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那一天
有別於大年初一時不絕於耳的喧鬧聲,初三顯得寧靜許多,由地上殘留的亮紅炮竹,看出了前幾天鬧哄哄的氣氛,為寒冬添上了幾分暖意。如今,馬路不再壅塞,對我們家而言,正是個走春的好日子。
雖說是走春,可實際上只是由爸爸駕著車,載著全家人環島兜風罷了。但自從哥哥和姐姐上了大學、到了台灣念書後,哪怕是如此平凡的時光也變得奢侈。再加上我也上了高中,平日住宿,假日才能回家,能和家人相處的時間驟減。因此,我時常懷念著這年的初三,那和煦的陽光、燦爛的笑靨,美好得彷彿是首和諧的樂曲,至今仍縈繞耳邊。
一坐上車,爸爸興致勃勃地帶我們去他的私房景點。沿途,車內洋溢著歡樂的氛圍,哥哥說著自己的工作、姐姐談著學校的課業,我時不時附和著他們,而媽媽只是凝神地聽,嘴角微微揚起了個完美的弧度,爸爸則樂得連雙眼都瞇成彎月,車內的笑聲此起彼落、從未間斷,這和樂融融的情景有如一幅和諧的畫,樸實而暖心,每一筆都蘊含脈脈親情。
到了目的地,眼前勝景震懾了我們每個人。這是整座島嶼的南端,四周岩石高聳而立,山壁被海浪砌出了崎嶇稜角,青苔微微依附在上頭,岩石上則覆蓋著青翠植被和一抹抹奼紫嫣紅,輕輕隨風搖曳。陽光斜斜照耀著,在山壁上被切成一片片斑駁碎花,點綴著眼前的蓊鬱山巔,有如新娘的頭紗般絢麗而優雅。山下有著金黃的沙灘,白浪來回拍打著,湛藍的海水和天空連成一線,碧波萬頃。濺起的泡沫有如白紋蝶翩翩飛舞,在著陸的那刻又縱然消逝,一切彷彿高潮迭起的戲劇,不僅嘆為觀止,更令人屏氣凝神,深怕錯過每個精彩的細節。
此刻,我們彼此一句話也沒說,但我深信每顆心都緊緊相依著,就算久別重逢,距離也從來沒改變對方,或許飛逝的歲月蒼老了父母的面容,或許陌生的城市磨平了哥哥的稜角,或許沉重的課業壓著姐姐的雙肩,但當我們獨自在汪洋漂泊許久後,唯有家是那照亮夜晚的燈塔,是那引頸期盼的港口,是心不曾改變的方向。
未來彼此相聚的日子會更少吧?如果是從前的我,應該只想任性地祈禱時間凍結,奈何光陰不會為任何人停止,沙漏中的流沙每秒都在流逝,唯有把握住這每個相聚的瞬間,將稍縱即逝的美好收藏在心中,才能好好地紀念這一切。
我是個釀酒師,將記憶中最美好的那一天釀成最甘醇的美酒,在每個想念的冬夜,細細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