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 忌
那是一個寧靜的早晨,家中的所有人都起了大早,有的人在廚房準備著要祭祀的飯菜,有的人在儲藏間準備要燒的金紙和線香,有的人在古厝打掃。人人都有對應的工作,而我也不例外的被分配到了打掃。約莫過了一個小時,陽光依舊燦爛無比,萬里無雲,曬得我和弟弟們汗流浹背,連忙將所有的枯枝落葉掃盡,並將掃具一一歸位,隨後便坐在石階上等待祖母她們的到來;可是,先進入古厝的那人,並不是祖母,而是一位我從未見過面的老嫗。
只見她的身旁有一位外籍勞工和一名女子,在兩人的攙扶下,小心翼翼的跨過門檻,步履蹣跚的走進大廳。都是陌生的臉孔,使得我和弟弟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姐,她是誰啊?」小弟問。「我也不知道。」我的心裡有著同樣的疑問。即使不知她們是誰,但出於禮貌,我仍向她們微笑並點了點頭,她們也回應我,除了那老嫗,她甚至連看都沒看我一眼。我該如何稱呼她?她來這裡做什麼?她究竟是誰?旁邊的那兩人又是誰?各種關於她的問題充斥著我的腦袋,我不斷思考著關於她的一切,專注到我都沒發現其他人的到來,還被調皮的小表弟嚇了一跳。
年紀尚小的堂弟與堂妹還無法幫忙,因此就手牽著手去到了庭院玩耍,我則與弟弟們幫忙提要祭祀的物品。約略過了十分鐘,祖母終於來了,此時她對於老嫗的出現似乎並不意外,反而激動無比,瞬間便一把抱住對方,「唉唷,身體有好一點嗎?」老嫗微了微笑,拍了拍祖母的背,隨即又恢復到面無表情的樣子,接著就是話家常的時間了,但與其說是聊天,我反而覺得這更像是祖母一人在自言自語著碎念,但大人們的世界我們小孩子哪裡懂,我便走向庭院去找弟弟和妹妹,不再理會她們。後來我聽到祖母在和她介紹家裡的每一個人,我也聽到了我的名字,她則收起剛才那嚴肅的臉色,取而代之的是微笑與愉悅的表情。
「時間差不多囉!小朋友們快點進來!」祖父對著正在庭園玩耍的我們喊道。所有人皆聚集到了大廳。我下意識的望向那位老嫗,我仍搞不清她到底是何許人也。我仔細一瞧,這才發現,她的眼眶早已充滿淚水,她強忍著不讓它流下,似乎是不想讓他人擔心,只是最終還是被我給瞧見了。大家都舉著香,唯獨老嫗的表情又變得特別沉重,與一旁弟弟、妹妹們的笑容,形成鮮明的對比……。原本坐著的老嫗突然站了起來,她最終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一旁的女人也被嚇了一跳。「孫欸啊,阿嬤帶你走一走再回去好不好?」女人點點頭,扶著老嫗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將古厝的每個地方、每間房間、每個角落都看了一遍、走了一遍、說故事說了一遍。「阿姿啊,我要走了,可能再過不久就看不到我了,你不可以忘記我喔!」「三八啦!你會吃到一百二十歲的!下次有空再來家裡坐坐。」與她們道別過後,我們便繼續燒紙錢、點香拜拜,結束了當日的祭祀活動。
後來,回到家後我問了祖父才知道,那個老嫗是「姑婆祖」,而今天是她父親的忌日,也難怪她會感到如此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