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
一天,我在路上看見一對滿頭花髮的夫婦,牽著彼此的手,十指相交,緊緊地扣住彼此,那幅景象,象徵著他們一起度過了漫長的歲月、漫長而彼此珍視的歲月,害怕放了手,一不小心,說好的白頭偕老,會因此而消失,因此珍惜著。一路上,我看著他們說說笑笑,即使是滿臉的皺摺,也遮不住那洋溢的幸福,遮不住那如花朵綻放的笑容。
這幅景象,使我想起了那慈祥和藹的臉龐。我們之間有著很奇妙的緣分,相差有80來歲,只不過他比我提早在80多年前的同一天誕生在這世上,而80多年後的這一天,我們遇見了。還記得您圓潤的臉龐,總是掛著一抹微笑,眼睛總是笑得瞇成了一條線,而眼角的紋路不免出現了許多。上了卷的華髮,陽光下極為耀眼,散發出愛的光輝。因為年紀大,走起路來,不免有些蹣跚,這時,我總會牽起您溫熱的手,扶著您一步一步的向前。那溫熱的手,曾經將我捧在手心,即使後來消瘦了,只剩下皮包骨,牽起,還是那樣溫暖。身穿藍花色的衣裳,佝僂的背影,那是為了家庭一輩子辛勞付出的背影,是我永遠忘不了的,而您溫暖慈愛的笑容,也令我無法忘懷。
我們相遇不久,認識得不夠深,才一起度過極少次的生日,依稀記得生日的祝福,免不了「媽媽請你也保重」這首歌,您總是聽得那麼歡喜,因為那是晚輩的孝心,全家能聚在一起,是您最開心的事。您總是悠閒地坐著,享受輕輕吹來的微風,還是一貫的瞇著眼的微笑著,感恩著上天賜予的一切。儘管以前過了不少苦日子,但如今兒孫懂得孝順,便是莫大的幸福。那時的我,年紀還小,我們的交談並不多,只是問問最近的生活狀況,問我有沒有乖乖聽話,常常是輕輕摸著我的頭,說我好乖,我知道,您一直是最疼愛我的。您在我眼裏,一直是位受晚輩尊重的慈愛老人,明辨事理,一點兒也不糊塗。而您一直很健康,只是年紀大了,毛病多了一點,都是老人家該有的。然而,或許是時間到了,您東西吃得越來越少,沒什麼體力,那天,或許是聽見我們來了,努力地張開雙眼,好久不見的您,變得格外消瘦,用模糊的雙眼看著我們,「曾祖母」,「乖,乖」,用著已經沒有力氣的手摸摸我的頭,只是還微笑著。那,是我們最後一次的相遇。
之後,情況沒有好轉,您安然地離開了……。沒能看到最後一面,夜裏,我默默流下眼淚……。一日,您到了我的夢裏,還是那樣慈愛的微笑,我知道,您過得很好。感謝我們的相遇,能夠成為您的曾孫女,是我的福氣,記憶裏猶存著您的身影,足夠我一輩子緬懷。這,是我對您的愛,即便我來不及參與您的過去,且兒時還不夠懂事,但,對您一直有仰慕之心,懂事一點後,才發現,會思念,是因為有愛。
失去,痛苦是有的,然而活在當下、珍惜擁有,才是最重要的。無論如何,至少當時的我,很珍惜與曾祖母您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