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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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犯錯的勇氣
在「賞罰」教育的洗禮下,許多人都很怕犯錯。做對的事,可能得到口頭嘉獎、獎狀一面,甚至與校長合影;而做錯事的人,則可能被警告、罰站,或接受他人的指指點點。因為怕犯錯,我選擇不冒險。沒有把握的事,我乾脆不做。這樣看似安全,卻也讓我失去了嘗試與突破的機會。 某日,我在線上課程遇到一位外國老師。課堂過後,他都會留下回饋,記錄今日的學習內容、鼓勵的話,還有他的學習方法。有一次,他對我說:「你可以準備一本小字典,把最近學過的單字抄錄下來,在下一堂課試著用到,並且故意小小地犯錯。這樣如果老師糾正,你會得到更多補充,也會記得更深。」 「故意犯錯」這句話,我反覆琢磨。打破完美,換來學習的契機,值得嗎?學習語言時,我們常因害怕文法不對、發音不標準而不敢開口。但真正進步快的人,往往是那些勇於表達、願意被糾正的人。就像古希臘人熱愛辯論,在激烈的挑戰與反駁中,他們反而更快掌握真理,獲得深刻的答案。 這位印尼老師的提醒,打破了我傳統的學習觀念。從那之後,我在抉擇時,多了一份勇氣,願意嘗試、願意走上未知的小徑。錯誤,不再只是失敗的標記,而是成長的踏腳石。 紀伯倫在《先知》中寫道:「任何人都可以給你啟發,其實都在你知識的曙光中半夢半醒,老師漫步在神殿的暗影之中,走在門徒之間,他們奉獻的不是智慧,而是信念與愛心。」老師的價值不只傳輸課本知識而已,老師分享的一個小小的道理,也能像火炬一樣,照亮前行的道路。教師節前,我想起這曾點亮我生命的老師。因為他,我才有了故意犯錯的勇氣,而不怕犯錯,才有機會真正的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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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某人亦是人
落雨天的下晡 我攑雨傘 佇植物園散步 行到水池邊 看水中影是無奈的水滴 無奈是水滴的漣漪 我拿出手機仔 對準水面 看著雨點打入池內 細窟的池水大叢的山蘇 翕一張叫作寂寞的相片 翕相翕到厝邊的查某人 伊親像一幅孤單的畫 落雨天的下晡伊攑著雨傘 佇植物園的涼亭散步 看水中影親像是伊的後生 厝內大細項代誌 尪攏替伊作決定 伊應該毋是孤一個人? 寂寞的水邊有寂寞的柳枝 伊的心內隨時有這兩個人 就是攏無伊家己 若有人問伊啥 伊遵照尪佮子講的回答 這是疼痛抑是失去自我? 伊猶原逐日散步感覺幸福 攏無發現家己漸漸無人格 我晃頭這款舊社會查某 有人做家後做母親就歡喜滿足 毋免我操煩無論查甫查某 攏愛先做一個人格完整的人 毋是任何人的附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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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真物
「真實」,是一種殘酷,一場悲劇。因此,不小心遇到真實的面目時,人們總會將目光別開,只敢看著投射出來的背影,再解讀影中的事物與含意。 現在的世界並沒有真實,大家都裹著一層又一層的外衣──或說是糖衣,轉化成網路上所呈現的影像、聲音、文字與味道,藉以面對外界的一切。我只知道自己是真實的人,一個活生生需要養分與快樂的生物,然而訊號另一端是否人類就無法知悉。 自從人工智慧突破了古典的圖靈檢驗、現代的新圖靈測試,進而取得類似貓狗寵物的法律地位之後,它們──不,應該寫成他們,不然會被告──已經具有「法人」身分,可以在虛擬世界中進行真實人類能做的一切事情,且不需要表明自己是一部電腦,如同小說大多不會宣稱內容完全是虛構的,自然會有人當真。這時的我們想要網路交友,簡直就像一場線上諜報戰。 目前「草食系」已成主流,他們願意跟AI虛擬對象廝守一輩子。如果電腦的儲存進度就像是「永恆」的概念一樣,那麼儲存於不同記憶體的好幾個虛擬對象,就像是自己多活了幾輩子,豈不是賺到了幾百年時間?只不過我的觀念還是太保守了,不想賺這種時間,我比較想要接觸到真實的人,有肌膚溫度的人。 從小熟識的一位草食系朋友A+P卻說:「那個只要買皮層感知套裝就可以啦!我有二手的,要不要先借你試用一下?」我想他大概沉迷在花花世界太久了,不清楚我在說什麼。在虛擬世界裡,我們就像一個個節點,即使彼此接觸過好幾年,也不一定能確認對方是否真人,畢竟社會已經變成這樣,沒有幾個人願意舉起腳步踏出家門──如果「家」指的僅是住處的話。 我們這一代被人工繁殖出來的真人,若要硬說父母是誰,只能說是電腦了。這只能埋怨世界太亂又太進步,搞得人類不敢生也懶得生。各國政府只好見招拆招,通過「胚胎農場法」來培育小孩,以免人口凋零、國家滅亡。自從這種人工培育取代了鼓勵生育,就解決了人口老化與勞動力缺乏的問題,簡直就是人類的救星。 「怎麼還有人想要進行真實接觸啊?好噁心。」我被另一個不太熟的草食系朋友Z+G說得一無是處,還好在網路遊戲認識的肉食系朋友○醬一直鼓勵我去找一個真人。雖然他看起來似乎很喜歡我,常常有意無意地刺探我是否真人,可是我不喜歡他,因為我喜歡的是真實的女生,而他一直保持神秘的雌雄莫辨狀態。 只不過網路上偽裝真人的AI實在太多,總是難以分辨。○醬在尋求真命天子或天女的路程應該經歷過很多困難,所以經驗老到,還能將他們區分成三種等級: 第一種是騙錢AI,他們很容易就會露出馬腳,因為感情進展到穩定階段時,他就會開始用很多藉口來借錢──○醬到底被騙過多少錢?好像有點多呀? 第二種是騙身AI,這種是為了進行大數據模擬,必須蒐集許多人類身體比例與思想模式,這樣才能製造出更多樣化的模擬人類,在網路上進行交友與詐騙。 至於第三種就非常高級了,○醬說著說著就驕傲了起來,連他都只有遇過兩次而已──這意思是前兩種都遇過更多次嗎?這類AI是以邁向真人為目標而進行的實驗形機種,他們既不騙錢也不騙身體數據,只會與你有真人般的互動,這時我們很難判斷他到底是不是人類。相處幾年後,他會像一般朋友一樣逐漸消失於視野,因為他們已經不能再獲得任何新資料了,於是就淡出了你的生活。如果你以為他是真人,那麼這就是新圖靈測試的成功。不過○醬告訴我要怎麼區別這款AI:「你必須一直問很多問題,留意他多快能回答出來。」 我聽了滿頭霧水──難道答得快就一定是電腦嗎?也有可能是網路問題呀。可是○醬說這種快慢很難形容,必須要實際體驗才會知道那微妙的差別,沒辦法跟我解釋清楚。於是我馬上用他說的方法來測試他:「你吃飯了沒?」「要不要一起破昨天那個大魔王關?」「你到底被騙了多少錢?很有錢喔!」他也立刻回答「沒,你請我?」「好!」「你才被騙錢,你全家都被騙錢!」 AI法人化之後,「草食系」不再是以前那種被動與溫馴的代名詞,而是轉變成只想找虛擬伴侶的族群。他們幾乎都是人工培育出來的,對於虛擬父母非常習慣,因此也很願意接納另一半不是真人,還常常將培育階段的字母代號,當做自己的暱稱。反而是虛擬AI較常使用正常人類名字,除非他們想要假扮成培育人。 不過,就算是培育人,也會有情感,也想要有社會互動。所以在虛擬世界裡,不能只用暱稱去尋找與判別。我在情路上一直跌跌撞撞,這可是經驗談。然而有時候,桃花也會不小心多開出一朵。 ○醬在一個虛擬演唱會偶遇一位活潑的女生,他強烈地認定她是真人,因此想讓我們認識,並約了見面。我穿著剛借來的皮層感知套裝,第一次進入虛擬咖啡廳,想喝喝看虛擬飲料的滋味──雖然據說不怎麼樣。才剛坐下就看到○醬與那女生一起進來,○醬先介紹她叫做紫依。從她說話的語氣中,可以感覺到她個性外向,只是因為剛見面,似乎有點害羞。現在當面詢問對方是否真人已經如同探詢女子年齡一樣不禮貌了,我當然不會再犯──喔不,我當然不會犯下這種無知錯誤。 至於真人的實際年齡到底幾歲,也已經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虛擬環境中想要讓別人感覺到他幾歲。不過也有那種今天十八歲明天卻五十歲的「跳齡人士」,他們通常不是神智不清,就是電腦日期因為電池故障而設定跑掉了。 我們三人表面上聊著共同話題,其實內心正在運用實戰經驗企圖套出一些真實資訊。「那次我到捷克,看到天文鐘仍然在運轉,實在很感動呢!」「天文鐘是什麼?」紫依歪頭問道,姿勢有點可愛。「你上網看就知道了。」「欸……你就直接跟我說嘛!」○醬在一旁也說:「人家女生都問了,你還不趕快講?」 我在心中暗想,這年頭用來強迫別人的傲驕模式早已輸入AI,並不能做為判斷基準。於是我轉移話題,聊到坐飛機的麻煩,這也是許多人沒有經歷過的,因為虛擬世界已經把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與觸覺通通實現,何必再拖著真身跑到那麼遠的地方累壞自己呢? 紫依不斷地詢問她想知道的問題,就像一個好奇寶寶。我心中思索著她若是真人,也許真的很想知道這些事。不過如果她是AI,也可以偽裝成什麼都不知道,只為了接近我。現在從她越來越可愛的表情與動作看來……看來只會讓我無法好好思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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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額雁的秋波
一千四百多年前,唐代名詩人駱賓王〈詠鵝〉: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耳邊,婉如聽聞,野外樂游的鵝,「莪!莪!莪!」的鳴唱聲,牠那彎彎的細長頸,昂首快樂的和藍天唱和,原來牠已乘著秋風,悄悄來到金門,在水邊自由生活,弄皺一池秋波。 據研究料顯示,家鵝是由大雁馴化而來,白額雁(學名:Anser albifrons)為雁鴨科雁屬的鳥類,俗名花斑雁、明斑雁、大雁;根據最新研究顯示,在約7000年前的河姆渡文化的一處遺址中,先民已開始馴雁為鵝。這是中日學者的最新研究成果;相關論文最近已在《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刊》(PNAS)上發表,這處為馴雁為鵝提供實証的遺址是浙江寧波余姚市的田螺山遺址。 白額雁是一種遷徙的鳥類,牠在金門是屬於過境鳥,所以,要紀錄牠並不容易,通常在節氣「霜降」前後,可以在野外守侯,或許有機會見到牠的蹤跡,牠們選擇夜間遷徙,同時會在空中排成「V」字形,牠可以說是環境智慧家,牠的隊形,有助於減少空氣阻力並且可以互相鼓舞,其主要覓食時間,通常以白天為主,會以植物種子、嫩芽為主,偶爾也會在農田覓食穀物,所以,濕地、湖泊、農田都是牠會停留,補充體力的生活場域,是一種對環境友善的生活家。 可是,由於農友的耕作,常常使用農藥,不僅對土地不友善,新聞報導,白額雁曾因誤食含農藥的作物而死亡,引起保育人士的發聲,呼籲農友一起朝向友善耕作,減少農藥使用,提供白額雁宜居環境,讓我們可以與鳥共生,共享美好環境。 長期熱愛野鳥生態的好友錦地,在霜降節氣,期待再次相會白額雁,果然別來無恙!悠游水畔樂逍遙,波光粼粼,醉人心!嚓,為重逢留下見證,金門的秋波,白額雁,留下生活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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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拾讀報時光
退休後,我忽然發現自己變得消息非常不靈通。許多活動、講座或展覽,常常在別人口中聽到時早已結束。錯過的次數多了,才驚覺這樣的「後知後覺」、「不知不覺」,實在令人扼腕。因此,萌生了「訂報紙」的念頭。 想想自己在新聞界待了三十多年,卻在最後十年間鮮少讀報。那時工作忙碌,每天採訪跑新聞、寫稿、蒐集資料,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即便報社要求「比報」,也只是草率翻閱友報,力不從心。後來媒體環境變了,報導內容充斥負能量與八卦腥羶,我對報紙的興趣更淡了。再加上網路資訊氾濫,紙本報刊幾乎被打趴,很難在尋常百姓家再見到熱騰騰的報紙身影了。 網路新聞雖然方便,但缺乏固定節奏。常常一忙就忘了搜尋活動訊息,等回神時,報名早已截止。我在拙作《退休元年好神》中提到,金門最吸引我的,就是豐富的藝文活動與走讀行程,所以即便在金門退休,仍選擇longstay這裡。只是沒想到離開新聞圈後,反而成了資訊落後族。一次又一次錯過精彩活動後,我終於想通:若真喜歡金門的文化生活,就該重新拾回那份與在地的連結。 於是,我照著《金門日報》報頭上的電話打去詢問,得知一個月只要180元,那就訂吧! 完成訂報後的第一個清晨,打開門,看見報紙用橡皮筋捲著靜靜躺在門口,竟有種久違的感動。把報紙帶到餐桌上,那畫面讓我想起三、四十年前的清晨──家家戶戶的一家之主邊吃早餐邊看報,孩子們在旁聆聽大人談論國家大事、奇聞逸事……,那是屬於紙張與油墨的日子,令人懷念的味道。 也想起年輕時為了戴上「無冕王」這個華冠,把報紙當教科書般逐字研讀、做筆記,考了十四家媒體,才如願成為新聞人。如今重拾報紙,竟又找回那份專注與踏實。 看了幾天報紙,真的確認原來每天都有這麼多活動資訊報導。挑選自己喜愛的活動,依照報上的電話趕緊報名,終於不再錯過。偶爾報紙被風吹得「走位」,滾到人行道上,我笑著撿起來,心裡覺得這份每日的「報到」,像一個老朋友,即使偶爾淘氣,依然準時陪伴。 有時我外出旅行,幾天沒回家,報紙就靜靜堆在門口。那畫面竟讓我覺得溫馨──它在等我回來,有「人」等待著感覺,真幸福;也叮嚀我,生活還有許多值得關心的人事物。 訂報,讓我重新拾回了生活的節奏與溫度。每天清晨那份「咚」一聲落地的報紙,不只是資訊,更像是一種陪伴、一種儀式感。它提醒我,雖然退休了,仍要持續關心這座島嶼並感受週遭世界的呼吸。 一份報紙,讓我重新連上日常的脈動,也讓依然好奇、依然熱愛生命的自己,凝望更寬廣的時代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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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人與故鄉之間
旅人與故鄉之間,總有一份牽絆與思念。每當星月高掛,總會想起故鄉皎潔的月光,溫柔的照耀著這片土地,既安詳又沉穩。那份寧靜祥和,與曾經戰備島嶼的肅殺氛圍,形成強烈的對比。懷念暮春三月逐霧上學的日子、那細雨飄落時紅瓦屋簷下的滴答聲、在皎潔柔和的月光下騎單車;也有銀河燦爛鋪滿天際的驚嘆、晚霞映照火紅高粱的絢麗;更有海浪拍擊礁石捲起千堆雪的豪情。 暮春三月逐霧 車行敦化南路,窗外大雨滂沱,樺加沙颱風來襲,心中卻惦記著阿瓜叔代報社的邀稿。金報60,這一路腦海翻湧,琢磨著該如何落筆。離鄉已四十載,故鄉早已變他鄉,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然而午夜夢迴,故鄉的容顏卻時常迴盪腦海。 旅人與故鄉之間,總有一份牽絆與思念。每當星月高掛,總會想起故鄉皎潔的月光,溫柔的照耀著這片土地,既安詳又沉穩。那份寧靜祥和,與曾經戰備島嶼的肅殺氛圍,形成強烈的對比。懷念暮春三月逐霧上學的日子、那細雨飄落時紅瓦屋簷下的滴答聲、在皎潔柔和的月光下騎單車;也有銀河燦爛鋪滿天際的驚嘆、晚霞映照火紅高粱的絢麗;更有海浪拍擊礁石捲起千堆雪的豪情。 冬夜圍爐的火光 還記得冬夜裡,圍爐的火光帶來溫暖,桌上熱騰騰的廣東粥和蚵仔麵線,撫慰了遊子的胃;還記得節慶裡,戲棚下熱鬧喧騰,孩童穿梭人群,整個村子人聲鼎沸,喜氣洋洋!在物資匱乏的年代,雖然生活困頓,但我們的心靈卻如此富有。記憶中,屋前的水井清澈見底,小女孩哼著歌挑水洗衣的模樣,如今仍深刻烙印在腦海。 金門的容顏,寫在戰火的歷史傷痕裡,刻在金門人的身軀與靈魂中,也流進血液裡,形塑出金門人獨特的氣質:既堅毅又溫柔,既純樸又刻苦。這股長在骨子裏的底氣與韌性,成為金門人在外打拚的無形力量,賦予遊子勇氣與自信。 四季更迭潮汐輪轉 隨著四季更迭,潮汐輪轉,這塊島嶼的樣貌早已在歲月洗禮下悄然改變。老屋或許傾頹,水井或許填平,紅磚牆也可能長滿青苔,然而那些美好的記憶,早已成為我們生命裡的一部分,它們是根,是血脈,是心之歸屬。只要閉上眼睛,依然能嗅到鹹鹹的海風、聽見隆隆的炮聲與潮水拍岸的節奏,也偶爾想起那愛講故事與吹簫的鄰居阿伯,那悠揚的簫聲,迴盪在夜深人靜的海島,顯得特別孤獨憂傷,彷彿有種穿透力,穿越時空,至今仍深深縈繞在我腦海。 喜逢《金門日報》創刊六十週年慶,這一甲子以來,它日夜不懈,守護這片土地,陪伴金門走過戰地前線歲月,也見證了從戒嚴時期到和平發展的歷程。它不僅是新聞的載體,更是情感的橋樑,連結島內外鄉親,紀錄一則則感人故事,保存一頁頁珍貴記憶,豐富了金門的人文風情和歷史文化,讓後代能從文字裡看見金門人的奮鬥與堅持。 《金門日報》不只是一份報紙,它更像一位老朋友,默默陪伴著我們成長。展望未來,期盼《金門日報》能秉持初衷,持續發揮影響力,並以更專業多元的角度,為地方發聲,為鄉親服務。在這個多變的時代,依舊能扮演橋樑與守護者的角色,繼續串起遊子與故鄉的情感,讓金門的故事一代代傳承下去,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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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雙梅小檔案】 從廚房 走向畫室
陳雙梅,友朋暱稱「亮媽」,畫家。 出生於金門燕南山下,跟很多金門鄉親一樣,高中畢業就赴台工作,當時大學是個窄門,擠不進也讀不起。 陳雙梅後來入社會工作幾年後,才又考取大學財稅系,重溫學生的舊夢。學校畢業後在美商公司任職多年後,選擇離開職場,結婚生子進入家庭生活,在家相夫教子,進入人生另一個階段。一直到2019年,正式開始繪畫之路,期間連續六年參與師生聯展,並於2025的聯展中,參展十件作品,這對她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里程碑。 陳雙梅回顧往事,「已離鄉四十載,因為藝文的橋樑,才又與故鄉有了連結。人生下半場,重新演繹自己,在先生和小孩的全力支持下,從廚房走向畫室,從異鄉尋找故鄉的容顏,從苦難中找到自信。堅信在未來,我將走出屬於自己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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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報臉譜】 許水富 文字展演離人之歌
許水富,詩人,設計家,廣告人。曾使用筆名「離人」。出生於金門榜林村。 歷任金門金寧國中、台中明道中學、桃園振聲高中美術教師。金門畫會第一屆理事長。 曾摘得冰心文學獎,榮獲師鐸獎以及中國文藝協會文藝獎章、金門文化獎,以及日本國際書法金銀銅賞獎盃等。 本質和氣質就是一位詩人,許水富強調,詩人不是職業,而是一生志業。他的每一本詩集設計、編排,多數出於自己之手,也堅持以手工完成,以各種視覺變化營造和維持文字本身的質感,烘托以插畫、攝影、書法等元素。累計出版的詩集:《叫醒私密痛覺》、《許水富短詩集》(中英對照)、《孤傷可樂》、《多邊形體溫》、《許水富世紀詩選》(中英對照)、《寡人詩集》、《饑餓詩集》、《買賣詩集》、《中間和許多的旁邊》、《噪音朗讀》、《胖靈魂詩集》、《慢慢短詩集》、《許水富截句詩集》、《巷弄詩集》、《島鄉蔓延》、《我扛著我的詩上山下海》、《文字性別的獨處》等近20冊,文字與裝幀,每一本都與眾不同,獨樹一幟,流淌出手工的溫度,其中《饑餓詩集》獲2014年獲華人世界冰心文學獎,詩作亦曾被中華民國筆會翻譯外文。 浪漫,創作力豐沛,許水富對故鄉懷有深刻情感,成長過程中,歷經國共緊張、台海對峙,親炙了戰爭的陰影與殘酷,也因此詩作相較於同時期的詩人,更具樸質、深厚、密度及高度的概括,字裡行間流淌出烽火童年、離散記憶、私密情感;時而真率自然,時而曲折跌宕,建構一套自己獨特的詩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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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淨土的告白
轉眼60年的春秋天光閃過 風風光光總是年年有餘的揭露 島嶼朗朗閱讀聲鑼鼓喧天 報社副刊種植茂盛的文字花園正縱橫閃爍 有時散文。有時新詩。有時小說 記載島上人事物以及時代定格裡的當下 我們穿梭在篇篇作品中而自覺 從逗點到句號。讀到迂迴行轉的人世現場 多年來在字行邊緣找到合適的讀者位置 揭開閱讀空間。我們因文字而相遇而偉大 那些年。每天一份地方小報的秘密基地 24小時不打烊的投稿校對印刷 用文字發光。給了一劑劑的心靈疫苗 在青澀年代。曾試圖以藝評寫稿投稿 臥底在副刊前輩的角落。獨自呢喃 那些生澀論述也形成一種自我期許的顛狂 白天教職。晚上在字義微光中行筆 論調喧聲。以自己的主義捍衛書寫執念 一字一字踏入所謂的寫作行列邊界中 而島嶼副刊竟也成為我創作的腹地 打開無人問津的稿件 不忍卒讀的沉默和散落四處的字跡 唯我壯大。越界。只想找到合適的位置 在期待的每天副刊大門找自己熟悉的詞彙 逡巡寫作的果敢和年少輕狂的勇氣 如此噴吐昂首的滾燙握筆姿態 寫下多篇成冊的素燒質地作品 時序40多年的醒轉。彷若預言 文字版圖。記下那段身跋涉的文學旅次 豐富我島嶼日子。留下時間截角的語言經緯 人生故事摺頁藏有詩的呢喃 開始又重返投遞這親近的文學園地 沿著亮晃晃的招手。六十年的脈紋鑿出 那是一口井。也是眾多寫手的集散地 匯集了文字書寫的身世運鏡 典藏了作者各自的書寫能量 在這喧囂時代。閱讀文學副刊彷若走入自我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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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金門何氏羊角墓與神主牌疑案
壹、序曲:一擔雜貨,挑出三百年的懸案 在金門(舊稱浯洲)這座被海風鹹鹹地吹拂著的島嶼上,何家宗族的故事,總是會繞著一塊叫做「羊角」的大石頭打轉。每年到了清明掃墓的時候,子孫們來到陳坑,看著那塊長得像羊角、充滿靈氣的巨石,長輩們就會開始「唸」起那段古老的家族故事:我們的開基祖──仲叔公,真的是「足厲害」! 仲叔公當年從對岸的東澳「過來」,他不是坐著大轎子來的,而是「挑著一擔『賣玲瓏』的扁擔」──「玲瓏」是蝦米?就是賣雜貨啦!針線、紅糖、鹽巴,什麼生活用品都賣,是個「從頭開始」(白手起家)的打拚人。他就是憑著一股「骨力」(勤奮)勁兒,在這邊娶妻生子,安身立命,最後葬在羊角石下,變成了我們金門何氏的「頭一位開墾者」。這段故事,簡單、樸實,有著汗水的味道,聽起來就像一碗「燒呼呼」(熱騰騰)的麵線糊,溫暖了所有親戚朋友的心。 結果,就在大家準備把這位「挑扁擔的阿祖」的偉大功績「寫進去」新的族譜時,突然間,一塊「壓箱寶」等級的老舊神主牌「跳」了出來,讓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這塊牌位上供奉的不是仲叔公,而是他的老爸──添清公。更讓人「眼睛發亮」的是,添清公的頭銜簡直是「金光閃閃、瑞氣千條」:「賜進士授大理寺評事!」哇塞!元代的高官耶!中央司法的大人物! 這下子「歹戲拖棚」了!原本清清楚楚的父子關係,瞬間變成了一場「到底誰才是真正的開基祖」的家庭懸疑劇。一邊是「挑扁擔的仲叔公」,充滿了本土的打拚精神;另一邊是「當大官的添清公」,充滿了貴族的「派頭」(氣派)。親戚們開始吵來吵去:到底是兒子「給家族爭光」(光耀門楣),還是老爸「血統比較優」?這場「老爸厲害還是兒子偉大」的戲碼,直接把族譜的增修工作給「卡死」了! 貳、兩種記憶:本土的「古早味」與權力的「光環」 金門何家的這場疑案,說穿了,就是「故鄉的記憶」跟「追求榮譽」在互相拉扯。 一、仲叔公的「在地情」 仲叔公的故事,代表著宗族最珍貴的「在地化記憶」。在宗族的傳統裡,誰是開基祖,很多時候並不是看他血緣多高貴,而是看誰是第一個在這裡生火煮飯,誰的墓在這裡最有名氣。 (一)羊角墓就是「厝契」:那座墓碑,很清楚地刻著「孝慈公暨妣戴氏」,仲叔公娶了東山戴氏,夫妻合葬。這個墓地是何家子孫每年「拜拜」、維繫感情的中心。它就是仲叔公的「身分證」和「土地權狀」。 (二)賣玲瓏的打拚:這個細節「超級重要」。它說明仲叔公是個「很接地氣」的人,他不是直接帶著金銀珠寶從對岸「搬過來」的,而是靠著一雙腳、一副扁擔,在這裡完成了「創業」。這種吃苦耐勞、從零開始的本土精神,是金門人「足驕傲」的一段歷史。 (三)族譜記錄的背書:從清康熙年間的序文到民國時期的抄本,都一再確認仲叔公「遷來浯洲的第一位祖先」的地位。這是一份持續了好幾百年的「集體確認書」。 所以,對大部分親戚朋友來說,仲叔公不只是一個名字,他已經是一個精神指標:是金門何家的「頭家」(創辦人)。 二、添清公的「高官夢」 可是,當那塊神主牌重新被大家看到時,所有人心中那股「愛面子」的感覺立刻被點燃了。 (一)神主牌的「威」:在古代,一塊刻著「進士」、「評事」的神主牌,是家族「最有面子」的榮譽勳章。它代表著,我們何家的阿祖裡,曾經有人當過「大官」,這對提升家族的社會地位和「派頭」,是非常有用的。 (二)「孝慈」到底屬誰:神主牌上把「添清」跟「孝慈」並排寫在一起,讓很多人覺得:那個當大官的添清公,才配得上「孝慈公」這個「足高」的稱謂。仲叔公,搞不好只是他的兒子,接手了老爸在金門的事業而已。 (三)戴氏太太「出包」:神主牌上寫的是「添清孝慈何公妣太孺人戴氏」,結果跟羊角墓的「仲叔公妣戴氏」太太「撞名」了!這「丟係」不可能的事情!最有可能的狀況就是:後人在「立牌子」的時候,把仲叔公太太的姓氏,不小心「寫到」了老爸的牌位上!這也間接說明,神主牌上的資訊,根本就是「七拼八湊」出來的。 這場紛爭,就像是在看一部家族的老照片,結果發現同一個人,在不同的照片上被貼了不同的標籤,讓大家霧煞煞。 參、歷史的柯南:「打假」大官頭銜 為了徹底釐清這件「代誌」(事情),我們必須請出一位「歷史柯南」,來鑑定一下添清公這個「大理寺評事」的官職到底有多「不靠譜」。 我們就暫時忘掉族譜那些硬梆梆的數字,用最「生活化」的方式來了解「時間」這個概念: 一、官職的「有效期限」問題 添清公的官職是元代的。要知道,元朝(就是忽必烈那個年代)「開國」之後,在中央政府機構的設立上特別「隨興」。他們曾經想要設立「大理寺」,但這個機構的「壽命」比金魚還短,一下子設、一下子又廢,存活時間非常短。 更「欠揍」的是,當時的元朝,在短暫設立「大理寺」的時候,所任命的官員名單裡,根本就找不到「評事」這個職位! 這就好比說,添清公在一個「只存在了三個月的單位」裡,擔任了一個「根本沒被批准設立的職位」。這哪是當官,這根本是「在演穿越劇」,或者說,是後代給他開了一個「虛擬的榮譽職」! 二、父子三代的「時空錯亂」 我們再來看添清公、仲叔公、國正公(仲叔公的兒子)這三代人的關係,這簡直就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的連環套: 我們有一個最重要、最可信的「時間錨點」:仲叔公的兒子,國正公,是1324年出生的。 (一)「麥阿捏」(別這樣):如果添清公非得在元代「大理寺」剛開始試辦時(大概1270年)當官,那麼他得在1270年之前就出生。 (二)「安捏母丟」(這樣不對):仲叔公在他之後出生,那麼仲叔公至少要到1290年左右才成年。 (三)「金驚」(真嚇人):那麼,仲叔公必須在1324年,也就是他「五十幾歲」的時候,才生下國正公! 一個五六十歲的阿公,還在生小孩,這當然有可能。但最「大條」(嚴重)的問題是:如果我們按照這個時間倒推,添清公的出生年,竟然比他的老爸元鎮公的出生年還早!這不只是一個笑話,簡直是把家族的「世系圖」給徹底搞「亂七八糟」了! 所以,無論怎麼從時間軸上來「追查」,那個「大理寺評事添清公」的記載,都像是一個「修圖修過頭,但忘了對時」的歷史烏龍。它強烈暗示我們:添清公這個官職,是後代為了「顧面子」,硬是從更古老的阿祖那邊「借來」的,然後貼在了添清公頭上! 肆、結論:讓「挑扁擔的阿祖」跟「光榮的祖宗」和解吧! 這場鬧得沸沸揚揚的「阿祖爭奪戰」,到頭來,其實是一場關於「我們是誰」的選擇。 我們不能因為添清公的神主牌上寫了個「灌水」(誇大不實)的元代官職,就否定了仲叔公在金門這塊土地上,真真實實「挑扁擔、賣玲瓏、娶戴氏、葬羊角」的巨大貢獻。 仲叔公,是金門何氏的「拓荒者」,他代表了家族在浯洲的起點和打拚精神。添清公,是金門何氏的「門面代表」,他承載了家族對「高貴血統」的浪漫想像。 為了親戚的和諧,以及族譜的「順利生出來」,最聰明、最有人情味的辦法,就是「父子雙贏,大家和好」: (一)分清楚:必須明確區分「在地開基祖」(仲叔公)與「血緣上溯祖」(添清公)的不同。 (二)仲叔公:繼續擔任「浯洲(金門)開基始祖」的頭銜,他是我們在這裡的「頭一個」。 (三)添清公:繼續享有「東澳血緣上溯祖」的尊榮,他是我們血統的驕傲。 (四)族譜「加註」:在族譜中,我們應該用有點幽默又很認真的語氣註明那段「大理寺評事」的記載:「經過後代子孫仔細比對,這個官職的記載跟元代歷史與家族生育年代有點『對不上』,可能是後人為了『光宗耀祖』的美意,但祖先的偉大精神不變,特此記錄,讓後代子孫『想卡多一點』(多思考一點)。」 一個「夠力」(厲害)的家族,不僅要能接受光榮,更要能勇敢地面對歷史的「烏龍」。我們尊重本土記憶的溫情,也尊重「實事求是」的精神。當我們最終完成族譜時,它將不再是一本充滿爭議的「舊資料」,而是一部同時記載了「挑扁擔的真阿祖」和「神主牌上的假官」的、充滿人情味與反思精神的家族史詩! 這場跨越數百年的「羊角墓與神主牌疑案」,最終的「標準答案」,或許就在於我們能否用一顆「大肚」(寬容)、幽默的心,去擁抱祖先們留下的那份不完美,卻又「足可愛」(非常可愛)的歷史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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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前婆婆的和解練習
終於從結婚到離婚再到前夫過世迄今,在昨天早上探視女兒的過程中,由於女兒對我長期並未盡到為人母的責任全程怒氣沖沖,在一旁尷尬不已的我轉而和前婆婆聊天,沒有想到這一次的深度對話竟然成就了我的另類和解練習。 察覺怨懟放在心上久了,長繭了:氣憤的傷痕並未隨著時日一久就自動消逝,前幾天才在一次失控地脫口而出的話語中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徹底如同自己認定及想像的:放下和前進。停留在自我催眠當中的我經過情境的刺激和誘發之後,躲藏在內心深處被暗自壓抑的心事當場冒出頭的那一刻裡,我才留心到其實隱藏在冰山下一角的情緒正在告訴我它有話要說,而在那一剎那間我對自己擁有了更多的理解和深深的接納。 也許女兒轉身走進房間內不願意和我外出吃飯也是情有可原,缺席的母親和不諒解的女兒構成了「一杯冷掉的咖啡」,而女兒的倔強也讓我看見自己當年的任性和對情感的一意孤行如何一步步地帶領著自己逐漸走到今日……如今往事不可追,我也無法改變過往,只能將之視為寶貴的人生經驗並且努力讓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轍,就不枉費年輕時種下的苦果。 這次和女兒的不歡而散也並非全都是徒勞無功的嘗試;當女兒看到我拿給前婆婆的紅包之後露出難得的笑容又再次提醒我金錢並非萬能,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現實,聽到前婆婆分享她如何在歷經喪夫之後,堅強地負起養家且承擔起已逝前夫的債務及責任時,彷彿看見一個苦命的人一生面對她早逝的丈夫及撫養三個小孩的身影,再到前夫英年早逝帶給前婆婆的悲傷及失落,歷經種種生活的磨難、命運的無奈,卻仍然必須提起精神面對的坎坷,而對她有了更多的同理與寬恕。 放下與釋懷的日子即使來得遲了,和人生中必要的創傷擁抱交手過程中,依然抱持著感恩的心書寫記錄著生活的變遷,也對我的生命從困頓轉化及蛻變的歷程中擁有的一切幫助充滿著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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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西根的楓紅
去年那些甜如蜜,回憶 不斷播放的孤單 來不及寄出的明信片 跟你說的話,都在你的 窗前,你的秋陽裡染紅 有了動人的樂章,每次 每次,像新的夢 凝望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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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羅河的星空
夜的呼吸 在河面上閃爍 星星像古老的眼睛 注視著流動的記憶 它們知道 三千年前的一場潮汐 也知道 愛如何在石碑的裂縫裡 慢慢風化 尼羅河── 妳的水色有光、有影 有愛西絲藏起祕密的手勢 也有凱羅爾低頭時 那一抹不敢流出的柔情 當天狼星升起 妳的波濤開始說話 那聲音,像遠古戰士的心跳 拍擊著今日的夜 我俯身 聽見風的指尖 撫過妳的額頭 像一場未完成的愛 在時間裡反覆回潮 而妳依然蜿蜒流著 不為誰停留 只在星光下 靜靜訴說 一個無人能記起的 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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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日報60週年】上帝收割的季節:謝輝煌從怒潮學校到正氣中華
他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歷年來在報刊上發表文章的紀錄本,上面清楚記載了作品篇名、文別,寫作時間、地點,發表時間、刊物名稱,稿費多少,他指著第一篇發表在《正氣中華報》的〈我要戰〉的稿費欄說:我是從一塊錢稿費開始寫起的,三塊、五塊、十五塊、四十塊,對於當時買點牙刷、牙粉、肥皂、墨水不無小補。 過了中午,爬上中和復興路的公寓三樓,一進到前輩詩人謝輝煌老師家裡的客廳,他隨即說:臉書文寫到快結尾了,你稍等會馬上好。坐在椅子上靜靜看他整顆頭緊緊盯著發光的電腦螢幕,右手在寫字板上來回筆畫,不一會他將文章送出後,來到我左前方坐下,我問起他:使用電腦寫作多久了?他說:用電腦寫作已整整九年,不過我還是習慣先在稿紙上爬格子寫完初稿,然後在電腦上邊打字邊修稿。 怒潮花開 您何時開始寫作?他帶點鄉音,嘿嘿嘿地笑了一長聲後說:民國四十年在金門《正氣中華報》發表第一篇作品,散文〈我要戰〉,但真正講起來是民國三十八年,隨著我們那個叫「ㄌㄨˋㄔㄠˇ學校」的訓練班,來到台灣。他說到這我連忙插話說:「ㄌㄨˋㄔㄠˇ」兩字怎寫?他嘆口氣起身到書房,拿出幾篇在報刊上發表的《金門憶往》系列文章影印本,一篇篇攤開讓我看上頭的篇名,我這才了然,原來是「怒潮」,他說:你看看〈「怒潮」花開~滿天下〉、〈我們都是來打游擊的-寫在「怒潮學校」來台六十週年前夕〉、〈無贛不成軍-留金歲月瑣憶〉、〈莒光樓前話英雄〉、〈胡璉將軍在海上「失蹤」了嗎?〉、〈柯班長〉,這幾篇通通送給你,都是我寫那段當兵的往事。 他接說:隨著「怒潮」來到台灣,駐地在新竹新埔訓練時,學校有本《怒潮校訊》,這本校刊一部分是上課講義,一部分是副刊,刊登老師和學長們的「從軍文學」和「生活小品」,我們同學的教育水準參差不齊,有大學生、高中生、初中生,有畢業的有肄業的,那年我十七歲,剛剛從初中畢業不久,寫作對我來說根本摸不著邊。看了他們的文章引起我的共鳴,寫了一首兩百多字,像四言詩的〈康樂富強〉,在家鄉的初中國文老師,左手水煙筒,右手紙煤子,教我們唸的就是這種半文言半白話的玩意兒,拿給大學肄業的學長蕭邦治看,他替我修改了一句,鼓勵我拿到校刊上發表,不久被刊登出來,但我還不知道自己已是「作者」,校刊無稿酬,更不知「稿費」是何物,在投稿知識上,幾乎是「文盲」狀態。 三反五反 您是怎來台灣的?他嗓音高亢又笑了一長聲後說:打共產黨啊!民國三十八年初中剛畢業,整個大陸亂得一蹋糊塗,中共快要打進上海,我們江西那個地方已經風聲鶴唳,大家都想往外逃。當時家鄉有個唐叔祖父在省會南昌,任省政府一級主管,經理處處長,我帶著幾個親戚一塊湊合的六個袁大頭,一個人從吉安市安福縣赤谷鄉赤谷村,走一天路程到縣城分宜,搭浙贛鐵路到南昌去投靠叔公,想跟他去外面闖蕩,等創了業賺了錢再回家,哪曉得這一走,回家的路竟走了將近四十年,回到老家人事全非,一身病殘的母親早已病逝,父親因我這層在台關係,在民國四十一年,中共三反五反爭大會前,跳河自殺。想當初我要是沒出來,也不會好到哪去,不是被宰掉,就是被拉到抗美援朝當炮灰去了。 到了南昌,很多兵團為因應大量初級幹部之需求,都在那以各種名義,像孫立人以「第四軍官訓練班」,胡璉以「怒潮學校」,吸收知識青年入伍從軍。那時告訴叔公我想報考孫立人的「第四軍官訓練班」,他說台灣那麼遠,你要當兵很簡單,到省政府直屬的「保安司令部」來當兵,也能就近照顧。於是我聽他的話留在保安司令部的警衛營當兵,不久共軍打過來,省政府由北向南撤退,半路上叔公託保安第十二團團長袁效祈,把我從贛州帶到瑞金報考「怒潮」,袁團長帶出來的青年學生也紛紛跟進,隨後二十多人同赴潮州庵埠向「怒潮」報到。 不久傳來「怒潮」兩千多名師生要遷往台灣的消息,我們這些沒看過大海、沒看過船的土包子,還高興的跳了起來。民國三十八年九月三十日,新任校長柯遠芬將軍帶我們從庵埠行軍到汕頭港,登上招商局的海辰輪。十月二日在傾盆大雨中從基隆港上岸,那天輕颱籠罩台灣,搭火車到台北火車站,走鄭州路轉延平北路上台北橋,在新莊國小住了幾天,過中秋節後,一半坐車一半行軍至新竹新埔鎮。來到新埔不久,十月十三日廣州陷落,「第十二兵團」由東南長官公署正式接管指揮,奉令從汕頭出海,往舟山、金門增援。 「怒潮」借用新埔、石光國小部分空間當校舍,從十月中旬開訓不久,古寧頭和登步島先後傳來大捷,胡璉聲望也如日中天。訓練至隔年八月,傳說當時任陸軍總司令的孫立人與胡璉不合,孫認為兵團設立的訓練班,不能擺在台灣,要搬到金門,也因「第十二兵團」贏得兩次大捷後,兵團番號被取消,變成「金門防衛司令部」,「怒潮」形同是金防部的幹訓班。九月遷往金門,持續訓練一個多月後畢業,分發到步兵單位當見習排長,官階應屬准尉,等發餉我們才知道,領的是二等兵月薪七塊錢,明的講「怒潮」是未立案的黑市學校,以學校名義較容易吸收知識青年,國防部認為是胡璉自己招來的,不承認有我們這批人,於是胡璉升我們為「超級上士」月薪三十塊,二十三塊差額由胡璉自己掏腰包補貼。 正氣副刊 接著談到下部隊後,開啟了寫作生涯,他說:我是從最差最落後的縣份的山區出來的,鄉下和城市的教育資源差很遠,見解也不一樣,離家前連電燈、腳踏車都還沒見過。下部隊後,有幾位原在「怒潮」不同隊的老師、同學,喜歡寫小說、散文,不時在《正氣中華報》發表文章,他們看我年紀小,像小弟弟一樣,我也跟著他們學寫作,那時也買不起書,有同學從大陸帶書出來,我也跟著他們搶書在煤油燈下讀,我才初次開了眼界,知道有巴金、沈從文、冰心、謝冰瑩、朱自清、福婁貝爾等等作家的名字與作品。聽他們講沈從文、謝冰瑩都是當兵出身,後來成了大作家,他們當兵可以寫,我們當兵也可以寫,我們同樣是作著寫作的夢。 寫了一堆一篇也登不上,主要是水準不夠,還是持續一直寫一直投,後來《正氣副刊》主編孫瑋,把我還可以的文章,一篇篇登出來,就慢慢發展成興趣,孫瑋可說是我寫作的啟蒙導師,沒有他當年的愛護與鼓勵,寫作的夢,老早就作古了。一開始也不知新詩是甚麼樣子,在報紙上看別人這樣寫,我也跟著這樣寫,寫的都是一些反共抗俄、要回家的狗屁詩,那時能看到的報紙大多是《正氣中華報》、《青年戰士報》,《中央日報》連級以上才有,幾乎很少看到。「超級上士」搞了很久,通過甄別考試才升上准尉,但沒職缺,國防部下來處理,把我們一部分人招考到宜蘭聯勤通校,受訓後於民國四十三年派到浙江外海,南麂島上的電台工作,隔年隨大陳島一起撤退回台。 寫作與安不安定有關係,從南麂島到基隆港、蘇花公路115K,再往東烏石鼻等等,職務東遷西調,只能這看一點那看一點,到處吸收一點,那時連大名鼎鼎的紀弦、覃子豪都沒聽過,五○年代新詩論戰,也是很後來才曉得。民國四十五年在《青年戰士報》看到「軍中文藝函授學校」招生廣告,也曾加入函授學校,但學習效果不大,主要是函授班的講義,都是由大學教授擬出來的,像音韻學、修辭學,沒有高中程度很難吸收得了。民國五十四年,政府準備趁大陸文革動盪之時反攻大陸,調了六百位通訊人員,前往龍潭虎嘯營特種部隊,我是其中之一,後來美國不允許而作罷。在龍潭因工作比較安定,有房子可住、有床鋪可睡,也開始在軍中刊物發表文章。 隨他來到書房,尋找拍照場景時,視覺被床底下露出的墨綠色木箱子給深深吸引,問起這口木箱由來,他笑說:這是早年在公館蟾蜍山時,請一位士官長幫我製作的樟木箱,上面的白字「金龍」就是「金龍演習」,「210」是我當通訊官的代號。以前在軍中哪有地方讓你放東西,一口箱子裝的也就是一整個人的所有家當,弦早年在軍中的家當,也僅僅是一口肥皂箱。 我要戰 他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歷年來在報刊上發表文章的紀錄本,上面清楚記載了作品篇名、文別,寫作時間、地點,發表時間、刊物名稱,稿費多少,他指著第一篇發表在《正氣中華報》的〈我要戰〉的稿費欄說:我是從一塊錢稿費開始寫起的,三塊、五塊、十五塊、四十塊,對於當時買點牙刷、牙粉、肥皂、墨水不無小補。從軍中報刊開始寫起,也寫進了《公論報》、《中華日報》、《中央日報》……。 拍完照離開前,問起他近來身體狀況,他嘆口氣說:唉,腿腫得厲害,爬樓梯也喘得厲害,都八十六歲了,等哪天能量消耗完就該走了,人生不過就是這麼一回事。他說到這我腦海中浮現,幾年前他在活動場合,曾對我說過的一句話:現在正是上帝收割的季節。 (謹以此文,誌念正氣中華報第一代投稿人謝輝煌先生。謝輝煌(1931~2018),本文原載陳文發《書寫者,看見》,經作者重新改寫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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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發小檔案】 書寫者,看見
陳文發,攝影家、作家。 以15年間拍了400多位作家,結集《書寫者,看見》《作家的書房》等書。 驅使陳文發進入作家世界的主因,「我可以藉此機會去拜訪作家的書房,去聽聽他們開口講自己的故事,親身去感受作家,作品以外的情緒起伏」。 陳文發多年來結合攝影專業與文學愛好,陸續製作「台灣前輩作家」、「台灣詩人群像」。他特意尋找許多被忽略的老作家,謝輝煌就是其一。 中國時報記者林欣誼曾以〈老派陳文發穿梭作家書房〉報導:陳文發自認拙於言詞,2010年因雜誌專欄邀約開始系列寫作,看盡作家百態,他眼中的作家「和一般人沒什麼不同,都在面對自己的生命,只是多了一支筆替自己代言;1970年出生的陳文發,在閱讀上卻有個老靈魂,他愛逛舊書店、藏書近萬本,對前輩作家特別熟悉,和老作家也往往能成為忘年之交,「因為我會談起他們那個年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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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卡帕多奇亞熱氣球之旅
暑期我和外子報名參加可樂旅遊,選擇「土耳其」就是要體驗搭乘「熱氣球」眺望遠景的樂趣!這是自費行程,每人需花費300美金,然而有錢也不見得能搭乘,這是可遇不可求的體驗,第一天熱氣球因風大不飛,深感惋惜,還好第二天如我們所願,算祈禱成功了!我們這團共有18位團員,其中只有8位願意凌晨4點50分飯店大廳集合,我們帶著惺忪睡眼坐上小客車,摸黑前往搭乘熱氣球的熱門景點,下車後望著工作人員幫超大熱氣球打氣和加火,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等候,興奮與期待的心情難以言喻,這輩子第一次搭乘熱氣球的願望終於要實現了! 熱氣球扶正準備就緒後,我們依照工作人員指示爬入熱氣球的籃子內,籃子分左右兩邊8個區塊,需控管人數保持平衡,一個熱氣球可坐28至31人。近年來熱氣球升空數量因安全考量受限制,當日因剛好遇到熱氣球嘉年華活動,參與的人潮很多,空中的熱氣球造型有酷企鵝、火箭、鸚鵡、章魚、小熊等圖案。我們搭乘可樂旅遊的熱氣球也慢慢升空,帶著興奮的心情拿著手機拍攝日出,在熱氣球襯托下的美景真的好療癒,有懼高症的我選擇勇於挑戰克服心理障礙,美景當前只顧著拍照和錄影,這趟土耳其真的是不虛此行了! 熱氣球駕駛員是一名留著金髮綁短馬尾的女性,負責拿長桿機器拍照的是戴著鴨舌帽的男性,兩人分工合作無間,讓熱氣球在空中忽高忽低飄了50分鐘左右的時間,讓我們從高空中四面八方欣賞卡帕多奇亞的奇景,感謝一切都是阿拉最好的安排,如果今天沒飛,就要寄望最後一次機會在鹽湖的熱氣球體驗。 當熱氣球準備降落時,我們必須全員蹲低、身體重心向後並雙手拉著籃子邊的粗繩,地面上也要有很多人力抓住籃子,協助將熱氣球安全降落在長條型的貨車上,綁緊確認安全無誤之後,才能讓乘客一一從籃子裡爬下來。等待期間我們看到有一對穿著白紗和西裝的新人在熱氣球旁拍攝婚紗照,還有兩位帥氣的工作人員將方桌展開,鋪上藍色桌巾、擺上花束,接著將高腳玻璃杯排成兩個三角形,倒入紅色香檳,原來準備要舉辦慶功宴呀!我們一人拿一杯香檳,舉杯慶祝與拍照,接著頒發搭乘熱氣球證書,恭喜各位完成熱氣球體驗任務,為這項難得的人生體驗畫下完美句點。這趟土耳其─卡帕多奇亞熱氣球之旅,真令我永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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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許獬贈海」到「三鄉結義」來看宗族與聯甲的關係
面對楊萬孚的直言不諱,許獬並不以為忤,反而覺得他相當坦然,並有感於對方的救命之恩,隨即決定撤銷訴訟,囑咐船主返航,願意再與楊萬孚好好談談,重新釐定海面界址,約定湖下與后浦海界,以下埔下豎石為界,劃分為二,數百年來仍屹立不搖,足資佐證。 而同樣與湖下海域毗連相鄰的古寧頭海域,李家也常因為海界問題與湖下楊家產生糾紛,李家認為對方越界侵佔,就以許獬贈海所留下的海契範圍向其收取租金,楊家起先是同意,後來發現這個海域本來應屬於他們所有,因而在數年後就拒絕付租,雙方因而發生口角,接著就演變成肢體衝突,楊家就糾眾把來收租的人給攆了出去,由於古寧頭李家以勇悍著稱,收不到海稅就算了,還被打了一頓,這可是奇恥大辱,於是就趁潮汕人來跟湖下楊家買蚵殼時把船蕩翻,沒想到楊家的人卻因此溺斃,鬧出了人命,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湖下楊家要求賠償人命,古寧頭李家認為對方既然抗繳海稅,就拒絕賠償人命,問題擺不平,官司打到了同安,進入訴訟程序,官府派員介入調解,最後勸以和解收場,事件才告平息。 此事雖然擺平了,但雙方已有了嫌隙,難免常常會為了芝麻小事產生摩擦衝突,而古寧頭李氏宗族遇到外侮時又非常的團結,槍口一致對外,發生打架鬥毆,甚至動員林厝、南山、北山全村青壯,非與對方拚個你死我活不可,事情就越演越烈,鬧得雙方的關係,像螺絲越旋越緊。此種情事竟一直延續到了清朝道光某年,湖下與古寧頭又因海界問題,演變成村莊間打群架的械鬥衝突,甚至古寧頭還請來西浦頭的人來助陣,結果又鬧出了人命,湖下後厝二房有人被西浦頭的人給打死,湖下眾人合力將兇手逮捕,但由於對方臂壯膀粗,捆綁的過程中使出蠻力反抗,好不容易才將他制伏,他卻破口大罵,出言不馴,甚至托大是「貓乃姑」的親侄,要求鬆綁,否則等貓乃姑一來,就要給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原來貓乃姑本名莊氏乃娘,清乾隆四十七年(1782)出生於西浦頭,年幼時就送給了湖下楊家做童養媳,年滿十五歲就與養兄楊克仕成婚,因曾患過天花,所以臉上留下坑坑洞洞、凹凸不平的「貓仔面」(閩南語麻臉之意),鄉人皆稱她為「貓乃姑」,為人急公好義、俠骨仁心,好打抱不平,善於排解紛爭,頗負眾望,深受鄉里敬重,沒想到這人竟然還敢提說貓乃姑是他姑姑,這下子更惹火了眾人,將他吊起來抽打。 這時貓乃姑聽到消息趕了過來,一見果真是自己的親姪。而那人同時也見到了她,就立刻發出淒厲的哀嚎聲,向貓乃姑嘶啞地哭喊:「阿姑救我、阿姑快救我!」 聽到聲聲叫喚,貓乃姑內心泛起了苦澀,因出了人命的湖下二房是自己的夫家,而兇手卻是自己娘家西浦頭的人,錯綜複雜的心情使她感到左右為難,儘管如此,她在眾人面前仍表現著若無其事的模樣說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阿姑無能為力,救不了你。」說完了那句話,遂黯然轉身離去,任由她姪子在背後不停地呼喊。 西浦頭莊姓族人想不到貓乃姑如此絕情,對自己的親姪竟見死不救,既然這樣,莊姓族人召開宗祠會議決定,西浦頭與湖下從此恩斷義絕,不准相互往來,也不准婚配嫁娶,更不准貓乃姑回來祭祖省親。事隔一年,又到了貓乃姑先父的忌日,因之前械鬥造成的嫌隙,湖下楊家的長輩雖再三勸阻,恐此去會有危險,但貓乃姑仍執意前往,只好派遣幾名青壯護送至西浦頭外,隨時準備接應,然貓乃姑卻毫無懼意地走進村內,回到了自己的娘家,只見大哥已設好了供桌,貓乃姑也將帶來的祭品及銀紙擺上,準備捻香拜祭。這時大哥卻說要去二哥家,通知他回來拜祭,貓乃姑不疑有他,就留在娘家等待,此時忽覺得屋內異常的寂靜,這才發現連大嫂也不在,只剩她獨自在家中,連忙走出門外,見鄰居街巷都空無一人,才驚覺有異,連忙趕緊離去,又擔心途中會遭到埋伏攔阻,所以捨大路抄小巷,畢竟西浦頭是她的故鄉,這裡的巷弄小徑沒人比她更熟悉,於是就這樣繞道迂迴快步走出了西浦頭,由守候在村外接應的青壯護送返回湖下。 待貓乃姑的大哥通知西浦頭長老們準備召集族人打算綁架她做為報復,卻發現為時已晚,被貓乃姑早先一步識破脫逃了。但在返回湖下的路上,貓乃姑有鑒於此,痛定思痛,為了不讓憾事繼續發生,她打算聯合古寧頭周遭的湖下(含東坑)、安岐(含山灶)、湖尾(即東、中、西堡及湖南),倡議三鄉結義,組織聯誼會,形成一股力量,聯合起來制衡古寧頭。百年來,海界糾紛所引發的械鬥雖已不再,但直至今日,三鄉結義仍透過迎奉關帝爺的共同信仰持續維持下去,以團結三鄉並促進三鄉之情誼。 依上文所知,金門在明代土地資源分配跟科舉考試鼎盛息息相關,故流傳有「山海歸士夫」之諺語,也造就了金門第一才子許獬掌管大半金門海岸的海權,甚至還有辦法在萬曆二十九年(1601)將古寧頭海域的海權贈其恩師李椿榆,更讓李姓這單一宗族在古寧頭有了舉足輕重的影響力,但福兮禍之所倚,所形成的規模與勢力,自會產生宗姓與宗姓、族群與族群之間的相互爭鬥,帶來不少紛爭,但古寧頭李氏畢竟是大宗族,所以周遭鄰里的小宗族才會以「三鄉結義」的方式聯合起來對抗,這就是「聯甲」,不僅古寧頭,像是金門東北側中段的劉澳,接著浦邊、后宅、長褔里、洋山到呂厝也有「六甲聯庄」制衡瓊林蔡家;烈嶼還劃分成「四甲」輪祀大道公,因此在臺灣清代「金門奇士」林樹梅向當時鳳山知縣曹謹獻策,其中「清庄聯甲」應該就是他從金門的經驗所演變而來的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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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井的星光
離家多年,我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城市的光。 霓虹燈與廣告牌閃爍到凌晨,夜色裡沒有真正的黑,只有被打碎的亮;我以為那就是「夜晚」,直到這個夏天,我回到老家。 院子中央的天井依舊敞開,像一口靜默的井,井口是整片夜空,潮濕的木頭氣味混著夜來香,一瞬間把我拉回童年。 那時,我最愛在這裡仰頭看星。 阿嬤坐在藤椅上,輕輕搖著蒲扇,老爸在一旁修理竹椅,老媽端來一壺剛泡好的烏龍茶,茶香暖暖地飄。 我走近那張古老的藤椅,指尖滑過冰涼的扶手,吱呀一聲的木頭回應彷彿一顆心跳,星空比記憶中更亮,像有人悄悄擦拭過。 這些年我一直奔波於城市的霓虹,卻從未有一刻如此真切地看見天空。 回想離開前,我是怎樣匆忙:火車站的告別倉促得像一場誤點的旅程。 我曾以為「回家」是一種選擇,可以隨時延後,但坐在這天井下,我才聽見那些被自己忽略的聲音──風掠過瓦片的輕響,蟬鳴的節奏,甚至隔壁院落小狗的喘息──這些聲音交織成家族的心跳,從未真正停歇。 父母早已睡下,廚房裡卻仍留著米飯的甜味。 我打開那道舊木門,像推開時間的縫,牆上的刻痕依然清晰,那是我和妹妹比身高時留下的線,一道一道往上長,像細長的歲月刻度。 這些痕跡告訴我:我們曾在這裡,一點一點被愛養大。 我抬頭望向天井。 星星密密麻麻,月光靜靜落在石板上;城市裡的夜是吵的,這裡的夜卻安靜得能聽見自己。 忽然,一陣微風吹來,吹動風鈴,清脆得像一封未拆的信。 我忽然想起阿嬤生前說過的一句話:「星星沒有走,是我們走遠了。」 原來,我一直以為離家是告別,其實只是暫時被光遮住了方向。家的光從未熄滅,只是我錯過了它的節奏。 我坐在石階上,心裡浮現無數個遠方的自己:趕著捷運的人、深夜對著空白天花板的人、在霓虹下以為孤獨無依的人。那些夜晚,我以為自己只剩下影子,如今才明白,天井的星光一直在遙遠的另一端守望──它穿過層層雲霧,穿過城市的鋼筋叢林,靜靜落在我看不見的肩上。 有人說家是可以拆解的磚瓦,我卻知道它更像一個活著的存在,有自己的呼吸與心跳。只要我們曾被愛過,那份溫度就會滲進每一片瓦、每一道木紋、每一顆星。 夜更深了,我沒有開燈。 只靠天井的光,屋內也明亮得出奇。那一刻,我明白自己從不曾真正離開──即使身體漂泊多年,心早已在無數個夜晚回過這裡無數次。 我輕聲對著天井說:「我回來了。」沒有誰回答,只有星子微微閃爍,好像老宅在點頭,也好像阿嬤的笑聲又輕輕響起。 家,原來不需要我宣告,它早就用星光守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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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許獬贈海」到「三鄉結義」來看宗族與聯甲的關係
圈地,說得直白一點,就是把土地強行圈佔起來。一般來講,是指攝政王多爾袞在清順治元年(1644)十一月二十日頒布的「圈地令」開始,才讓八旗軍士以插旗的方式佔有明代的皇莊及無主土地為己有,所以在各地都有跑馬圈地的傳說,甚至在臺灣亦相傳施琅因平臺有功,不僅賜封他為「靖海侯」,還讓他跑馬圈地三日,於是他策馬由登陸的馬沙溝起跑,不料座騎跑到漚汪卻跑斷了腿,因此就地興建「將軍府」,昔日跑馬所圈之地稱為「施侯租」,之後率領族人及吳、王兩姓親戚入墾,形成「將軍庄」,即為現今臺南市將軍區的由來。可是「圈地令」後來就變質了,清軍除了佔有明代的皇室族田及無主土地以外,開始大量圈佔民有田地,欺壓農民,使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所以到了清康熙二十四年(1685)四月皇帝下旨「嗣後永不許圈」,才使「圈地令」正式終止。 但其實圈地並非清朝所獨創的,而是來自更早的金朝,甚至也影響了宋朝,只不過當時叫「刮地」並非圈地,而且不光是圈地,還圈海。相傳古寧頭原名古龍頭,具有山海之利,早在宋寧宗慶元己未年(1199),原本居住在泉州晉江縣龍頭山的曾從龍因高中狀元,就有權申請開發家鄉附近湖蕩的特權,於是曾從龍就圈了古龍頭附近的海,並成為世襲家傳的永業,而這也正是所謂的「山海歸士夫」在金門之先例。之後曾從龍便號召宗親渡海來金門開墾,就落腳現今位在南山聚落中界一帶的地方。由於曾從龍他們家這一脈世居晉江縣的龍頭山,故被稱為「龍頭山曾家」,而他在南山開發的產業就被稱為「龍頭別業」,雖然後來到了元代,曾家遷移回內地,原本的「龍頭別業」也廢棄變成了鹽場,但後人還是稱呼這地方為古時的龍頭別業,簡稱為「古龍頭」,而這也是古寧頭舊名的由來。 直至明代,爆發了一場爭奪皇位的內戰,因明太祖朱元璋所立太子朱標早逝,皇太孫朱允炆在洪武三十一年(1398)閏五月初十朱元璋駕崩後登基繼位,引起朱元璋第四子燕王朱棣不滿,遂以「清君側」為名,揮兵進軍攻下帝都應天府(今江蘇南京),登基為明太宗(成祖永樂帝),史稱「靖難之變」。當時出任翰林侍講及翰林學士的方孝儒乃名聞天下的第一大儒,因不願替篡位的永樂帝朱棣撰寫即位詔書,被押赴集市施以腰斬,還「誅十族」連坐周遭親友,而擔任河南監察御史的李容,為方孝儒的門生也被牽連,家人不得不四處逃難,後來年僅十三歲的李容之孫李應祥,就這樣在永樂元年(1403)隻身從對岸(翔安浦園)逃到了古寧頭的南山,受當地張氏收養,並在李應祥二十歲時將女兒許配給他,古寧頭才又由李氏繁衍開來,漸漸擴及至北山及林厝、西浦頭。 到了明萬曆年間,進士李獻可罷官歸隱,自浦園乘船順流而下,途經金門西江海域,見正值退潮整片遼闊的淺灘並沒有好好利用,於是就上岸探訪同為李氏的古寧頭族親,教導如何插石養蚵的方法,開啟金門養蚵之先風。但當時古寧頭周遭的海權仍不屬於李氏,直到萬曆二十九年(1601)金門第一才子許獬高中會元,回到故鄉遊行鄉里,特地到古寧頭南山拜見他的啟蒙恩師李春榆。師徒置酒高會,宴席過後,兩人就相約去附近遊江釣魚,釣了不少古寧頭一帶盛產的鯔魚。由於鯔魚是近海魚,許獬家鄉后湖面向外海不產鯔魚,因此許獬嚐過了之後讚不絕口。 只是聽到許獬的讚美,李椿榆卻嘆了一聲,忍不住冒出一句:「這鯔魚好是好,可惜不是我的?」 許獬聽了不明所以,以袖拭去嘴邊的油膩,一副不得其解的神情瞧著李椿榆就問:「老師此話怎講?為什麼說這些魚不是您的?」 李春榆嘆了一口氣,難掩黯然的表情,悵然若失地回答說:「這個江不是我的,自然這些魚就不是我的了。」 許獬是聰明人,聽了之後,當然知道該怎麼做,於是就依循上面談到的「山海歸士夫」之例,把古寧頭前江、後江與西江,三江環繞的地區海權圈給李家,以報答李春榆的師恩。其海界範圍就如同立在北山真武殿廟旁的〈李氏蕩記〉碑文所載:「東至後岐(現稱安岐),西至西割汕,與廈門分界;南至拋礁(下埔下村前海中),北至糧供線,與大嶝交接。」而碑額刻的〈李氏蕩記〉四個字中「蕩」所指就是現在說的「潮間帶」,擁有它就擁有了很大的生產能力,不僅可以靠它養殖石蚵,還可以將剝蚵留下的蚵殼燒成灰後,當成建築使用的材料販售,這片海域的淺灘也可以曬鹽,甚至附近人家在界內養殖捕魚,每年又可以向他們收取海稅。 李椿榆卻相當豁然大度,將海域經營權獻給了宗族所共有,由李氏六房輪年管理,使李家光靠這片海域就可以孕育生養整個古寧頭三村的人,所以明代的科舉考試會如此鼎盛,除了讓自己能入仕為官,光宗耀祖之外,讓同姓宗族擁有更多的土地與海域產業的經營權,故「山海歸士夫」使許多莘莘學子們趨之若鶩,金門第一才子許獬也不例外,他不僅贈海於恩師李椿榆,也使自己許氏族人擁有大片的土地與山海之權,南至董嶼後與洪姓交界,北至拋礁與楊姓交界,因此在后浦海域董嶼(今建功嶼)上,仍保留用來劃分界線的「頭坂許界」刻石,確立許氏所擁有的海埕範圍,印證了「山海歸士夫」存在的史實,這種社會現象在金門極為普遍,不但只有后浦及古寧頭,像是東北側的官澳、西園到中段的瓊林也都是如此,而且從明代一直沿襲到清代。 但海界不像地界可以劃分的這麼清楚,湖下海域與后浦海域又毗連相鄰,雖立石劃海為界,可是潮起潮落,雙方漁蚵民眾仍常相互越界,不僅發生爭執糾紛,衝突更是時有所聞,為這海面界址之事,在無法排解的情況之下,導致雙方終於至同安縣衙對簿公堂,相傳后浦即由許獬出庭,湖下則由楊萬孚應訊,兩人同時來到同安渡頭準備搭船,待船隻收帆靠岸停妥後,楊萬孚前腳才登舟,許獬接踵而至,不料一陣海浪打來,許獬因船身顛簸不慎跌落海中,楊萬孚見狀趕緊跳入海中將許獬救上船,使其免於遭滅頂之禍。之後許獬上前答謝並問及姓名,得知是將與自己對簿公堂的楊萬孚所救,不禁訝然地問道:「咱倆可是冤家對頭,你為何要捨命救我?」 看到許獬困惑的眼光,楊萬孚卻以不知是開玩笑還是當真的語氣說道:「姓許的裡面,你算是講理,倘若有什麼不測,換個人來,哪可就難說了,更何況剛剛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此去將與何人對薄公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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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樣音樂會
翟山坑道 音樂悠揚 男高音、女高音 在岩壁間 迴盪、呼吸 小小夾板船 弦音與水波共鳴 兩位撥動水弦的槳手 穩穩滑行 坑道成了 天然的環繞音箱 聲波貼著石紋回盪 像歲月 在黑暗裡閃光 十年前 我也來過 那時岩頂滴水 滴滴、答答 是時間的回音 十年後 閃光燈取代了濕潤的陰影 一切都顯得 柔亮、安然 這是我的心境 昔日為戰鑿洞運補的地方 如今 為和平奏起樂章 若無前人種樹 哪得後人乘涼 樂聲在坑道裡延展 像一場遲來的感恩 在石與聲之間 悄悄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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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城心證:一場13000公里的教育壯遊
終於踏回金門的土地,芝加哥的風卻仍在心頭縈繞。指尖沾抹薰衣草精油,試圖安撫那跨越十三個時區的疲憊,孩子們已埋首於作業與心得報告,而我正進行著另一種「假期」,將生活重新校準回熟悉的頻率。每當被問及「玩得開心嗎?」,微笑背後是更深刻的體悟:這趟旅程從來不是單純的遊覽,而是一場教育的壯遊。 從菲爾德博物館古埃及文物前的屏息,到謝德水族館湛藍光影中的驚嘆;從美國小學教室裡的互動羞怯,到樂高樂園裡的暢快歡笑,孩子們的瞳孔每日都在改寫對世界的認知。特別珍貴的是與「貴人們」的相會:當會長夫婦深夜仍為孩子們檢查明日行程,當林教授掀起外套展示恐龍貼紙講解探索精神,這些溫暖片段早已超越文化交流,成為生命教育的活教材。 三場交流演出中,看著稚嫩手臂舉起沉重樂器,在異國舞台上敲擊出自信節奏,觀眾席的掌聲見證了那些看不見的努力:每週兩次社團練習後,孩子們仍每日上傳自主練習影片;行前反覆修改的學伴卡片,裝載著最純真的心意,都是旅程最美的風景。 這趟旅程真正的重量,藏在那些未被鏡頭記錄的時刻:從ESTA美簽的圖文教學,到AirTag定位系統的建置,從行李重量管控到海關應答模擬,每個環節都是教育現場的延伸。當家長徹夜製作PDF教學檔,當孩子們踴躍表達演出陣形,我們共同實踐著「問題解決」這門隱形課程。 芝加哥4-16度的低溫中,孩子們清晨七點睜著惺忪睡眼梳妝,表演後仍堅持努力完成心得報告。當體驗者驚呼「樂器比想像沉重」,正是「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最生動的註解,我的濕疹與沾枕即眠,都成了這段淬鍊歷程的獨特勳章。 旅程是跨文化適應的隱形考場,時差顛倒中完成三場演出,隨時因應場地變換隊形,與不同語言的學伴入班學習,這些都是教科書無法傳授的應變力訓練。特別記得某晚檢討會後,孩子們累得趴在心得本上睡著,睫毛還沾著未乾的淚水與笑意。 教育即生活的三重覺醒,歸途的飛機上,望著雲層間若隱若現的晨光,突然明瞭這場旅程饋贈的三重禮物: 陪伴的詩學:當孩子在博物館某件文物前駐足沉思,當他們因文化衝擊而困惑皺眉,能即時蹲下身與之對話的珍貴。這種「共在」的陪伴,比任何觀光打卡都更接近教育的本質。 友誼的彌撒:短暫珍貴的夜間相聚時光,與知心好友在異國相互扶持的溫暖,讓我們在行李打包的狼狽時刻仍能相視而笑。 感恩的修行:特別要致敬兩位靈魂人物,會長夫婦像「風城鼓聲裡的溫柔地圖」,用無數不眠夜織就安全網;林教授夫婦則搭建起「文化的彩虹橋」,將博物館長廊化為流動教室。 回台後的心得分享,淚水默默模糊了視線。這群「魔鬼與天使的混合體」讓我再次確信:每個孩子都是獨特的種子,無需羨慕他人開花的姿態。而教育從來不是複製,而是讓每顆種子依照自己的時區生長。 這趟13000公里的飛行,最終丈量出的不是地理距離,而是心靈的幅員。當飛機輪胎觸及金門跑道那刻,我知道有些改變已然發生,孩子們眼底閃爍的新光芒,家長們協作產生的革命情感,以及那些在密西根湖畔許下的成長誓約,都將繼續在島嶼的日常中,奏響教育的未完成交響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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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日報60週年】「讀我」:寫在金報一甲子
金門日報不僅只是一部金門歷史過程的文字載體,有著更多的是,留下與記錄一個世代某種面向的直接印證,在那個金門人口快速外移的「落番」時空背景下,從金門日報中的某些資訊,也能看到僑鄉婦女生命軌跡的隱身與顯現,在內,她們成為守護夫家的重要隱性支柱。 每天都接觸的家鄉報 很難去回想起,人生第一次讀報,大概是在何時了! 在我幼年的時候,金門仍是軍事管制時期的戒嚴狀態,家中除了兩三本當時稱作《小叮噹》的黑白漫畫之外,我能夠接觸的刊物並不多,另外由於父親從事警職工作的關係,在那個軍警民一家親的年代,家中就很常出現《奮鬥月刊》這本小冊子,想當然耳,也就成了我最常閱讀的課外讀物,雖然對正值知識啟蒙階段不滿十歲的我,這份刊物著實是有點超齡的。而為了獲得百萬現金大獎,《讀者文摘》也是我最關心的讀本之一,小小年紀的我,總是在心中規劃這百萬大獎要怎麼樣運用,平常遙不可及的玩具或是限量版的「ㄤ仔飄」,說不定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成為囊中物,那個時候我認真的以為,原來書中真的有黃金屋,雖然從來不清楚最後到底誰抽大獎?而知道這個讀者文摘抽獎賽局的朋友們,想必如今也都一把年紀了吧。 我孩童時期的印象,金門日報總是中規中矩的出現在家裡客廳的小桌子上,猶如一份閱讀前需要屏氣凝神、坐姿端正的信仰文稿,也或許是從事警職的父親,對家中事務的嚴謹要求,潛移默化下來,家裡什麼東西該有什麼樣呈現的樣貌,或者如何擺放,總是有一定的默契與規矩存在。不過,這一份金門人每天都會接觸到的地方報紙,以在小學階段的我來說,對文字與時事懵懵懂懂的理解,關心哪家電影院播放什麼影片,比關心國家大事還重要的多呢。 生命如報紙的排版 到了國中時的讀報,在當時,學校每週律定的家庭作業,都有一份週記需要撰寫,週記中最重要的一段,就是從新聞中找出國內外大事記,家中桌上的金門日報,就成為我最好的依靠,甚至可說是唯一的參考文檔。慢慢地,金門日報之於我,從簡易娛樂需求的選項,已經進一步提升到對時事了解的媒介,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在我文字洗煉的內訓過程中,金門日報供給了我不少在那個年代難以獲取的養分,在有限的文字領域中,至少有一份規規矩矩的報刊,可以讓我學習、仿效,當然,我也怕我的人生路上,會如同報刊中閱讀過的「更正啟事」、或者是「道歉啟事」般,不小心的犯了錯,是以,在我之後生命歷程的每一步,都如同金門日報的排版般,更加的謹慎小心與規矩處事。 年歲漸長、在我步入社會的讀報,金門日報中的地區生活大小事,以及來自於屬於地區型的光榮感媒體露出,逐漸成為閱讀報紙的重心,總是能看到某某某同學又獲得了某方面的優異表現、某某單位的某人,因為工作上的傑出、或是生活上的認真,而獲得了公開的表揚,再來就是某位同學娶了美嬌娘,報紙上滿滿的紅通通祝賀版面,每一天所有周遭最新的喜怒哀樂,都能被金門日報的新聞或廣告,忠實的記錄了下來,此時的金門日報之於我,已不僅是一份地方的報刊了,已然成為我認為的「金門日記」,在我學術研究的過程中,看著將近九萬張版面的金門日報典藏資料,如同日記本上一頁頁的金門記事,都是那麼的熟悉,那麼的值得回味。 最好的鄉音慰藉 我的父親吳劍明先生(1947年~2023年),自金門戒嚴時期的戰鬥村警員開始,不斷的自我學習、在職進修,並取得中央警官學校文憑,從小警員晉升為警官,然而卻在壯年最盛之時的五十歲年紀,因病臥床年餘,進而提早退休安養,在人生最灰暗的那段日子裡,金門日報成為父親最好的鄉音慰藉,當時為了便利父親就醫診治,加上我高職畢業赴台就讀專科,母親因而決定舉家遷往台北中和落腳,自小因戰亂而無法擁有完整親情的父親,再一次因為病情而需遠離他最掛念的金門島,猶記父親雖然人在病榻中,仍交待要為他訂閱金門日報寄到中和的住所,彷彿這份「昨日報」的字字句句,都能為父親與金門,拉起一條無形的「鄉情線」,而行動無法自如的父親,也是從那時起,透過他有限的、但卻質樸真實的文字表達能力,將他的人生故事,經由金門日報副刊的投書,留下了至今令我無比珍惜的文字,父親以自身經歷而書寫的苦難年代生活記錄,在不斷的投稿與刊出,累積一定的篇幅後,也完成了《浯江憶往》與《昨夜星辰》兩本著作的出版,這對從小因為家境困苦,僅能讀到「聯合國校」(今開瑄國小)初二學程的父親,相信是從來不敢去奢望的小小成就,直至父親過世前,每每清晨,總仍能看到他在房內的電腦桌敲著鍵盤,持續的筆耕,這一段日常影像,是我內心深處,父親留給我重要的身影之一,而且你知道嗎?父親是使用「大易輸入法」而非一般如他同齡者的注音輸入,究其原因,是父親在警職後期,正巧是公部門「電腦化」的浪潮正興時,而我當時在學校已學習大易輸入法數年,父親也跟我一起學起了這特殊的拆碼輸入,但這可難為了他這一位初學電腦的新生,常常一字一字的來問我如何拆解代碼,當時我總是不耐煩的回應父親,沒有同理心的去看待父親學習上的不容易,如今回想起來真是倍感慚愧。 短暫跑線的媒體人 在我的某一段生命歷程中,也曾經短暫成為一位跑線的媒體人,由於任職的報社風格活躍,給予駐地記者極大的發揮空間,對於「新聞」這件事,我開始可以從更直觀的視角,來對時事議題,做更直白的論述,並且能融入我對事物價值的判斷,不過雖然手握筆刀,但我仍信守「平衡報導」的真理,為每一次的筆下見聞,做最為公平的新聞露出——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當時我在新聞稿上的揮灑,相較總是中規中矩報導的金門日報,確實有著非常大的差異,而在結束短暫第一線記者身分之後的迭宕工作過程中,我仍然與「傳播媒體」有著緊密不可分的關係存在,甚至連我個人的學術研究,也是以金門日報為題進行解析,在研究的過程中,讓我發掘不少非常有意思的金門往事,而自我歸納後的結果,也常常成為我在與人交談中,分享的話題之一。 時光荏苒、我已然年近半百,金門日報的讀報時間,仍然是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片段,不過慢慢我的目光焦點,從過往的時事風雲,已悄悄然的轉向,每每查看金門日報版面下方訃文所用的時間,遠比翻閱正版新聞內容更久更仔細,如果見到曾經認識的名字出現在訃聞親族結構中的一隅,心中的悵然也隨著熟悉的名字越多,就越加感傷。 歷史過程的文字載體 金門日報不僅只是一部金門歷史過程的文字載體,有著更多的是,留下與記錄一個世代某種面向的直接印證,在那個金門人口快速外移的「落番」時空背景下,從金門日報中的某些資訊,也能看到僑鄉婦女生命軌跡的隱身與顯現,在內,她們成為守護夫家的重要隱性支柱;在公共媒介中,她們的名字與身分則是在生命的最後,透過報刊上的訃文,成為族群血脈與海外聯繫的標誌,1975年金門日報刊出的一則「林府蔡老太夫人」訃文中,可以看到在僑鄉背景下,身故者多數至親,均旅居東南亞一帶,老太太在一九七五年元月一日壽終內寢、同月六日即舉行告別式,除了丈夫及次子已先亡故,長子也因在印尼經商而未能返鄉,特別透過金門日報訃文的布告來周知鄰里,僑居印尼雅加達的三子則星夜趕返金門服喪,在那個兵馬倥傯、交通如此不便的年代,要翻山越海的趕回祖地奔喪,是多麼不容易的事。不過更值得觀察的是,訃文中姻親戚友族者眾,扣除夫輩後,餘晚輩者共一百一十九人,子女以降乃至曾孫輩皆有,但卻因為子孫早期落番南洋發展,最終趕回奔喪的僅有排行第三的兒子,以及同行的孫媳、曾孫男各一人,加上原本就在金門生活的孝女及孝女婿,合計五人,若再計入姪曾孫等十二人,一百來位的親屬,僅十七位至親參與告別式,見證當時因多數金門人出洋務工的時空下,所帶來的人口結構影響,這不僅反映了人口外流的情況,改變了金門地區家庭的重組模式,也揭示了婦女在族群記憶與社會結構中的特別地位。我在研究中也看到,民國六十一年李氏家族為亡故父親刊登在金門日報上的訃文,當時排行最小的兒子,在民國一百一十二年的金門日報訃文中,也成為被子孫紀念的亡故者,但從訃文中載明的親屬關係網中,也可以觀察到其家族血緣的擴大與姻親的延伸連結,因此金門日報上的訃文,不僅是悲哀的內文,更是一種家族凝聚的宣告。也或者我可以下這麼一個註解,不論生時如何璀璨或平淡,最終在生命的離去之時,人生最後一篇對大眾的謝幕,可能就是在金門日報的訃文上。 邁入六十年的金門日報,還有著更多值得後人繼續深究的文字記錄,而且這份刻劃著金門點滴印記的報刊,每一天仍然持續的向我們招手中,等待你我的探索。朋友們,就是現在,我們繼續讀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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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伯揚小檔案】從小島望向世界
吳伯揚,媒體人,文化產業經營者。 1976年在蕭瑟的離島前線金門出生、成長,一直到國中還在畫著保密防諜海報,隨著金門解除戰地政務,迎來大量的觀光人潮,視野也從小島轉而望向更遠更大的世界,而小三通的正式開放,讓僅距數公里,但卻半世紀分離的兩岸至親得以相逢,看著父親吳劍明前往廈門認親的背影,悲傷與喜悅所交疊出的情感,萌生出以「落番」的時代背景,來傳述屬於他的人生際遇。 他述說「父親雖已離世,但在我的心中,每分享父親的故事給更多的朋友們知曉,就如同父親仍鮮活的與我們在同一個時空中,或許父親並未離去,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存在」。 吳伯揚稱自己是常態閱報人,文字自由業。就讀蘇州大學傳媒學院媒介與文化產業專業博士班,論文研究《傳統媒介的興起與轉型》,以《金門日報》1965年至2000年為研究。 圖為民國九十年代初,吳伯揚陪同父親到廈門尋親時,在爺爺曾經生活的街道所拍攝的獨照。 (楊樹清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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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
擱淺在神州與寶島之間 一塊血脈賁張的肉 當多難的母體在兵燹裡頻頻流產 唯以二仟三佰公尺的距隔詮釋親緣的真諦 每逢朝代的旌旗開始打結 波濤與水紋似乎無法填平割離的缺口 你便急遽承載逃離魚群閃爍的異夢 惶惶周旋在殿堂失溫的廝殺裡 國姓爺隊隊艨艟從未跨過咒詛的潮頭 起義者與海盜的幡幟在濛霧裡令人混沌 燻得神像與流寇的表情隱隱鬱黑 唉, 庶民的肌膚只懂調節 海風的冷與討活的熱 八二三與八三一是神聖與污衊的數字 同樣是滑稽的撕裂鑽洞 領袖的神諭是無怨無悔的馴服 戶外的毋忘在莒比較容易通風傳話 嗆烈的高粱輕鬆灌通粘連兩岸的臍帶 兩種主義在此和諧合嗚 其實彼此被經貿巨獸舔舐著快感地帶 然後齊聲歌頌民粹與血脈的不朽 (方明,廣東番禺人,台灣大學經濟系畢業,巴黎大學經貿研究所,中國新詩百年百位最有影響力詩人( 2017年),《兩岸詩》詩刊創辦人,著有《病瘦的月》、《瀟洒江湖》、《生命是悲歡相連的鐵軌》、《歲月無信》,《然後》、《我看見歲月飛逝》等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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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訪「屏菸1936文化基地」&張曉風舊居
這是友人從網路上找到的,對屏東不熟悉的我第一次聽到的據點名詞,於是兩個對於屏東市區東南西北方向都搞不清楚的人,靠著Google導航找到文化基地。設立於1936年,原為「屏東菸葉廠」。「屏菸1936文化基地」目前已有開放區域包含菸葉館、客家館、原民館、沉浸館、特展空間、商業空間等。 原來的行程規劃很周詳,參觀完文化基地後,要到附近的美食街享用當地特色風味餐。結果約定相會的地點因這位外號叫「××貓」的友人搞錯地點(貓科白天視力較差),還來個沿途辛苦尋貓記,所以耽誤行程時間了。 屏菸1936文化基地是從日治時期就真實存在的加工廠,在當時不僅是全台規模最大的菸葉加工廠區,現在老建築再生,除了看得到原本菸葉廠的歷史痕跡,在菸葉館、客家館還有結合了視覺科技常設展可以觀賞。若是在假日這裡還可以逛逛市集、欣賞表演。不過想要到室內展區看常設展(菸葉館、客家館、原民館)就需要另外購票,但99元其實很划算! 室內展區範圍不算大,但裡面的服務員態度很親切,給人留下好印象!展區內可參觀還可以玩自拍、噴字、相片配框,好玩!在服務員的指導下我玩得很起勁!就忘了肚子在抗議了。正準備離開去美食街用餐時,服務員提醒後面還有菸葉廠可參觀。既然來了那就去看一下吧! 我們走出後門看到一座龐大建築物(菸葉廠),走進去後我眼睛一亮,哇!今天來對了,原先覺得展示區的魅力不足,進入菸葉廠就像「柳暗花明又一村」!目前菸葉廠已停產了,就是一座對過去輝煌歷史的展示區,各項製作過程機器設備標明得很清楚。走在狹小的參觀鐵橋上兩旁裝設現代的繽紛光感,再看著巨大有點光線不足的各機器設備,因非假日參觀菸廠的人很少,有點陰冷,像置身魔幻世界的新奇感。 文化基地可參觀的場景設施遠比我想像的多,終於把想看的都參觀完後,已是午後二點多,那些美食夢都已打烊了,自然就錯過了去美食街享用當地特色風味餐,只好在裡面唯一的大煙囪美式餐隨意吃了。什麼皇家馬德里、0916朝日簡餐小館、泰式料理、屏東老字號肉圓……都只能用想像的。 離開文化基地後再度請出Google導航老師帶路前往「勝利星村創意生活園區」。這是全台最大的「日式眷舍」歷史建築群。「星」意旨「承將軍居住之地之先,啟培養明日之星之後」。在這座過往曾有過許多將軍居住的勝利星,為全台少有保留完整街廓的無圍牆園區。現在的勝利新村裡面進駐了近60間店家, 有文創,有美食,有展覽有各種不同類型的小店入駐,每一間都很有特色和創意。 因為時間關係我們無法好好品味這眷村的文化氣息,直接來到永勝巷五號的作家「張曉風舊居」。2019年這裡由已故作家郭漢辰申請進駐,目前是獨立書店,更是微型文學館。 這裡不只是一股濃郁書香味的書店,還是作家的家。書店特別保留張曉風的房間,還陳列許多作家的照片及手稿……。 這是張曉風14至18歲唸屏東女中時期的居住處。少女時的張曉風就開始努力投稿,也把自己的房間謂為「桃源居」。書房內陳展著作家的書桌、書架等家具,還有不少其著作與相關的物件。書店空間陳設簡樸幽雅,光感柔和舒適。 在這樣的氛圍裡選擇靠窗的圓桌旁坐下,一坐下來就有一種文思怦然之感,我身邊這位飽讀詩書,文思豐沛的文學才子似乎也沉浸在這股書香味的情境裡。當腦子裡文字正在旋轉時老闆娘(郭夫人)推薦的雪糕咖啡端來了,誘人的雪糕加上醇香咖啡,這樣的搭配組合讓視覺和味覺至今難忘回味再三,難怪是店家的「招牌」味! 回程車子向西行,屏東市區的景象倒退於車窗外,壓縮在後視鏡裡。要上高屏溪橋時夕陽笑著臉向我們揮別,霞光映照橋面及流動的車子,像一幅美麗動畫。高雄城的萬家燈火一盞一盞亮起指引我們回家。此時高雄、屏東燈火隔河相望,高屏溪水波光粼粼,一篇文章的雛形在我腦海中敲打架構,內心的喜悅微笑為今天行程畫下完美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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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鎮的老街上
每次回家,在居住的這條古老而純樸的街道上,見到的一景一物總是覺得特別親切,雖然很多時候已是物逝人非,時光卻彷彿帶不走曾經的一切,許多的時候覺得娘家遙遠,一趟飛機卻又能讓我頃刻回到家,重回童年、重當女兒,換個身份的重溫、感受、領略一切。 瞧上去斑駁的招牌看板,已是早歇業的製麵店,後輩的三個兒子輪流回老家,聽說三兄弟秉持老人家的遺言,家要有人看著、待著,才不會敗壞。他們衷心履行對爸媽的承諾,讓家依然有光有亮有溫度。也思及兒時常將店家準備拿去曬而掉落地上的手工麵線,一條條俯拾捲成一圈圈一坨坨,和鄰居童伴辦家家酒玩。隔壁的水果店,許久前也已換下一代在經營。曾經川流不息,生意興隆,阿兵哥熱絡聚集,採辦禮品、年貨的文具店,清淡低訴著夕陽產業的淒涼,而人聲鼎沸、風光一時的菜館餐廳,聽爸爸說也已經轉手賣掉。街道上那間童時拍過全家福、常流連,跑去看明星照片的照相館,也默默收攤,看了有些寂寥、有些滄桑。收集好幾本的明星相簿卻仍存留在老家的儲物間,好似靜靜守候著我的成長,見證了我童年迷偶像的足跡。車站沒有變,只是非僅有大巴士,更換了少數人乘坐的便捷交通小車。郵局還是以前的郵局,只是當年送信的郵差先生已成了滿頭白髮、老態龍鍾的爺爺。而昔日就讀的國小,建築新穎、設備汰換,母校進步、茁壯著,卻不再有我熟悉的教室與校園風景,還有我最愛去的電影院,更是廢棄許久,獨留荒涼的殘蹟……。 是不是在我逐漸踏上老的這條路上,曾經在我眼裡認為的老人也就更老,甚至已不復存在,而那時的那些店家也跟著走進了歷史,最終成了故事裡的一頁。 每次回家總要吃吃家鄉道地的傳統早餐,廣東粥配油條。還有先預訂好也未必會有的包子,傳說老闆前一晚喝酒醉隔天便無法上工,所以吃他的包子還得靠運氣,得忍受或習慣他的任性!常會當伴手禮餽贈的閩式燒餅,不管鹹或甜,儘管吃膩了,只要回家都還會再嚐嚐。甚至將幾間賣蚵嗲的店家逐一吃過作評比,還有也是要辛苦排隊的鹹酥雞,就是不同風味的好!這些對食物的癡與饞,追根究柢,無非只因為都是家鄉的味道啊! 吃地瓜稀飯時,走去雜貨店買豆腐乳、豆棗,和顏悅色的老闆娘竟然認出我是誰家女兒(明明就戴著口罩、明明每次回鄉也沒有常在街上閒晃),笑著跟我說豆棗請妳吃。不算錢!除了被她的好眼力嚇到,也對小鎮上濃厚的人情味會心一笑。鄰居也有一些獨居老人,三不五時總端來一碗麵或送來幾塊糕,大家相互照應,偶爾省得煮,很方便!甚至一起喝下午茶、聊天、串門子……看來媽媽的離開,爸爸已經漸漸找回屬於自己的生活節奏,但願他雖孤獨卻不感孤單。說到美容院洗頭,店裡沒甚麼裝潢,擺設的雜誌、椅墊、洗髮水、吹風機都呈現復古的懷舊風,記得以前對美容院的第一印象是那個藍白紅的三色旋轉燈,它無疑就是美容院的象徵啊!似乎只有音量聲響很大的電視機,勉強算是比較符合現代感的光鮮、時髦。老闆說開了30年的店,真是一段漫長的歲月啊!她也由小姐變成老婦。因為是自己的店,她早上6點多開門營業,下午4點多關門歇業(要回家煮晚餐),遇事就不開店(比如喝喜酒、看牙醫)。時間完全的自由、彈性、自我掌控!她說女人還是有自己工作好,她很慶幸有這一門技藝,能經濟獨立不用跟人伸手拿錢。這位既是老闆也是唯一的員工,白潤潤的臉龐、圓胖胖的身軀下,洗頭技術佳,按摩技術更是一流!邊分享的人生哲學與流露出的智慧,讓對在家鄉洗頭價格超便宜的我驚嘆外,也對她刮目相看! 兒時覺得寬闊廣大的一條街,現在覺得略顯侷促狹小;那時覺得整條很長的街,現在一下子就走到了街尾。到底是眼光變遠了?還是視野縮小了?那時總是一群人在街道上玩過關、救國、跳格子、擲(吃)石子、跳橡皮筋、丟ㄤ仔標、打彈珠、交換集郵郵票……總是在傍晚卡通時間《科學小飛俠》、《無敵鐵金剛》一來,或媽媽大喊吃飯了,大夥一哄而散的離去。甚至還記得元宵節提著鐵桶打洞製成的燈籠,和鄰居帶頭的大哥哥跑去小鎮街道那頭,跟另個小隊人馬叫囂、等待一場轟轟烈烈的廝殺,或隨之去某個神秘的地道探險……這些萌青春的點點滴滴過往,交織成童年裡最純真美好、繽紛燦爛的時光。與時光重遊,好似昨天而已,一晃眼一瞬間,它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鎮的老街上載滿我童年的回憶,現在,或者還有未來,沒有近鄉情怯,我總是貪婪、大力的吸吮著,想吸飽、無憾著。回到小鎮的老街上,每看一處、每走一步,心溫暖、綿長著,情也緩緩悠悠、無窮無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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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突然想聽雨
交通號誌下 陰溝裡突然竄出一隻 老鼠 我瞬間 錐立 路燈下 牠急欲擺脫一身的狼狽 可能餓了 冷著了 不忍將牠 當過街老鼠追打 牠回過神 開始留意周遭 不知有否察覺到我 溝口風流漸乾牠的毛髮 污垢猶在 牠像是在覓食 剝下一小塊超商剛買的麵包 趁牠不注意 丟過去 牠發現到麵包 似乎也 瞄到了我 張望猶豫了一下 牠啃起麵包 完全不在意我的存在 抑或者是 牠已把我升格為 朋友 任紅綠燈隨意切換吧! 此刻 好想 聽雨 聽一場盛夏子夜的 太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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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日報60週年】六十年的紙墨潮聲
一、島嶼的呼吸 一張報紙 展開就是島嶼的呼吸 六十年來,字裡行間 銘刻潮聲與炮聲並存的記憶 金門的清晨 石滬旁的老漁翁翻開頭版 夕陽下的孩子們 在副刊上學會第一首兒歌 二、戰地的紙墨 1965年的創刊號 在烽火裡誕生 墨香壓過了炮聲 報紙成了戰地最溫柔的盾牌 六十年,不只是紙墨 更是島嶼的溫度計 寫著分隔,也寫著相望 一次次跨越海峽的心跳 三、詩與凝望 我記得洛夫的詩 曾像濤聲,從廈門飄抵金門 他說過「以詩為銘」 而今我則「以報為證」 去歲,我立於廈門海邊 遙望金門的輪廓 海峽的風裡,有熟悉的鄉音 有同胞的呼吸與笑聲 那一刻,我彷佛看見洛夫 在海霧中揮手 他目光裡的深流 與金門的海潮一同湧動 四、時代的航標 無數新聞人 在油墨的芳香裡老去 無數讀者的眼睛 因一則小消息而濕潤 這是島嶼的日記 也是時代的航標 金門日報,如一座燈塔 為隔海的世界書寫航線 彈孔早已風化 卻在報紙的背頁留下注腳 新世代的青年 已在社論裡尋找未來的辭典 六十年間 它見證冷戰的嚴峻 也見證開放的步伐 見證鄉愁在信箋與專欄間往返 五、守望之光 紙頁曾在街角小店出售 如今在雲端自由傳遞 從鉛字到數碼 變與不變皆在其中 金報,你記錄了鄉愁 也守護了歸來 你點亮金門的靜夜 也書寫海峽的驚雷 流光在翻頁中奔湧 世代在閱讀中成長 報紙是一種信念 也是一條通往未來的橋樑 兩岸仍在對話 有時艱澀,有時明朗 但金報總在 為我們留下一份恒久的守望 願詩聲與墨韻 共織海峽的浪花 願金門的名字 在六十年的光影中熠熠生輝 附記:〈六十年的紙墨潮聲〉是一組為《金門日報》創刊六十周年而作的紀念詩。去年,我曾站在廈門海邊,遙望金門的輪廓,風裡傳來的濤聲與笑聲,讓我真切感受到隔海同胞的親情。對我而言,《金門日報》不僅是一份地方報紙,更是一座時代的燈塔。它誕生於烽火,卻用紙墨守護日常;它伴隨金門走過冷戰,也見證兩岸交流的轉折。詩中我特意寫下對洛夫先生的懷念,他「以詩銘心」,我「以詩敬報」。 我願以這組六十行文字,向《金門日報》致敬,也向金門人民致意。願未來的日子裡,詩聲與墨韻共織海峽兩岸的浪花,願《金門日報》在六十年後的光影中依然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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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報臉譜】舒然-以詩為銘
舒然,詩人,藝術家。 本名鐘寧,旅居新加坡,詩人、藝術家、策展人、博士研究生。已出版詩集《以詩為銘》(洛夫題簽)《陌上桑》中英雙語詩集《鏡中門徒》等四部。新詩集《潛行者之書》即將由新加坡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舒然亦主持「中外詩人訪談」專欄,致力於跨文化詩學的交流與對話。 作品散於兩岸三地及海外報刊,並多次受邀出席國際文學與藝術活動。詩觀強調「靈魂內長出珍珠,格調裡開出彩虹」,擅於在城市與鄉愁、歷史與未來之間捕捉詩意。除詩歌創作外,亦從事抽象繪畫與藝術評論,追求文字與圖像的互文共鳴。「2025當代藝術名家網路展」與「國際桂冠女藝術家網路展」上,她的藝術作品分別榮獲銀獎。 在武術領域舒然亦頗有造詣,曾多年蟬聯新加坡及國際傳統武術多項目金牌。同時策劃「潛溪文學詩電影」「舒然詩歌藝術中心」等跨界計畫,推動華文詩歌的國際交流與呈現。(楊樹清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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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報臉譜】吳少東-燦爛的孤獨
吳少東,詩人。 生於安徽合肥,臺灣第一任巡撫劉銘傳老鄉。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研究會會長,曾參加「金門詩酒會」,在《金門日報》《創世紀》《乾坤》《野薑花》等報刊發表詩歌作品,先後獲中國優秀青年詩人獎、新世紀中國十大先鋒詩人獎、2015年中國實力詩人獎、中國2018年度十佳詩人獎、《現代青年》雜誌社2018年度最佳詩人、《延河》雜誌2019年最受讀者歡迎獎、中國2019~2020年度十佳詩集獎、2019~2020年度安徽省人民政府社會科學獎(詩歌獎)、2021~2023年《安徽文學》獎、第四屆金青藤國際詩歌獎年度詩人獎、首屆《歐洲詩人》雙年獎等多項詩歌獎。 早期詩歌結集於《燦爛的孤獨》,出版有地理隨筆《最美的江湖》,詩集《立夏書》《萬物的動靜》等。 (楊樹清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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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海峽中屹立最大漢字
我曾佇立在城南門外 一株粗大的鳳凰木下 殷紅的花香 散開晚霞 像宋體套紅的頭條 向晚的風吹拂海峽 浯州顯現寶島與大陸間 精彩的導語 一百五十多平方公里的版面 鋪展在太平洋的湛藍上 金門島,小金門島 大擔島,二擔島 東碇島,北碇島 大小,次序,定位 以農曆十二屬相的方式展開 一張碩大的日報 六十載風浪拍擊 一個漢字也沒有卷濕 二十一年的航路 給「三通」打上了底線 通商,通航,通郵 鄉親,鄉情,鄉音 每一天都有欣喜的訊息 每一天都在向全世界報導 墨海遼闊,每一天都在飄香 香徹兩岸每一塊礁岩 每一朵浪花,每一塊泥土 一個甲子的香氣沉鬱而悠遠 金門日報像一塊斑斕的飛毯 讓礁岩、浪花和泥土相逢 讓海里和公里全部歸零 讓所有說漢語的人一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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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送出了一個LV包包
LV的故鄉在巴黎。巴黎,除了是我土生土長的金門、負笈求學的台灣之外住得最久的城市,乃因女兒為理想而奔赴他鄉深造,而我也因心之所繫而懸念前往。巴黎,我總共來了三趟,每趟都是達一個月以上的時間。 第一次勇闖天關、天涯獨行,是女兒得了急性闌尾炎必須前往就近照顧。當我踏上漫漫天涯路,方知這段旅程何其遙遠、艱辛,也因而體會出女兒出國深造之途,路迢迢之遠,著實不易。雖說天涯若比鄰,現在卻已是天下一家。但從未歷經千里跋涉的我,第一次首航,獨自行走天涯,那是說不出來的恐慌心理,但在「為母則強」之下,我頓時成了勇者的化身,心中的恐慌、擔憂暫且拋諸腦後。旋一登機就進入了茫茫無邊無際的黑暗期,因為飛往巴黎的航班皆在晚上11:50起飛,加上時差因素,便得長時間置身於黑夜裡,渾渾噩噩、漫無邊際,不知何時得以撥雲見日、再見光明。 然而這次的巴黎首航,貼心的女兒擔心我百無聊賴的獨行,特意幫我安排了義大利之旅。採團進團出的方式,安全舒適。一路上有導遊悉心照護,讓人無後顧之憂,由於獨自跟團,非得嘗試著學習獨立不可。必須學習著如何跟陌生人溝通,共處一室,建立友誼,還好都是講中文的中國人,溝通無礙,自有一份親切感。 第二次的巴黎行竟大膽的帶著二姐勇闖天關,所以不得不先壯大自己,事事做先鋒,藉著《巴黎地鐵》一書,順利的完成「老姐老妹搭地鐵、遊巴黎」的宏願,有了《巴黎地鐵》一書,便可遊遍巴黎大小景點,並不困難,也因此博得二姐發自內心高度的讚賞與崇拜,這未嘗不是人生中小小的成就。而我也不得不承認,我們這對老姊妹巴黎自由行還真是頗具挑戰性,除了是天天行程滿檔開心過,還外加闖關、探險,挑戰不可能的任務,外加滿載而歸的戰利品,真是一趟既充實有趣又緊張刺激之旅。 女兒一得空,便帶我們做遠程的郊區跋涉。有一回,因為列車已抵達便匆忙上車而來不及購票。孰料,不幸途中又碰上查票員查票,「乖寶寶」的我們這時早已嚇得花容失色、魂飛魄散,所幸心慌中還能保持鎮靜,即時趕緊下車為上策,並深刻的記取了教訓,也為巴黎之行留下了難以忘懷的小插曲。至今每當憶起這段驚心動魄的過往時光,依舊是心慌意亂,真是「好家在」呀!不自覺間也帶著一股歉意和會心的一笑。 第三次巴黎行,已完成學業的女兒,可以一起回國,在行程上就更加快活自在了。我們順道參加了當地「歐來歐去」的旅遊行程,可真是驚險萬分的旅程。它屬於循環狀的旅遊景點行程,擁有三處交換地,也就是說在這三處交換處所,可能更換導遊或團員,所以我們必須分分秒秒的緊跟上團隊,跟對導遊,特別是在語言不通的國度裡一旦脫隊,便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那真是件難以想像的事。還好上緊發條,小心翼翼,終於完成十二天「歐來歐去」的壯舉,平安歸來,雖稱不上什麼豐功偉業,卻是自己人生值得誇讚、炫耀的輝煌扉頁。實踐了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才不枉人世間走一遭。有了這樣的經歷與體悟,深感人生難得、機不可失!唯有把握當下、看盡人間芳華煙火,才不虛度此生。 除此,我們還穿越海底隧道來到英國,有女兒陪同,權充「地陪」,那真是一趟無後顧之憂,快樂輕鬆的逍遙遊,為臨別前的回眸一瞥留下既深刻且難忘的回憶。 當然,旅遊是重點,購物是必然。再說,巴黎是世界最頂尖的時尚之都,獨領風騷。然而中國人又具有超強的購買實力,為了這塊大餅,老佛爺百貨公司特別為中國人設置了導購解說員,放眼望去,購買人潮洶湧,大排長龍,整團整團的顧客們井然有序地一一排隊等候選購。當時,就有一個說法:買三個LV包包,就值回來回機票了,可見當時LV包有多夯、多貴重、多時尚,多熱門的選購名品。一向不愛慕名牌、不追求時尚的我,倒是完全不為所動,直到最後一趟巴黎行~女兒學成歸國,終於開竅了,再不買得更待何時呢? 我生性隨興,常會無厘頭地為了贈品而去買正品。曾經略有耳聞有關金門的訂婚習俗除了傳統的黃金飾品……種種之外,還可搭配一些貴重物品作為訂婚信物,當然LV包不僅能登大雅之堂,而且還十足氣派,足以派上用場做為信物,那是再適合不過的了,實用且必須的。凡事未雨綢繆的我,是該為三位子女預先做好準備,所以,當下一口氣就買了兩個LV包,準備給三位子女訂婚之用,另一個LV包早在三年前外子赴巴黎探視女兒時便已選購,如此,便購足了三個LV包。 當年,外子買的LV包是要送我的禮物。但樸實如我卻一直未曾使用,豈料女兒也和我一樣,不愛名牌包,畢竟人各有志不可強求;而兒子們的緣分尚未到來,只好耐心靜候有緣人。就這樣的,這三個LV包一直束諸高閣,默默的、安分的在櫥櫃裡待著,徒嘆英雄無用武之地,偶而拿出來瞧瞧,似乎欣賞把玩中也會帶來賞心悅目、愉悅好心情,還真是療癒力十足、魅力無窮。 皇天不負有心人,小兒子終於等到有緣人,遇見了心儀的有情人。這天賜良緣自天而降,總算讓我開開心心的送出了第一個LV包包。我的準媳婦兒,乖巧聽話又懂事,她雖也不崇尚名牌,但最終還是在我的苦口婆心勸說下勉強接受了我的贈予,並由小兒子幫忙選出其中一個,屬基本款的「購物包」,這類型包包蠻實用的,容量大又大器,真是物超所值。除此,還有早早就幫兒子準備好的項鍊,以及預購的項鍊、手鍊,這回可都一一派上用場,得以贈送給我的準媳婦兒了,心中喜悅自是難以言喻。 此時此刻,我真正明白為人父母的心聲。也深深體會出當婆婆的心態,一方面是有了傳承,找到「接班人」,後繼有人的欣慰。再則,兒女們找到了歸宿,成為一個真正完整的人,開啟人生另一段旅程、那是另一階段的開始。雖然,今非昔比,古今大異其趣,但,終究還是欣慰兒子成家,有伴同行,相知相守,攜手邁向人生另一段旅程。另一方面,更是慶幸自己責任已了,且準備多年的珍藏終於覓得真主,了卻我心中一樁大事。除此,還有多年前我為三位子女購得的紀念金幣、銀幣、套幣……等,終於可以卸下多年來所擔負的保管責任,物歸原主,由他們自行來保管了。 結婚大事,話說從前,遠古時代崇尚門當戶對,禮尚往來,禮數不可少,現今只要兩情相悅,雙方家長溝通理解即可。我非常感謝女方家長非但不講排場,還特別強調一切從簡,我們只好恭敬從命、謹遵指示。畢竟從今往後這可是小倆口的事,但女兒養這麼大,父母恩重難報,就這樣「一切從簡」,似乎有點過意不去,但繼而一想,與其勞師動眾、大費周章,亦非大家所樂見,只要兩情相悅,開開心心的過每一天便可天長地久,這樣不也皆大歡喜。所謂轉念心想,時代向前邁進,人心必得跟著時代滾動式的向前推移,方跟得上時代的脈絡,雖然,印象中記得還有種種答謝金……,鉅細靡遺的繁文縟節,我也搞不清楚,就這樣的雙方家長安排約在一家還算高檔的餐廳見個面,雖然初次見面,但大家可還真是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也或許是即將成為一家人的緣故吧;緊接著,選定黃道吉日,雙方親友陪同前往戶政事務所登記完婚。 最讓我感動的是高齡的親姆婆還親自從彰化遠道而來,參加孫女的結婚登記大典,可見他們對孩子的重視程度。那天真真是個大好的好日子呀!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趕在這天完成終生大事似的,瞧整個板橋戶政事務所滿滿的人潮,擠得水洩不通,來自金門的我第一次見識到這等擁擠、熱鬧的場面。我想:這是金門任一家戶政事務所未曾有過的景象,偌大的板橋戶政事務所竟然人滿為患,戶外依然皆是人潮。放眼望去,一對對新人穿著簡樸大方,臉上綻放著喜氣,洋溢著一股歡樂氣息,親友團一個個人逢喜事精神爽,超有耐心的陪伴等待;戶政事務所的前廳還特地、貼心的設計一處適合拍結婚照的場景,供大家一起見證海誓山盟、攜手共度一生的幸福時刻,超溫馨感人! 新人們拿到新人身分證後皆逐一入鏡拍下嶄新、甜蜜的歷史一刻,陪同前來祝賀的親友們也紛紛一起入鏡合拍,見證、分享這甜蜜、喜悅的瞬間,整個戶政事務所洋溢著歡天喜地、喜氣洋洋!大家都滿心歡喜、沾滿了喜氣。 餐敘中閒話家常、相談甚歡,雖僅是再度會面,但一見如故,沒有生疏,少了距離,這是多麼難得的親戚關係啊!許是「緣份天注定」吧,常說,婚姻是兩個家族的事,可如今已簡化到「兩個人」兩情相悅的事,祝福他們相親相愛,幸福愛到老,時間上的安排十分緊湊,若不是人潮使然,相信會更加從容不迫,但一切圓滿順利,讓人開懷!遠道而來的女兒、女婿正好也配合得宜,代表我方親友獻上誠摯的祝福。 一場簡單、隆重的結婚登記儀式在雙方至親好友的見證下,開啟了美麗人生新境界。獻上滿滿的祝福,祈願吾兒與媳婦:天長地久、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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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海之歌」三毛文學手稿特展
三毛無意間看到了一張撒哈拉沙漠的照片,她感覺到屬於心靈深處道不出的前世鄉愁。 她決定拋下現有的一切,就這麼前往遙遠的撒哈拉沙漠,展開那探尋未知的沙漠前世。 三毛的勇氣值與行動力,著實讓人佩服不已。 近日在浙江圖書館中有一場「心海之歌-三毛文學手稿特展」,主角當然是三毛,這場特展以四大主題「人生行跡」、「文學創作」、「歌曲影視」以及「故鄉情緣」作為鋪陳,演繹出三毛這位奇女子傳奇但卻令人為之惋惜的一生。 浙江圖書館內收藏有三毛《守望的天使》、《赤足做天使-鞋子的故事》這兩本書的親筆手稿、《滾滾紅塵》的手稿複印本,還有三毛親手繪製的兩幅國畫、一幅書法,這些珍貴的物品都是三毛的弟弟陳杰所捐贈的,因此浙江圖書館成為了收藏三毛手稿數量最多的地方。 《撒哈拉的故事》讓世人對這遠方浩瀚無垠的沙漠,擁有了浪漫的念想;三毛在書中提到自己與荷西在撒哈拉生活的故事,悲歡離合喜樂參半,有苦亦有悲。 展場中有一張照片,三毛穿著連身長裙,悠閒在撒哈拉的土地上漫步,她兩手抱胸,她的身影一如往常灑脫且自由,不知那時的她,腦海中在思考著什麼? 每當看到這張照片時,總不自覺想起三毛曾寫下的「每想你一次,天上飄落一粒沙,從此形成了撒哈拉。」這就是專屬於三毛的浪漫作風。 「心海之歌-三毛文學手稿特展」展出了三毛的親筆手稿、她的照片、護照、駕照、銀行的存摺,阿雍小城的手繪地圖、那個被三毛取名為「小豬」的牛皮手提包,還有被稱為「第一個奴隸」的羊皮鼓。 許多大大小小的三毛物件,分散在展場的各個角落,可愛的荷西曾經尋遍了大半個撒哈拉沙漠,找著了一個駱駝頭骨,並且把它當作結婚禮物送給三毛。 展場中也展出了這個別具意義的駱駝頭骨,三毛形容這個頭骨「一大排牙齒正齜牙咧嘴地對著我,眼睛是兩個大黑洞。」 我靠近擺放著駱駝頭骨的玻璃櫃,兩個如同黑洞般的眼睛依舊,只是那一大排牙齒正在齜牙咧嘴對著的人是我,而非三毛了,心裡突然蔓延出一股人事已非的惆悵感。 三毛與荷西之間的愛情讓人唏噓不已,荷西是名專業的潛水員,按理說應該是相當熟悉那浩瀚大海的,可就在某次的潛水任務中,荷西不幸殞命,三毛至此失去了此生摯愛,那時他們才結婚第五年。 三毛背上行囊再次出發,前往中南美洲旅行了十餘個國家,她將這次旅遊的經歷寫成了《萬水千山走遍》這本書,可即便三毛走遍了千山與萬水,卻始終無法治癒失去荷西的傷痛。 荷西的離世成為三毛心中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三毛在埋葬荷西之後,對荷西說道:「埋下去的,是你,也是我。走了的,是我們。」想必失去至愛的痛苦,三毛始終走不出來,我想她應該也不想走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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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植心悅
拾起一支寧靜的鑰匙 開啟今日的漫遊 童話般的秘密 白霧濛濛照映心坎 層疊往事暫停鍵 黃澄回憶閃閃亮 綠植舒心懷 湖面平穩 回眸 昨夜的沈思 今晨的吸晶 綠葉 翻閱 生命無窮盡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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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日報60週年】金門媽媽台灣囡仔
母親是金門人,金門的味道自然滲進了我的生活。小時候,親戚常從老家寄來花生。金門花生粒小卻扎實,煮過之後特別香甜,還能做成花生貢糖,更是我們青春期最愛的零嘴。後來我寫過〈水煮花生的跨洲記憶〉,登在聯合報副刊繽紛版,追尋的其實是母親帶來的金門滋味。 三位異鄉人緣結金門 父親是北京人,但他一輩子最自豪的事,就是娶了一位金門姑娘當太太。他最好的兩位老朋友河南人吳叔叔和四川人余伯伯,太太也都是金門人。三位異鄉人都因金門而結緣。 我出生於淡水。母親說,我在一歲前曾回過金門,但毫無記憶。再度踏上金門,已是結婚之後。岳母同樣是金門人,岳父曾經是金門城裡唯一的民間開業醫師。妻子雖然祖籍湖南,但在金門出生、成長,我們都有根深蒂固的金門血脈。 有一次回金門,妻子的同學,時任金門文化局副局長的黃雅芬,帶我們參加一場新書發表會。台上推薦洪玉芬新書的主持人是作家吳鈞堯。但當年我還在美國甲骨文公司工作,忙得沒有時間看中文書,但記住了這個名字。 2011年轉職美國聯邦公務員後,生活步調放慢,網路世界也日漸成熟,可以輕易閱讀台灣的報紙網路版。2013年我在聯合報網站開了部落格,從旅遊文寫起,再慢慢延伸到身邊的人事物。寫作變成遊山玩水的理由,也成了交友的契機。有人說:「當作家的好處,是可以認識很多作家。」我深以為然。 三十年陳高帶回美國 2015年的夏天,再度金門之行,讓我初次踏進文學現場。那一趟,我們住過湘夫人顏湘芬的民宿,也曾借宿黃雅芬家。金門作協理事長王先正大哥熱心導覽,談起一代代金門文人的風采。臨別時,朋友盛崧俊送我一瓶三十年的陳年金門高粱酒,囑咐帶回美國。那一刻,我真切感受到金門人的情義。 2016年,得知吳鈞堯要到華府演講,我便邀請他來家裡住。正如他夫人筆下「捲毛郎」的模樣,三天相處,我才真正認識這位滿頭捲髮、赤子之心的金門作家。那天晚上在我家與幾位文友,我們開啟那瓶珍藏的陳高,如同完成一場「神聖的儀式」。大伙兒談文論酒,熱烈非常。後來,我把這場夜宴經歷寫成〈陳年金酒會鈞堯〉,發表在《金門日報》副刊。 小舅在金門高中教了二十多年歷史,幾乎四分之一世紀的金門學子都上過他的課。金門朋友們常說:「你小舅上課總是空著手,整堂課都在說故事。」我寫下〈與小舅同行-約法三章〉,自然也投到《金門日報》副刊,因為那是屬於金門的故事。 我本是理工背景,從沒想過會走上寫作之路。但因為母親、因為妻子,因為一群金門作家,金門的血脈與文化在我身上逐漸甦醒。 一篇與金門無關的短文隨筆〈車輪餅〉登上世界日報家園版,也是因為鈞堯的鼓勵,從此開啟了我的投稿之路。沒想到一試成癮,讓我看到金門以外,更廣闊的天空。 回首過去十二年,已經累積四百多篇部落格文章,其中超過四分之一的一百多篇文章,刊登在台灣各大報紙副刊,雖然內容大多與海外生活有關,但是許多文章裡總不自覺帶入金門元素,花生、魚、潤餅、酒,還有與小舅的聊天與作家的聚會。金門既是母親的故鄉,也是我心靈的原鄉。 水煮花生的跨洲記憶 母親是金門人,金門的味道自然滲進了我的生活。小時候,親戚常從老家寄來花生。金門花生粒小卻扎實,煮過之後特別香甜,還能做成花生貢糖,更是我們青春期最愛的零嘴。後來我寫過〈水煮花生的跨洲記憶〉,登在聯合報副刊繽紛版,追尋的其實是母親帶來的金門滋味。 因為金門是海島,母親愛吃海鮮,尤其是魚;記憶中從小到大我們的餐桌上,幾乎每個晚餐都有一道魚,無論紅燒、糖醋、清蒸或乾煎,也都是我的最愛。於是一篇〈我家的魚湯撥魚麵〉,登上中國時報人間副刊。 另一道深刻的記憶,清明節吃的「七餅」,那是金門人對潤餅的稱呼。母親總說,潤餅是春天裡家的味道,這一篇〈大口吃潤餅〉的故事,登在聯合報副刊繽紛版。 小時候,住在大庭新村,母親是村子裡少數會講閩南語的人,一篇〈光陰的故事-轟炸包心菜〉登上中華日報副刊,讓我擠身眷村文學的一個角落。 走過零下四十度 還有一篇登在聯合報副刊繽紛版的《借酒裝瘋的熊》,獲得金門畫家李如青跨刀,替我畫了一幅最吸睛的插畫。 2017年,在吳鈞堯的引介下,我參加牧羊女(楊筑君)的聚會,認識了許多作家,包括資深作家楊樹清,也從此開啟了與許多作家的對話。金門詩人吳承明的遺孀盧翠芳也在座,她推動「金門豆梨季」,延續丈夫未竟的夢想。我把它寫成一篇〈美國花梨夢〉登在人間福報副刊。那晚我才真正體會,金門文學像豆梨花般綻放,既堅韌又芬芳。 2019年出版《走過零下四十度》散文集時,得到妻子的金門同學們最熱烈地支持與回響,趙如雲一個人就買了十五本,難怪沒沒無名海外作家的一本新書,會擠進博客來暢銷書排行榜,也讓我銘記在心。 寫作之於我,不只是文字的遊戲,而是與故鄉連結的一種方式。就像豆梨樹下的花影,那是深植於血脈裡、無法割捨的歸屬感。 金門自古文風鼎盛,歷代文人輩出,每次回到金門,我總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母親是金門人,我是台灣囡仔,我總能在文字裡,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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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里安西王小檔案】走過零下四十度
九里安西王,本名王志榮,基因工程師,作家,華府書友會會長。 母親是金門人。輔仁大學畢業後前往美國留學,在蒙大拿大學拿了微生物碩士,又轉往馬里蘭州的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拿到電腦碩士學位,從此一直定居馬里蘭州,在高科技生物基因工程界打滾十年後,轉入電腦界,又在資料庫龍頭甲骨文公司打滾十年後,2011年轉入美國聯邦財政部任公務員,2025年初,被總統川普強迫退休。 2013年開始以中文寫作,許多懷舊的散文裡總不自覺帶入金門元素,且常發表在臺灣主流的聯合報、中國時報、人間福報、中華日報、金門日報、文訊和美國世界日報等副刊和旅遊版。也以筆名王稚融兼任美國世界日報華府通訊記者,及華府新聞日報自由撰稿人。 曾任華府作家協會會長,現任華府書友會會長,著有《走過零下四十度》一書。(楊樹清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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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報臉譜】 游幸姍 自然與時間的交織
游幸姍,藝術家,國立臺灣藝術大學美術系研究所畢業,長期專注於抽象繪畫的探索與語言建構。 其代表作《漂浮》系列,確立了「超驗性」與「後現代古典的當代辨證」的創作脈絡,透過層疊筆觸與色彩空間的張力,展現內在精神與外在世界的交織。 創作能量備受肯定,曾榮獲國立臺灣藝術大學《大藝獎》西畫創作類首獎及傑出創作獎,作品亦入選台南新藝獎,文化部藝術銀行典藏。藝術足跡從臺灣延伸至國際,參與上海、北京、杭州等重要藝術據點的展覽,包括杭州藝術博覽會、《她視覺》當代女性藝術展(北京)、上海《無象》及《如空華然》國際抽象藝術邀請展,逐步將《漂浮》系列推向國際舞台。 2025年創立「費思藝術」線上藝術平台,致力於推廣藝術教育與品牌養成,結合創作與策展經驗,持續拓展藝術對話的可能性。 游幸姍的創作關注「自然與時間」之間的交織關係。她以油畫為主要媒介,透過層疊的色彩與細膩的筆觸,探討記憶的形狀與情感的流動。對她而言,藝術並非單純的再現,而是一種閱讀世界的方式──時間象徵流動與理性,自然則代表生長與消逝,兩者在畫面中相互滲透,構成既冷靜又柔軟的景致。 她的作品常帶有詩意氛圍,呈現出夢境般的空間感。透過對光影、線條與色彩的轉化,嘗試捕捉瞬間的美,並將日常被忽略的細節提升為具有哲思的意象。這樣的創作關注,不僅源於個人的生活經驗與情感記憶,也回應了人與環境的關係。(楊樹清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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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一座島嶼
閱讀一座島嶼,就像閱讀一首沒有終點的詩。 眼前的草坡在風中翻頁,樹影投下斑駁的註解,而那棟白牆紅瓦的房子,靜靜站立在時間的段落裡。島嶼不是一塊孤立的土地,而是一種被環抱的存在:四面皆是海,卻因此更能專注於內在的回聲。 島上的午後特別安靜。有人躺在樹下,手枕著腦袋,望著天空的空白處。那是一種閱讀,不是翻紙的動作,而是用眼睛、耳朵與身體去傾聽。風吹過草地,帶來鹹味的海氣;紅色的小花散落在草間,如同注腳,提醒我們島嶼的生命力。 閱讀一座島嶼,意味著閱讀孤獨。大海把一切聲音稀釋,留下的是心跳與思緒的低鳴。屋子或許是棲身之所,但真正的歸宿,是那片可以仰望的天空。島嶼上的人,比起尋找答案,更像在等待問題自己長出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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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老兵一生自述
我們絕大部分時間,都是駐守在外島,戰鬥在最前線。我們身邊無數的戰友,有的被敵人的砲彈炸得粉身碎骨,有的命中要害,僵臥在自己流淌的血泊之中。我們誓言要為他們報仇,決心踏著先烈們的血跡,完成他們的遺願奮鬥到底!每當我們在烈士墓前焚香獻花致敬的時候,我們滿腦海裡湧現的盡是他們生龍活虎地英雄形象。 在敵我征戰中,我們打過好幾次大勝仗,更打過無數次小仗,也常常用數以幾百門大炮,和數以萬計的巨炮彈,一次又一次的猛烈地轟向對方。那比看國慶施放煙火要熱鬧多多了,壯觀多了!閃亮多了!响得多了:過癮多了!山會動:地會搖!遍地樹木被削得精光:人死傷不少。 同敵人長期對抗的歲月裡,我們寶貴的青春年華,全虛耗在戰地叢山野洼,和湮沒在陰濕地碉堡與戰壕之中。我們老了該退伍了,對那些長期駐過的哨所,仍有不捨地眷戀。 我們有不服老不信邪的倔強「牛」性,把自己剩餘下來的半條老命,和僅有的一點剩價值,如賭徒般地又一次下了賭注。我和一堆老骨頭,樂樂地參加了開闢台灣中部橫貫公路征戰的隊伍。 我們面對的是綿延地崇山峻嶺,和嶮巇的懸崖絕壁,它們擺出一付妄想嚇退我們的猙獰面目,我們回報的是以堅強的戰力,震懾群山的靈魂!決心鑿穿它遼闊地胸腔!一條貫穿東西的大「動脈」,終於在我們手裡完成了!當慶祝竣工通車典禮鞭炮轟鳴的時候,我的熱淚盈眶。 兩岸開放了,真是好音天降,我欣喜若狂,腦海波濤洶湧,編織了許多美麗的夢想,甚至與親人們久別重逢,喜極而泣地場景、在我的意象中都有圖樣。 歸心似箭、我攜帶了好幾份禮品,急切地趕回了故鄉,我所見的,完全不是我兒時記憶中的景象了,就像到了美洲新大陸,除少了「印第安」人的陪襯,就是新大陸了,只是地名依然陳舊如故。 我尋尋覓覓、什麼也找不到了,母親、外婆和舅舅不知去了何方?我像被戳破了的皮球,氣全洩光了,我的美夢破滅了!希望落空了!幾十年的思念也付東流了:怎不令人悔恨?怎不叫人悲傷? 幸有一位認識我的老前輩,他引領我找到了母親的墳墓,那是沒有墓碑,已被叢草掩沒了的小小土堆,我有「慘不忍睹」的深沉感受,心中充滿了恨、悔、怨!一直喃喃地叨唸著「我來遲了」!「我來遲了」!我跌跪在母親墓前,歇斯底里地呼天搶地,淚如泉湧地嚎啕大哭,我怨恨一切!我詛咒不仁的世界!我詛咒自私無情的人類:我詛咒;我吶喊著「為什麼」!「為什麼」?直到我清醒了,知道再也見不到慈愛的母親了,也無緣報答母親「親情深似海」的恩情了。我只得抹乾眼淚,面對現實地購買一大堆冥紙,焚化在她老人家墓前。我要讓貧窮一生的母親,在陰間是一位受尊敬的富婆。我也燃放一長串鞭炮,告訴母親「兒子就在您身邊」。我請工把她「住」的地方重新整修,並立了一塊大墓碑,免得她老人家仍住在「稻草棚子」裡忍受風雨之苦了。 至於外婆和舅舅,想盡辦法仍找不到他們的「歸宿」,我只好就地焚燒一堆冥紙,表達我對兩位老人家的掛念與敬意。 回鄉十幾天,故鄉變化確實很大,但正向的不多,負面延伸的問題不少,人情更淡薄了,貧窮依舊。我同一些年青的鄉人講我童年的故事,他們如聽「天方夜譚」。最出我意外而不習慣聽的話,就是有些人叫我「台灣人」,或者「你們台灣人」,好像要同我劃清楚河漢界的意思,我才領悟到「夢裡不知身是客」的意味。原來我只是異鄉來的過客,那兒已不是我的家了,我只好背起行囊,走向回程。 回到台灣,我又是標準的「外省人」了,我無語問蒼天,「何處是兒家」啊? 我們在台灣幾十年了,非常懷念民國三十八年,台灣處於風雨飄搖危機時刻,大家同舟一命共挽狂瀾,那種精誠團結、同心協力的精神。 我也懷念台灣在窮困時期,大家胼手胝足,克難創造,促進經濟起飛,錢淹腳目的美好日子。 我們非常不願看到一個前進、向上、團結、和睦的台灣,走向紛爭、互鬥、沉淪、弱化的困境中。我們很擔心,也很難過,因為我們生活在這塊土地大半輩子了,它是我們的第一故鄉,勝過黃河,也勝過長江、我們必須愛它、護它、珍惜它! 台灣的亂象,我不願妄議!我不是傳教士,不願也無能說教。我只是衷心期盼族群停止互相惡鬥自殘,也應防阻內耗折損。我們是孤立在海上的一個小島,無前方後方之別,在戰略上寡不宜擊眾,點不能制面。建議大家認清現實,知己知彼,其實我們沒有條件樹敵,也無實力言戰,不能如盲人瞎馬遊蕩在懸崖之上!和平是我們生存之道,願大家再次凝聚心志,奮發自強,開創一個美好的明天吧! 我是一個老老退伍軍人,檢討自己一生,當初實在不該無知地、愚蠢地、白癡地,忠實地當了魯迅筆下的阿Q!做了好多蠢事,現在悔之已晚,也沒有退路了。 我已是全身零件都快報廢的人,眼看夕陽在西沉了!還有什麼夢好做呢?所以我自己告訴自己:「朋友!你老得快要除「生』了!還是看開點兒吧!別再算計什麼榮辱啦!還是乖乖地回你姥姥家去吧?一路走好!」開自己一個玩笑:那個家是孫二娘開的人肉包子黑店,我去了她會把我收拾得乾乾淨淨!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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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舊痕與時間之流
欣逢《金門日報》六十週年,心中湧起一份熟悉的暖意。十三年前那個夏天,我與家人初次踏上金門之島。雖只是「花蛤季」的走馬看花之旅,卻留下深刻的印象。返台後,我便成了《金門日報》電子報的忠實讀者,晨起習慣打開電子信箱讀報,透過文字遙望浯島的人情風貌。 在台北東區,我常去一間開業三十多年的老餐館。那位平易近人的老闆,正是來自金門。我與親友團最愛品嚐店中的金門味──蚵仔煎、金門高粱酒醋白菜鍋、麻油雞麵線、醉雞……。每每飯後,喝茶聊天,氣氛閒適而愉快,平凡日子裡也多了幾分浯島的味道與溫度。 談到與金門的情誼,腦海中浮現的第一位長者,是我昔日任公職時最敬重的長官──詩人張騰蛟先生(筆名魯蛟),我們都敬稱他「張爸爸」。他曾贈與部屬散文集《溪頭的竹子》與詩集《時間之流》,以文字傳達關懷。 張爸爸是「筆與槍結合」文學年代的代表人物之一,曾獲國軍文藝金像獎,是集詩人、散文家、傳記作家於一身的文學名家(曾撰寫王正廷、蔣作賓、葉公超等人的傳記)。其短文有七篇入選兩岸三地多種版本的國文課本,嘉惠無數學子。 他在散文中回憶,自民國四十五年起曾旅次金門數年,當時年僅二十餘歲,正值青春戍邊之際。砲戰時,他幸運地還有機會從砲坑中爬出,那是他生命中刻骨銘心的逃生經歷。 民國四十五年二月,詩人紀弦倡組「現代派」,張爸爸即是成軍時的一員,並與一夫、辛鬱、梅新、沙牧、戰鴻等戰地詩人相知相交,常常把杯談詩,詩酒人生,情誼深厚。 其後他回台成家立業。民國七十七年十二月,得以舊地重遊,與丘秀芷、白靈、張曼娟等作家同赴金門兩日,寫下散文〈島嶼三章〉,刊於翌年《中央日報》副刊。 〈島嶼三章〉之〈舊痕〉篇中,他以細膩筆觸寫下: 「車子在平整的柏油大道或是水泥支道上彎來彎去;或許是金東、或許是金西、或許是金南、或許是金中,或許是太武山的肚腹。不論行至何處,眼前都是些新鮮的事物。對於一個曾經在此生活過的人來說,有一種猛然大變的感覺……可是,那天成的山形地貌和土色都沒有變,某些區段的特色特徵也沒有變,因此,每每經過一些舊地的時候,便會發現一些舊時的蹤跡,或者,會湧起一些早年的往事,而最容易想起來的,就是三十多年之前,一群詩人公餘之暇裏促膝談藝、把酒論詩的景況,就是一夥人大談波特萊爾或是里爾克的景況,大談哈姆雷特或是《差半車麥稭》的景況,那是一段多麼嚴肅又是多麼浪漫的時光啊!」 他在文字裡追尋舊友足跡,舊金城、歐厝、東店、沙美、埕下、新市……,沙牧、徐礦、梅新、辛鬱、一夫、戰鴻……,那一個個名字與營地、戰堡、村落、山丘相互呼應,記憶如風,輕輕撫過金門的原野。張爸爸在文末感嘆:「往事舊痕,總是有再度重現的時候。」 他在另一篇散文中也寫及,民國四十六年駐防金門時,曾在戰地寂寞中細讀字典: 「正被戰場的冷酷與寂寞煎熬得快要發瘋了,於是便把身邊最重要、最珍貴也最象徵我財富的一本字典,緊緊的抓在手裡,一字字、一頁頁的,認真地讀了起來,並且隨讀隨作筆記,藉以校正以往念頭念尾念中間或是念半邊的那些錯誤。日日月月下來,把僅有的一些戰陣餘暇,都交給心愛的字典。」 他自勉:「讀字典是讀一字得一字、讀一頁賺一頁,沒有風險,只贏不輸。」在烽火陰影下,他以學習為燈,照亮黑夜的靈魂。 張爸爸自幼流離於戰火之中,對戰爭既恐懼又痛惡。《時間之流》中〈熄滅吧烽火〉一輯,正是他厭戰的呼聲。詩〈血的演出〉寫道: 「戰火一閃/便閃亮了一個悲劇的名字/……戰爭是不會有真正贏家的/戲是演的不錯了/只是代價太高/且過於豪華」。 而〈期盼〉更盼有朝一日:「到時候/戰爭這種東西/會乾癟得像塊古董一樣/在字典的某個角落裡/寂寂寞寞的躺臥著」。 他重遊金門時,飛機即將降落尚義機場,從機窗中俯瞰成列的木麻黃林樹景,不禁感慨萬千。那一刻,他深深體會到:戰火與硝煙,「似遠似近,亦近亦遠」。那份對和平的珍視,正是他一生文字的核心信念。 如今,張爸爸高齡九十五,居於台北盆地九五峰下。重溫他筆下關於金門的篇章,彷彿能聽見時間的潮聲。 敬佩他堅毅的生命力與溫厚的文字,書寫和平的重量,將苦難化為柔光。 時間之流、感激之流,綿綿不息,永無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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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讚嘆的牆面
喜歡金門,除了她跟我故鄉澎湖很相像,都是海島外,還有特殊的房屋、牆面跟風土民情,都讓我愛之入心,每每站在屋前或是牆角,我都會駐足許久,不捨離去,就是因為這些牆面給我很多的想像與震撼。 想像當初蓋起這房屋、這牆面時的主人心情,應都是為了讓家人有個遮風避雨、安身立命的地方,也在這有歲月的屋內牆裡,製造出許多溫馨感人的故事,然後小孩長大,老人離世,一代接一代,生命不斷在延續。 金門的許多牆面還有個特別之處,就是島嶼位於前線,因此,牆面上留有一些愛國標語,雖然隨著時間過去,這些標語逐漸斑駁、褪色、被其他東西擋住,但我們依然可以在牆面看到那些時代遺留的熱血文字,讓人感恩,正如小王子的經典名言一般:「真正重要的事情是眼睛看不見的,唯有用心看才看得見」。 我在這些特殊的牆面裡,用心感受到的是辛勤的過去,經濟的起飛,以及身處於自由平等現今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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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老兵一生自述
「這是一個過了時的平凡而沒有高度的小小故事,我費了洪荒之力,也只能粗糙地刻劃那動亂年代底層模糊的影像,你一定沒有見識過,觀音土」,那可是我當飯吃過的東西。我經歷過一條條坎坷之路,和所過的粗糙不堪的生活,應是新時代人的趣閒奇譚,特予簡介。 韓戰至今已超過一甲子了,日前在電視新聞節目中,看到南北韓政府高戰亂離散家庭,聯合舉辦了一場親人聚會,氣氛非常哀傷感人,今我印象深刻難忘。 其實我也是國共內戰時家庭離散者,在過去漫長的幾十年裡,我一直期盼能與親人團聚,暢敘長年午夜夢迴的牽掛。 我最最思念的就是慈愛的母親,我們常在夢中相會,每次夢醒時,我總是感愧交集地淌下一陣熱淚。 我的母親,據長輩們說,她少女時長得漂亮,聰穎、乖巧、且多才多藝,是一位討人喜歡的姑娘,(關於長輩們的意見,我是沒有資格當證人的,我也沒有發言權。一笑!) 我的父親,在我腦海中一片空白、母親告訴我,在我童稚時就病逝了。 我是母親身邊惟一親人,是她的心肝寶貝,她像母雞護衛小雞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我關心我,她對我的期望很高很高。 母親左胳膊上有一塊傷疤,那是父親在病危時,聽信庸醫的誑言,為了救夫,割下自己身上一塊肉作「藥引子」的標記。父親並未因此得救,枉費了他賢妻一片苦心,也讓她遺憾、失望了一輩子。 我們住的是一間小而簡陋地稻草棚子、勉可遮蔽微風細雨。母親說那是父親留給我們母子的惟一遺產,我們是赤貧之家。 我們的生活,靠母親針線手藝賺錢維持。在那兵連禍結的年代,人民普遍貧窮,打工不易,微薄的收入不足以糊口。人們常說,「一日三餐」,我們根本沒有這個概念,我們只知道一日兩餐,有時還有了上頓,沒有下一頓,我們就是這樣過日子的。 那時,家鄉冬天非常寒冷,青綠的大地,差不多有兩三個月都是被老厚的冰雪覆蓋了,一片慘白。所有的樹木,原本滿滿地披著生氣蓬勃的翠綠葉子,全被凜冽的北風一掃而光了!就好像美女身穿的衣服,被暴徒扒得精光,那赤裸裸的模樣,有點淫穢地意象。一矗矗枯乾的枝幹,在死白地天空襯托下,就像一具具的殭屍,羞澀地佇立在茫茫的雪原上,極目看不到生物,死寂沉悶地世界,宛如傳說中鬼魂漫游的「陰間」。 大寒地凍,烈風刺骨,我們少衣缺被,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蜷縮地窩在稻草堆裡挨日子,那兒應是我們最安全停靠的避風港了。 有時,我們糧食斷絕了,處在饑寒交迫之時,母親冒著風雪到外面尋找食物,如剝些可食的樹皮,或挖回一籃子「觀音土」,最上等的是在人家菜園裡,撿拾一些被丟棄的老菜葉子,我們就是靠這些不及格的食物,奇蹟般地保住了性命,也熬過了一長串苦難的日子。 後來,我們遷居到另一間破舊不堪的稻草棚子,那是我們外婆的家。 外婆白髮蒼蒼,滿臉皺紋,走路搖搖晃晃,已是風燭殘年了。她的命運也不好,外公早逝,家無恆產,是和我們未老先衰的舅舅相依為命。 舅舅體態枯瘦虛弱,面無血色,滿嘴是長長短短的鬍子,年紀應該不算大,卻有老頭兒的模樣了。他無一枝之長,靠「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做點臨時工維生,收入太少了,生活艱困得不得了。 記得有一次,母親熬了一碗清粥,存心要孝敬外婆,外婆堅持要讓給春生(我的小名),母女兩人推來讓去,最後相互抱頭痛苦,傾瀉窮人滿膛的悲哀。那時我還年幼不太懂事,但依稀記得那碗清粥是我喝得精光的。 有一次舅舅在外面撿回一頭小死豬,豬身鼓鼓囊囊地像一個充滿氣的皮球,還帶點怪怪地氣味,舅舅笑容滿面地把牠開腸破肚、連骨頭都下了鍋,我們全家四口,吃了三天才把一鍋油水喝光。 那是抗戰時期,有人到我們家鄉接運難童到大後方去讀書,母親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孩子既可躲避戰禍,又能上學讀書,她萬分不捨地把她心愛的兒子託付了他們。我們一百多個小蘿蔔頭.像一群沒頭沒腦呱呱叫的小鴨子一樣,糊裡糊塗地到了多山的四川。 我們學校校名是「難童教養院」,在四川萬縣深山裡,住的是前清建的老房子,在群山環繞中,好似一座古院。我到院後常寫信給媽,內容報喜不報憂。其實我們生活很苦、吃的、穿的、住的都很差。尤其是很多老師,面孔嚴肅得像閻王爺一樣,我們小鬼見到就怕。因為我們只要犯一點小錯,不是被罰跪,就是挨一頓打,如果犯了大錯,那可就更慘了。(其實我們都是乖乖牌很聽話的小孩)我和很多同學經常被打後小手腫得像肉包子一樣,要疼痛好幾天,實在難受。母親回信都是勉勵和期許,有時寄一兩套衣服,或一雙布鞋,還常寄些零用錢,同學們都很羨幕我。 我小學畢業後,到重慶考取了國立中學,同學們絕大多數是流亡學生,大家沒有一般青少年的玩性與痞性,都是埋首在書本裡,好像一堆書蟲,彼此在書本上拚得很厲害,猶如競技場上的鬥士,人人都想得冠軍,讀書風氣特盛。 抗戰勝利了,流浪者也還鄉了,只有我們一群流亡學生,多數還呆在學校啃書,直到國共內戰後期,學校被斷絕了財源,我們也失去了奶娘,大家只得各奔前程。我和很多同學穿上了不太合身的軍裝,戴上從未戴過的軍帽,走著不很整齊的步子,隨著部隊飄洋過海來到了台灣。 我們這些從戰火中冒出來的青少年,從小受的是愛國教育,滿腦子都是「國家、民族」意識。來到軍中,受到千錘百鍊的軍事鍛鍊,和長期的革命教育薰陶,人人以「天下興亡為己任」,決心當一個頂天立地的革命軍人。革命軍人的信條是「不貪財、不怕死、愛國家、愛百姓」,我們銘記在心,堅守不渝。 那時我們年青體壯,看到異性就像貓咪見到魚一樣,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女人想嫁一位好老公,我們也想娶一位好「老母」。遺憾是太窮了、像我這一票人,月薪不超過二十塊新台幣,折合美金只有四五角錢,我們是世界上最廉價的軍人,「窮」名揚天下,別說女人願意陪我們喝涼水,甚至瞟也不願瞟我們一眼。我們有很多潔身如玉的「老處男」,也有終生未娶的老光桿,說句缺德的話,他們是「絕子絕孫」啦!人說「寡婦死了兒子──絕望」,畢竟寡婦還抱過孩子,他們絕抱什麼? 長期軍營生活、我們有深刻領悟、軍營就是廟、是監獄,軍人就是和尚、是囚犯。我們一週只有幾個小時外出假,其他時間不得越營區一步、成天關押在營房這個大牢裡,搞些敬「佛」拜拜的事。和尚不能結婚生子,我們同和尚兄弟差不了多少,因為我們待遇壓縮到接近零的邊緣,沒有錢養家活口,而且還規定必須滿二十八足歲以後才許結婚,寓意很明白,就是你最好不結婚,長期效命疆場,沒有後顧之憂。 部隊駐防本島時,除了操課與防衛,在農忙時,在大颱風、大水災、大地震之後,在其他災難與危急時刻,都有軍人的身影,誰還記得呢,不想醜表功了。 「反共抗俄,保衛大台灣」是我們的神聖使命,我們不僅誓死保衛大台灣,更有轟轟烈烈打回老家去的急切心願。我們愛國的激情、昂揚的戰志,與我們微薄透頂地待遇,和苦不堪言的生活,兩者是不成正的。我們的忍性超越了底線,逆來順受,沒有不滿,也沒有怨言。待遇不提了,你聽說過「吃飯打衝鋒」嗎?我們就是這樣幹的,戰況還真慘烈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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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的喜悅
感謝署立台東醫院,醫治我 生命中最危急的時刻, 當我平安脫離病魔, 感激之淚瞬間湧現。 我曾徘徊在死亡的陰影下, 美麗的世界彷若消失, 如今,我思維平靜, 因重生而產生喜悅。 註:因意外自摔,歷經六個星期之後,終於在署東醫院院長建議下,接受骨科手術,並順利出院。值此一刻,特別感謝饒瑞悌醫師以及住院期間的值班護理師。 (稿費贈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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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安的故事(外一篇)
民國八十一年,我在台大醫院擔任實習醫師,其中一段婦產科訓練安排在省立桃園醫院。總醫師看我態度積極,在他的協助指導下,讓我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接生,小嬰兒順利誕生,母子均安。 接生後和產婦閒聊,她來自烈嶼,也就是小金門,離島中的離島,因為擔心離島醫療有限,所以特地來台灣待產,接著在省立桃園醫院生產,結果竟然是讓一位來自大金門的實習醫師接生,當然還有總醫師在旁關照協助,老天爺的安排頗為奇妙。 完成台北榮總一般外科專科訓練後返鄉服務,八十七年在金門縣立醫院輪值急診時,有位中年婦女因下腹疼痛來診,理學檢查發現腹中有圓形腫塊,照張X光發現一個巨大的圓形鈣化影像,頓時恍然大悟,這影像分明是胎兒頭顱、雖然病患未告知有孕在身,但分娩已迫在眉睫,趕緊通知婦產科醫師,並將產婦推送產房,小孩竟在途中生了下來,幸好有驚無險,母子均安。 近年來參與醫師公會全聯會活動,結識周慶明理事長,他是耳鼻喉科專科醫師,當年三軍總醫院第二年住院醫師訓練後,下部隊到烈嶼黃厝醫院擔任院長,民國七十九年六月三十日晚上,波西颱風來襲,風雨交加,一名年輕產婦在衛生所難產。烈嶼守備指揮官接獲通報後,立刻指派周院長、王志祿醫師(小兒科醫官)、王宏仁醫師(牙科醫官)前往支援,並由莒光車行行長林堅培先生協助接送,在眾人齊心努力下,母子均安,喜得一子,小男嬰並被取名為「均安」。 均安、均安,母子均安,醫患方得均安。 另一種可能 T醫師現為臺北榮民總醫院主任級醫師,國立陽明交通大學副教授。 多年以前,還是臺北榮總一般外科住院醫師的時候,因為北榮承作金門IDS計畫的緣故,她被派來金門醫院支援急診室。 某日凌晨,有名患者因鼻涕直流不止前來急診就診,當時正是T醫師輪值,病患主訴流鼻涕不止,要求會診耳鼻喉科醫師用抽鼻涕的方式處理,T醫師告知無法依其要求,在大半夜會診耳鼻喉科醫師來抽鼻涕,雙方各有立場,僵持之下,T醫師似受言語委屈,留下傷心淚水。 跟診護理師通報當時輪值外科的我,T醫師是我台北榮總一般外科學妹,身為學長的我趕緊到急診室一探究竟。 到了急診,跟學妹說我來了解看看,病患是我認識的縣府人員H先生,問了病況覺得應是鼻子過敏導致鼻涕流不停,稍作解釋後,開立一顆抗組織胺讓病人服用,接著和病人閒聊,約莫二、三十分鐘左右,流鼻涕的症狀大幅改善,抽鼻涕的議題也就跟著消失,大家就都回去補眠了。 病患因症狀不適可能會提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要求,正面指出其要求不當或可直接教育病患,聽不進去的病患卻也可能會有些情緒表現,如何委婉或巧妙的用其他方式讓病患信服,也是一門溝通的學問。 對於撞到頭就要求馬上做電腦斷層者,我通常會跟病人說輻射會增加罹癌的風險,是否先觀察有無惡化再決定要不要做和做的時機,輕病要求住院的,我會解釋住院的優缺點,非必要的住院得到院內感染可能得不償失,醫療沒有絕對百分之百的保證,醫患雙方的良好溝通以及持續的病情觀察處理甚為重要,我的同梯室友C醫師曾經因為一開始不讓病患做頭部電腦斷層,後來病況惡化還演變成醫糾案件。 溝通有很大一部分是在絕對的能與不能中,尋找另一種可能。醫患溝通如此,其他溝通也是如此,這是一門永遠的人生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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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日報60週年】閱讀,一座金字的島嶼
不要錯過,六十 才正要開始 好好的,一組數字 一個金字的 一個甲子! 一座金字的 島嶼,我們要 面對著歷史 面對著中華文化; 我們,面對著古代 也面對著 現代和未來; 請不要小看自己,更不要 被看扁一一 我們是一座 金字的島,歷史是 不會被忘記的; 我們,站在島上 唐宋明清, 直到民國 我們都挺直而立 有槍聲,有砲聲 有血有淚 歷經烽火 有過番,再回流 衣錦還鄉 代代相傳, 中華文化,民族風範 矗立於每個子孫的 心上,每一個都是 中華兒女的標竿,我們都以 中華民族為榮 六十,就是六十 一組美麗的數字, 永遠都是,我們 心存感激 六十,最好的 再開始 字字忠實,字字血淚 字字心聲,字字珠璣 我們會有 六千六萬六十萬 萬萬,代代傳承…… 我們在島上,我們在 太武山上 無畏無懼,無畏任何風雨 我們, 永續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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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報臉譜】 林煥彰 常常登山日日寫詩
林煥彰,詩人,作家,畫家。 1939年生,台灣宜蘭人;已出版相關著作120餘種,部分作品選入新加坡、臺灣、香港、澳門及中國大陸中小學語文課本和教材(60餘篇),並於2020年9月出版專輯《鳥有波浪海有翅膀》(福建少兒社);部分著作譯成英、日、韓、泰、德、義、蒙、俄等外文,在國外出版。 2015年起,出版十二生肖詩畫集,每年一本;明年元月推出馬年生肖詩畫集,即完成一套十二集。 2008年春天,應邀擔任香港大學首任駐校藝術家。1983年發起籌備中華民國兒童文學學會。 先後擔任中華民國兒童文學學會總幹事、理事長及大陸兒童文學研究會會長、中國海峽兩岸兒童文學研究會理事長,亞洲兒童文學學會台北分會會長、亞洲華文作家雜誌總編輯、全國兒童周刊總編輯及泰國、印尼《世界日報》副刊主編、乾坤詩刊發行人兼總編輯;為龍族詩社發起人之一。 創辦《布穀鳥兒童詩學季刊》《兒童文學家雜誌》。 曾獲中山文藝獎以及洪建全、陳伯吹、冰心、宋慶齡等兒童文學獎和澳洲建國200年現代詩獎章、2024惠州夏詩節終身成就獎等20餘種獎項。 林煥彰「常常登山,日日寫詩」,數十年如一日。 (楊樹清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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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是出外人
一、 大明隆慶朝,瓊林蔡貴易一洗三年 落第鬱悶,把那黃榜高高揭起 母喪服滿,從此梗宦江浙西南間 流離在南京戶部禮部,六品員外郎 他想起半百的母親卒於江西迎養 想起獨子同安夜讀,想起崇德語溪 萬曆親政之初,出守四明寧波府 再勒,蘇東坡阿育王寺宸奎閣記 拆毀豪家浮橋關卡,種下娑羅雙樹 那時他意氣風發,修建譙樓,重題 海曙城牆,輾轉流落,虎符下來時 輾轉流落,貴竹的瘴癘,浙江潮汐 二、 父親失意的年齡是他得意的當際 父子進士兩京為官,也算少有人間 把一生學思寫進了厚厚清白一稿 以儒生瘦瘦的肩擔起常州兵備道 鑿開了鄭涇河岸,興立了二泉書院 高傲的東林顧憲成,也要為他嘆息 杭州的海道副使官邸裡 蔡獻臣在觀兵之餘寫詩觀書 在一葉輕舟裡視師驚濤駭浪 葬父於翔安董水獅山端平岩 他終於動念歸去,區區的光祿 他把自己也葬在同安坊里草塘 三、 吸食鴉片的日本時代,民國初年 祖父終於在變賣田產後趕上浪尖 那是島鄉求生還是發財的夢想? 那是十去六亡三留一回頭的落番 丟下妻小,吊腳樓錫山的馬來西亞 你是否有拉子婦生下的娘惹與峇峇? 祖母走的時候為你,家族在海邊 我父你兒執幡招魂,流浪在異鄉 是否想起曾經的家?死後生前 姑媽追趕你魂魄的影子,一去 三十年,轉來是在親哥哥葬禮上 哭後她把自己也埋在巴生華塚裡 四、 十七歲我看著登陸艦尾的浪花 把所有的未知都裝進一只行囊 黝黑的台灣海峽,遠眺西子灣燈塔 十三號碼頭的我終於真正告別故鄉 那時我還不知道,那句遊子的話 「你永遠回不去」。家人應是已蒼黃 我不知祖父是否有娘惹峇峇? 但我知道外甥姪兒在美利堅 香蕉的兒輩再也昧曉蕃薯的話 就如我的,昧曉祖輩走過的江南 注:「你永遠回不去」譯自美國作家湯馬士.吳爾夫(Thomas Wolfe, 1900-1938): You can never go home again. 香蕉指海外華人第二代,雖然外表是黃種人,但內在思想卻是西方白人的,外黃內白有如香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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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報臉譜】 蔡振念與現代詩共舞
蔡振念,學者,教授,詩人。 1957年生,福建金門人,大學主修中文,美國威斯康辛大學博士,獲中國時報青年優秀學者獎,中山大學中文系教授退休。 學術論著有:《與現代詩共舞》《高適詩研究》《杜詩唐宋朝接受史》《蔡復一遯菴詩集校注》《父子名宦-瓊林蔡貴易與蔡獻臣之學行》等;現代詩集有《陌地生憶往》《漂流預言》《水的記憶》(選集)《敲響時間的光》《光陰絮語》《漂泊的島鄉》等六冊;散文集《人間情懷》;文學評論《客心流水集》;西方詩學《英詩五家品析:從葉慈到葛綠珂》《現代英詩與中國意象》《史耐德詩中的東方書寫》(此三書自印僅藏於圖書館);譯有《現代派先鋒勞倫斯詩選》《英國浪漫詩選》《高現代與後現代之間:貝里曼詩選》,編撰《臺灣現當代作家研究資料彙編‧三毛》、《20世紀文學名家大賞‧郁達夫》等。現代詩作曾入選多種台灣年度詩選。 教職退休後,日與青山為伍,狗狗為伴,讀寫自娛。 (楊樹清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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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紫寶石之約
小時候,家裡也有種植芋頭,收成時,有一些小芋頭可愛模樣是我的最愛,總盼著佳餚上桌,小孩手小,捧著吃小芋頭真夠味,那是當然心滿意足嚼著。尤其乾燒芋頭梗-鬆、綿、軟,ㄚ嬤獨特別調製的料理,口齒留香滋味吱吱……。長大後,只要路過菜市場看到攤販擺有芋頭時,總會不經意地回頭張望一下又一下,彷彿歲月的爪跡浮繪,勾起久遠遐思,真真忘不了情……。 清晰的記憶,漸的縹緲遠去,撈不上來的心,夢裡也模糊了。 一日,遠方老友傳來訊息說,他決定要走出一步,為村民服務略盡一份棉薄之力,並說,何不來此一趟芋頭行,這邊正熱鬧著呢! 瞬間記憶翻醒,當我還來不及反應,手機又傳來多幀的芋頭田照片,拍得多美哪!看我這居家外已經略顯昏黑了,但那方炫燦的晚霞一片片,鋪陳在尚未落下的西邊,果然是經緯度之由,遙望遠方,情景仍然盎然充滿情趣的小村一隅,靜謐、曼妙,宛似聽得見田裡的芋頭彼此正爭論著誰的姣好面貌可以贏得崇高美譽獎賞。 我小心呵護地欣賞著每張照片,有待收的、有正蓬勃展現旺盛的,田畦間畔,晃動的水影,落落大方搖擺著天空映照的彩繪美姿……。 呵!往常都不知道,原來小金門烈嶼竟然有這款讓我朝思暮想的戀戀物語啊!說來心動有悸動。 想起兩年前,老友說,老村長已經要榮退了,他本著故鄉情愛咱村,希望能繼續傳承著老村長往昔的恩典延續,他還說,當選的當天起,也是扛起責任的那一齣初心,衷心感謝每人都獻上衷心祝福語,更需虛心接受指教全方服務。 我望著說,每張照片拍得可真傳神,尤其還有高粱田入了鏡頭,詫異的是,那處高粱田的後方還出現了一道七色彩虹,整個情景簡直是人間仙境般,堪稱是最佳的寫實日誌,這也太俊俏了吧!讓我不禁發出讚嘆聲連連。 而他只是淺淺回說,咱村就隨意拍,還請不見笑啊! 聽他說,每逢中秋節至十二月是「烈嶼芋頭」的產季,「烈嶼鄉芋頭季」也會正式展開為期兩個半月的秋季盛宴,恭逢其盛下,不僅要在芋頭季期間到烈嶼體驗挖芋樂趣、品嚐美味芋頭料理,也能順道造訪習山湖公園,感受親子共遊的魅力,可見主辦方的用心。 是啊!故鄉情、村里心,熟識的人士都知悉,小金門空氣新鮮,無任何污染,氣候非常適合芋頭栽培,在烈嶼特有環境的蘊育下,種出的芋塊莖肉質鬆,香氣濃郁,並含有豐富澱粉、礦物質及維生素,以口感香、鬆、綿、入口即化聞名,贏得「香芋頭」、「紫寶石」美名。 來去一趟知性之旅,也才能終結戀戀物語思鄉情誼。 村長說,快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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柑仔得(蕃茄)二三事
每逢假日母親總叨唸著,要我隨阿麗去耙草,耙草可說是假日例行工作,其實早在前一天已約好要去後浦路耙草,此為每天上下學必經之道,兩旁皆是木麻黃,我們稱「麵線鬚」。才剛到,哇!戰車,有戰車來了,太興奮了,看!男生都跳起來還大聲尖叫,急放下手中工具,數一數,哇!有四部戰車,最讓男生稱帥的應是坐在戰車露出頭來,精神抖擻的阿兵哥吧!阿森說我長大也要開戰車,一定很厲害,有人數著阿兵哥,太多了,數不清,戰車兩側是兩隊阿兵哥,頭帶鋼盔,背著是沉重的軍包,肩上背著槍,個個滿頭大汗,經過時可聞重重的汗臭味,雖然行軍是日常,但每次見到戰車還是特別興奮,尤其是男生,總追著戰車,直到隊伍遠去,撿拾戰車掉落的車皮,特開心,可見戰車魅力之大啊!阿森說:我撿到一塊車皮,說的像撿到寶似,對男生來說可能真的是寶,也不知是否真的是車皮,阿奇也跑去找,看他們開心樣,這就是男生吧! 有人提議:東沙有一坵柑仔得紅了,去採幾個來食,大家議論著,怎麼去,阿森:我們就學阿兵哥上坡用匍匐前進,下坡用滾的,這招可行,珠山到東沙需經過一條寬大水溝,溝不深沒水,長滿雜草,男生打前鋒,女生隨後,姿勢果真有模樣,才採了幾個,完蛋了,東沙伯仔追來了,快跑啊!東沙伯仔在後面罵:「你們這些學生囝仔,明天去學堂給你們先生(老師)講」,死定了,明天會被先生罵死,阿森「不會,明天禮拜日學堂沒先生」,大家還是很擔心,那禮拜一呢?東少伯仔可能會忘記,而且他很忙,等去學堂再說吧!大家分了柑仔得開心吃著,不再說東沙伯之事。年幼時總想一些事來刺激生活,也刺激大人。當然,東沙伯仔沒有跟先生告狀,只是嚇嚇我們,但這幾天也夠擔心了。今天放學路上,見到東沙伯仔和先生打招呼,嚇死了,以為東沙伯仔會和先生告狀,東沙伯沒提採柑仔得的事,好佳在,此後,再也不敢了。 小學時我們班一直稱導師為先生,當時常唸首童謠: 今日禮拜,先生叫我去買菜,我睹著(遇到)兩個囝仔即(在)相拍(打架),我共伊諫(規勸),伊共我捏,我共伊羞,伊共我捏嘴鬚。 阿雄是個天真調皮的小朋友,那年約十歲左右吧!上有多位兄姐,幼時便沒了母親,家境清苦,只唸了兩年書,便留家中幫農,其父親常來與家父泡茶,阿雄都會跟著,年紀雖較我長,但依宗族輩分是屬小輩,常喚家父阿祖,父親常說:「論輩不論歲」。阿雄嘴甜見人便喊,常在村中各家戶玩耍,母親對其極親切,他家柑仔得紅了,便會帶上幾顆說要給阿祖吃,連著好幾天都是如此。那日放學,未見阿雄來,母親滿面愁容,只黯然搖頭說:「阿雄不聽大人勸,硬要吃剛噴灑農藥的柑仔得,囝仔人就是鐵齒」,又嘆道:「就是不聽話,下午死了」。啊!我和阿兄一臉驚嚇,許久說不出話,只覺無言的害怕,阿兄更是,阿兄常與阿雄玩在一起。在認知裡,只有老人才會死,小二時阿公過逝是年老長者,而阿雄活蹦亂跳的小孩,怎麼可能會死?內心情緒一直翻滾著,不知如何言語,原來「死」不是要等「老」,那幾日總覺村裡氣氛不怎好,鄰居或同伴都有人談論著,到學校老師也特叮囑,不可隨意採柑仔得、奶丫菩(巴樂)就吃,一定要洗。至此,認定吃柑仔得一定要洗,否則會死掉,時至今日亦是如此。 家裡今年也種了柑仔得,而且好大一坵,開始還很高興,終於有自家種的柑仔得了,不用再作調皮的行為,當然自從被東沙伯仔追之後,再也不敢去偷採柑仔得了。剛放學回家,父親就叮囑我:放學要去顧柑仔得園,主要任務是趕鳥,不要讓鳥來吃,這是什麼工作,也就是到田裡當稻草人,是會跑的稻草人喔!看似簡單的工作,其實不易啊!拿著芒冬(蘆葦)滿場飛,想著自己是一隻芒冬鳥,在田裡跑呀跑,頭兩天還覺挺有趣,每天重複著,等日頭落山,覺得太無聊了,太無趣了,顧到後來都哭了。唯一的好處是可隨時採柑仔得吃,雖是一件無趣的工作,但柑仔得採收結束,心情可是大大的好啊!因為我這隻芒冬鳥日子終於不用再飛了,哈!哈!哈!另一好事,父親與母親推著一車到後浦賣,回來會帶些卡車餅(牛軛餅)、索仔股、口酥等好吃四秀,雖只是一兩包,那可比柑仔得好吃,即香又甜又脆。至於留在家裡品相差,長相普通的,其味道不變,可以請同伴食。 對柑仔得一直是喜愛的,在那年代,可吃的東西不多尤其是水果,更是稀少,柑仔得、奶丫菩,還有龍眼。說起奶丫菩,家門口種有三株,只要見其稍熟,便不放過,以前家裡沒種時,常到村外「七個墓」摘,即使未熟照樣採回家,埋入米缸中催熟。現自家有了,放學便在樹上吃個飽再下來,尤其籽兒的甜香味,吃到腹痛,排不了便,哇哇大哭,但下回亦是如此重複著貪嘴,重複痛苦的上廁所。唉! 柑仔得一詞源自菲律賓kamatis,而kamatis是他加祿語的正式稱呼,在「顯影」中記載,早年山仔兜(珠山)長輩下南洋大都前往菲律賓呂宋島,祖父當年下南洋亦是往呂宋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