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滋味
每一年寒暑假搭乘飛機越過台灣海峽和澎湖群島時,一股隱藏不住的雀躍和興奮總會從心底深處油然而生,不爭氣的眼淚已不安份地在喉嚨和嘴巴間翻騰,我的大腦正快速地在味蕾的食譜中翻找,翻找那長久以來都未曾被沖淡過的味道-虱目魚,一種鄉愁的味道。
台南-我的家鄉-不只是美食的天堂,更是虱目魚的王國。在那裏,人們的早餐不能像都市的白領階級,悠哉地享受早晨的暖陽,啜飲著一杯熱牛奶配上一片柔軟的丹麥土司。為了稻作的生長,他們必須養精蓄銳,才有體力下田耕種。因此不管是早餐、中餐、還是晚餐絕對少不了虱目魚。
至於烹煮虱目魚的方式,有乾煎、有煮醬油水、有煮湯……然而在這些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虱目魚料理中,我最鍾愛的就是虱目魚頭。碩大而清澈的眼珠子在滷汁中瞪著餐桌上的每一個人,滿是膠質的雙頰和烏黑的頭皮是它再清楚不過的外形。我和姐姐以及堂兄們,總是在餐桌上為了那唯一兩顆的眼睛而你爭我奪,最小的我總是因為搶輸了而向隅。還記得有一次,阿公為了安慰我,便送了我一顆足足比魚眼睛還大了三倍的豬眼,沒想到被眼尖的我識破。
經過了那次豬眼睛的經驗後,我似乎不再對眼睛有如此大的執著。但令人跌破眼鏡的是,我竟然愛上了和魚頭「親親」,說白了,其實就是吃魚的嘴巴。第一次吃魚頭時大概是在我三、四歲時,鋒利的牙齒差點讓我和魚頭絕交,但過了不久後我便練就了一身吃魚的好本事,簡直可以媲美少林派的金剛不壞體神功。
另外,虱目魚魚塭更是我從小到大的遊樂場。如果你問我,全台最具特色的遊樂園是哪一座,我一定會回答你-「魚塭」。小時候阿公總會牽著我的小手,在夕陽的餘暉下,漫步在魚塭的岸邊。從遠處就可以聽到正在高歌的風車叔叔,全年無休地翻攪著橘色水面,雖然他唱的總是同一首曲子,但卻是讓我百聽不膩。讓我畢生難忘的趣事就是,坐上竹筏上在虱目魚塭中航行。當時的我連竹篙的三分之一都沒有,但總是吵著阿公讓我撐篙,拗不過我的阿公會讓我拿著篙的最前端,吃力的攪動水面。不久後被吵醒的虱目魚大軍就會生氣地躍出海面抗議,那熱鬧的情景彷彿曹操征戰赤壁的百萬雄兵,甚是壯觀啊!
儘管時光荏苒,每當我走過虱目魚的店家,飄來熟悉的香氣時,總會想起兒時吃虱目魚的歡樂;想起阿公的愛;想起家鄉的溫暖。虱目魚不但豐富了我的童年,更是在我的記憶中留下最美好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