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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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的貴人──敬懷黃書文老師
知道黃書文老師仙逝的噩耗,我已赴台北過年,卡在二月二十日已約診補牙,最快速的方式,就是補完牙當日兼程返金,偏偏天公不做美,當天下午有三個班機,因天候不佳,原機遣返,好在子女機警,事先幫我預訂了一班次日八點十分的,我才能趕回送書文師最後一程。 是日一早,我即趕往機場報到,一進入內候機室,即得知此班飛機暫停報到的消息,我內心暗暗叫苦,萬一……,可該怎麼辦?驚魂未定,即聽到候機旅客在跟站務員抱怨的話,只聽到站務員說:「因金門天候不佳,剛剛有一架才飛回來,真是做白工。」 我心想,這下可慘了,如果飛機沒在十點之前起飛,我勢必錯過書文師的告別式,必將造成我一輩子的愧疚,而就在站務員把登機前面的半門重新帶上不久,他嘴裡還在念念有詞時,一通電話打進來了,他舉起話筒一聽,高興地放下,然後難掩喜悅的對焦急等候的旅客說:「可以登機了!」一向衿持自重的我,當場幾乎驚聲尖叫了起來。 趕到殯葬所,還好,還來得及參加公祭,我以「金門高中特師科第九屆全體同學」的名義,站上了靈堂,敬向這位一輩子的貴人--黃書文老師,送上一個老學生滿滿的敬意與哀思。 對於書文師給予我的教導、啟迪與鼓勵,我常感無以為報,只能偶而寫點文章感謝他,以下兩則,都是與金門地區學府有關的校歌,作曲者是蔡師繼堯,而作詞者就是書文師了。 我輩中人,知曉書文師古典詩詞素養的,可能為數不多,我這麼做,就是想從中略窺書文師浸淫於詩詞多年的外顯功力,我們金門的俗諺常說:「看人擔擔,不用出力!」可是一旦親力親為,才驚覺作詩填詞之道,實在難於上青天,但書文師舉重若輕、深藏不露的功力,更是令人佩服啊! 所以之前,我能為金湖國小的校歌作詞,原來是有脈絡可循的,只因我有書文師的加持啊,只是我的作詞意境和文字修為,和書文師比起來,真個是天差地別,有天壤之分啊! 日前,我檢索2004/01/11發表於金副的小文「校園札記」把愛傳下去─-城幼創園特刊「傳承」讀後,我寫到: 「城幼的莊(玉旋)園長很是細心,她知道我耽喜閱讀,也編過一些小書,特別專程請人送書給我,待我小心翼翼的打開一看,是一本取名「傳承」的城幼創園四十週年紀念特刊…… 尤其是他們活潑可愛的園歌,我更加喜愛,歌詞是:「金城金城幼稚園,陽光溫暖花兒笑,來來來,手拉手,金門的好寶寶;愛清潔,有禮貌,天真活潑身體好,看我們多快樂,就像一群小小鳥。」再看作詞者黃書文先生,竟然是我最敬重的老師,作曲者蔡繼堯先生,也是我國、高中的好老師,得知此訊息,我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更加雀躍萬分,只怪自己才疏學淺,……不知兩位老師是園歌的詞、曲創作者,只知道兩位師長是很談得來的連襟,真個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土包子」啊! 我深覺取名「傳承」,具有畫龍點睛之妙,身為教師的志業,不就是在不斷的傳承嗎?傳道、授業、解惑的為師之道,不就是一種傳承的代代延續嗎?而這些道理,我從書文師身上學到的最多。 另外,個人刊登於2014/10/21金副的「師恩友情往事」,在「憶師恩」這段裡,我寫下: 「打從金中特師科畢業以後,我遇有文學上的疑難雜症,第一個想到的請教對象就是黃書文老師。……每次我修書請教,他仍不改客氣本色,總說我此舉無異問道於盲;令人費解的是老師的答案,每每能解我迷惑,讓我茅塞頓開。 書文師是一位真正的長者,溫柔敦厚的氣度、儒雅超俗的風範,一直是我取法的標竿、做學問的榜樣。他從不標新立異、不固執己見;有一次,我認為筆名「二殘」的劉紹銘先生,因為本身係攻讀比較文學,直覺告訴我:此筆名的深意是:「殘」於東方文化,又「殘」於西洋文化,我魯莽的將此見解告知書文師,書文師不但不以為忤,還大加讚賞……。 每次我們師徒兩不期而遇,總要聊個沒完;記得,我還在述美國小服務時,曾去拜訪過他,見他閒來無事、含飴弄孫,覺得是負擔也是樂趣。席間,書文師對於我的種種,依然是一樣的關心存問,因為他深知,沒能上師大國文系繼續深造,一直是我最大的遺憾,但有師如此關愛與督策,應可稍微彌補缺憾了。 其次,我要談談安瀾國小的校歌,該校對校歌的簡介是:安瀾國小校歌,由黃書文先生作詞、蔡繼堯先生作曲。歌詞內容敘述本校坐落於金門東北角之太武山旁,東臨台灣海峽,位於東店湖畔,立校悠久,桃李(滿)天下。歷屆師長期望培養五育並重的優秀學生,秉持優良校訓,作育英才,營造勵志向學、積極樂觀之校風,以作為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之教育溫床。 茲將書文師撰寫的安瀾國小校歌抄錄如下: 太武雄偉,大海汪洋,碧綠湖畔,鐸聲悠揚; 安瀾安瀾,年年桃李芬芳。 德智體群,美育並重;誠正勤樸,校風優良。 讓我們立志向學,做國家棟樑; 宏揚主義,使人類幸福無疆; 安瀾安瀾,我們要為你爭榮光。 慚愧的是,我在金沙鎮的述美國小當了八年校長,因每年參加該校畢典,聆聽了最少八年的安瀾校歌,卻不知作詞者是何許人?還要勞駕書文師令妹素慧提醒,才得以知曉此人原來是書文師,真是理有不該、孤陋寡聞啊! 書文師於民國五十三年從台南師範畢業後,返回安瀾國小教書,兩年後,他保送師大國文系攻讀,於民國五十九年,以極為優異的成績畢業,受聘於金門高中教書,我就是他返鄉任教的第一批學生,屈指算來,受業於書文師,轉眼已超過半個世紀,但歲月何曾饒過平凡無奇的我? 寫到這裡,書文師半個多世紀來對我在求學與做人方面的啟發、誘導與提攜,又一幕幕、一幕幕的重回眼前,以下我所舉例的,只是深印在心靈深處、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往事: 他說:「對於某些人因奉父母之命,或妻女之命而上大學深造,我不以為然;但對於吾弟因必須分擔家務,而不能繼續升學深造,我深表遺憾與惋惜!」 他告訴我:「我宿舍號碼鎖的密碼已告訴你,你可隨時進去取書架上的書來讀,但是書桌上的書,請勿取走,那些都是我正在備課的參考書。」 他高興時說:「我原以為劉紹銘先生的筆名『二殘』,是受了老殘的啟發,沒想到你認為他是學比較文學的,應是有感於本身既『殘』於東方文化,又『殘』於西洋文化的發想,你的高見,真讓我茅塞頓開啊!」 他謙虛的說:「譜牒之學,博大精深,你有興趣,我覺得很高興,但我所知道的有限,只能提供一點小意見供你參考,實在不好意思!」 感嘆時,他會說:「像我這樣年齡(四十五歲左右)的人,早已是叱吒風雲、獨領風騷的權威學者了,可是今天,我還停留在自怨自艾,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代,真是不長進,也不應該啊!」 勉勵我時,他說:「愛新覺羅‧毓鋆是一位大學問家,他教過的學生,也多數都很傑出,你能向他的弟子--林明進老師問學,是你的福氣,你一定要把握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好好向他學習。」這些話,一字字、一句句,言猶在耳……。 在他最要好的同班、同學、同室的鄭藩海老師心目中,書文師是一位溫文儒雅的「今之儒者」,他是好同窗、好父親、好夫婿、好老師、好兄長、好同事,而一代儒師,卻在除夕日,揮別了這些人間至愛,真叫人嘆息與扼腕啊! 敬愛的書文師,您可知曉,只是一年多的時間,我一連痛失愛妻、家叔、舍弟與家母,這已令我肝腸寸斷、痛徹心扉了,而今,您又無預警的遽返道山、駕鶴西歸,每思及古聖先賢所最為稱道的「五尊」:「天、地、君、親、師」,只是現在這五尊,因時移勢異,「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實在令人感慨與嘆息! 在措手不及之下,我一下子遽失「天」尊母親、「地」尊舍弟,加上「親」尊的賢妻與家叔,五尊先後失去三尊,已讓我百感交集、應接不暇了!今者,您又遽然大去,我又痛失「師」尊,上蒼啊!上蒼!這叫我如何能接受、情何以堪啊! 那天,在您的告別式場裡,我聆聽了令妹素慧、令女令昀和令婿的追悼文,因為深受感動,當場淚流滿面。敬愛的老師,有弟妹如此、有子女如此、有女婿如此深情款款、聲聲呼喚,您可以選擇放下,了無罣礙的隨佛菩薩前往西方極樂世界了。 敬愛的書文老師,如有來世,我們師徒倆再結師生緣吧!我願意永遠當您的學生,對於一個這麼執著且好學的學生,一向念舊的您,我想您一定會首肯的! 敬愛的書文老師,您是我一輩子的貴人!書文師,請您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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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歸 鄉
「如果碰到一起出來的鄉親,不要忘了向他們打聽一下,看看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返鄉。雖然砲戰讓我們膽顫心驚,但畢竟是我們的家鄉,比起這裡讓我更有安全感。縱使天天躲砲彈,餐餐吃地瓜,也比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異鄉踏實許多。」秀香感嘆地說。 「我們的心境都是一樣的,但既然來了,想再回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暫時忍忍,我會找機會打聽回家的路,不會把異鄉當故鄉,而且這裡也不是我們久留的地方。」天山安慰她說。 「回家雖然是我們的夢想,但這條路也不是好走的,就像我們之前來時,不但要在滿佈油煙味的船艙,度過二十幾個小時的海上顛簸,還得承受暈船之苦。除了胃裡的東西吐光光,竟連膽汁也快吐出來,對我這個孕婦來說,簡直有生不如死的感覺。」秀香說。 「我能體會妳的心情,那時整個船艙,除了身強力壯的男人不受暈船之苦外,其他老弱婦孺,幾乎很少有人不暈船的,滿地都是吐出來的穢物。有時看到別人在嘔吐,或是聞到地上那股腐酸味,想不跟著吐也難啊!日後一旦找到回家的路,又必須再承受一次暈船之苦。」天山無奈地說。 「回家這條路,可能是一條既艱辛又坎坷的水路。之前聽人說,我們如想到台灣,必須有正當的理由,然後向政府單位提出申請,再經由警備司令部核發『中華民國台灣金馬地區往返許可證』,才能搭乘軍方的登陸艇到台灣。我們這一次是因為砲戰的關係集體疏遷,所以只要向村公所登記就可以上船。現在我們已在這裡申報戶口,將來若想回去,勢必要按照規定提出申請,拿到許可證後才能搭船回金門,可說相當麻煩。但不管有多麻煩,返鄉這條路一定要走的,畢竟水是故鄉甜,絕對不能把異鄉當故鄉。」秀香說。 「妳說的沒有錯,我們在這裡只是一個過客而已,不管將來申請的手續有多麼麻煩,甚至還得承受二十幾個小時的海上顛簸,只要砲戰稍歇,我們就立即提出申請,誰也不能阻止我們返鄉的意志。」天山說。 「這彷彿是一場夢,而且是一場惡夢,又有誰能知道我們現在的心情啊!但願惡夢能快一點過去,好讓我們重新做著回家的美夢。」秀香皺著眉頭說。 然而,正當他們做著歸鄉的美夢尚未實現時,阿婆為他找的工作終於有了著落,那是到附近的魚塭養魚,而且每月工資竟然是兩百五十塊,簡直讓小倆口興奮不已。在他們的想法裡,養魚或許只是撒一點飼料到池塘裡,讓魚兒爭食,並非挑重擔,絕對不會太勞累。而且工資也不錯,扣除房租後兩人生活不成問題,如果節衣縮食,或許還會有節餘。可是當他正式上工時,卻發現跟他所想的、跟他所做的工作,有明顯的差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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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巔之櫻
翠嶺雲霞天外情, 巍峨蒼茫藏詩蘊。 櫻花枝頭粉漾染, 山風拂面心悠然。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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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輪迴
清晨 夢獸紛紛退駕 一杯苦澀的熱咖啡 為乍醒的眸子 開光 曼特寧的熱量 燃燒肉身的薪材 準點出行 水墨色 暈染出一具翩然 步出了宣紙 而日落後 雪意的初心也已灰燼 飄飛於湖面 撐起一朵朵精魄 如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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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文章不值錢
北宋初年,三度拜相的呂蒙正(946~1011),據說幼年時家境貧寒,居住於破窯之中,雖是滿腹詩書、一手好文,卻是逢時不偶,屢遭蹭蹬。某年歲末,拜祭灶神,有感而發,就寫下了一首〈祭灶詩〉: 一碗清湯詩一篇,灶君今日上青天。 玉皇若問人間事,亂世文章不值錢。 民間習俗以臘月20日,是灶王爺上天,將人間家庭一年內的作為,稟知上天,作為賜福降災標準的日子。通常居民都會在灶頭擺上一碗糖漿、糖水之類的食品,用以「賄賂」灶王爺,以便「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但呂蒙正稟性剛直,不阿所好,只以一碗清湯餞行,還附上了一首頗有怨怪上天不公、懷才不遇的詩篇,指控人間「亂世文章不值錢」。 其實,呂蒙正出生的時候,正是五代十國混亂之際,但15歲時,宋太祖「陳橋兵變」,建立宋朝,32歲,宋太宗太平興國元年,考中狀元,儘管此時海宇仍未一統,但告粗安,未必就是「亂世」,而且趙家兄弟向來對文人是十分看重的,「重文輕武」,反成了兩宋迥異於前朝的最大特色,說「文章不值錢」,恐怕也是過於誇大的了。 不過,中國歷代文人都是最喜歡發牢騷的,時運稍有不濟,就有懷才不遇的感慨,杜甫說「文章憎命達,魑魅喜人過」,一代詩聖,生逢安史之亂,倒是有切膚之痛,可以理解,但恐怕多數文人卻未必真有此慘痛的遭遇,「亂世文章不值錢」,就視之為牢騷,也未嘗不可。 台灣現在的景況,算不算「亂世」,我倒是不敢隨便妄斷,因為還有人宣稱這是台灣近幾十年來最好的時日;但是「文章不值錢」,卻是實打實的「如假包換」的。 小時候我就懷有「作家夢」,但這個夢其實並不如想像般的單純,是對文學創作有多大的熱忱和期待,一心想要有風雨名山、金匱石室的偉業;反而,「著書皆為稻粱謀」,才是推促我親近文學創作的最大驅動力。 小學的時候,隔壁班的一位同學,在當時小學必訂的《國語日報》上刊登一篇文章,不但獲得全年級師長的稱許與讚美,更領到了好像是十幾元的稿費。我向來是野慣了的孩子,操行成績還拿過一次「丙等」,反正頑劣也頑劣慣了,對師長的稱讚,若有似無,根本不會去在意;但是,那十幾元豐厚的稿酬,開玩笑,我可以吃多少根1枝2毛的冰棒,可以看多少1毛1本的漫畫,口袋裡的銅板可以叮叮噹噹響多久?這教我如何不垂涎三尺?於是,我也不自量力地鼓起勇氣,偷偷寫了一篇去投稿。在寄發稿件出去後的那十幾天,我每天一早到校,就趕緊翻開《國語日報》,不看《小淘氣》、不看《小亨利》,就仔仔細細地掃瞄,希望看到我的文章被刊登出來。到現在,我還記得當初我寫的題目是〈我與運動〉,可惜的是我雖有行動,但未能使編者心動,當然稿酬也沒法「運動」到我身上。 想起來,這對我其實是相當大的打擊,儘管我的作文,一直是被師長稱許的,但挫敗之餘,我也自此喪失了提筆寫作的勇氣。我只一味地讀,讀讀讀讀讀,除了應付學校作文的課業外,就是一字也不肯多寫。我的國中三年,就是這樣糊裡糊塗、無筆無墨的過去了,沒有人說過我會寫作文,我也渾然忘卻了寫文章這回事。 進入竹中,幸而遇到了吳玉蓮、杜維恭、盧德勝與顏忠雄四位國文老師,再加上有好友羅名峰的相互砥礪,使我對傳統中國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本來是想唸台師大的,因為我非常希望自己能像這些老師一樣,諄諄而誨的教導學生,可惜的是,台師大當初是不收殘障生的,於是,我當年不聽家人勸阻,硬是將台大中文系當成第一志願。 竹中的國文老師都非常優秀,教學也非常認真,我的國文成績也是眾多科目中唯一能拿得出來秀一秀的。不過,當年的竹中比較缺乏文藝氣息,直到我畢業後,才有了由蔡詩萍主編的《竹嶺》。也許是我的作文還未能達到可以投稿發表的程度吧,老師從來沒有鼓勵過我去嘗試投稿,吳玉蓮老師筆名「岳岳」,是當時很有名氣的作家,但也沒跟我提過投稿的事。記得只有一次,顏忠雄老師主動將我兩篇有關秋天的文章,投給了《幼獅文藝》,大概也是沒被錄用,不過,對方卻寄贈了一個雄獅的徽章,當成鼓勵,無心中卻讓自己編織起了不切實際的作家夢。 大學四年,是我創作最勤奮的時期,這歸功於當時溫瑞安成立的「神州詩社」,在詩社諸子的鼓舞下,無論是散文、詩歌、小說,都寫了不少,也至此時才知道「作文」與「文章」是大不相同的。當時台大除了《大學新聞報》外,各個學院都有自己的報刊,文理法醫工農六院裡面,我大概只有醫學院沒有機會嘗試投稿。我進大學第一篇刊登的文章,是在《工訊》發表的〈情書四箋〉,藉梅蘭菊竹託寓當時心儀的女生。 這篇文章,算是初試啼聲之作,但「四箋」最先只刊登了三篇,卻因筆名遭致了誤解。有兩位學長,當時都在追求同一個女生,相互以為這篇文章是「示愛」之作,因此便打起了筆墨戰爭,彼此攻詰。我無辜受到牽連,心膽力怯,便趕緊叫停,直到兩年後,才告補齊。我對自己的文章,向來是不太具有信心的,再加上「情書四箋風波」的後遺症,因此都以筆名發表,「白白」是我較常用的,其他信口胡謅的名字,連自己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其實,刊物上出現自己名字,最多不過有點虛榮感,會心裡有點竊喜,但真正使我「開心顏」的,卻還是來自不算太菲薄的稿費。當時我的經濟情況非常拮据,又倔強硬頸,不願向家裡伸手要錢,無論是衣食、購書、遊戲、娛樂的開支,都必須自己張羅。當時稿酬,一篇從30元到百來元,還真的是不無小補,又怎能怪我「見錢眼開」呢? 用本名發表,應該是我參加了耕莘文教院的「寫作班」之後的事了,當時蒙《中華日報》副刊主編蔡文甫先生的青睞,頗肯讓我刊登一些小文,這是論字計酬的,一字五毛,這才是重點。那時我的外刊文章,幾乎都是在《中華副刊》發表的,其中一篇小說《災變》,竟糊裡糊塗的拿到了民國68年的「金筆獎」,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我唯一獲得過的文藝獎項,獎牌至今還置放在書架上,但是回頭看看自己的小說,卻是真的有點羞於見人,經年累月,獎牌生塵,連擦拭懶得去擦拭了。 世事真的是非常弔詭的,我是因神州詩社的鼓舞,才開始戮力寫作的,但也是因為看到他們才情洋溢、下筆琳瑯的詩文以後,才知道自己一廂情願的作家夢是全不牢靠的;儘管僥倖拿了個「金筆獎」,卻也成為我的最巔峰,竟然是越寫越不順手,最後只能彩筆回收,轉頭去故紙堆中討生活,從此走上學術的不歸路,文藝何有於我哉了。 學術研究以「理性」為主,文章創作則多數訴諸於「感性」,除非高材捷足,是很少有人能夠兼顧的。大抵從讀研開始,有關文藝創作的夢想,應是被封存了起來,但是,也正因讀研,卻開啟了我另一條寫作的道路。 1987年,台灣「解嚴」,各大報紛紛增幅改版,以因應新時代的要求。《中央日報》新設了一個專門討論中華傳統文化的版面《長河版》,當時主編梅新邀我擔任編撰,因版面關係,有時不得不撰寫「補白」的文章,有時也因應主題,自撰較長的文稿,任職10個月,倒是以不同筆名撰寫了不少暢談文化、民俗的文章。雖說這有點假公濟私,但也情非得已。梅新對我向來信任與寬容,稿費都以一字一元的最高稿酬核定,對當時剛剛成家,經濟拮据的我來說,這不僅是不無小補,而且是大補特補了。因利趁便,我與隔鄰的《中央副刊》編輯相熟,竟也破天荒地在《中副》刊登了一篇散文〈生意經〉,總算是有所突破了。 不過,此時我還是以轉寫有關文化、民俗的文章為多,有時還將嚴肅、正經的論文內容加以改寫,以通俗易懂的文字陳述出來,分別投稿於各大小報刊、雜誌,甚至還當了一年的「專欄作家」。當時台灣的報刊雜誌,由於版面擴增、需稿孔亟,幾乎只要肯寫,就從來不曾被退過稿,談民俗、論文化,講文說武,單是稿費的收入,就相當豐潤,這時的文章,基本上還算是「值錢」的。 但自此以後,就每況愈下了。網路興起,紙本的報刊、雜誌,被逐漸壓縮,報刊不是停刊,就是轉成電子報,而雜誌的萎縮,更是驚人。在這種情況下,發表的園地,相對就非常稀少,且多數是不付稿酬的,即便還有少數報紙副刊,還會有些微的報酬,卻因可能稿子來源的增多,挑揀甚嚴,排期過長,不是真正的名家、作手,幾乎是沒有出頭之地的。 網路流行之後,出現幾個相當弔詭的現象,其一是喜歡寫的人變得更多,似乎想當作家的人越來越多了,可真正能寫出詞藻優美、意境深遠的文章的卻是越來越少見,荒村野店,處處皆是,卻少有可以駐馬停宿的店家,「是誰傳下這詩人的行業,黃昏裏掛起一盞燈」,鄭愁予的那個時代,早已過去了,燈再多,也無法吸引旅客,因為這些野店裡的布設,真的很難讓行旅安泰地做一場文學的夢。 專業作家顯然更少了,原因非常簡單,筆耕不如田耕,文談不如商談,煮字不能療饑,賣文難以過活。作家這一行業,真的已經是夕陽事業了。可這個夕陽,倒不見得有多麼無限好。 再來就是文字的敏感度降低,想像力越來越薄弱,直觀直述的文字多了起來,蘊藉深刻的篇章少了,尤其是短文居多,稍長一些,就很少有人有耐心去品讀。 最糟糕的是,愛讀書的人變得越來越少了。重慶南路的書街開始轉型,出版社一家家關門大吉,暢銷書再暢銷也是有限。過去可以賣文為生,甚至可以優優裕裕,憑藉稿費生活的日子,真的如大江東去,不復再返了。 我不知道「亂世」該如何下定義,但沒有兵燹烽火,沒有顛沛流離,物阜民豐、歌舞昇平,照道理來說,也應該與過去所說的「亂世」不太相侔的了;但是,我卻深深知道,現在的文章,真的是不值錢的了。至少,我的文章就不值錢。 或許有人要問,文章既不值錢,那你還拚命寫來做什麼?其實,我也常問我自己同樣的問題。但是,我回答不出來。杜甫說,「名豈文章著」,我也自知再怎麼寫,我都成不了名,就是成了名,也未必真的會值錢。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想寫。 正是因為想寫,所以我就一直寫寫寫寫寫,也沒時間去管它值不值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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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歸鄉
「都怪這場無情的戰火,也怪我們沒有經過打聽,就貿然地跟著人家走。或許真正疏遷到台灣的島民不會太多,他們在家每天一早趁著共軍還在睡覺時,趕快上山挖一擔地瓜挑回家,然後躲在防空洞照常生活,絕對不會被餓死。可是在這裡卻不一樣,雖然政府發給我們每人三千塊安家費,加上我們帶出來的一點錢,但既要付房租,又要柴米油鹽,以及生活方面的零星開銷,如果沒有收入,勢必會坐吃山空,跟在家鄉是不一樣的。至少在家鄉我們有不必付房租的房子可住,有自己種植的五穀雜糧可吃,所以絕對不會挨餓。而且共軍的砲彈難道打不完?一旦砲彈打完,砲戰就自然會停歇,不可能像之前一樣,一打就是44幾天,落彈就是幾十萬發。」秀香不信邪地說。 「說來也是啊,只怪我們決定得太倉促,跟著人家到村公所登記,關上古厝的大門,提著簡單的行李說走就走,才會傷那麼大的腦筋。依我看,跟我們一起疏遷到台灣的鄉親,面對這種情境的,或許大有人在,只是彼此分散在不同的角落,沒有機會聽取他們吐露的心聲。萬一有人扶老攜幼,全家一起疏遷的話,說不定遭受的苦難比我們還多,日子比我們還難過。」天山搖搖頭,無奈地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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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因為漂流 或夾縫中錯位 撥開沒有聲音的光線 讓緩緩黯沉閃身遁去 面目朦朧隱約記得 還不及深層次探究的欄柵 手機鬧鈴淺淺醒著 薄暮前琉璃色小小瞌睡蟲 豢養猶有酣甜的夢 因為有你 所有航線都將清晰告白 引領每支錨燈的鄉愁 或離港眼神 泊進你闊別的胸膛 葉脈早在縫隙生出白根鬚 烽火下的養分 帶著焦味和孤獨 零零落落 雷區圍籬睜眼眺望 每根地瓜身體母親的乳汁味道 總是安靜臥在薄霧上醒來 溫好膨脹思緒 推敲紅塵來的訊號 築夢不及 將就擱淺幾縷青絲 煮上一碗晨茶 道安問好 (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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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歸鄉
1958年秋,在短短的44天內,島鄉歷經共軍數十萬發砲火的摧殘,軍民死傷無數,被摧毀的房屋與埋在瓦礫堆裡的家畜和家禽更是不可勝數,可說是數十年來最大的浩劫。政府為了顧及島民的安全,決定讓有意願的百姓,疏遷到台灣避難,而且不必辦手續,只要到村公所登記即可成行。 仲秋某日夜晚,天山帶著簡單的行李和身懷六甲的妻室秀香,懷著惶恐的心情,來到在村公所門口等候的軍用大卡車旁。村指導員拿著名冊一一點名確認後,眾人隨即爭先恐後提著行李上車。有的坐在兩旁的椅子,有些索性就坐在車斗的地板上。頭戴鋼盔,腰繫S腰帶的駕駛兵,見百姓都已坐好,沒有安全顧慮,立即關上車後的安全擋板,再回駕駛座發動引擎;然後踩下油門、加足馬力,直往新頭碼頭疾駛,為的是趕緊把他們送到在海灘等候的登陸艇上。 軍方為了安全起見,一待海水滿潮,登陸艇必須趕緊駛離港灣,並在外海拋錨,等翌日清晨再起錨,然後快速地航向台灣海峽,以免目標過於顯明,遭受共軍砲火的襲擊。此次登陸艇的主要任務,來程除了運補軍用彈藥和物資,回程卻要把這些在前線遭受共軍砲火驚嚇的平民百姓,送到台灣後方避禍。還有一些因公負傷的軍人,以及遭受砲火波及而受傷的平民百姓,因受限於地區醫療資源的不足,也同搭這班船赴台醫治。 數百位從島鄉各地準備搭船到台灣避禍的百姓,多數都是首次搭乘軍用船艦離鄉。他們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扶老攜幼,擠在空氣稀薄、滿是油煙味的船艙。年輕一輩席地而坐,老弱婦孺則舖上草蓆或被單就躺下,以免遭受暈船之苦。有些人因受不了船艙的油煙味,或是看到有人因暈船、而嘔吐出來的穢物,一聞到那種腐酸味,想不跟著吐也難啊!所以乾脆就到甲板上吹海風,以免反胃跟著吐。 在人擠人,行李與行李相互碰撞下,天山帶著秀香來到船艙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他知道秀香是一個孕婦,一定受不了裡面散發出來的那股油煙味和腐酸味,因此拿了一條手帕讓她摀住鼻子,但似乎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不一會就嘔、嘔、嘔,嘔不停,把胃裡的東西全吐了出來。當食物吐光時,最後吐出來的則是酸水和苦水,而且難受得把頭靠在天山的懷裡不能動彈。可是,不僅僅只是懷孕的秀香如此,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嘔吐聲,以及地面上的穢物來看,遭受暈船之苦者似乎大有人在。這何嘗不是一段悲傷痛苦的旅程,惟有親身經歷的人,才能體會箇中的滋味。 於是經過二十餘個小時的海上顛簸,這些來自戰地的難民終於在高雄港13號碼頭上岸。碼頭已有數十輛軍車在等候,他們在岸勤人員的指揮下,一一上了軍車。經過一條條熱鬧的街道,然後在一所學校的操場下車,數百人暫時被安頓在學校的大禮堂或教室。過後,政府發給每人三千塊錢安家費,有些鄉親循著地址去投靠親友,或是被知情的親友接走了,其他人只好分散各地,暫時租屋居住下來,找一份工作賺錢養家活口,俟砲戰結束後再返鄉重整家園。 即使台灣是俗稱的後方,也是美麗的寶島、人間的天堂,每到夜晚,街道兩旁幾乎都閃爍著耀眼的霓虹燈,人們在燈紅酒綠中,過著醉生夢死的奢靡生活。但他們一經踏上這塊陌生的土地,可憐的鄉親在舉目無親的情境下,是福是禍誰也不得而知,也許只有聽天由命,或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過一天算一天,求取三餐能溫飽,不要露宿街頭就好。他們唯一的冀望,是砲戰能快一點結束,好早日返鄉重整家園,再怎麼樣也不能錯把異鄉當故鄉,淪落成大海裡隨波逐流的無根浮萍。 天山經過一位好心人的介紹,在一條違章建築的巷子,向一位獨居的阿婆租了一間用舊木板釘的小房子,每月租金五十塊。裡面陳設相當簡單,除了一張老舊的床舖,一盞微弱的電燈從天花板垂下,落在一張小圓桌的上方,桌下還有三張圓形的椅子,明眼人都知道,這是他們用餐的地方。可是房子的門窗都相當小,因此空氣不十分流通,所以散發出一股潮濕的霉氣味。很可能,它也是一個很久沒人居住過的地方,也只有從外地來的貧窮人,在不得已的情境下,才會成為她的房客。 然而他們是來避禍的,又不是到這個繁華的都市來享受,只要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好,其他並不重要。因為生在這個亂世,除了必須認命,也得承受此生未曾遭遇過的苦難;該不會沒死在共軍的砲火下,而葬身在異鄉的土地上吧!果真如此,上蒼對待他們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這個地方雖然聽不到砲聲,但它的環境比我們家鄉的防空洞還不如。而且我有孕在身,可能再幾個月就要生了,到時不知要怎麼辦才好。」秀香抱怨著說。 「妳說的一點也沒錯,我們沒有經過打聽,就到村公所登記,就提著行李跟著人家走。現在路途那麼遠,而且還要坐二十幾個小時的船,想回去已是不可能,後悔也來不及了,只有在這裡過一天算一天,要不,又能奈何呢。唯一的是,必須儘快地找一份工作,才能在這裡生存下來。光靠我們帶出來的那點錢,以及政府發給的安家費,又能支撐到幾時?」天山無奈地說。 「我們只是種田人,又沒有一技之長,而且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找工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秀香憂慮地說。 「既然已經來了,就必須坦然來面對,俗語不是說,船到橋頭自然直、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麼?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工作的,不管任何粗重的工作,我都願意做,絕不會讓妳挨餓。」天山語氣堅決地說。 「我懷有身孕,也不能出去工作賺點錢貼補家用,所有的一切只有靠你了。但願我們能度過這個難關,也期望砲戰能快點結束,好讓我們早日返回家鄉。所謂在家日日好,出外迢迢難啊!現在置身在外地,才能領會到這句話的意涵。」秀香感慨地說。 「如果要怪,就怪這場砲戰,才會讓我們流離失所。說一句不客氣的話,為了躲砲彈,為了不願成為砲火下的亡魂,卻讓我們流浪在異鄉的土地上,過著三餐不繼的生活,這莫非就是生長在彈丸之地的島民的宿命,說來真是不幸啊!」天山搖搖頭,感嘆地說。 「既然我們把它歸類為島民的宿命,就不要哀聲嘆氣,而且還得打起精神,為生而活,千萬不能有悲觀頹廢的念頭。」秀香開導他說。 「房東阿婆說,她已託人幫我找工作,但很可能是一些比較粗重的事情,待遇也不會太高。我告訴她說,只要有事做就好,不管有多麼粗重,我一定能夠勝任。至於待遇方面,老闆給多少我就拿多少,我不會計較。她說,這樣找工作就會比較快。說真的,再怎麼粗重也不會像我們家挑水肥、挑糞土,趕著春耕那麼粗重,而且每天都得挑上好幾擔,山路又崎嶇難行,簡直累半死。」天山說。 「在外不比在家,身體也相當重要,希望不要太勞累才好。」秀香關心地說。 「我大字識不了幾個,除了做些粗重的工作,其他又能做什麼?尤其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只有靠出賣勞力,才能換取一口飯吃,這是騙不了人的。不管阿婆幫我找什麼工作,我一定會全力以赴。」天山語氣堅定地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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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
兩個人,在繁華的鬧區中相遇。 大街上人來人往非常熱鬧,人與人之間擦身而過何止千百,但這兩個人卻彷彿彼此相互放電,同時被對方電了一下。 表情沒有起什麼變化,行動也依然自然持續,但其中一位穿運動衫的高大帥哥卻忽然停步回頭,朝回走,直直走到另一位的面前,好像要堵住他的去路。 被堵住的那位有如一般鄰家阿伯之人外型平凡,頭頂微禿,身材微胖,穿的是鬆鬆的長袖大衣,乍暖還寒的春季嘛,長長短短都有人穿。 阿伯露出奇怪的神情:「有事嗎?」 高大帥哥微笑中帶著冷峻,繼續盯住眼前人。約五秒鐘之後開口了:「你不是人。」 聲音不大,卻很清楚。 阿伯慈祥一笑,回答他:「你也不是人。」 說完,阿伯指了指路旁一張鐵椅:「我們可以聊聊。」 鐵椅安置在行人道的花圃前,花圃中央有一棵還沒長出新葉的榆樹,沒有辦法擋陽光。但是這兩人似乎也不擔心陽光曝曬造成的任何困擾,若真費心去找個樹蔭濃密之處小坐,其實也只是做做樣子,因為兩人真的都不是人,不怕曬。 帥哥東逛西逛,目的只有一個,在人群中找到某一種人,行走多時,今天總算有所收獲。 帥哥是一位擬真AI機器人。 他奉指示尋找的對象很特別,雖然也是一個擬真人,卻是一個或一群非由地球人工打造而成的地球之訪客。他的總部接獲情資顯示有非地球人已經登陸地球,以擬真人形象遊走四方,眼前這一個正是目標物。 因為暴露在阿伯的衣著之外的蒙皮(擬皮膚)不是人體的天然皮膚,透過光譜掃描檢視,組合分子也非取自地球上的任何存在物質。 「抱歉我必須帶你回總部」帥哥開門見山直言。 「我也要很抱歉回答你,這事做不到。」阿伯笑笑。 帥哥一楞,再一次試圖洞悉對方,探查彼此實力,一時卻無以判讀對方具備的自衛及攻擊能量,更讀取不出一旦出手自己的勝算如何。而阿伯卻繼續微笑著說話:「我確實是你們所要尋找的對象,只是你只能怪你的打造者具備的科技水平依然太低,你並未具備帶我回去的條件,我們根本不是同一級別。」 帥哥無言以對。 「我們在此相逢很有意思,套一句人類所說,也算是緣份一場。」阿伯顯得從容而淡定:「你的任務徒勞無功終究白忙一場,我只能給你一句人類的話,相逢就是有緣,勸你且回去覆命,告訴他們以我這個外來訪客之觀察,我和我的同伴們至少還可以在這個星球上自在行走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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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的獨白
一向橫行的我 並不霸道 生來如此行走 在我族中絕非異類 我總期望自己能 長得肥碩點 有膏 有肉 滿足饕客味蕾 伺機爬上岩頂 看看這孕育我的大海和漁港 思索有關生死的 哲學問題 復國墩的東北季風 不是普通的強勁 但我 屹立不搖 如同 我對自己堅定的信念: 上斷頭臺時 絕不哭泣 死要死得 壯烈 那是我 生命的意義和價值 註:圖為復國墩新的港口意象。其下石碑寫著:「三疣梭子蟹俗稱金門蟹……盛產期製作成美味可口的嗆蟹……」。造訪當日,東北季風強勁,帽子都被吹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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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懶女人
國小上國文課時,常聽到國文老師對美女的形容不外乎是:「膚如凝脂、粉妝玉砌、面如凝脂」,這類形容女子皮膚白皙的成語。青春期時,班上班花通常也是皮膚白淨的女孩,從那時起,我打從心底開始追求,皮膚白皙、光滑是美麗的第一個條件。 國三時,記得班導說過,臉上容易長痘痘是因為清潔沒有做好,洗完臉還要記得擦點乳液,讓皮膚不會那麼乾燥。從那時起,我除了洗完臉會擦保養品之外,洗完澡還會全身擦乳液,一年365天,每天洗完澡,一定會全身擦乳液,這習慣一直維持20多年,帶來的效果很顯著,全身的皮膚依然很光滑、細緻。 高中開始,從雜誌接收到關於皮膚保養的知識,知道要防曬才不會變黑,皮膚要注重保濕,敷面膜可以加強保濕、幫助皮膚美白。於是出門前會擦防曬,每天除了基礎保養,一定還會敷面膜,這些事情已經成為每天一定會完成的習慣。這份堅持連幫我做臉的美容師都自嘆不如,因為連她都不一定會每天敷面膜,而我卻堅持了20多年。 現在的皮膚很好是別人對我的第一印象,仍舊每天維持著從年輕養成的習慣來保養,「天下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是我心中不敗的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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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金門戰車的小女生
今天是小年,收到小謝同學寄來的兩幅畫作,我真的開心,感動,畫得真好! 收到龍岩高二女生謝佳芮同學的兩幅《大海就是我故鄉》的插圖畫作時,我特別喜歡,連忙跟小謝發資訊致謝,說收到畫作,謝謝。 《大海就是我故鄉》出版以後,受到讀者朋友的提點喜愛,有閱讀後,寫來讀後感的,有的在朋友圈曬書稱讚是圖文並茂好書的,還有好朋友純子錄播部分內容在喜瑪拉雅平臺上播放,受到不少好評。而高中女生畫畫與我交流,這是第一次,我當然特別感動,喜歡。連續發了好幾次朋友圈展示我的這份喜悅之情。 小謝非常年輕,只有十六、七歲,正在龍岩一所中學上高中,我沒想到她真的畫了,並且畫得這麼好。 那是去年十月的一個週末,我去開元寺拍照時,看到一個短髮美少女正在聚精會神地畫東塔,她蹲在長廓上,一看觀察東塔,一邊在畫夾上一筆一畫描繪著東塔。她認真繪畫的樣子吸引了我和遊客。 我站在她身邊看她畫畫,看到她畫的東西塔有模有樣,栩栩如真。 這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我當然直誇她的畫作很好。我問她多大,她說讀高二。高二女學生,畫得這樣的好水準,我立馬對她刮目相看。 當天,剛好帶了一本《大海就是我故鄉》在身邊,我就送給了她,並寫上「好好學習,認真觀察,用心畫畫,畫出好人生」的話鼓勵她。 在送書交流時我說了一句,小姑娘,能不能畫我書裡的插圖啊?小姑娘一邊翻書,一邊自信地說,可以,我試試。這樣,我們加了相互的微信。 傍晚時分,小謝在朋友圈發動態,「下午寫生的時候,有個叔叔在我旁邊看,然後,他問我多大,我說高二,然後,他誇我畫得不錯,並送我一本書,問我能否畫一張書裡的插圖,我說可以。」 這事過後,我並沒把這事太放在心上,但隔了不長時間,小謝姑娘就把畫好的作品拍照發給我看。 當看到剛剛出爐的作品時,我竟然像小孩子一樣開心,「好厲害呀,小姑娘,很讚!」我在給她的回信中這樣感慨。 是啊,什麼是少年才華,這就是少年才華啊! 她畫了兩幅作品,一幅黑白作品「擱淺在歐厝沙灘的戰車」,另一幅彩色作品「澎湖桶盤嶼」,兩幅畫作都賞心悅目,讓我眼前一亮。 小謝沒去過金門呢!這得特別說明。她畫《大海就是我故鄉》裡寫金門的插圖內容自然給她打開了一個新的視界。她在畫時自然是與金門一次親密接觸的過程。這歐厝海邊沙灘上的老戰車,儘管早已被廢棄,卻是攝影師打卡的地方,不少攝影師曾經到這裡尋覓,當然也有畫家到此處寫過生,小謝因為年輕,還只是個學生,她沒有去過金門島,金門對於她是一個新奇而陌生的世界。透過畫金門,我想她對金門有了第一印象了。 除了畫戰車,她還畫了一幅彩色作品,澎湖著名的景點桶盤嶼,把大海中的桶盤嶼畫得比我書裡的插圖還美三分,我看見了她畫的澎湖的大海波濤在起伏。可見小謝的用心與專注以及其紮實的基本功。 用心和專注,是畫畫必須具備的條件,小謝的藝術之路才剛起步,我相信她會走得更遠,當然也一定會走得更遠更好。 這樣的跨越年齡與距離的互動是美的! 這是跨界,卻不是越界。我想給年輕人以驚喜和鼓勵。 這兩幅作品我當然會框起來,掛在書房中。 在此,先寫〈畫金門戰車的小女生〉一文以致謝她。 (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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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金門古屋巷弄裡找到生命的意義
騎機車穿梭在金門各鄉鎮各個古色古香的村里巷弄裡,我彷彿回到了家鄉澎湖一樣,熟悉且自在,完全沒有陌生恐懼的感覺,這種熟悉感支持著我,時時觀察,處處探訪,讓我心裡眼裡,都得到前所未有的溫馨。 自從民國79年遠嫁高雄,居住城市之後,周遭所處的環境就是高樓大廈,少有四合院的透天厝,因此,只要有機會回家鄉澎湖,我就會把握時間,在古色古香的村落裡流連,拍照看老屋,心情得到思鄉後的慰藉。 這兩年,我轉往走訪澎湖以外的離島金門,在保有閩式建築樣貌的村落裡漫步,有種回到故鄉的感覺,也有重回生命的初始一般,純真又樸實。 我在金門古屋巷弄裡,慢慢行走,慢慢活動,感受自己生命誕生的那一刻,隨著時間過去,我慢慢長大,父母親辛勤教養,讓我懂得應對進退與送往迎來之道並實踐在生活上,接著結婚移居高雄,直至現今兒子們獨立自主,我和先生卸下教養責任,在頭腦手腳尚能自主時,擁有心無牽絆,到處旅行的晚年歲月。 「把握時間,活在當下」是我在金門古屋巷弄裡及生命進行曲中,體會到的人生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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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手機的日子
妻子跟我分享一件趣事,她說她有位新同事是不用手機的,因為他從來沒有辦過手機。我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對妻子說,這大概可以申請金氏世界紀錄之類的獎項吧,現代人不用手機,這簡直應該頒獎給他。妻子接著說,因為他的家人說手機會有輻射線,再加上容易使人分心,所以全家人幾乎都沒辦手機。好像除了他的父親因為工作的關係,公司幫忙辦了一支簡便手機,其餘家人通通都沒有手機。 我很難想像沒有手機的日子,我也很難想像怎麼有人可以這樣度過。不過,我想在這個手機資訊時代來說,他的那位同事還是會被迫要辦手機,畢竟現代人的聯繫幾乎都靠手機,就連購物消費,或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瑣事,手機通通都幫得上忙。在過去,或許還會討論我們是否會被手機所綁住的話題,可是經過新冠肺炎疫情的折騰,人們失去一些平常聯繫的管道,這些手機或是電腦等物品,就成為日常之必要,舉凡食、衣、住、行、育、樂等,通通都派得上用場,只要有網路。 還記得有陣子我手機送修,沒有手機的日子很可怕,因為有個奇怪的定律,你平常好好地帶著手機,幾乎都很少簡訊、電話,甚至是訊息,但是,當你手機不在身邊,放在家裡或是送修,那些簡訊、電話或是訊息就接踵而來,所以,後來幸好有電腦版可以使用,至少在聊天軟體上還可以留言,還可以回覆,至於電話就只好留家裡或辦公室的電話,還是留一下身旁重要的人的號碼,能聯繫的能就好。 因為平常公事都會用手機,所以回到家之後,我就盡量少碰手機,避免自己成為手機過度使用症者。但對此病入膏肓的妻子已經無法自拔了,她幾乎二十四小時扣掉睡覺的時間,可能有一半以上都在使用手機,我想她也不是特例,可能因為要聯繫公事,也想用手機打打遊戲,甚至是叫叫外送,還是買一下網拍之類的。反正只要她懂得休息,我就不會碎念,否則很想把她的手機藏起來,讓她休息。 有幾次,迷糊的她忘記帶手機,或是忘記帶行動電源,那時候她的人生就好像被抽離了什麼重要的東西。那幾次出遊她都心不在焉,而且很想回去,我只好把手機借給她用,讓她可以安心,順便提醒她手機不要用太久。過慣了沒有手機的日子,應該也可以比較釋懷,反正手機只是工具,不要被它所限制,而影響生活。 話雖如此,換到我自己沒帶,或是沒有手機的時候,我其實也有種莫名地不安全感,或許是幾乎人生的許多事情通通託付給這支手機,所以才會如此。總想過著沒有手機的日子,一到假日,就把手機關機,接著找個不太好拿的地方放起來,然後遠離電腦、平板之類的東西,好好的閱讀一本書,或到戶外走走,這大概是最奢侈的願望。因為沒有手機的日子,大概不到一時半刻就會覺得渾身不自在,然後無論手機藏在多不好拿的地方,還是趕緊把它拿出來開機,充電,接著上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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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構翰墨風雅創新境--讀彭康隆新作
六、兩種境界、兩種觀看方式 此次巡迴展中有兩幅巨作,一為〈白露爍爍〉紙本水墨設色(146乘367公分,2023年),另一為〈逍遙遊〉紙本水墨設色(236乘146公分,2022年)分別代表兩種不同繪畫形式構成,亦是兩種境界殊異的呈現。觀者可以由不同觀看方式來鑑賞其畫作巧思之處。 〈白露爍爍〉全幅以墨色加石青、石綠為主要賦彩,散發光芒,花卉山形層層疊疊,是傳統青綠山水再發揚恢弘之作,散點透視游移中,各式不同風情萬種花卉密集而有機連結一起,在如團狀緊密中複合奇岩怪石,像似華麗圖騰紋身,筆觸綿密結實,畫面左重右輕,暗中有亮,有山中寒氣逼來,畫面留白之處並非表現光影卻有逆光高光點、輪廓光之效果,全幅遠看幾近迷離詩意效果,近看充滿美麗細節變化,隱然充滿含蓄美學。 而〈逍遙遊〉一作,為垂直畫面,畫面中奇石從右上角斜傾而下,導向畫中心,說是奇石亦像蜷曲虯樹根頭,花卉前後圍繞,從畫面右處至左以富有動勢的山海、川流、石澗留白處,匯為一路一帶奇景美色,畫面雖也幾近滿工滿幅的形式,卻有多處空間留白映照的微妙景物變化,留白成為空間布局最好策略,也發揮了彷彿宋代崇尚留白的氣質。畫家在畫面堆疊形體同時卻預留空間,興之捻來隨著不同時間有不同表現,空間虛實完全跟著感覺及所謂畫面問題走。我曾稱之這些畫作為「迷路的詩情」,很像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1915-1980)《戀人絮語》般的呢喃、穿梭典故或綿延的筆觸語氣,畫家也有著不斷綿延的時間筆意。在其畫面留白與繁複之間,我仔細思考彭康隆的畫其實予人亦有拼貼(collages)或攝影蒙太奇(Photomontage)時空超現實感受,真的不同凡響。 七、大結構、小逸品 藝術家沒有每年產出大塊頭巨構之作,卻於日常偶有逸品輕鬆之作,每有視覺大快朵頤之外卻有真心細微小品吸睛,彭康隆個性豪邁鄉野氣息濃厚但亦講細節,畫如其人即便雄偉亦有柔情、纖細之面,草莽之中亦見組織有道,野趣之中見幽微,迷茫煙嵐、奇石枯藤前檔之下,卻有曲折幽徑。 此番巡迴作品展出中,有兩幅作品我認其為逸品,更屬神來之筆完美之作,其一為〈靄徑〉紙本水墨設色(70.7乘142公分,2018年)、其二為〈隱翠〉紙本水墨設色(75乘144公分,2023年)。〈靄徑〉畫中墨色灰階效果十分迷人,原來緊密、疏鬆有致肌理變化,由數支纖細枝梗的無名花卉羅列其前,似是撩動飛舞,劃破一山石層寂靜,柔弱花枝映襯蒼老紋理皴石,其灰階變化遑不多讓莫蘭迪(Giorgio Morandi,1890-1964)灰的表現。〈隱翠〉中的墨色暈散、淋漓有致,畫面流暢輕鬆自然,墨色疊加恍如英國透明水彩畫風表現之效果,一整片墨染中的留白之處更讓畫面瞬間有了呼吸之感,水墨色彩偶而亦讓人聯想林風眠現代水墨畫中的墨韻氛圍。 光影流離,時空移動,歲月增長流失。在變與不變之中,人的情緒時常亦恆常變化,形式、風格便沒有理由不變。激情與冷凝、崇高與粗鄙,奇石雅趣(無名花草之吟詠)打破既有傳統美感成就繪畫風格即是天性、個性,彭康隆雖不以飽學詩書自居,更非寄居風流雅士之六藝,卻更自在如都市叢林迸出之野趣性情之人,畫作自然應物象生。 八、跌跌撞撞問山路徑的人(結語) 彭康隆作畫,下筆絕不是預先打好輪廓稿,或是刻意追求筆墨精確無誤,反而大處恣意奔放細節刻劃,他絕不流習氣或習於某種套路,他是一路探索尋找繪畫問題的人,畫由心生,稱之「心象繪畫」亦無不可,更準確地說經由其個人日積月累繪畫技法、美學涵養,更於文物古玩字畫和民藝收藏自娛,復加上自身經營畫廊所見所經歷各種類型藝術面貌者多,尤其自身在音樂中浸淫陶冶,更曾在藝術追尋中辛苦度日,加之現實人生中遭逢情感跌撞,破碎與重整,精神上卻走入創造的繪畫國度尋找憩息,但我更深知其個人早就意味到歷史創新使命感之不可離棄,始有現今創新風格動力。 他的繪畫藝術一再提醒:藝術創作中的創新與探索、顛覆與重整(如何收編的問題)其實是永恆感性與理性拔河問題,像是戴著枷鎖卻是在不可見過程中,不斷去除束縛和規律,尋求自由組織其個人特有的繪畫語彙,如今始有《集大成.得卓然》大作問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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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煙景
詩仙李白:「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將大地回春幽靜美景娓娓道出,在溫潤和煦春陽下,草兒綠了,花兒開了,川河潺唱,禽蟲吟和,好不熱鬧。仰看蔚藍天空,遠眺青翠山巒,沐浴於春風中,那安適閒靜舒暢感,怎教人能不樂開懷。 春天一來,萬物復甦,蓬勃旺盛,是個充滿生命力與希望的的季節。晨曦方剛破曉,鳥兒就倚窗啼,似提醒夢中人莫再戀寢,良辰美景稍縱即逝,珍惜一日之計在於晨,把握一年之計在於春,擁抱一幕幕詩畫般明媚春光,編織一段段璀璨地黃金歲月。 耳邊響起孩子們有節奏的朗誦聲,「小青蛙跳出池塘高興的說:『春天是藍色的。』」「小田鼠跑出地洞開心的說:『春天是綠色的。』」「小蜜蜂飛出蜂窩興奮的說:『春天是粉紅色的。』」……只有從遠方飛來的燕子,眼界最為開闊,看遍天地萬物眾生之後,發現春天其實像彩虹般是五顏六色的。 有句話說得極妙:「春,是色的開始,是色的高潮。」尤其是與蕭條晦澀寒冬比對之下,更加彰顯春色斑斕光彩奪目。南宋朱熹詩曰:「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也唯獨「春」能夠號召百花盛開爭妍綻放豔麗色彩,七彩繽紛花花世界,著實令人目不暇接。 俗話說:「走春,走春,愈走愈春。」這是借閩南語讀音「有剩、有餘」,走春走得愈多,就意味著剩餘財富跟著愈多,所以春天是最適合外出踏青的好時節。花草樹木鳥蟲禽獸經過一季蟄伏休養,在春陽照拂下展現欣欣向榮景象,多走訪多體驗,身心靈在獲得大自然療癒力之後,會讓人更健康更快樂更具開創新生活的底氣。 這道理,不難懂。當你看到小小種子突破厚土硬殼,奮力挺出嫩芽新葉,讚嘆之餘也心生敬佩,一棵柔弱植物都能不畏艱困環境努力求生,那堅強的意志力,可為人師。當你看到山巔海角絕處生長的奇花異卉,活得瀟灑超脫自在,就能體悟「生命貴在磨難」,歷經越多磨礪的生命,韌性越強,分量越重。 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在增長見識與深察體悟之後,方能建構更健全圓滿的人生。如同那童詩裡的小燕子,正因牠走遍大江南北閱覽千山萬水,才不至於像青蛙、田鼠、蜜蜂般以管窺天、以蠡測海,見識淺陋眼光狹窄。 趁著春光無限好,放眼去看,放心去飛,把人生過得像彩虹般絢麗精采。生命可貴不在長,而是在活得精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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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好「無形」年貨
隨著時代的進步,受到傳統家庭制度沒落、電子通訊、網路和交通運輸普及的衝擊,過年的年味似乎愈來愈淡薄了。 雖然年味沒有明確的定義,不過我們可以從視覺、聽覺、味覺與氣氛幾個方面找回年味。貼春聯、看電視特別節目屬於視覺的年味,閒話家常、外出拜年是聽覺的年味,全家圍爐算是味覺的年味,至於大掃除、辦年貨、發紅包以及穿新衣,則屬於氣氛上的年味。 談到辦年貨,每到過年前夕,大家都會毫不吝惜地趕辦「有形」的年貨,卻忽略了無須耗費的「無形」年貨,那就是:準備好的心情、吉祥的祝福話,期望能在年假中快快樂樂、平安和諧地和家人共處。 社會價值觀在改變,或許很多觀念與做法也要跟著調整;然而,如果想要辦好年貨、找回年味,用心與人情味是絕對不能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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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構翰墨風雅創新境 ──讀彭康隆新作
三、粗麻紙等紙質營造視覺張力 通常畫家創造作品,除了繪畫形、色基本元素外,在決定畫面視覺張力上的還有材料技術問題,彭康隆的畫作十分講究紙張因素,蓋因紙的生成肌理,可帶來造形聯想,如粗麻紙或茭白筍紙,或先行拓印過的棉紙,紙上壓縮所造成的紋路變化常予畫家無限聯想,如茭白筍紙紙瘤形成浮凸類自然花卉造形,順應紙紋變化以半具象之心描摹延展,也是一種擬像描繪,或茶汁倒溢流淌形成類似山或水之形,順其形延伸書寫。 這種視覺張力形成也間接影響觀者心理的衝擊和感受,賦予觀者諸多感受,形成隱喻或象徵或多義性綺想,此從彭康隆歷年展覽作品中,多以古典文學或神話傳說尋找多樣典故、詩意命名有關,亦然開放不同藝評觀點和詮釋策略,引發歧義,就文學藝術發展脈絡而言,此係屬正常。 從羅蘭.巴特「寫作的零度」和「作者已死」觀點來看,正因為彭康隆創新風格,在華人當代水墨畫創作殆無典範可循,(如果有,我們或可從余承堯、于彭、鄧卜君等人之水墨創作做橫向比較,當作一另文撰寫。)故其藝術生命暨風格是完全以獨立、自由風格呈現的。 四、畫中畫、景中景 山水畫是中國傳統繪畫分類中一支,遠從隋朝開始出現,就空間表現而言,山水畫通常體現出「平遠」、「高遠」和「深遠」為其主要特色,更運用散點透視法,邊游走邊流覽景物,焦點亦不斷變換,然後在紙上順著情意投射畫出綿延景物,以移動視點延伸出時空變化多端的層次,卷軸形式像電影中「一鏡到底」足以彰顯境界,可謂是具有充分表現力的創作視野。西方直到保羅.塞尚(1839-1906)靜物畫〈Apples and Oranges〉(1900 年,現藏於奧賽博物館)才將三個不同視點所見,組構在同一畫面上。 觀看彭康隆之畫,適合遠觀,讀其整體大氣勢和輕盈、重量感之分布以及結構上視覺動態,有時如西方繪畫中隱形存在之三角形、S形等動態構圖,然亦宜近距離觀之,細細品味細節,像以照相機觀景窗框取局部再以格放方式來欣賞,便不難發覺其畫面具有多重奏變化之效果,並沒有一定視覺端點,所謂深遠、平遠、高遠在其創作過程中是游牧移動進行的,有時候畫面造形(奇石、山壁、花卉藤蔓野草)以整塊區域平面垂直觀點呈現,時而小處空間繚繞深遠,或運用反轉手法將小花卉造形放大、遠山疊嶂卻如縮小的須彌山,形成因景物對照之下的視覺張力。畫面多重性構成,更形成「畫中畫、景中景」饒富變化的效果,成其解讀畫作另一種方式。 五、彭康隆與波麗路 有一天彭康隆傳了西班牙大提琴演奏家帕布羅.卡薩爾斯教學實況影片,這段年代極為久遠很短的黑白影片,講的是音樂中的生命,沒有呼吸的音樂不是鮮活的音樂,卡薩爾斯說「你必須要跟著音樂呼吸」我回應道:「沒有呼吸的畫絕不是好畫」,「透氣。」他直接說出,是的,透氣才能氣韻生動。誠如諸多人觀賞畫,絕不會想到「呼吸」二字,而「醒覺」對於鑑賞書畫更甚為重要,對水墨畫而言,一幅沒有呼吸的水墨畫形同槁木死灰。馬塞爾.杜象(Henri-Robert-Marcel Duchamp,1887-1968)更曾言:「我愛呼吸甚於藝術。」謝赫六法提「氣韻生動」,果真是鐵律,畫面有呼吸主要是運筆虛實相間、墨色濃淡有無,再者飛白筆意、「布局」留白等元素,都是一種呼吸、氣的表達,「韻」之意,類如音樂中的「韻律感」或「主旋律」或也可言「律動」。「有呼吸的畫、有韻律的畫」,或可為個人對「氣韻生動」新解。 彭康隆許多幅大畫是倚著古典音樂壯闊、悲切或激情或憂傷、迂迴等情懷而來的,他追求音樂,深入古典音韻其中。在一些大挑戰作品完成之後,他曾自言類比大樂章抒己懷:「所以到一個階段以後,筆墨不是最重要了,而是你的情感,是情感引領筆墨,而不是畫跟著筆墨。」這樣的一首曲子才會帶領著人往最深的靈魂而去。甚至在他聆聽「顛覆古典指揮鬼才庫倫奇斯」指揮樂團演出馬勒「第五號交響曲」大氣磅礡演出後,他思考他是如何能做到的?也曾自譬其新作根本就是如庫倫奇斯所指揮的馬勒「第五號交響曲」才能駕馭其碩大畫面及細節。詩書畫、詩和歌關係都是中國傳統文化底蘊代表特色,西方從保羅.克利(Paul Klee,1879-1940)、康丁斯基(Vasiliy Vasilyevich Kandinskiy,1866-1944)、包浩斯教師伊登(Johannes Itten,1888-1967)皆探討過色彩、點線面造形和音樂韻律的關係。水墨畫和古典音樂結合是彭康隆在創作生涯中的創新,從這角度讀彭康隆新作無疑是一個嶄新角度。 臺北市有一家成立於1934年(昭和9年)知名餐廳叫「波麗路」,為臺灣現今僅存最具歷史的西餐廳,名稱源自拉威爾(Joseph Maurice Ravel,1875-1937)圓舞曲《BOLERO》(1928年完成),一些台灣前輩藝術家或文人雅士、作家、政商名流皆前往此聚餐。《波麗路》是拉威爾舞蹈音樂方面最優秀作品之一,二十世紀法國交響音樂一部傑作,拉威爾音樂以纖細、豐富情感和尖銳著稱。作曲家許常惠曾稱:「毫無疑問的,拉威爾的波麗露是一種示威,是一種管絃樂配器法的示威;不動節奏、旋律、和聲,只依靠管絃樂配器法的巧妙色彩變化,已經創造了新奇音樂出來了。拉威爾所暗示的是色彩光芒、變化無窮的新音樂要素,新音響效果,新音樂構成的時代的來臨。」(註3)而我個人的感受波麗路樂曲更像是1960年代「極限主義音樂」(Minimalism)的前身。「極限主義音樂作為實驗音樂中的一種音樂風格,這個派別大都展現以下的特色:如果不具功能調性(functional tonality),則強調和諧的和弦。樂句、或較小單位的figure、motif、cell會不斷重複。加以難以捉摸、緩慢的改變、長時間極少或沒有改變的旋律。以持續的低音、節奏或長音的方式暫停音樂演進(stasis)。」(註4) 彭康隆畫中的構成元素其實非常簡單,花、石、山、水以及山嵐霧氣、靄靄白雲、水石間水的留白、百花叢或分散孤挺的枝枒花草、攀附連生的花石,早已是自然中觀察萬物細微、了然於心的形象收編和運用,這與極限主義中簡單元素構成本質雖然不盡相同,效果卻有些近似,波麗路中的主旋律反覆卻不單調,也一再喚起聽者的情緒波動,我觀彭康隆之畫亦有如此感受,通常他的畫中有主要的視點如大朵花卉或奇石或奇木吸引觀者,其後隨之大小元素分布遠近變化,一支小小畫筆如指揮棒操控大小音色變化跌宕起伏,反覆的音符律動節拍分別給予聽者的象徵隱喻、自由類比它義,畫中充滿著造形不同變化,儘管呈現碎形狀態卻被完形的主旋律結構化起來了。 彭康隆的畫雖大部分充滿野趣,鮮明壯碩造形的奇石枝枒和花朵呈顯主題,但更多小花藤蔓野草環繞,遠山多重、山徑小路環繞,充滿纖細幽微變化,間或平整、糾葛纏繞,或屏障或遼闊煙霧或詭奇氛圍,造形語彙豐富異常,足證其情感豐沛、生命力旺盛和尖銳所在,我可以這麼說:「花卉山水」是他的創作主旋律,花、石、山、水元素以及雲水間的留白,是極簡且一再重複繪製的元素,但由於其自律和期許或因情感豐富,因而深怕風格重複,故極力追求畫中變化,追求畫中問題、衝撞形體,然後完美收尾,如此造成許多浮想聯翩、綺麗詭譎或如夢境超現實畫面,這一點其實和拉威爾舞蹈音樂《波麗路》與人感受及特質頗為相像。 註3、波麗露(拉威爾)-維基百科https://zh.wikipedia.org/zh-tw/波麗露_(拉威爾) 註4、簡約音樂-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https://zh.wikipedia.org/zh-tw/簡約音樂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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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秤頭?
小時候常聽老一輩的人評論菜市場上哪個生意人會「食人秤頭」:賣東西時偷斤減兩或以少報多,欺騙顧客。這類投機的生意人,總令人唾棄。 現代電子秤可觀老闆的算計,儘管食秤頭的事少見了,但有時操作疏失主客未察,而總有一方損失,一旦離開買賣現場再事後察覺,那就往事已難追憶,叫人扼腕了。 「四百零九,四百就好。」當算帳的小姐結好帳還幫我捨去零尾,心頭還有點甜甜的滋味。 付錢後才轉身便覺得有些怪,三顆特價的蘋果一百元,每顆三十元的甜柿也只有九十元,一斤八十九的小不隆咚的蓮霧也才挑了五顆,這樣就四百多,不合理吧? 「有沒有算錯呀?」我再轉身,提高手中的三樣水果讓店員瞧瞧。 店員接手再細數三顆蘋果、三顆甜柿,把五顆蓮霧往電子磅一秤顯示總價290,這和方才的409恰恰差了119元。 119可以再買三顆蘋果或甜柿都還有剩餘咧。 「不好意思!」店員再還給我一百一十元,一旁的老闆也頻頻道歉「歹勢,歹勢!」我回他們一抹風淡雲輕的笑,因為這是疏失,不是惡意的「食秤頭」。 上市場時,我總把老闆遞來的零頭小錢逕往口袋塞,至於對或錯似乎沒那麼在意,但經過這事後,再加上年紀也不少了,或許該鍛鍊鍛鍊腦力,加加減減的腦力激盪一下,還可減緩腦袋退化的速度,儘管老闆不「食人秤頭」,我也不貪人便宜,但對偶爾的疏失和個人的腦力激盪可都有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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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馨〈告別毛孩〉評賞
〈告別毛孩〉 思愁鎖眉間 灑淚而別跫音遠 願結來生緣 作者感言/呂馨 那晚下著雨,如我淌著血流著淚的心,我抱著毛小孩熊熊,用最沉重的心情,珍惜與熊熊相聚的最後一分一秒,直到……熊熊離我而去。 回憶緣起,熊熊出生在大樹下,葉片為簷欲遮天,雨水穿隙侵娃臉,淅瀝的雨聲彷彿就在眼前。身為媽咪的我淚雨漣漣,心痛流浪犬的無奈與悲哀!熊熊壯壯小身體、大腳ㄚ子、嚶嚶撒嬌惹人愛。我給毛娃溫馨的家,細心照顧教導,我工作時,牠在旁守護等待;豔陽高照,牠叼來礦泉水,手指劃破了,牠會舔舔傷口,露出關愛的眼神。熊熊總是那麼的聰明伶俐、貼心窩心! 一轉眼七歲了,早習慣有熊熊陪伴的日子,我不懂離別的日子為什麼來得如此倉促。開刀住院十日,醫院給我的是病危通知,我故作堅強的鼓勵熊熊要加油,牠卻慢慢閉上雙眼倒臥在我懷裡,片刻間,我的心似刀絞,痛斷肝腸,嚎哭淚崩,為什麼我們的緣分是如此淺薄? 數著熊熊的足跡,沾滿回憶的落葉灑滿地,謝謝熊熊無私的愛,傾盡一生的陪伴,我把愛永遠藏在心底,珍惜生命裡最美麗的相遇,道別、道謝、道歉、道愛,相約三生,再續三世緣! 評賞/顏曉曉 「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這句話用來形容本帖作者與狗之間的關係最為貼切。當初雨中初遇,主人與流浪狗熊熊之間的情感從那刻開始結下了深厚的羈絆。雨水潤澤著毛孩的臉龐,主人的淚水如雨般滴落,彷彿預示著這段關係將是如此的緊密與重要。 從熊熊降生在大樹下的那一刻起,主人便立下了決心要給予牠一個溫馨的家,以及無盡的愛與關懷。無論是工作時的守護,還是炎熱夏日中的水源,熊熊總是在主人最需要的時刻給予支持和關愛。牠的聰明和貼心讓主人感到無比的幸運與感動。 隨著時光流轉,熊熊已經陪伴主人七個年頭。這七年間,他們已經形成了不可分割的默契和習慣。然而,命運卻突如其來地給予了他們一個艱難的考驗。當醫院發出熊熊病危通知,即便主人努力地保持堅強和鼓勵,但熊熊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不安。當牠輕輕閉上雙眼,安靜地躺在主人的懷中,這一刻,主人的心如同被刀割一般,痛苦和悲傷無法言喻。他們之間的緣分是如此短暫而脆弱。 回憶中,主人數著熊熊的足跡,這些回憶就像是一片片的落葉,散落在地上。她衷心感謝熊熊無私的愛,和牠一同走過的每一個時刻,都是主人生命中最美麗的相遇。她永遠將這份愛藏在心底,並珍惜這段難能可貴的緣分。在告別、感謝、道歉和愛的同時,他們彼此約定,來生再續這段緣分,相約三生,再續三世的承諾。 主人與熊熊之間的感情是如此深沉而持久。這是一段不僅僅是主人與寵物之間的關係,更是一種彼此依存、相互支持、無私奉獻的愛。無論時間如何流轉,他們之間的紐帶將永遠存在,並成為彼此生命中最珍貴的寶藏。 俳句〈告別毛孩〉雖僅僅三行十七個字,卻道盡了人與狗之間深厚的情感。讀來感人肺腑令人動容,是一帖感動人心有故事性的佳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