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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咖啡,剛剛好:許湘鈞的練功筆記

發布日期:
作者: ﹝採訪撰稿:徐品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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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微醺工作室負責人|許湘鈞。(咖啡微醺工作室提供)

咖啡微醺工作室負責人|許湘鈞。(咖啡微醺工作室提供)

冬天的金門,風總是帶著自己的路徑感。它沿著城牆滑行、拐進巷弄,再貼著外套邊緣悄悄擦過。當你推開那扇門,先聽見輕脆回響,下一秒,暖黃的燈光從室內散開,把你從寒意裡穩穩接住。吧檯後方,老闆抬起頭,眼神像迎接一位久未謀面的朋友:「先坐吧。你平常喜歡偏酸、偏苦,還是口感再順一點的?」
你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輕巧地推來一個小小的聞香杯。「別急著喝,先聞聞看。」她說。杯中湧起的是乾淨而層次細緻的香氣||一點堅果、一點可可,還有某種很純粹的甜。那一刻,你自然明白:在這裡,咖啡不是「買一杯」的日常選項,而是一段被悉心安排的感官旅程。
  這間店名叫「咖啡微醺」。但許湘鈞總會先微笑著澄清:這裡沒有酒,也不是要讓人醉。對她而言,「微醺」是一種剛剛好的鬆弛||不刺激、不強迫;肩膀會在不知不覺間放下來,心裡騰出一點亮度。「很多人覺得微醺只能來自酒。」她笑說,「但我覺得,一杯真正好的咖啡,也能把人帶到那個地方||自在、放鬆,剛好就好。」
  這個「剛好」,像一條隱形的線,悄悄貫穿了她這十多年的人生軌跡。從高中二年級第一次踏進咖啡館打工,到北京兩年的快節奏生活,再到 2020年疫情把她推回故鄉。那一年,她買下第一台烘豆機,日復一日地在封閉的空間裡練習、調整、記錄,把「喜歡」磨成「專業」,把一個人的烘豆室,慢慢鍛造成一個有溫度、有態度的品牌。
  金門的咖啡空白期:從「想當個特別的人」開始
  許湘鈞說自己進咖啡這行,起點其實很單純:高中。那時候的金門跟台灣本島差距很大,店少、選擇少,生活節奏也更慢。「大概十二年前,金門真的沒有什麼像樣的咖啡店。」她回憶,大家熟悉的是傳統飲料店;真要喝咖啡,多半就是便利商店。「那時候連全家都沒有,全金門只有7-11。星巴克也還沒進來。」
  也因為少,咖啡在當年的金門更像一種小小的稀有物。高二那年,她突然覺得:「在咖啡廳打工,好像蠻酷的。」她笑說那是一種「想當個特別的人」的心情:穿上圍裙、站在吧檯後、學著把一杯東西沖好給別人喝。於是她誤打誤撞進了店裡,從洗杯子、備料開始,一步步學沖煮、學味道。
  那家店算是金門早期少數走精品路線的咖啡館。她在那裡第一次聽到「層次」這個詞,也第一次知道咖啡不是黑黑苦苦就結束。後來她越學越深,慢慢發現:自己真正著迷的不是拉花,而是手沖。「那個年代,有拉花就很厲害了。」她說,「但我對手沖比較有興趣。那種把味道一層一層沖出來的感覺,很迷人。」
  當時的環境沒有現在這麼完整,很多技能只能自己補。店長會帶,但更多時候是自學:看、問、試、再失敗。「那時候咖啡產業也還沒這麼盛行。」她說,所以她把那段日子當成「打底」||你會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也會知道一杯咖啡若沒有被好好對待,喝得出來。
  上了大學後,她仍離不開咖啡。除了持續精進,湘鈞也開始跟校內的咖啡社團接上線,甚至在學校相關空間帶同學、教沖煮。「那時候我比較像指導老師的角色。」她說。把技術講清楚、把味道講明白,對她而言不是炫耀,而是一種分享:你越懂,就越能喝到真正的舒服。
  北京兩年,回到金門:疫情把人按下暫停鍵
  大學畢業後,湘鈞去大陸工作,在北京待了兩年。那是另一種速度:更快、更競爭,也更容易把「喜歡的事」先收起來。直到2020年疫情來了,她回到金門。
  「我原本以為就回來休息幾個月,疫情過了再回北京。」但疫情拖得太久,計畫回不去,她也不想讓自己一直處在「等」的狀態。「就覺得,好像不應該放棄我想做的事。」她說。於是把那段被迫安靜的時間,拿來練基本功。
  湘鈞買了第一台烘豆機。不是什麼宏大的創業宣言,而是一種很生活的決定:先把喜歡做起來。「那時候想法很單純,反正就自己烘著玩。」話說得輕,但你聽得出來,那是一種把人生重新抓回手裡的方式。
  一開始,她仍沒有「我要開一間店」的長期規畫。最早的「咖啡微醺」更像工作室:烘豆、賣豆;有人想喝,她採預約制,坐下來沖給你喝、跟你聊天、交換味覺的記憶。2020年4月,她把工作室運作起來;到了同年12月13日,她才算真正把第一間對外空間打開,讓「咖啡微醺」從一個人的練功房,變成可以走進來、可以停下來的地方。
  她形容那段時間像「慢慢長大」:生豆量變多、設備得升級、庫存也越放越滿。一開始還塞得下,後來真的不夠了。也就在那時,身邊的人提醒她:「你已經有穩定客人了,要不要找一個更適合的空間,好好把品牌做起來?」這句話像一個推力,讓她第一次認真問自己:我做的,是不是不只是「過渡」?
  微醺不是酒:把舒服感做成品牌的核心語言
  「微醺」這兩個字,常被誤會。許湘鈞乾脆把它拆開來講:不是酒精,是狀態;不是昏沉,是放鬆。「好的咖啡喝得很舒服的時候,那種自在放鬆的感覺,就是微醺。」她說。
  她談「好咖啡」的方式近乎直白,卻帶著分寸。有些咖啡,你會匆匆喝完,只是為了把自己從瞌睡裡拉回來;但好的咖啡有層次、有風味,會在舌尖留下記憶,像一個讓人願意再回頭的理由。「我希望大家喝到的,是『剛剛好』的咖啡||生活已經很苦了,咖啡不能再只充滿甘苦味。」
  這也成了她做產品的底層邏輯:平衡。平衡不是「沒個性」,而是一種更難的選擇||你要讓主題很清楚,又要讓入口很溫柔。「我希望它呈現的是很平衡、很舒服的狀態。」
  如果你第一次來,很可能不會把一杯咖啡直接放到你面前。她會先把聞香杯推過來:先聞乾香,再聞濕香。乾香乾淨、明亮;濕香更深、更貼近你入口喝到的味道。「同一支豆子,不同狀態的香氣會不一樣。」她說。那一刻你會明白:在這裡,舒服不是偶然,是用心把每一步做到位的結果。
  從草莓到芭樂:只賣自己喜歡的味道,但把它做到你也喜歡
  湘鈞設計菜單,有一個很任性也很誠實的原則:「我只賣我自己喜歡喝的東西。」因此菜單不是一次定型,而是保留彈性,會跟著季節、跟著她的味覺狀態調整。「我最近不喜歡喝這個,我就會拿掉。」
  水果咖啡的起點是草莓美式。她那時候想得很簡單:金門沒有,台灣也還少見||如果把新鮮草莓煮成果醬,而不是用現成醬料,再跟咖啡放在同一杯裡,會不會更乾淨、也更好喝?於是她買草莓、洗草莓、熬果醬,冬季限定地推出。試賣後反應很好,才一路延伸出更多水果系列。湘鈞不談「爆款」,只在意作品能不能被喜歡。她常說:『既然有人願意欣賞,那它就值得被做得更穩、更好。』
  現在被提到最多的,是芭樂美式。「很多人都說芭樂美式是他喝過最好喝的美式。」他說這句話時沒有炫耀,反而像在回想:它之所以成立,仍是那個「比例」。水果太多,喝不到咖啡;咖啡太強,會苦,水果的香甜被壓掉。要做到平衡,你得反覆調整,讓水果存在,但不搶戲;讓咖啡站穩,但不霸道。
  還有一款很金門、也很容易被誤解的作品:高粱咖啡。很多地方的高粱咖啡,就是把高粱倒進咖啡裡,酒味衝、咖啡退到後面。但許湘鈞不想做那樣的「字面意思」。她希望高粱與咖啡同時存在,而且順口、舒服、有層次。「我們會做調製。」她說,會加入一些帶甜味或香氣的元素,讓兩個味道不是硬湊,而是堆疊成一個新的風味。你喝到的不是「酒+咖啡」,而是「第三種味道」||也是她一貫追求的:不急、不兇,但很準。
  空間也是一種味道:我不要吵,我要你慢下來
  談到店的位置,她的理由很生活也很堅定「市區很難停車,而且很吵。」在曾經工作過的店,車聲、機車聲把日子切得碎碎的。「我就想找一個環境相對舒適的地方,更符合我想要的狀態。」
  她騎著機車在島上繞,從金城一路看,看到喜歡的採光就停、聽聽風聲,想像客人坐下來的樣子。最後她在金門城那一帶落腳。那裡有一種特別的安靜:城門、拱門、歷史留下來的輪廓,讓人自然放慢。
  更不浪漫的是:那個空間最初只是鐵皮屋,完全空。可她一點也不怕空,反而覺得剛好可以自己做。「我們就想,怎麼讓它更有溫度、更溫暖一點。」於是她們自己設計、自己施工,木作、平台、桌子、櫃子都自己來。店裡以木頭為主,色調走暖黃,像焦糖布丁那樣的溫柔;木頭偏胡桃木色,牆面是暖暖的黃。連油漆深淺,她也自己刷過一輪,調到自己理想的樣子。
  最能代表她的細節,反而是那個吧台:不高不低,剛好讓人靠近、也剛好留有距離。你坐那裡,她在你面前沖咖啡,水柱落下的聲音很清楚,你能聞到香氣慢慢展開。那是一種很少見的「不用趕」的氛圍||你會發現自己開始講慢一點、呼吸慢一點,手機也不急著拿出來。
  最難的不是咖啡,是不確定:疫情裡的在地互動,撐住了一家店
  店開在疫情期間,壓力當然也有。小三通停,旅客進不來;台灣本島的客人要來金門也不容易。「那時候大家都覺得完蛋了。」她說,自己也緊張:店才剛開始,怎麼熬?
  但同一段時間,也有另一件事發生:因為大家不太出門,也不太往外跑,反而更願意在島上彼此靠近。「在地的互動反而更多。」她說。咖啡不再只是觀光的附屬品,而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有人下班來坐一下,有人週末帶朋友來喝一杯,有人只是想在風大的下午借個地方慢下來。
  同時,疫情也讓很多跟他同世代的人回到金門創業:餐飲、甜點、咖啡店,一間一間冒出來。她最珍惜的不是「競爭」,而是「交流」。早期的金門比較封閉,做什麼、怎麼做,大家習慣藏著;但這幾年返鄉的年輕人把外面的經驗帶回來,也帶回一種更開放的合作感。「你跟我分享,我也跟你分享,大家一起變好。」她說,這在小島上其實很珍貴。
  你聽她講這些,會明白「咖啡微醺」能走到今天,不只是靠一杯好喝的美式,而是靠一段段人與人之間的連結:在地客人的回訪、同輩創業者的討論、以及她自己願意把手伸進日常裡反覆練習的耐心。
  她說自己不太愛把「成功」想得很遠,因為咖啡每天都要重新開始:今天的濕度、研磨、出杯速度都不一樣,你得回到基本功。也因此她更在意的是穩定:讓客人下次回來,依然能喝到那個舒服的「剛好」。
  從過渡到認真:把人生押在「再投入一次」的決定上
  做了三年後,她曾站在一個很真實的十字路口:要不要繼續?「如果要換一個新的店面,就勢必要再投入一筆不小的資金。」她說。很多人以為創業最難的是開始,但她覺得「再投入一次」更難,因為你已經知道風險是什麼,也知道自己會累。
  可是她最後選擇繼續。原因很簡單:她發現自己已經把太多心力放進去,放不回去。烘焙曲線、產品研發、空間細節、客人的回饋,已經是一個品牌了。「到後來就覺得,應該把它當作一個品牌、一個事業,認真經營。」她說,於是她重新整理視覺、重新定位,連logo也更新,把這幾年累積下來的味道與理念,統整成更成熟的樣子。
  她不把這件事講得很戲劇化,但你能聽出那句話的重量:從「疫情期間的過渡」到「把它當事業」,差的不是勇氣,而是願意把日子交出去的決心。
  離開之前,你會帶走的其實不是咖啡味
  如果要用一句話形容許湘鈞,我會說:她是那種把「舒服」當成專業的人。她不追求讓你驚呼「好特別」,她更想讓你在喝完之後心裡有一個小小的肯定:今天的自己被照顧到了。你不需要硬撐,也不需要用難喝的咖啡換提神;你可以坐在吧台前,慢慢聞、慢慢喝,讓味道一層層展開,最後停在剛剛好的那個點。「微醺」||不是酒精的昏沉,而是生活裡一個溫柔的剎車。當你推門離開,風還是很冷,島還是很慢,但你會記得她說的那句話,「喝咖啡,剛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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