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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高粱

發布日期:
作者: 金中/陳宇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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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陽一抹,餘韻迭起。殘陽暖紅的光,照入貧脊的島嶼,田中的莊稼映得通紅,搖曳的影子中是那起伏不定的迷茫;海風吹得起勁,如號角吹起一波慷慨激昂,風中伴隨著時代的悲歡,如同高粱田中的種種寄盼,醉入人心……。
遍野的高粱,在炎炎的日頭中堅定佇立,這大概是屬於金門人的共同記憶,就連我們這一代的小孩也印象深刻,車子行駛在鄉間小路,窗外的景色除了寥寥的幾座平房,其他的,大抵便是高粱田了,農田伴隨著的蟬鳴鳥叫,蚱蜢螽斯,是夏天的記憶,更是童年最美的回憶。家門口的那一片高粱田,四季不同的景致,春的嫩綠、夏的豐滿、秋的烈紅、冬的守護,四時不同的柔情,一天之中,我尤愛那黃昏日落時的短暫艷紅;看著那紅通通的高粱田,包容著砂石的擠壓,忍受著泥土的乾燥,奮力向上擁抱日光的洗禮,那是積極向上,那是勇往直前,那是豪情萬丈;當陽光灑盡,薄暮冥冥,日月交替之時,受了一天日曬後的高粱田,仰望過蒼穹的艷陽,回首擁抱給予它生命的大地,那是堅定不移,那是恬淡溫馨,那是柔情綿綿。
比起萬丈豪情,我更鍾情那如細水柔情的紅高粱,我總覺得它更貼近現在的我們,更像是我們那顆堅定守護這片土地的赤心。金門土地貧脊,早期的居民生活艱難,媽媽曾告訴我,她的童年故事裡,外婆說著紅高粱的故事,種著高粱的田、度過一個又一個紅高粱換來的歲月。以前的人天還沒亮就都上山工作,就到田裡作農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休息,更沒有假期,一年的收成全仰賴那佇立在田中的高粱,靠天吃飯,仰天祈禱。那樣的生活,那樣的艱苦,那樣的辛酸,那樣的無奈。
那一片波瀾起伏的高粱田,耐旱的堅持、不屈的挺立、豐碩的謙卑,每個登場的時刻,都令人肅然起敬的感動,即便壓輾去殼的場景,那無聲的承擔,都是那麼值得尊敬,甚至剩下的橫躺田間的高粱稈,也甘心地守護在原地,以「化作春泥更護花」的姿態,呵護明年的高粱種子,或熱情地成為灶下熊熊燃燒的烈火,溫熱一家的三餐飯菜。從小,屋旁那大片大片的紅高粱,以一種堅持、從容、承受、付出的姿態影響我,如同媽媽展現於我眼前的形象。
芳草萌芽於春和景明,碩果收穫於瑟瑟秋風。收成的高粱穗靜躺在馬路上,經過往來車輛的壓輾,離開穗稈,脫落成一顆顆紅寶石般的高粱粒,填裝入袋,袋袋承載著一家子的未來,家家戶戶的高粱田在這時刻收成,賣給當地酒廠製造如今家喻戶曉,榮登世界級白酒冠軍的高粱酒;無數個日子的頂頭烈日,無數個淚汗交織的希望,在紅高粱的溫柔中發酵,幻化為甘醇的感動,如同最初的信念,那只為了撐起這個家的決心,再累再苦,都義無反顧,想起家中年幼的孩子,想起家中老弱的雙親,這股信念,醞釀了純淨透徹的陳年高梁,啜飲一口,如啜飲著月光的甜,辛勤的淚水化為甘甜,在口中昇華,細品一觥籌,微醺的雙頰,恰似那歷歷在目的紅高粱,在那風中……。
紅塵中種種希冀,流離後終再圓滿,時光贈與的四季遞嬗,歲月帶來的美好輪迴,在時代的催化下發酵,甘甜純淨的陳年高粱,一抹醇香劃過一甲子,餘香飄過歲歲今朝,看那雲煙奔騰於年代的巒峰間,歲月生香,看那斜陽灑落在縱橫交錯的綠田間,波光粼粼;日月帶領時光的奔流,每一個落日都承載了下一道日出的冀盼。紅高粱,高粱紅,閉上雙眼,彷彿還能望的見大地的微醺嫣紅,田中的紅高粱,漸漸的不再是那維生的唯一依賴,但,卻是我對於這片土地,永遠的眷戀,永恆印紅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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