最棒的出氣筒。我好愛好愛他。我對他了解不多,他是個殷實的務農人,也是個好父親、好爺爺。在歲月的淘洗下,他那原本硬朗的身體變得如此滄桑,更懊悔忘了去關心他。他不多話,總是默默的幫助著身旁的人,每天上山下海,為求一家大小溫飽而在所不惜……。那麼阿公,我是不是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無視、走過?
雖然媽媽告訴我已經請了假,不過我堅持回學校看一下。我到的時候,第六節上課中響起│連鐘聲都像在罵我。我跑到操場旁的那棵老榕樹旁坐下,我告訴他我一切的事,問他:「榕樹,我可以去找阿公嗎?」他回道:「颯、颯……」不行!「那怎麼辦呢?我不要阿公離開我阿!」樹搖搖頭。「那…你可以當作我阿公嗎?」「颯、颯……」那一瞬間,阿公,好像又出現在我面前,笑著點頭。那個下課鐘彷彿一首悠揚的樂曲,環繞在樹,阿公與我之間。那是一種放下負擔的溫暖。
回到家後,我綁上「頭白」,靜靜的讓阿公離去,靜靜的讓鐘聲撫平心中的不安與不捨。我知道我不能阻止阿公走,因為我知道他可以放下病魔纏身的痛苦,到極樂世界享福,而我能做的就是祝福,並且好好努力,讓阿公看到,讓他以他的乖孫為傲!
學校鐘聲的那聲響亮,教導我所謂的「放下」。鐘聲的響起告訴了學生時刻,雖然是短暫的,有時甚是無情,不過他仍以聲音的震動傳遞這些訊息;每個人的存在也都各自代表著一種相同的使命,也就如何活的有意義而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沒有任何事物是永遠存在的,而我們一生不過數十年的歲月,倘若完成這個使命,也不遺憾了。我想阿公一定是完成了。
躺在老榕樹的陰影下,我靜靜的回想著。留了淚,表示我還感謝、懷念。鐘聲是一把鎖,打開關住我的鳥籠;鐘聲是湯匙,使我回教室吃掉書上的美味知識;對我來說,鐘聲更是一個救生圈,將我自不捨與後悔的漩渦中救起,面對現實。
「噹!噹!噹!噹!」鐘聲又再度響起,為我的心中注入了一股清甜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