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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人物》蔡水池-人生跌宕起伏 如高粱嗆辣化甘醇

發布日期:
作者: 陳永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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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水池有充滿酸甜苦辣的人生故事。(陳永富攝) 蔡水池有充滿酸甜苦辣的人生故事。(陳永富攝)

原籍:金湖鎮瓊林人
現居:高雄市鼓山區
學歷:私立瓊山小學、陸軍官校候補軍官班
經歷:高雄市金門同鄉會理事

蔡水池的人生很精彩。他經歷金門古寧頭戰役、93、823與617砲戰。幼年曾頑皮點燃彈藥引發大爆炸逃過一劫。27歲才報考「候補軍官班」當老兵排長;在從軍之前,跟軍方康樂隊學會吹奏樂器,藉此創業組樂隊,闖蕩台灣南北。
有音樂細胞,首創金門民間康樂隊
蔡水池父母早逝,自幼過繼給嬸嬸撫養。幼年就讀瓊林內私立瓊山小學。因古寧頭戰役停課;戰後他補讀一年。國小六年級金門全縣會考,他考第3名,可保送初中。因家窮,放棄升學。
(私立瓊山小學即現今「開瑄國小」前身,於民國2年創校於瓊林村怡穀堂,抗戰期間曾停辦。民國35年抗戰勝利後復校。39年由行政公署接辦,改名「瓊浦區中心國民學校」。41年遷校址於瓊林村蔡氏家廟。46年8月改名「瓊林國民學校」。歷經47年823砲戰,48年金瓊鄉成立,改稱「金瓊鄉金瓊中心國民學校」。52年2月遷校至中興崗現址(原為聯合國校),為紀念建校部隊功績,更名「金瓊鄉開瑄國民學校」。54年10月,金瓊鄉裁併金湖鎮,始改為「金湖鎮開瑄國民小學」迄今。)
蔡水池未當兵前,以下田耕作、到尚義海邊牽罟捕魚、及當小工維生。當時台灣的大有工程公司到金門承包太武山翠谷的軍方圖書館工程及國民小學建築工程,他年輕力壯又勤快,受雇當小工每天工資25元,比其他工人多領5元。他也曾和兄長承租金湖鎮太湖的西洪放領墾荒地18畝(後因赴台當兵被收回)。
民國47年823砲戰期間,國軍93師的康樂隊駐地在金湖鎮漁村,蔡水池與隊員私交好,他和幾位好友合資買到康樂隊汰換的樂器。他有音樂細胞,自小就跟瓊林村的歌仔戲班學會拉大弦;僑民寄回給瓊山小學的小號,他也自行摸索學會吹奏。接收93康樂隊的樂器後,蔡水池於受雇林務所蓮庵苗圃栽植樹苗期間,跟著軍樂隊員練習,很快的學會吹奏小喇叭、薩克斯風等樂器。之後他首創金門第一支民間康樂隊,並安排歌舞表演,參與金門各界至部隊勞軍演出200多場。
自幼膽大,為國軍領路前進戰場
民國38年10月25日古寧頭大戰首日,反擊共軍的國軍主力118師各團部隊在瓊林集結,準備伺機向已攻打到西山、觀音亭山、湖尾、湖南高地、安岐、埔頭一帶的解放軍反攻。
(相關戰史記載-民國38年10月8日,胡璉的第12兵團第18軍「軍長高魁元,下轄11師、師長劉鼎漢,43師、師長鮑步超,118師、師長李樹蘭」兵力約2萬餘人自汕頭轉來金門。李樹蘭領軍的118師成為10月25日古寧頭戰役首日國軍反擊登陸共軍的主力之一,當天下午4時30分許,國軍第14師和118師向據守林厝頑抗的共軍圍攻,率先衝鋒的19軍第14師第42團上校團長李光前不幸陣亡。10月26日,胡璉抵戰地指揮。118師等部隊偕同戰車再將共軍驅逐至古寧頭海邊。10月27日午夜,共軍彈盡糧絕,1,300多名共軍潰逃至北山斷崖海灘,被清掃戰場的國軍14師部隊擊斃400多人,餘900多名共軍投降被俘。)
蔡水池說,當時他12歲,就讀瓊山小學六年級。10月25日當天傍晚國軍118師354團(蔡水池記憶中番號)第二營營部設在我家,副官廖俊清(渾名橫面仔)問他:「西山在那裡?怎麼走?」平日就上山下海,在瓊林村周遭嚨口、安岐等村落到處趴趴走,又有憨膽的蔡水池回說:「我知道在那裡。」他帶頭領著一隊攜帶槍彈的軍隊,一直走到西山高地。這時才看到砲火在空中轟隆呼嘯而過,那時金門一片黃土光禿禿,從西山高地可見到遠處海邊黑呼呼被炸毀的共軍機帆船。廖副官趕緊催他:「小鬼你想死啊,趕快回去!」蔡水池才摸黑走山溝回瓊林。
10月28日,共軍被肅清。過兩三天蔡水池又在瓊林村內遇到廖俊清副官,不知天高地厚的蔡水池好奇心重,央求廖副官帶他去戰場看看。他記得與廖副官等一行從瓊林走到安岐,在田野山坡草叢看見不少國共兩軍屍體橫陳,有的已被丟入井底或山溝;走進安岐村內大水池邊更是怵目驚心,有成堆屍體待善後,村內斷垣殘壁,彈痕累累,這時才知道要害怕。
蔡水池說,國共兩軍幾番肉搏拚戰傷亡慘重,軍方草草埋屍,有的軍人還動手從屍身上搜找值錢的金戒、手錶等。他自己也撿了一支軍用手電筒,並與勤務兵各撿一支共軍手槍回家。他母親葉氏(娘家西堡)嚇壞了,趕緊通報駐在家裡的國軍,把手槍繳回。
親身歷險,無情戰火見證人
蔡水池還講了兩個千鈞一髮的戰地軼聞。其一是古寧頭戰役後戰地一片凌亂,駐軍尚未完全整頓,除了拆除廟柱磚石與民宅門板等構築防禦工事,軍火彈藥管制也不嚴,野地溝渠有諸多打仗遺落的械彈未撿拾收繳。有一回,他頑皮的搜集一堆子彈,在渠溝內拆掉彈頭,將火藥灑拉成一條線再引燃,不料造成渠溝內彈藥堆爆炸,轟然巨響造成一陣緊張慌亂,所幸他沒受傷也未被追究。
另有一次,他親眼看見軍人在瓊林村內擦拭衝鋒槍,有一把槍卡住了,士兵猛拉槍機要清除障礙,衝鋒槍竟然砰砰砰連續射出數發子彈,嚇得指導員掏槍對著擦槍走火的士兵,還好也是虛驚一場。不過也凸顯當時國軍訓練不足的問題。
民國47年爆發823砲戰,蔡水池21歲,正值年輕氣壯。他記得當天正好未外出工作,利用時間到自家農地拔土豆綑紮起來,準備用騾子駝運回家,裝綑到一半突然對岸的砲彈就打來了。
他生動的描述說,中共開始砲擊前,他在田裏看見兩架匪機從對岸飛來金門上空,從太武山低飛掠過,迅即往西飛去。我方防砲部隊反應不及,直到匪機飛至烈嶼上空,才見到我方地面火力向空中匪機開火。
匪機在共軍瘋狂對大小金門濫射砲彈前,飛至金門上空,是否為幾分鐘後的開戰作空中偵蒐?蔡水池不知答案。他心中甚至有一個疑問,即匪砲首波攻擊即精準擊中太武山麓的翠谷餐廳,造成金防部三位副司令官吉星文、趙家驤、章傑不幸陣亡,連當時在金門視導的國防部長俞大維也被砲彈破片擊傷頭部,是否跟他所見到的匪機空中偵蒐有關?
823砲戰期間,8月23日至10月5日的44天中,中共向金門島群共砲擊44萬餘發。蔡水池被編派為民防隊區隊長。他膽子大,又勤快,經常代親友出勤,也多次到料羅參與搶灘扛運彈藥、糧秣油鹽、水泥等戰備物資。為防匪砲攻擊,搶運時間緊迫分秒必爭,異常緊張,所幸沒出意外。
民國49年,蔡水池又驚歷一次砲戰驚魂。當年中共不滿美國總統艾森豪6月18日要訪問台灣,竟於6月17日下午,在50餘分鐘內向金門島群砲擊3萬1347發。18日下午,在45分鐘之內又濫射5萬4618發。19日上午再分三次射擊8萬8789發砲彈。總計3天連續砲擊金門島群17萬4754發砲彈,史稱「617砲戰」,是823砲戰後,金門遭受共軍火砲亂轟較為慘烈的一次,民眾死亡7人、傷41人、毀屋二百餘棟、學校5所、醫院1所。
蔡水池記憶中,瓊林村外圍山區落彈較多,村內只聞外圍遠處此起彼落落彈聲;村內民宅與村民逃過一劫。
老兵排長故事多
說起當兵歷程,蔡水池笑稱是「偷跑去的」。
因為母親不同意他去當兵,有一回,蔡水池在麵線店打工結束,偷偷的趕去新頭海邊準備上登陸艇,原本要至台中第五新兵訓練中心報到入伍,沒想到他母親聞風通知他兄長趕往海邊阻止。
民國53年,他報考國軍「候補軍官班」(陸軍官校專修軍官班前身),以27歲的次高齡錄取(另一錄取者長他1歲)。這回他也是偷偷至金門救國團部報名,在金門高中應考,有十幾個人獲錄取,他偷偷登船向台中車籠埔新兵訓練中心報到,母親知道已來不及阻止。
蔡水池記性很好,時隔56年,仍記得鳳山步校學生大隊的大隊長名叫沙潮。分科訓練結束以少尉任官。他軍旅6年,曾派駐澎湖、在小金門以中尉輔導長退伍。歷任國軍27師79團第2營營部兵器排排長、第6連步兵排長、第4連輔導長,及於金門東洲105砲兵營示範連占缺上尉輔導長。當時除了不停歇的戰備訓練,軍方並動員阿兵哥載運海砂幫村民改良酸性紅土農地土質,也參與古寧頭慈堤築建工程。59年在小金門退伍前,蔡水池還創立軍中軍樂隊,擔任迎接長官的閱兵、重要會議及活動的禮樂演奏,並自任指揮。
從商失敗,夫妻同心努力東山再起
退伍後蔡水池落腳高雄市,他娶妻生子,因緣際會參與組立高雄市金門同鄉會,期望人生可以一帆風順。
但後來轉往基隆發展電器生意卻栽了跟頭。因為交友不慎替人擔保借款倒債,蔡水池無端遭波及,房產等被查封拍賣,損失數百萬元,人生跌落至谷底。他到處做苦工、在台北橋下當臨時工、當流動攤販賣衣服,輾轉停駐過中和、永和、三重、新店等地打拚謀糊口。因妻子(台南人)仍不習慣住北部,全家再搬回高雄,夫妻胼手胝足,省吃儉用,每天沒日沒夜的跑遍高雄市多個菜市場與2個夜市擺攤賣服飾,一點一滴辛苦積累,重新立業。
其間靠著在金門與軍中組成康樂隊的經驗及個人吹拉樂器專長,蔡水池與葉姓朋友合組「高雄市菜公國樂團」,應邀於婚喪喜慶演奏,在台灣錢淹腳目,經濟起飛年代,每次出團可分1000多元,倒也增加不少收入。夫妻倆也順利開設服飾店面,東山再起。
高雄市金門同鄉會秘書許清練說,26年次的蔡水池是理監事中最年長者,其他理監事都是他的後生晚輩。蔡水池多才多藝,嫻熟多種樂器;樂觀開朗風趣,是他的人生資產,而自幼跌宕起伏的奮鬥經歷,也能給年輕人一些啟發。
蔡水池與許湧泉、許自輝、翁步川等人都是高雄市金門同鄉會創會發起人之一。
他仍記得高雄市金門同鄉會於民國61年4月9日在市中一路厚德福飯店召開會員大會創會,當時獲軍派金門縣長撥用縣府基金補助360萬元,加上海內外鄉親募款,得以在高雄港舊13號碼頭附近鹽埕區大安街106號承租國有地興建會館,迄今屆滿48年,走過一段艱辛刻苦的歲月。
蔡水池擔任該同鄉會理事職務也有20多年了,鄉親都親切稱呼他「水池叔」。他平易近人且常帶微笑,是同鄉會的鎮會之寶,雖年已83歲,但身體硬朗,服務鄉親總是一馬當先,無論是年節機場返鄉服務、探望金門籍新兵,到馬來西亞柔佛洲金同廈會館拜會,總是看得到蔡水池的熱烈穿梭的身影。
酒量好酒品佳,代言金酒有美譽
蔡水池也有讓年輕人自嘆不如的好酒量。他說,自小做苦工,練就好體力及好酒量,當然也是有酒膽啦。他在澎湖當營部兵器連排長時,上級要求鼓勵官兵留營,他自費買來好幾打米酒,與原住民士兵連夜拚喝,結果是贏得「全排自願留營一年」,獲得部隊嘉獎。
雖然20年前曾有誤飲假高粱,導致胃出血住院治療一周的慘痛經驗,蔡水池仍嗜喝金門高粱,最好是陳放3、5年以上好酒。
他有一套「喝高粱最養生」健康秘訣,每天都飲但要能適量而止;所以他面色紅潤,神采奕奕,絲毫不輸給年輕人,而有金酒代言人美譽。
蔡水池常說:「喝酒要有酒品。」
他解釋說,酒品就是四不一要,四不就是「喝酒不開車、喝酒不鬧事、喝酒不勉強、喝酒不過量」,一要是「要快樂!」。他笑著說:「喝酒是很快樂的事!不快樂的時候,千萬不要喝酒,那會既傷身又傷心。」而喝酒不開車更要嚴格遵守,這是保護自己,也是保護其他用路人。
5、6年前他回金門與親友餐敘,有一瓶民國81年灌裝的高粱酒喝剩一半,他要帶回高雄。金門機場安檢說未包裝完好(沒喝完)的酒不能上飛機,他捨不得浪費這香醇好酒,當場開瓶仰頸灌喝起來,好酒量與酒膽把安檢嚇壞了,趕緊說:「好了,好了,不要再喝了。讓你帶上飛機!」這件事,多年來引為高雄市金門同鄉會茶餘飯後趣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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