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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人物》少小離家當自強屏東創業伴鄉親

發布日期:
作者: 邱翌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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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晉生個人照。(陳晉生提供) 陳晉生個人照。(陳晉生提供)

姓名:陳晉生
父親:陳清泉
母親:陳黃招
妻子:邱淑蘭
出生年:民國44.4.10
出生地:福建金門新頭聚落
職業:商
經歷:渠源金屬公司品管課長

現職:屏東金門商行老闆(屏東縣屏東市豐年里豐華街29巷12號)
屏東金門同鄉會總幹事

1958年8月23日當日下午在新頭海灘上,陳黃招背著才三歲的陳晉生正在賣東西貼補家用,「媽,你先帶弟弟回去,這裡我來整理。」陳晉生的大哥陳火地說著,但是誰也沒想到,陳黃招抱著陳晉生一到家裡,就聽到砲聲落下,陳黃招抱緊懷中的小兒子,擔心的往碼頭看過去,不久後看到大兒子的身影,鬆了一口氣,沒多久其他兩個兒子也回來了,就這樣一家七口(媽媽陳黃招,三位哥哥還有大嫂與姊姊)度過膽戰心驚的一晚。
13年後的夜裡,陳火地叫來小弟陳晉生,看著他叮嚀著說:「去台灣好好考試,家裡因為爸爸走的早,我們三個(陳晉生上有三個哥哥)因此失學了,你這一次去高雄考試,加把勁,你可以的。」陳火地拍拍幼弟陳晉生的肩膀。
當下陳晉生愣住了,他其實沒有想過可以去台灣考試讀書,雖然金門學子國中畢業都會辦出入證(當年軍管時期進出金門需要出入證),但是家中的處境,要不是這些疼惜他的哥哥嫂嫂,他早就失學。
隔日陳晉生三哥抱著一箱酒還有一張信封袋,跟陳晉生說:「你三嫂幫你準備好了,這箱酒要顧好,要給淑吟堂姐,信封袋裡有淑吟家的地址,還有一些生活費,今天下午你就跟你同學一起去高雄,考試加油。」三哥的話還在耳邊迴盪,此時陳晉生人就已經在軍艦上,看著身旁的人吐的吐、晃的晃,他也極度不舒服,打開哥哥給他的信封,裡面的便簽,那是他從未見面的堂姐家的地址,接下來會如何,剛國中畢業的陳晉生只能默默地看著遠方黑影的金門,遠到看不到金門了,他依然不敢相信,家裡的家人忍住貧困,也要他讀書,眼眶滿滿的淚水,被風吹落在台灣海峽上。
傍晚抵達高雄港後,同為鄉親的同學,帶上陳晉生,一起到親戚家借宿,一晚之後,告別借宿的長輩,招攬一台人力車,遞上便簽,人力車的師傅看著眼前的少年,點了點頭,讓他坐好位置後,將他與行李,還有哥哥要他帶給堂姐的酒,安安穩穩地送達倒陳晉生堂姐家。
聽到門外的叫喚聲,陳晉生的堂姐走了出來,看著眼前初次見面的小堂弟,點了點頭,跟人力車的師傅道了聲謝,將陳晉生帶入屋內,帶他認識認識接下來的居住所,一一介紹完後,看著眼前的小堂弟,陳淑吟笑著說:「好好讀書,好好考試,你家哥哥說你最用功最聰明了!加油。」這一句話打到陳晉生的心中,陳晉生抬頭看著眼前的堂姐,她的模樣跟要離家前的哥哥模樣疊在一起了,好像哥哥,一樣的話,一樣的口吻,還有那眉毛跟哥哥好像,跟他也好像,陳晉生低下頭,不讓眼淚流出來,因為他明白這裡就是他接下來的家,宗族給他的在台灣的一個避風港。
大考很快就來了,放榜後,陳晉生的成績斐然,陳晉升正猶豫自身到底要不要升學,雖然兄嫂一直要他不要擔心家中經濟,好好讀書,但是自父親早年(43年)病故,三位哥哥因此失學,而他身為家中幼子,幸得兄代父職,生活雖苦,也讓他讀書至此,如果就這樣再讀下去,家中經濟堪憂。
此時有一個消息傳入他耳內,東方工業專科學校(現為東方設計大學)因創校人許國雄祖籍金門,所對金門子弟有獎助學金優惠,其住宿費、雜費全免,學費只要二分之一,陳晉生一聽到立刻前往報名,看到手中的入選通知單,心中的一塊大石落下,終於可以減少家中的生活重擔。
此時淑吟堂姐看著他說:「打定主意,就好好讀書。」
「謝謝堂姐。」陳晉生點點頭說。
「不謝,其實一家人就是一族人,未來你在台灣也要成為家族的家,這才是謝我的最好方式,別忘了你哥哥們愛戴你,我們金門人要有出路都是要出外的命,入學後,加油。」陳婌吟語重心長的說。
陳晉生點點頭。
確認好入學相關事宜後,陳晉生回了金門一趟,而這一趟他滿懷心事,他知道接下來的日子,他可以在金門家的日子不多了,所以他牢牢記住了母親、哥哥們的模樣,再次離別的晚上,陳黃招看著他,叮嚀著吃飯、學習、做人等道理,陳晉生也都點點頭,看著母親,想把母親牢牢地烙印在腦海裡。
當陳晉生再次抵達高雄港時,他覺得太陽好大好熱,未來讓他感到害怕,不過他也只有往前走,不走不行。
不過一踏進學校又是一道關卡,原來距離學校宿舍開放日期還有一天的時間,這一晚要去哪裡睡覺?是一個問題,正當陳晉生一籌莫展時,一位同為金門的學長幫他解決這一困難點,原來暑假的學校內保管食品工廠是有工讀生留守,而這位在學校工廠當工讀生的學長名為陳自力也是金門人,同島同宗又同為艱苦人,求學不易,當然要互挺,就這樣陳晉生跟著學長一起窩在工廠的小房間度過宿舍未開放的那一晚,也更了解五專的相關學校生活規範。
就這樣陳晉生開始他的台灣求學之路,陳晉生認真努力是很有口碑,而當年可以讀到專科學校是很不簡單的一件事情,其中有一位同學家中就從事相關行業,或許是因為同宿舍,也或許彼此身上都有著家族的期盼,所以兩個人很快就成為好朋友,該同學也常在國慶連假邀請陳晉生去他家遊玩。
沒想到陳晉生努力且認真的態度與模樣就這樣被同學家中的長輩看上,邀請陳晉生畢業後至公司上班,陳晉生沒有答應,畢竟金門的家鄉有他思念的家人,加上畢業後還要服兵役,憨實的陳晉生一來認為是其長輩過獎客氣,二來不敢耽誤其公司人事安排,便跟同學口頭婉拒後,就匆匆趕回金門報效國家。
一年多後再回母校探望師長及當年極為照顧他的舍監時,舍監交給他一封信,原來是同學家中長輩透過同學知道他念舊情,三不五時會回來探望,便來找過他數次,最後留了一封信給他。
看完信後,舍監要他試試看,當年高雄已經成立加工出口區,或許不需要往北部去發展,也是一種機會。
陳晉生點點頭,想了一晚,便撥了電話,預約面試,沒想到長輩一聽到是他,立即叫他來上班,不用面試,就這樣陳晉生開始了他的台灣求生之路。
數年後陳晉生決定要創業,跟妻子討論過後,在屏東中央市場租了一個小攤位,做起生意,幾年來從衣服到鍋碗、從鍋碗到鞋襪,生意起起伏伏沒有起色,但是陳晉生與妻子不管遇到怎樣的逆境,還是待人和善,這一切被他隔壁店面的一個從大陸來的老兵(以下稱為老兵爺爺代表)看得一清二楚,這位老兵爺爺也是在中央市場做生意,主要的生意就是菸酒,自從陳晉生來做生意後,他觀察一段時間,開始叫陳晉生幫他做一些送貨、囤貨、叫貨的事情,到後面就根本不是店內,很多事情都讓陳晉生順手做了。
有一天老兵爺爺忽然跟陳晉生說:「我這菸酒的工作給你頂了。」陳晉生嚇了一跳連忙說:「我又不會賣酒,我怎樣頂你的工作。」
老兵爺爺笑著說:「這貨也是你送的,也是你叫的,電話也是你幫我接的!你說你不會,那誰會,我不需要多少錢,這個櫃子當年我花多少,你折個半給我就好,至於菸酒牌,你先用我的頂著,你自己再去申請一個。我後天就離開屏東,你快做決定。」
而這一接手就是陳晉生的轉捩點,生活開始有了平穩豐餘,漸漸的很多人都認為陳晉生在屏東中央市場的那一個舖子是風水寶店,是個創業的好地點。
創業六年後陸陸續續有很多人都來要求陳晉生頂售該店,陳晉生都婉拒,不過隨著小孩越來越大,陳晉生開始在思考未來之路,其中有一個朋友幾乎每週都來要他頂讓店面,有一天陳晉生剛送完貨,一身累,沒想到朋友又來,他苦笑的說:「好!你任何生意都可以做,就是不可以做遊戲類。」朋友笑笑說沒問題。
隔天那位朋友真的帶人去開始丈量店內長寬,陳晉生的太太邱淑蘭立馬打電話詢問陳晉生,剛外送完貨的陳晉生聽到太太轉述,苦笑著說:「昨天只是我的玩笑話,沒想到他當真,也好,我們也不要在兩地跑,就家裡一樓客廳改成店面,也可以看著孩子。」
邱淑蘭沒說其他,掛完電話就去張羅客廳改建的事情。
而陳晉生的金門商店越做越大,最遠到枋寮、六龜都有客人,那是一個台灣的黃金時期,餐廳、卡拉OK都需要穩點貨源的酒品,陳晉生每週有兩天必須在菸酒公賣局收酒,許多小酒商都將酒轉售給陳晉生,因為陳晉生的商道厚實是有口碑的。
有時年節貨品一多,連小孩的房間都堆滿酒箱,陳晉生的孩子都笑自己是在酒堆裡長大,後期因為連鎖店興起加上酒品普及化到全聯等通路,酒箱的囤放就再也沒有超出到孩子的房間。
但是也是在這一時間點,陳晉生生了一場大病,這一場大病,讓他意識到健康與生命的可貴與無常。邱淑蘭為了讓先生更安穩的休息,大刀一揮,將許多客人轉介紹到其他同行去,在邱淑蘭的心中,丈夫勝過一切。
而陳晉生也在這困苦的關卡,遇見軍人的濃情意,原來陳晉生賣酒公道,其行為處事做人厚實,許多人跟他採購酒品後,一試成主顧,最後都成為莫逆之交,這些一同屏東討生活打拚的朋友,知道陳晉生生病需要長期往返高雄屏東治療後,立馬組成陪伴小組,每週接替帶著陳晉生接送之事,多次下來陳晉生很不好意思,就跟太太說:「我自己去好了。」就這樣自己要坐車去治療。
原本當天要去接送的好友聽到陳晉生已經自行前往到醫院,就立馬驅車到醫院,在醫院攔截陳晉生,唸了一場:「活著最重要,我們也算是半退休了,你跟我們客氣啥?身體趕快好,我們還等著你幫我們泡茶。」
「是的!」陳晉生上了老朋友的車,心中也默默接受這樣的愛。
而老朋友都希望陳晉生趕快好起來,因為這樣好的人生病真的讓他們很難受,一句話語淡淡的,卻情義濃濃。
在家人好友的陪伴下,陳晉生很快就恢復活力,可以繼續跟家人好友聊天,並且協助一些老客戶訂酒。
而也過了一段時間後,有一天下午,夕陽斜照,新當選屏東金門同鄉會理事-楊恭淼來到金門商行跟陳晉生泡茶,兩人深愛島家、島親,天南地北的討論許多個事務,一頓茶席過後,楊恭淼離開了,陳晉生也當作是有個茶香暢談的午後。
數月後,理事長楊恭淼送來了一份會議記錄,原來那天不是只有暢談止步,而是暢談只是開始,楊恭淼邀請陳晉生擔任總幹事,一起為屏東金門同鄉會努力,當天晚上陳晉生的家裡吵得不可開交,連陳晉生的小孫子都舉反對票。
陳晉生看著桌上的會議記錄,看著老婆說:「理事長說到做到,我怎可以不接呢?!」
妻子看著他,點點頭,而在旁製作反對箱的孫子,全然不知道爺爺奶奶已經用眼神達成共識,更不知道的是,爺爺這一做從民國103年至今,已經八年多。
擔任屏東金門總幹事是一件累人事,但是陳晉生卻甘之如飴,努力協助島親在屏東的生活事宜,從金門老人們家重陽節及平日的探訪慰問,陳晉生都抱持著感恩回饋的心境去奉獻。
雖說現在網路科技發達,一個按鍵就可以看見遠方的家人,但是總是有距離,陳晉生曾在九月剛開學的某日深夜接到一通電話,一位青澀的學子的聲音:「請問是金門同鄉會的服務電話嗎?!」
「是!請問你是?」陳晉生從床上跳了起來。
電話的那頭急忙的請陳晉生幫忙,原來是一對青梅竹馬同時分別考上屏東科技大學與屏東教育師範學院(為現在的屏東大學),因少女適應不良,加上壓力,故在電話裡跟男友提到一些負面的話語後,便無音訊。
男友心急,一聯絡不上舍監,二無法進去學校內找人,便想到開學前,屏東金門同鄉會的叔叔阿姨們來探望他們時所留下的資訊,想請同鄉會幫忙,確認女友安全。
陳晉生一聽立即啟動同鄉會的關懷系統,很快的時間聯絡上學校教官,而教官透過陳晉生給予的資料也在極快的時間找到躲在宿舍某處哭泣的少女,並啟動了校園關懷系統。
陳晉生分享此事時,最後說:「幸好做生意的習慣,總讓我開著手機,不關機。」
106年改選理監事得前夕,陳晉生早已接到續任總幹事的拜託,當天晚上他跟家人討論,陳晉生的妻子與孫子非常反對,陳晉生的兒子看著父親,轉頭跟母親說:「媽、爸爸已經習慣了,就讓他接了。」
陳晉生對兒子點點頭,他再次接下總幹事的重擔,經歷過許多事,期待有朝一日可以在屏東成立金門會館,是的,從第三屆開始,屏東金門同鄉會就開始籌措建館基金,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讓屏東金門同鄉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陳晉生笑著說:「我們是小會,但是建館基金與會經費在大家努力下,現在總額已超過兩百萬,有會館的日子不遠了。」
從族家到島家,陳晉生一直努力的把當年所受的恩惠放大永續,實踐對自己所許下的承諾,這就是來自金門新頭聚落的陳晉生,用他的成長起來的力量,默默在屏東為金門鄉親奉獻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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