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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的鄉愁

發布日期:
作者: 金門高中/陳中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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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我的夢想〉為題的文章不知道寫過多少回,寫得自己都茫然了,還是寫那副死相,我夢想作一位富裕的人,當然,我的小腦袋瓜裡,也不至於笨到寫得如此直白膚淺,於是我挑了一個聽上去挺金光閃閃的職業——企業家。可我始終不知道我的企業是什麼領域。
有一回,高一的「生命教育課」中,老師教我們「冥想」,不是單純幻想的那種想,而是潛意識的想,我很快地進入狀態,我的身體幾乎是半浮在背景音樂上的,我全然鬆進自己裡了,腦子不刻意轉動,啪答啪答的幻燈片也不斷湧——我身穿雪白長襯衫,躺在天鵝絨的被窩裡,身旁躺著一朵化開來的小貓,我慵懶地翻身下床,盥洗,更衣,小軒窗,正梳妝,抓一杯咖啡,抓一疊文件,駛往我的公司——婚紗企業。當輪到我上台,發表冥想內容時,台下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我的未來中了,他們的雙眼,一閃一鑠,一點羨慕,使我好不驕傲!
打從那時起,我就將一襲華美的婚紗,硬塞在一位有錢人的身上了。 一年過去,升上高二,我明明只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卻突然散發出歷經滄桑的「老」,我漸漸地不那麼去追求財富,我轉而去追求自我滿足,我不再夢想做公主,我夢想做賢妻良母,也夢想做一個為文學狂熱的女人。面對懷有這樣普羅的心願,起初,使我蒙羞。曾經有一位朋友,語重心長的向我說:「如果一年前的你,看到你現在這副德性,一定恨不得掐死自己,我當時是多麼佩服你,打從心裡羨慕你,快回來吧,以往的你,不是夢想作賢妻良母的你,是夢想作婚紗企業家的你!」當時,我想告訴她,不用等以前的我掐死,我現在就要掐死自己了。
過了整整兩個多月,我的幔夜,幾乎沒有星點,我的國度,是普天下的路燈都設在這了,可管它哪盞路燈,都是黑。
直到我看了三毛一系列的流浪文學,感觸極深,如此淡泊的生活,冥冥中吸引著我,我赤裸裸地問自己:「財富真的如此不可或缺嗎?」誰說的?這句話是誰說的?我要打你! 我闔上雙眼,夜幕罩在我眼上,當我夢「富有」時,這充滿光害的國度,一點星光都看不見,當我夢「淡泊」時,出現的竟是一片宇宙那麼大的星辰,我看見我穿著有淡粉色花朵點綴的白色圍裙,原先的雪白已被油煙燻的有些泛黃,反而圓滑,不像雪白的襯衫那樣子稜角,我將兩碟像畫的水果拼盤端上桌,再將兩粒像落日的煎蛋舖在鬆軟的麵包上,餐桌畫面非常和諧,我滿意地播了幾首輕音樂,喚醒我兩個寶貝——一個男人,一個男孩。等送走了他們,我看看書,寫寫文章,迎著像蛋一樣的落日,接著再做像落日一樣的蛋。
我無法理解我當初在蒙羞個什麼勁兒,我要打妳!膚淺的女人!
我的夢想,不是越變越渺小,而是越變越詩意;不是越變越渺小,而是越變越偉大;不是越變越渺小,而是越貼近自己,不是穿金戴銀的貼近,是幾乎要貼在冰肌上的近。
夢想,也是一種鄉愁,也沒真的去過那兒,可就篤定,是了,錯不了的。就不知怎地,給吸過去了。我不要作物質富有的人,我要作心靈富有的人,我只願當個對自己感到飽足的人,我今生今世,一刻鐘也不再脫離文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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