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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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生活隨筆
前一間牙科可能擔心過年關係,怕大流血不願冒險拔牙,只能多挨痛一星期,想不到七、八十歲才感受到牙痛那麼難忍,之後又因疫情關係不太敢出門,沒有定期進行牙科檢查,結果右側大臼齒發炎,吃東西就痛,痛到嘴巴都張不開,趕緊去看牙科求救卻沒有趕上公車,轉車耽誤時間到達牙科診所時已停止掛號;只好第二天又前往牙科診所治療,所幸順利看診。牙科醫師是金門孩子學成後返鄉服務,醫術精湛,設備新穎,服務親切,讓人看牙時的恐懼減輕不少。檢查後發現是牙垢太多引起發炎,吃抗生素不痛就放鬆沒有繼續治療,一個月後又發作,偏偏碰到新春假期,只能依賴左邊牙齒咀嚼,新春假期結束趕緊衝往牙科診所看診,醫生說沒有好就要拔牙,還好在醫生的妙手回春下治療好了。曾經慶幸自己得天獨厚能擁有好牙齒,七八十歲了牙齒還是很多顆都屹立不搖,沒什麼假牙,醫生也提醒刷牙要像刷衛生紙一樣輕柔,不然琺瑯質易有裂痕而破壞牙齒保護膜引起蛀牙。真的要好好改善刷牙習慣啊!溫柔的對待寶貴的牙齒。 雖然俗話說「呷老要認老」,年紀到了,髮禿齒危好像是不可避免的,不過還是希望牙齒可以陪我久一點,期盼「老罔老,擱會哺土豆」的幸福能夠繼續。畢竟有好牙齒,才能有好的飲食好的消化,牙齒對身體健康真是重中之重;尤其現在做假牙(植牙)需要多次看診做齒模,耗時又累人;費用也不便宜,有人因植牙花費的錢相當一台國產車,所以好好愛自己的牙齒才能有好的生活。 也很感謝金門有越來越多優秀學子,學成之後,帶著豐富的學識與技術、貢獻所學回饋鄉里,提升偏鄉醫療品質,讓金門的醫療資源越來越豐富,嘉惠島民,實屬可貴,是種愛的傳遞。 四、詐騙電話 層出不窮的詐騙事件,讓人看了心有戚戚焉,五花八門的詐騙手法,讓人防不勝防。也想起某日忙完社區供餐服務工作早晨接到的詐騙電話。 那天電話響起,對方表明是國泰保險理賠部專員陳小姐說:「您是否有委託一位,說是你姪女要申請意外險理賠,金額為五十二萬多,事由是在新店慈濟醫院接受心臟外科手術,是最近發生的,她持有你的雙證件正本。」 聽完立刻回應:「最近沒有去台灣。也不清楚慈濟醫院的位置。」 專員立刻說要找那位「姪女」與我聯絡。接著有位女子和我通電話叫了聲「叔叔」。接著說:「我就是照顧您住院,日夜陪在您身邊的姪女。您拿雙證件給我委託我辦保險理賠。」聽完我真是納悶更覺不可思議,當下立刻從口袋掏出證件看,都還安安穩穩的躺在口袋裡呢! 對方說:「您是否曾經遺失過辦理補發?或是證件曾經不在身邊過?」 我回應:「我一直住在金門很少去台灣,除了參加志工參訪,平時根本不會去;而且赴台都是團體活動。」 對方說:「這狀況有問題,要請人扣留證件,協助您報案,由警察局刑事組去調查。您不要離開,隨時都要能接電話。」 稍後就有「警察局」來電,說是新北市政府警察局刑事組警官,開始要求我赴台至他轄區報案作筆錄。我聽後回覆:「目前不可能去台灣,而且坐捷運、坐公車也不熟。」 對方態度開始強硬又不高興的說:「你跟我說你什麼時候可以來台灣做筆錄。」 我說:「你們可以派人至金門做筆錄,我絕對配合將所知道的詳實以告。而且你們警察也可報出差費。或是由金門分局代勞或協助。」 那位「警官」說:「不可能!管轄權不同。」接著就很生氣的罵我沒有知識,又回應幾句後,那位「警官」開始不耐煩的告知:「不願意配合只有移送法院檢察署開庭接受調查。」問我願不願意? 我回說:「如果再沒有其他更妥善方法,只有如此。反正我也沒有犯法,能告知的也都在電話中詳敘。」 那位「警官」回說:「如果對方再以你雙證件違法犯罪,你要承擔嚴重後果。等到時候如果收到法院傳票就要上法庭……。」 通話中碰巧親戚進到家中,一聽到我的對話就說是詐騙電話,要我立刻掛掉。對方聽到有別人的聲音立刻兇狠的問說:「你旁邊有誰?是不是有報警?」對方一陣破口大罵後便掛斷電話。 結束通話還覺得滿頭霧水,詐騙手法千奇百怪,對方在通話過程中口氣極其不耐煩,到最後還窮兇惡極的威脅起人來,真是讓人覺得心驚膽跳。雖然懷疑是詐騙,但真的會忍不住被對方所言嚇到六神無主,一不小心就會掉進圈套裡。 相信許多人都有接過詐騙電話;甚至被詐騙的經驗。記得孩子國中小階段時,因為收到一封信件,打開一看是刮刮樂,還刮中獎金十六萬元,那時孩子正處於懵懂無知、慾望無窮的年紀,看到天上掉下來的一筆獎金當然是欣喜若狂,背著我偷偷聯絡後,用自己和妹妹的壓歲錢付了二萬多元的「手續費」,結果這筆獎金卻不曾出現過,才知道被騙了。只能安慰孩子「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人就是要得到教訓後才能學會成長,在之後面對各種詐騙手法也要學習小心謹慎,避免再重蹈覆轍。看到新聞事件中,常常有人一再被騙卻仍然執迷不悟,即使銀行行員和警察、家人再怎麼苦口婆心,仍然執意要轉帳匯款,令人止不住的搖頭嘆息啊! 當接到詐騙電話或遇到詐騙事件時,牢記反詐騙三步驟:「一、保持冷靜,二、小心查證、三、立即報警或撥打165反詐騙專線」處理。除了靠政府打詐,最重要的還是自身的警覺心,要抱持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在詐騙無孔不入的時代,只能保持危機意識,陌生電話或訊息都要小心謹慎處理才能防範詐騙的侵襲。有部電影中提到:被詐騙的人常常有兩種心,一個是「貪心」;還有一個是「不甘心」。因此如果真的不幸面臨詐騙事件,做好反詐三步驟,及時停損才是最重要的。「多一分小心謹慎,少一分財物損失風險。」每個人都要「保密防詐」,一起打擊詐騙! 五、老人與狗 因為年邁父親需要照顧,而中年的倦鳥也想歸巢了,於是踏上返金之路。在父親百年後,兒女陸續離家求學工作,默默的也變成孤單老人了。養兒防老的時代儼然成為過去,現在只剩下一只小黑狗作伴,有人說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確實不假,走到哪跟到哪,偶爾像個頑皮的小孩讓人又氣又好笑。 還記得父親離世後獨自回到老宅居住,家裡的第一隻狗是隻白色大土狗,有土狗的可愛又有狼犬的威風,還很小一隻的時候就跟著兒子的機車,跑了十多公里回到家裡,怎麼趕也不走,於是就留下豢養。那時剛邁入老年階段還算有體力,到哪裡總是靠著自己的雙腳,騎著腳踏車跑遍整個金門島,而大白狗就跟著腳踏車跑啊跑!從金門東邊跑到西邊,上山下海總是跟緊緊。有時騎腳踏車到某處再轉乘公車到較遠的地方,大白狗就乖乖守在腳踏車邊,等我搭公車回來才一起騎車回家,讓人感受到「陪伴」的忠心,可惜大白狗幾年後生病過世,著實不捨。 陸續養了幾隻狗,有不幸被車撞死;也有跑不見的,現在陪在身邊的是一隻小黑狗,一開始兒子帶回家時,想說狗食不好準備,送給鄰居養卻又一直跑回來,既然這麼捨不得離開只好繼續養下去。村裡散步,廟裡拜拜,田裡耕作……,小黑總是亦步亦趨的跟著,現在能陪自己說說話的就是牠,最愛到海邊洗澡玩水,三不五時想要獲得自由去外面遊玩趴趴走。有一次玩回來卻給我叼著一隻雞回來,帶著驕傲的神情,彷彿在炫耀牠的戰功,結果就是被我大罵一頓,然後不好意思的向雞主人賠錢。現在小黑長大了,三不五時就跑出去「風流」找樂子,夜不歸宿也常讓我睡不著,擔心牠跑不見,老人與狗的羈絆,也為生活中帶來不少寄託與歡笑。 隨著年歲增長,發現兒女成群卻也無人陪在身旁,該釋懷、該習慣、該看開,只能感謝這隻「毛小孩」的陪伴,讓生活不是那麼孤單。 匆匆一瞥,返金已近30年,歲月如流轉眼瞬間到了垂幕之年,時間走得如此之快,欲為生活留下一點色彩,於是啟動老作家之魂,將小島生活中交織的人事物寄情於文章,讓生活的點點滴滴及心之所想,如同一片片絢爛的雲彩,留下難忘的畫面,在一字一句中勾勒出浯島生活的酸甜苦辣與平淡快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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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女畫的卡片
某個八月八日星期四,大家都在上班上課,無人理會父親節。當天一早二位孫子在床上就傳視訊,祝福爺爺:「父親節快樂!」我說:「別忘了還要向你的父親也說同樣的話才對哦!」 週六大家買一大堆菜回家,一進門孫女帶著裝在畫框的卡片給我說:「這是我畫的卡片,送給爺爺。小時候您不是背我在校園內散步嗎?」我拿到眼前,卡片像印的不像人工畫的,我媳婦說:「她在房間畫了二張,一張給爺爺,另一張給老爸。」我知道她畫作很行,想不到如此好!我說:「謝謝妳!我要擺在書桌上,天天都要看看才行!」 媳婦懷她九個月,要我替她命名。這個任務很重要,我把圖書館相關命名的書借回家,研究一個月,給她好漂亮的名字,希望她龍行天下為國家除不法,今天看她畫作很棒,希望她能做法官也能當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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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鏡」的老爸
時光荏苒,不知不覺的,曾經和外公一起睡紅眠床的小外孫就大學畢業了,高齡八十幾外公滿心期待,但在炎炎夏日,要出動他老人家去參加畢典,考量身心狀況之後,還是放下了這個念頭。 兒子提議:「媽媽,我們把學士服帶去外公家一起合照吧!」山不轉路轉,這不啻為一個好方法。原來時代不同了,買件學士服和租的價錢相差百元而已,所以,兒子就幫自己買了套學士服,V行領口左邊還繡上工整的名字,所以這學期出遊時,都不忘帶著它,連日本富士山也有穿大學服的身影,讓畢業照更加豐富有趣。不禁想起自己求學時,爸媽未能參加畢業典禮,所以也沒有大學服合照,這種遺憾偶爾還是會湧上心頭。 這天,我告訴老爸要和他一起拍學士照,意想不到的是,他老人家迫不及待的去換上最喜歡的衣服,催促著大夥兒趕快去院子裡找背景,在孫子的鼓勵下,他開心的戴上學士帽,穿上學士袍,手上拿著畢業證書,自信滿滿,表情十足,舉手投足都相當自然,眼神盡是滿滿的驕傲,真的是非常上鏡呢!原本擔心他會婉拒拍照,結果完全是多慮了。他笑著說:「難得我的孫子想到這個主意,實在是很貼心啊!」 感謝老爸的上鏡,讓子孫們看到了他活潑不拘的一面,一起體驗了另類風格的畢業照。當年的遺憾,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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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望鄉路
<07> 晚上是盛大的接風宴。一張大圓桌旁擺了十張椅子,二姑理所當然坐了主位。除了我夫妻倆之外,所有人都到了。初次見面,我忙著在心裡默記誰和誰是一家人。 「沒見著大嫂和紫欣?」我問。紫欣是大哥讀國一的女兒。 「你大嫂今天做晚班,紫欣晚上補習。」大哥答道。 眾人坐定,服務員在每人面前架了個小火爐,爐上煮著酸菜白肉鍋。服務員把一盤盤的牛羊肉片、野菜、土豆絲,還有些不知名的菜餚一樣樣送上桌來。 「東北地方冷,主要吃的是燉菜,這是小雞燉蘑菇,這是鍋包肉,這是地三鮮,這是黏豆包……」二哥不厭其煩,一樣一樣地介紹著。 「怎麼說呢,東北人性格豪邁,飲食上不像江南那般精緻,但別有一番風味,明琰、舒芸你們都嚐嚐,來了東北就要嚐嚐道地的東北菜。」大哥道。 「喝點啤酒?也有白酒。」 「啤酒可以。」我說。當下能喝酒的倒了酒,不能喝的以茶代酒。 「我們大家舉杯,明琰、舒芸他們遠道而來,這一趟不容易。我們致上十二萬分的歡迎。」二哥仰頭一口氣喝乾。 二姑媽居中坐著,手指著二哥笑道:「這旭新,平常要吃他一頓飯可不容易,今天二姑是託你們兩個的福來了。你們可不要客氣。要是不合適,我讓他們再換幾樣來。」我和舒芸連忙謙遜了幾句,直說盛情可感。 「媽,你不動筷子,沒人敢動。」二哥道。 「就你話多。來來來,大家吃菜。」二姑夾了些菜往小火鍋裡放,鍋裡的白湯熱氣蒸騰。 席間表外甥女、表侄兩位年輕人沒什麼說話,二哥向身旁的兒子育謙使了個眼色。育謙翻了個白眼,無可奈何的模樣,二哥用肘彎又碰了他一下。一會兒他舉杯站了起來,大聲道:「我敬叔叔、嬸嬸一杯,歡迎來到齊齊哈爾,祝願祖國繁榮昌盛,兩岸早日統一。」在座的人莫不莞爾一笑。我們被這舉動嚇了一跳,不敢託大,連忙舉杯回禮。我道:「育謙真會說話,小小年紀有大將之風。」 落座之後,大姊問:「明天計劃上哪兒走走?」 大哥道:「扎龍看丹頂鶴。我們齊齊哈爾玩的地方少,扎龍肯定要去看看。」 「這次來了能待多久?」二姑問。 「明天晚上的火車往牡丹江,去看看鏡泊湖。然後回哈爾濱搭飛機到南京看大姑去,再到鳳台老家上墳。」我說。 「這麼趕?」 「沒辦法,才一星期的假。」 二姑點了點頭:「去老家上上墳是好的,認一認地方,以後有機會也帶上台灣兩個弟弟到大陸上來轉轉。這幾年大陸上進步很多了,不比當年的一窮二白,外面說的哪有自己親眼看的可靠?」(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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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生活隨筆
蕞爾小島裡的渺小人物,日出日落,日復一日,看似平淡的生活裡,卻有一些生活的驚喜與感觸,但總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被遺忘,將生活所見與所感用文字記錄下來,為垂垂老矣的人生留下一點色彩,寫下浯島生活隨筆。 一、新冠肺炎 極端氣候帶來地球災劫,不再有四季分明,而且氣溫升高炎熱;雨水稀少農作物不易成長;糧食短收,人的身體無法承受工作中或運動時的熱,容易引起中暑,甚至熱衰竭、熱痙攣,發生生理器官適應身體代謝失衡產生之變化,最容易引起猝死或病變,生長在現代文明過度發展,人性的貪婪與殘忍,引發戰爭的淒慘,民不聊生之快速更是世紀的浩劫,如何能與各種疾病和平共處或預防,已成為醫生最大考驗。院內感染的控制,第一線醫護同仁,防護醫材發揮最大效用,臨床工作是與時間賽跑,與自我挑戰,克服心理障礙,才能勇敢接受工作上壓力。 每個生命都是那麼可貴且有尊嚴,不管是初生嬰兒或老年人瑞,在醫療環境下大家都是生而平等,只要醫師能搶救的生命,都會發揮無私奉獻,盡最大能力,利用先進醫療器材檢查,或團隊配合各種數據呈現;在臨床病歷上有主治醫師發揮臨床經驗及醫學領域的吸取,發揮救人的神聖職責做出最好診斷與治療,白色巨塔下白袍之聖潔,代表著守護生命的磐石,一夫當關捨我其誰,永無退縮。只有發揮腦力激盪智慧,開出最好醫囑,讓第一線護理師去執行完成,才能真正守護生命,藉著平時努力與病人保持互動,查房了解病人反應或副作用,消除心理障礙,建立良好親切互動的醫病關係。良醫口碑與形象的提升,是靠著經年累月辛苦付出的愛去灌溉培養,才能獲得病患及家人的信任讚賞。萬一不幸有醫療糾紛也能獲得家屬諒解,不會有惡言相向或提告。「良醫興國」,可見有好醫師對國家是多麼的重要。 從新冠肺炎爆發已歷數年,在這幾年間,完全可以感受到「良醫興國」的重要。從一開始面對病毒時的緊張恐懼,到現在的泰然處之,其實是經過多少醫護人員的努力,配合防疫政策才能將疫情控制下來。 想想自己也經歷三次確診,第一次確診如臨大敵,獨居老人沒有人照應,在台的兒女不便回金照護,金門的兒子也忙碌個人事務無法全心陪伴,最後靠著抗病毒藥物及中藥治療,不停睡覺休息挺過來了,身體確實也元氣大傷,所幸金門醫院也設立新冠肺炎的特別門診,在醫生的診治下恢復健康,陸續打了五劑疫苗,病毒就不上門了嗎?那就太天真了,第二次確診像小感冒只有流鼻水咳嗽,症狀還算輕微;到第三次確診,剛好是志工赴台參訪,原訂赴台參訪結束後,兒女接著安排出國旅遊,就在參訪結束當天,也就是出國的前一晚,竟然確診了!全身痠痛、畏寒、頭痛無力,兒子帶去就醫檢查也生氣的念叨:「就說要把手洗乾淨,口罩要戴好,不要去參訪就沒事。」身體極度不適加上頭昏腦脹,真的無力和孩子們出國遊玩,不忍耽誤孩子們排定的行程,萬一出國身體出狀況更是麻煩,於是在病毒的攪局下,第一次的親子出國之旅宣告失敗。一個人在台灣,關在兒子家裡調養身體,雖然政策已不用隔離,卻也不敢亂跑,避免在兒子家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連家都回不了,像個苦行僧修煉般的度過第三次確診。 只能說病毒破壞了多少的相聚,引起了多少的離別,能順利度過每次的病毒襲擊,除了感謝完善的醫療制度與優秀的醫護人員,也要感謝自己這副年邁的身軀,努力對抗病毒、消滅病毒,才能安然度過每一次的確診。 相信在新冠病毒的襲擊下,多數人都有染疫過,也漸漸能學會與新冠病毒共存,只是不可輕忽病毒的恐怖。其實許多人還是會聞「新冠」色變,害怕被感染,只能調整面對病毒時的心態,努力增強抵抗力,慢慢地找到與疫情的平衡點,繼續快樂、自由的生活。 二、搶救生命大作戰 歲末天寒地凍,年輕人追求時髦,不畏世紀寒流冷洌,前往高山峻嶺賞雪堆雪人;可是老年人或病人需忍受刺骨低溫,擔心引發慢性疾病或三高心血管疾病造成生命危險。寒冷天氣,OHCA或猝死意外頻傳。每次寒流來襲,119消防救護人員常疲於奔命,穿梭在鄉間道路上,鳴笛聲劃破星空下的寂靜,為搶救生命勇於接受任務,發揮最大職責與耐心、專業,只為延續病患生命,並迅速到達醫療院所獲得最妥善的檢查與治療。 有醫師守護人們的生命,而動物的生命也是需要被守護的,搶救生命大作戰就發生在某個極端寒流的清晨。那天因輪值社區關懷據點供餐志工需早起,一番天人交戰後離開溫暖的被窩,先帶著愛犬小黑到村裡的宮廟敬拜神明,恰巧遇到村裡的百歲人瑞,問候老人家身體安和否?提醒要穿暖和並繫上圍巾,行動要小心,最好拄枴杖。拜拜完後要前往社區活動中心做志工服務,寒冷的天氣裡,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回想以前雞髻頭有碼頭與廈門互通時,大路頂可說萬商雲集,各種零售商店櫛比鱗次熱鬧非凡,如今卻是鐵將軍守門,冷清異常。路上行走時覺得冷風刺骨,真的冷到要凍僵了,突然發現一隻似白鷺鷥的鳥兒快速俯衝下來失速墜地,心裡覺得奇怪:此處沒有池塘沼澤地,沒有魚蝦可覓食怎麼會衝過來?愛犬小黑迅速奔到鳥兒身邊,急忙喝令小黑不要動,發現鳥兒可能是失溫飢餓而墜地,立刻抱起鳥兒尋找禦寒的舊衣服和紙箱,幫鳥兒做好保暖工作後,擔心鳥兒飢餓虛弱,回家準備米飯餵食並簡單清理鳥兒傷口上藥,帶至社區活動中心聯絡相關單位協助。去準備餵食米飯時,發現經過幾十分鐘保暖的鳥兒,已恢復知覺,飛快地走在圍籬灌木內,擔心鳥兒傷口欲帶回紙箱內保暖,卻被攻擊啄我的手,傾盡其力緊咬我的手指不放,費了一番工夫才將手移開。在一旁的社區志工隊長提醒要去打破傷風疫苗,回應:上次被狗咬才打過,比較擔心疼痛紅腫的傷口引起蜂窩性組織炎。只能趕緊先塗藥膏,等安頓完鳥兒再好好處理傷口。深深覺得,要搶救一個小生命真不容易,尤其是搶救無法溝通的小動物啊! 先聯絡防疫所,希望派人救治鳥兒,經協調後聯絡「金門縣野生動物救援暨保育協會」。接著十點半便有一位小姐,冒著刺骨寒風飄著細雨的天氣下,騎摩托車前來,在東北季風的侵襲下,光想像風在耳邊呼呼的刮;冰冷的細雨打在臉上的痛都覺得難以忍受,但是這位小姐卻為了小動物的安危不畏風雨騎機車前來救治鳥兒,著實令人佩服其愛心與付出。告知對方鳥兒右側翅膀有滲血,可能是俯衝太快著地時擦傷,已先協助做簡單的傷口清理,上青黴素藥膏消炎,比較沒有滲血情形。期盼鳥兒被救治後,牠能早日恢復體力,繼續自由的天地任翱翔。 有「鳥類天堂」之譽的金門,已發現和記錄逾340種鳥類,在總面積約一百五十平方公里的小島來說,五顏六色的飛羽繽紛多彩,因此鳥類是金門生態系中最耀眼的一環。而這隻比較大型,有著白鷺鷥似的長腳;不時在稻田、池塘飛舞;灰色羽毛、血紅色眼睛的鳥兒是「夜鷺(暗光鳥)」。雖然不算是很特別的鳥兒,但是在大家的愛心協助下,合作守護一條小小的生命,所以常有人說「最美麗的風景是人」,深深感覺社會處處有溫情,所有的生命都是寶貴,無法重來的,只能用心去守護;用愛去維護,任何一個生命都值得被關懷重視。 三、牙痛之經歷 牙齒伴著歲月成長,陪伴我們度過人生各階段奮鬥,每天為主人辛苦付出從未抗議,但有一天主人不好好善待,平常不注意刷牙,定期接受牙科檢查治療,終於要反抗。牙周病、蛀牙、琺瑯質磨損、牙齦發炎,牙痛悄悄找上門。 以前常聽說:「牙痛不是病,痛起來真要你的命。」沒經歷過,無法感受其痛苦指數已至沸點,尤其發作時間都是趁主人晚上休息好眠時,才感受牙齒疼痛擾亂作息。回想此生牙痛經歷只有一次,就是二十歲在軍事中心接受嚴厲軍事訓練,連吃飯也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時間有限無法細嚼慢嚥,享受食物美味,偏偏在此緊張時刻碰到長智齒,不小心咬到真是痛徹心扉,為了配合訓練只能忍耐。曾聽牙醫師說:「智齒一點功能也沒有,要趁早拔掉,如果蛀牙很棘手不好拔。」 如今已經七老八十了才應驗這句話,而且碰到農曆年前發作,想長假那麼多天如何忍受,尋覓幾間牙科不是關門就是要預約,又找到一間牙科,想不到說太後面不好拔,只能先吃抗生素試試。第二天已是除夕要忙著拜拜,心想牙科都休診了,過年期間飽受疼痛,而且都是晚上睡覺時發作真是難受。只能冰敷稍緩,熬到初六終於掛到另一間牙科,打麻藥輕鬆幾下就拔除,也疑惑當初看診的牙科怎麼說難拔,只能說每位醫生的看法與判斷不盡相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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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感謝
田園裡稻穗纍纍 盤中有米飯成堆 粉紅夢想飛遠遠 謝天賜風調雨順 山溝裡有魚蝦蛤 盤中有四季青菜 純白夢想高高飛 謝地賞五穀豐登 樹上滿果子可摘 盤中有瓜果成塊 橙黃夢想飛遠遠 謝謝父母勤耕耘 溪河水流清如鏡 盤中滷肉香撲鼻 彩虹夢想高高飛 感謝人人護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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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望鄉路
二姑媽的身材不像大姑媽胖大,才大約一米五五的的身高,花白了頭髮,人雖瘦,精神卻健旺,面帶微笑地看著我們上樓。 我和舒芸向前問候。 「你看看,聽說你們要來,我們天天盼呀盼地,總算把你們給盼來了。累不累?來來,屋裡坐。這是你表姊、表姊夫。」二姑生的是三姊弟,姊姊居長。姊夫高大豪邁。由於一胎化政策的關係,三姊弟也各自只有一個孩子。大姊的女兒今年二十二歲了,大哥和二哥的孩子都在上學。兩位哥哥為了接我們,特為請了假。二哥原來在國營企業上班,最近考上了公職,今天事忙,坐著聊了一會兒天,便又回單位裡去,約好了晚上大夥吃火鍋。 「這熱天也吃火鍋?」我問。 「有空調。來到齊齊哈爾,火鍋和烤肉一定得吃。東北地方冷,菜色沒南方講究,但本地畜牧業肉質新鮮,一定得嚐嚐。」大哥說道。 「可餓?吃點麵條吧?」二姑說。 我們推說不餓,大姊已經把一鍋湯麵端了過來。 「多少吃點,我們東北人老說下車吃麵條,上車吃餃子,別餓著。」二姑道。 盛情難卻,我們只得吃了些。 「你母親可好?」 「好的。」 「可惜東北地方遠,來一趟不容易,要是在南京就好了,我也能跟你大姑一樣跟你父親見上面。九七年,你父親回老家去,找著了大姑,你大姑立馬給我撥了電話,開頭第一句就說:『找著啦!找著啦!』我說:『什麼找著啦?』『二哥,二哥找著啦!』我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幾十年哪!我十多歲就不見了這二哥,等找到人我都六十多了。你說幸還是不幸?說不幸嘛,人找到了;說幸運嘛,又見不上面。命運真是捉弄人。」 我默然。 「你爸爸回台灣以後,我幾次給他打電話,問他何時再到大陸上來,他總是支支吾吾的。我說這不像我二哥呀,我二哥當年做事說話多麼爽脆,怎麼老了變得婆婆媽媽的?」 二姑嘆了口氣:「後來幾年前你爸爸終於也來了東北,人都到了哈爾濱了,剛巧那時你姑父生了重病,我走不開。說讓你爸爸坐火車到齊齊哈爾來,兩個隨從又不讓走,指定只能在哈爾濱見。」 「什麼隨從?」我問。印象中爸爸只到過大陸一次才對。 「不知道,好像你爸爸是給那兩個隨從從台灣帶過來的。依規定只能在哈爾濱,不能到其他城市。」 我心想爸爸第二次到大陸也沒讓我們幾個孩子知道。頭一回到鳳台老家之後,和媽媽鬧得不愉快,從那次以後,就沒再聽他們提起過到大陸的事。敢情這次來東北找二姑他也不好意思再麻煩王叔,但是怎麼可能說公家單位派了兩個人帶著我爸到哈爾濱呢?莫非是老爸胡謅的? 「後來實在沒有辦法,你爸爸又回到台灣去了。就差這麼一點,我始終沒能見上你爸一面。你說這不是造化弄人嗎?」二姑扼腕嘆息。(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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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金門400年石蚵田:在海中尋根,在泥裡傳承
踏入古寧頭西北角的海灘,腳下那一片微涼的泥濘仿佛蘊藏著四百年的歷史。放眼望去,一根根花崗岩整齊地排列在潮間帶,陽光下如同堅硬的石骨屹立於此。這並非自然的奇觀,而是歷代蚵農以海洋為田,與潮汐共生所營造的百年蚵田。來到金門,除了高粱、古老的建築和戰地記憶,這片看似靜謐的石蚵田,悄然講述著這座島嶼最古老、最動人的生命故事。 一、從明朝走來的石蚵智慧 金門石蚵田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明代。傳說在戰亂和物資匱乏的時期,金門的居民為了維持生計與自給自足,開始在生活環境中尋找可用資源。島上豐富的堅硬花崗岩被削磨成長條,插入淺灘和潮間帶,成為蚵苗生長的附著點。 這種「石插式」養殖方法與臺灣其他地區常見的棚架或吊掛式蚵棚截然不同。它無需複雜的設備,也不依賴浮具,而是與自然和諧共生,順應潮汐的變化。這種獨特的技術使石蚵能夠在礁岩環境中穩定發育,吸收豐富的營養,成長為肉質鮮美、毫無腥味的牡蠣,成為島民日常飲食中的美味佳品。 更為珍貴的是,這種養殖方式為沿海地區創造了一道獨特的文化景觀。每根石條不僅僅是支撐蚵苗的基礎,更是人們與自然抗爭的歷史痕跡,承載著一段段時間雕刻的生命故事。 二、站在蚵田裡,看見金門的海洋文化DNA 當你漫步在退潮後的蚵田,腳下踩著泥濘,四周聳立著無盡的石塊,眼前的景象無疑會引發深刻的震撼感。這裏沒有支撐結構與現代設施,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如衛兵般守護著海田的花崗岩。退潮時,石蚵田猶如海上的迷宮,宛若一件天然雕塑,展現了人類與海洋之間最真誠的交流。 這片蚵田的價值早已超越了單純的漁業,成為了金門文化的重要象徵。當地人常常說:「這些道路不是人工建造的,而是祖先一步一步走出來的。」每一條石蚵路,都是祖輩們在潮間帶中搬運石頭、插入石條的成果,凝聚了他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堅持與毅力。 如今,這一獨特的自然景觀被譽為世界級農業文化遺產,它不僅吸引了眾多研究學者前來考察,也成為旅人探索文化深度與土地情感的重要場所。在現代強調可持續性與在地體驗的旅遊潮流中,這種「以海為田」的智慧愈顯珍貴。 三、從田裡到餐桌,石蚵料理的美味延伸 在體驗完石蚵田後,走出海風和泥土的懷抱,最令人期待的便是一口熱氣騰騰的石蚵美食。這道菜不僅蘊藏著來自海洋深處的獨特滋味,同時也是金門島嶼風土人情的具象體現。 漫步於金門的街頭,許多傳統小吃店和家庭餐廳都以石蚵為主角,呈現出一道道美味佳餚:蚵仔麵線的湯頭清甜,蚵仔顆粒飽滿;蚵煎蛋外焦裡嫩,每一口都蘊含著海潮的鹹鮮與陽光的溫暖;而蚵仔湯則是用薑絲和雞肉慢火熬煮,湯鮮味濃,令人一嘗便知其難得的原味。 如今,越來越多的金門年輕廚師和創業者投身於石蚵的創新研發,將其從家常菜推向更高端的創意舞臺。這些料理的共同特徵在於:每一口都仿佛從蚵田而來,每一道菜都承載著金門人的生活記憶與對土地的深厚情感。從田間到餐桌,這不僅是空間的轉變,更是歷史、勞動、文化與風味的完美交融。 四、推薦親子旅遊景點:下海、玩泥、學文化 對於家庭旅客來說,金門的石蚵田不僅是旅遊的景點,更是一次生動的自然與文化課程。當孩子們走進蚵田,感受腳下的泥濘,手中握著附著在石條上的蚵苗,他們不僅學會了牡蠣的生長過程,還理解了對土地的尊重、勞動的意義以及文化的傳承。 以下是特別推薦的親子互動活動: 親自採蚵:讓孩子們動手撬蚵,體驗蚵農的辛勞,進而更深入地理解食物的來源。 聆聽蚵農的故事:由當地的長者分享蚵田的歷史和傳統技藝,讓文化的記憶不再只是教科書上的知識,而是真實的生活經歷。 蚵殼DIY創作:利用撿來的蚵殼,製作吊飾、相框或手工拼貼,讓孩子們將此次旅行化作手作的美好回憶。 現煮石蚵美食:參與從洗蚵、燙蚵到上桌的烹飪過程,孩子們能品嚐到自己親手參與製作的海味佳餚。 這樣的體驗不僅僅是走馬看花的觀光活動,而是一場有深度與溫度的「文化教育之旅」。它不僅拉近了親子間的關係,也使孩子們與自然和土地之間建立了更深的聯結。 五、結語:當我們彎腰撿起蚵苗,也拾起歷史 或許你從未意識到,那些靜靜矗立在潮間帶的石條,承載著金門人百年來與海洋搏鬥的故事。也許你未曾體驗過,當腳陷入泥土、手中撬起蚵殼的那一剎那,正是與這片土地最深刻的連接方式。 金門的蚵田從來不是喧鬧的觀光景點。它寧靜地存在,伴隨著日夜潮汐的流動,守護著海洋,也守護著金門人最根深蒂固的情感。在這裏,蚵不僅是食材,更是幾代人辛勤汗水與生命的結晶。 下次來到金門,不妨放慢腳步,深入這片海田,探尋金門的靈魂。不是為了拍照打卡,而是為了理解--這片土地與海洋如何在歲月中孕育出一顆顆肥美的蚵,同時成就了那些永恆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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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風箏
爸爸用靈巧的雙手 為我做了一隻風箏 四四方方的一張臉 我們拿起七彩筆 用興奮的心 為風箏化妝 畫上大大的眼睛 一張彎彎的大嘴巴 粉嫩嫩的臉蛋兒…… 爸爸說它飛上天 就會笑哈哈! 爸爸再為它接生一條 長長的尾巴 我迫不及待 想要看它飛上天 風和日麗的假日早上 我神采飛揚 爸爸是最佳的助跑員 我緊緊的拉著一條細線 拉住我童年的夢幻 拉住我對未來的希望 風箏一躍而起 將我們興奮的心 帶到最高潮 仰望藍天上 高高飛起的風箏 看得更高、更遠 風景一定更加的 廣闊壯觀、綺麗迷人? 我和爸爸一起享受、回味 如陽光般燦爛 似稻草般芬芳 夢幻又迷人的童年 那一年的暑假 我和爸爸在割完的稻田裡 快樂的奔跑 一起去──放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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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望鄉路
「二姑,我專為這事打電話找您的,我們公司六月初放一星期的假,我和我太太舒芸打算去看看你,再到鳳台老家去給爺爺奶奶上墳。你可有空沒有?」 「有空有空,我現在退休了,啥事都沒有,空閒得很。你來,我讓旭超、旭新他們兄弟倆去接你們。你爸爸媽媽怎麼樣?」 「爸爸中風了,還是躺在床上。媽媽身體還好,現在都在我三弟那裡住著,請了個看護幫忙照看我爸。」 「能認人嗎?」 「不能。」 「唉,可惜了……。那好,你們什麼時候來,幾點的火車到站,決定了跟我說,姑媽來給你們安排。」 掛上了電話,我回頭同在一旁整理衣服的妻子說道:「講好了,這次公司的黃金週我們就安排去一趟東北和南京吧。」我和妻子連舒芸在同一家公司任職,她早些年被公司派駐在蘇州工作,對大陸地方並不排斥,並且和我一樣對於與眾不同的旅遊去處很感興趣。 「齊齊哈爾在哪?」舒芸問。 「在黑龍江省,哈爾濱的西北方。」 <06> 火車到站齊齊哈爾後,我和舒芸提著行李跟著人群走向月台出口。一出月台,兩個留著平頭,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向我們走了過來。這是盛夏,兩人一樣的身高,一樣的短襯衫、西裝褲,顯得有些拘謹。 「是明琰和小芸嗎?」一人客氣地問道,還好不帶什麼難懂的口音。 「是的,是旭超哥和旭新哥嗎?」 「噯噯,我是旭超,這是旭新。太好了,我們走吧,家裡離車站不遠,開車幾分鐘就到了。」說著拉了我們的行李就走。 我們坐上了車,一出了車站就是又寬又直的大馬路,左手邊經過一家軍工器械製造廠,旭超哥坐在副駕上,指著說道:「你表姐在這裡頭做事呢,刻砲彈。」 大約五分鐘後,車子駛入一處小社區,停在樓下。兩位哥哥領我們上樓,二姑媽和表姊已經等在樓梯口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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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嬤愛孫說】約法三章
阿公阿嬤疼愛小孫孫,從來就是天經地義、無庸置疑的事,但也常被年輕人嘲諷:老祖母的教養觀,過時落伍啦!例如天涼加衣時,總被譏笑是「有一種冷是阿嬤以為你會冷」。而且自古慈母多敗兒,更何況是隔代教養,阿嬤帶孫多寵溺,真能好到哪兒去?只是,我這七旬阿嬤對七歲孫孫小光的教養與觀察,自詡仍有值得參考之處,年輕人不妨姑且聽之,再斟酌可行與否。 俗話說,三歲七歲豬狗嫌。剛上小一的小光,長得高大,頭好壯壯,身高超過一米三、體重近三十公斤,濃眉大眼、五官清秀,又會撒嬌、十分貼心親暱,人見人誇,聰明可愛;但小光卻有個拗脾氣,常愛自做主張、力道控制不住、很容易闖禍,情感卻又纖細而敏銳、歡喜發怒傷心轉變迅速、情緒控管有待加強。真的是「豬狗嫌」啊。 那一天大家一起在家吃飯時,小光椅子坐不住,一會兒就下桌四處遊走,被喊回座一會兒又揮手把湯給撒了滿桌滿地,被糾正後立即紅了眼眶,於是被帶去一旁「Time Out」,去聽訓兼面壁思過,使得餐桌上原本的歡樂氣氛馬上凍結了。類此種種「狀況」,暴衝、挨罵、甚至挨揍,都常發生;小光也會抵制,躲避、哭鬧、拉扯、甚或拳打腳踢以因應,看了大家心情都不好,阿嬤更是心疼。小光媽咪與爸爸事後會與他「抱抱緊」,一抱泯恩仇。但這類「狀況」仍會不定時循環再現,究竟有何治本之道?於是,阿嬤與小光經過一番對談後,決議彼此要:「約法三章」。 阿嬤與小光的對話策略是,先講故事「引起動機」,再針對狀況「討論解決之道」,最後達成共識「約法三章」。阿嬤知道小光對成語故事很有興趣,就拿二千多年前楚漢之爭時的典故來作開場︰漢高祖劉邦在進入咸陽城之後,為維持社會安定與秩序,避免動亂,與當地父老士卒約定三個簡單的法則「約法三章」,就是: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 我說:大家都遵守做事規則,就可以和平相處,相安無事了。相反的,如果我們家小光外出時,在馬路上亂跑,很危險,大人會擔憂、緊張而制止你,甚至揍你;你會哇哇大哭、鬧脾氣,大人小孩都亂了套,說話做事樣樣「沒有規則」,全憑一時心情的好壞,胡亂罵人或痛打一頓,這樣就不妙囉。所以我們也該制定一個簡單、明瞭、好記、易行的做事規則,對吧?最後,阿嬤和小光經過討論,商討決定:以後小光有事的時候,一定要做到「約法三章」,就是:講道理,常微笑,多抱抱。 果真,聰明的小光立刻明白「約法三章」的要義,他說:「約法三章都是正面的,我們應該要做的好事情,那反面的就是不好的,哭鬧、生氣和打架。」我給他拍拍手,沒錯。講道理就是不哭鬧,要用說的,說出自己的理由和經過;常微笑是不可以生氣,亂發脾氣,或摔東西;多抱抱,是要相親相愛抱緊緊,不要動手動腳,拳打腳踢。所以我們的「約法三章」行為準則,也可以說是「三要和三不」:講道理、不哭鬧;常微笑、不生氣;多抱抱、不動手動腳。 小朋友和成人一樣,也有情緒需要紓解與宣洩,只是孩子還在成長中,需要時間學習控管情緒,簡明的規則容易遵行,阿嬤30年前帶小光的舅舅小多,就是用「約法三章」這招啊。小多舅舅小一小二也是只有一日要上全天課,中午就放學了,必須跟著嬤嬤在辦公室,嬤嬤給他找了一個不影響人的小角落,我們的「約法三章」是:一先吃飯、後休息;二做完功課、再玩遊戲;三所有活動都不可以干擾或影響其他人。那時候,小多舅舅表現很好,非常自律,每一天都能夠自動的先吃飯、後寫作業、然後自己跳繩下棋或畫畫,偶爾去找學校的教官叔叔跑跑操場或丟丟球,大家都對小多讚不絕口。三十年後現在嬤嬤的老招式再出江湖,如今用在小光身上,不知道「約法三章」還管用吧?只是,時遷勢移,對象有異:曩昔小多舅舅的「約法三章」是行為準則,現今小光孫孫的「約法三章」則是情緒控管!因材施教,「約法三章」簡單明確,應該是不變的教養良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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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的花農畫家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是一首人們琅琅上口的陶淵明〈飲酒〉詩詞其五之部分內容。其意境充滿淡泊明志,以及怡然自得的生活節奏,讓諸多汲汲營營為了生活而忙碌的現代人極其羨慕,畢竟大多數人都無法像他那麼樣瀟灑,而且因為實際上做不到,所以只能夠藉由詩詞意境而聊以自娛。 雖然詩詞境界如此優雅而灑脫而讓人欽羨,不過倒也不是完全難以享受這樣的生活節奏,其重要關鍵全然是個人一念之間,說到底也就是想不想擁有這樣的人生罷了。 好比彰化縣田尾鄉的一位花農畫家,他是一位土生土長的莊稼漢,家族以種植花卉、栽培園藝為生,從小到大都和泥土與花草連結在一起,所以身心靈基因裡蘊含著對於農村生活的真實體驗,感受到淳樸的鄉土情懷,以及深深融入了花卉植物的特殊感情,彷彿飲食與呼吸那般自然。 這位園藝業者早年開著一部電動三輪車,沿著田尾鄉村產業道路到花園工作,在車子裡面除了必要的園藝工具之外,通常他也會帶著畫具上工,每每途經簡單而傳統農村古老建築物,或是比較具有濃厚鄉土景致之際,他總是停下農用三輪車,就地擺好畫架便開始捕捉當下的天然美景,透過實際觀察與體驗的視角,屢屢創作出早年農村風情的美好畫作。 他的畫作以油畫、水彩畫為主,重點其實他並非科班學院派出身,完全是自己在工作之餘,將農村生活與藝術創作融合的傳奇人物。 雖然他曾經短暫師承故鄉一位藝術教授學畫,不過教授短期的指點應該算是畫龍點睛的效果,在本身已經具備的繪畫技巧加以潤飾和提點,讓其更上一層樓而比較圓滿。 看到這位花農在農耕之餘,把國內「花卉的故鄉--田尾鄉」的產業特質,以及農村文化的生長過程,透過樸實而兼具藝術內涵的畫作,呈現了人們對於這片土地的誠摯熱愛,這是最為珍貴的畫作靈魂。 我們所知道的這位花農畫家,雖然從小就展現繪畫的特質,不過誠如上述被未經過學院派薰陶,而是從興趣出發塗塗抹抹的作畫,然而卻是愈畫愈有趣,因此增加了作畫的熱情;後來因緣際會協助當地花卉產業合作社繪製宣傳看板,因而發現透過彩筆將田尾鄉的花卉產業,以及農村風光真實呈現出來,真是一件極其快樂而且有意義的事。 雖然花農從事農作和所有的農夫一樣,其過程都還蠻辛苦,總是在烈日與寒風中辛勤工作,細心呵護嬌嫩的花卉與園藝植物,才能夠讓植栽成長得生機勃勃而綠意盎然,顯然和陶淵明採菊東籬下的農村生活相類似;不過這位花農卻能夠在辛苦耕作之餘,把自己的視角從泥土中抽離出來,靜下心來環視周遭的天然美景,然後藉由手上彩筆揮灑出當下的感觸與真實情境,像似印象派畫家們那樣,走出畫室、投向大自然,擷取眼睛所看到和心靈所感受的景色而作畫,豈不是人生一大樂事呢? 由於他的畫作充滿濃郁鄉土風味,彷彿是時空膠囊把大自然的景色封存,讓許多人得以咀嚼往日情懷溫馨的回憶;更由於他勤於作畫,乃逐漸引起許多藝文同好的重視,紛紛前往欣賞他的畫作。 經過幾十年來的作畫成績,除了自己享受悠然見南山的樂趣,以及得到藝術同好的肯定之外,尤其更有藝術展場紛紛邀請參展,其參展作品遍及國內許多公家單位展場而得到好評。 回到陶淵明詩詞的意境,原來人們的生活情境是可以自己做主,沒有一開始想像中那麼困難,也許最艱難部分就是自己的內心障礙,只要跨過一個轉念的剎那,許多事情都會呈現不一樣的情境,然後藉由外在的轉變去影響內心的思維,那麼就會宛如快樂的花農畫家,總看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美好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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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拾趣】 戰地與星砂之間||金門三天兩夜記
暮色染紅建功嶼潮間帶時,我正赤腳踩在退潮露出的石板道上。突然,數百隻招潮蟹從礁石縫竄出,螯足在灘塗上劃出細密紋路,像極了當年阿兵哥偷偷刻在鄭成功石像底座的棋盤線。導遊阿海突然蹲下,指著一處水窪:「快看!戰地版的摩西分海裡藏著星星。」原來是夕照將雲母碎片映成了銀河,隨著潮水進退明滅。 花崗岩裡的時光膠囊 翟山坑道的涼意帶著硝煙的記憶。當解說員關掉照明,黑暗中有水珠滴落的回聲,像極了1958年砲戰時,官兵們在岩壁間傳遞彈藥的腳步聲。「這條A字形水道是炸出來的,」退役砲兵老陳撫摸著凹凸的岩壁,「當時每炸一米,就有三個人輪流用鋼■鑿。」忽然,坑道深處傳來悠揚的小提琴聲--原來是音樂節排練的藝術家,正對著停泊的軍用小艇演奏〈何日君再來〉。 洋樓裡的南洋夢 陳景蘭洋樓的白牆上,九重葛的剪影隨風搖曳。管理員蔡阿姨端來高粱奶茶:「這配方是僑鄉帶回來的,當年樓主用這款待過胡璉將軍。」她指著拱門上的彈孔說,1958年砲戰時,整座洋樓變成了野戰醫院,「那些華僑帶回來的彩瓷地磚,至今還嵌著彈片呢。」我撫過二樓欄杆,發現雕花間藏著小小的「SS」字母,是新加坡船運公司的標記,無聲訴說著下南洋的舊夢。 酒香裡的戰地密碼 金門酒廠的調酒師阿明正在示範「823炮彈喝法」--將58度高粱酒點燃,倒入冰鎮酸梅湯。「這可是老兵的智慧,」藍色火焰在他指尖跳躍,「當年沒冰箱,就用砲彈殼裝冰塊。」微醺時分,他帶我們摸黑走進窖藏區,手電筒照亮陶甕上「毋忘在莒」的刻字。忽然有水滴落頸間,抬頭竟見甕群間結滿鹽晶,像極了夜間坑道頂的硝鹽。 深夜的瓊林聚落,月光將風獅爺的影子拉得老長。我蹲在蔡氏宗祠的磚花牆前,聽見晚風穿過百年古厝的窗櫺,發出類似洞簫的嗚咽。民宿主人老蔡遞來一盞油燈:「這牆的紅磚是用古法窯燒的,夜裡溫度變化,會發出『咔咔』的響聲,我們叫它『會說話的牆』。」 臨行那日,我在莒光樓頂用望遠鏡眺望廈門。鏡頭裡突然闖入一艘滿載觀光客的郵輪,甲板上的紅旗與金門的國旗在風中並列飄揚。管理員阿伯笑說:「現在兩邊船隻相遇,都會互相鳴笛打招呼啦。」 回程飛機爬升時,我從舷窗看見湛藍海面上,建功嶼的石板道正被潮水緩緩淹沒。那些戰地碉堡、南洋洋樓、酒香與潮聲,終將如鄭成功石像腳下的棋盤,等待下一場退潮時光,讓後來者讀懂這座島嶼用傷痕與溫柔寫就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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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的父親
我的父親做什麼事都很認真,父親可以說是我從小到大的學習模範,大家都稱讚他是一個勤勞孝順又很負責任的人;前陣子父親被邀請擔任北埔社區大學的新竹歷史老師,社區大學希望父親能夠把自己建造傳統廟宇很多年的經驗,和有興趣的民眾一起分享,讓大家可以更加曉得傳統廟宇寶貴的民間藝術。為了這次的課程,父親努力準備了很久的時間,他希望來上課的學生,都能夠學習到傳統廟宇建築的基本知識。 父親在十分偏僻的客家村莊出生,那邊住沒幾戶人家,也沒什麼車子經過,那個時候家裡的生活很窮苦,根本也沒有多餘的錢可以吃飯,父親每天三餐吃的都是番薯籤,平常父親就住在隨意搭的牛棚旁邊,所以父親常常和我說他自己是「牛子」,我突然有些明白那種沒錢可以用的悲哀……。 父親是長子,家裡還有六個弟弟和妹妹,在父親很小的時候,他就要跟著祖父一起到外面工作賺錢,給家中的弟弟妹妹讀書,雖然生活很窮苦,但是父親很堅強,從來不怨天尤人,還是很堅強的過日子。 為了要賺到比較多的錢,幫忙分擔家裡的經濟開銷,父親曾經跟祖父一起到光線不足的礦坑內採礦;父親也曾經自己一個人背著沉甸甸的的大桶子,走過彎彎曲曲的的山路,到街上賣冰棒,每次父親走路回家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了。 後來父親跟著祖父學習建築傳統廟宇的技術,父親不想一輩子讓人瞧不起,他非常努力的學習各種廟宇建築的相關技藝;祖父和父親的建廟的技術很好,逐漸有許多人專門來找他們幫忙蓋廟,在桃竹苗這些地區,還有花蓮玉里那邊,有很多的廟宇就是祖父和父親一起建造與整修的。 父親常常和我說:「做人一定要知道感恩,別人如果幫助我們,我們一定要記得;我們答應別人的事情也要盡力做,不要偷懶,這樣才是對別人和對自己負責任的表現。」 前幾年父親決定回到學校攻讀碩士,那時候他已經六十五歲了,在所有的學生當中,我的父親年紀最大,但是他也是最認真的模範學生,無論颳風或下雨,父親都從未缺席任何的課程,連研究所的教授都常誇讚父親可以給大家做模範,父親是最用功的學生,也是我學習的好榜樣。 現在父親已經七十歲了,他時常會說自己最要感謝的人就是我的母親,如果沒有母親的支持,他就沒有辦法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誠心盼望父母每天都要眉開眼笑,保持好心情,最重要的是身體平安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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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望鄉路
大家覺得沒什麼意思,也就沒人再說什麼。要走之前我那大姊從包裡拿出一只翠玉鐲子,說是給我當個紀念。什麼包裝也沒有,就裝在一個紙袋裡,外面再套上一層塑膠袋。 我接了玉鐲,道了謝,跟著我媽走了出去,我爸送了出來。走出不到十幾步,我媽突然回頭對我爸大喊:「你不用回來了,跟著你女兒去吧!跟著他們住一塊去吧。」我急忙拉著我媽,再看看我爸,我爸呆呆地站在原地跟個木頭人一樣,臉上盡是無奈與悲哀。二十多年來我們的美滿家庭被我媽的這句利刃般的話割裂得不成樣子。我覺得我爸的心在淌血。」 腳下踩著油門,當年的景象卻又浮上我心坎。 一陣靜默後舒芸淡淡地說道:「你爸只是想彌補這幾十年來對他原配家庭的虧欠。媽也是太小心眼了一點。」 「媽向來對人最好,只是在這件事上看不開。後來過年時孫伯伯的兒子回金門補請喜酒,我也到場,連我孫阿姨都拉著我,說讓我好好勸勸我媽:這是時代造成的,要想開一點。可我媽是小地方的人,她的世界只有這麼小,她可以吃苦,但最怕給人在背後說閒話,要是被說成是給人做小,她受不了。」 後來媽在我那邊住了一晚之後,隔天就回台中我弟家去了,我怎麼問她都不搭腔。過幾天我在整理衣櫃時,一不小心我大姊送我的那只包在塑膠袋和紙袋裡的玉鐲竟然掉出了衣櫃,摔到了地上。隨著那清亮的碎裂聲,我心想「完了」,打開袋子一看,已經斷成了數截。當垃圾丟了?於心不忍。後來就聽說大姊已經在大陸過世的消息。現今這一只斷鐲我還收藏著。 <05> 手機響了半天,過不久後電話彼端傳來人聲。 「喂,你哪位?」一位老太太蒼老的聲音。 「是二姑嗎?我是明琰,汪明琰。」 「哦,明琰啊,你……你現在人在哪裡?你大姑媽都跟我說了,你四月才剛剛去了南京,什麼時候也來東北看看二姑?」(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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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侍紫雲始祖守恭公回鑾記實
參訪完達埔香文化園區,接著至南安黃氐祖媽李氏陵園祭祀,祭祀完,再至開元寺檀樾祠接回紫雲始祖神尊起駕回鑾。接著再至蟳埔漁村參訪,蟳埔村坐落於海上絲路起點泉州港北岸,曾是遠洋漁村的出發地,蟳埔女以頭載鮮花做的簪花圍而稱,蟳埔女亦稱蟳埔阿姨,與惠安女、湄州女並稱為福建三大漁女,2008年蟳埔女習俗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行走街道,發現有很多戶門廊上有「紫雲衍派」的堂號,可見到處都有紫雲的子孫,足見紫雲的認祖詩「俾我兒孫總熾昌」源遠流長,綿綿不絕。 第四天至梧林古村落,一進村落,便見一幢別墅型的大建築,唯只存外觀,內部無裝潢,經導遊解說,才知屋主,建造一半時,因正逢日本侵略中國,把裝潢的錢全數捐給政府抗日,致無錢再裝潢,被譽為最美的爛尾樓。村內現存有閩南官式大厝57幢,南洋風味番仔樓12幢及羅馬式、哥特式洋樓11幢,中有一槍樓,於1935年,類似前水頭的得月樓,充分展現閩南地區建築風格的演變,被稱為閩南文化的後花園。參觀完,直奔晉江五店市,五店市傳統街區建築特色突出,獨具閩南特色紅磚建築,很像金門的傳統聚落,保存完好各個不同歷史時期的典型閩南風貌建築,堪稱「閩南傳統建築博物館」。 第三天晚上餐敘,為表達感謝此次泉州回鑾祭祖協助金門宗親準備祭品、牲禮,香紙及掌大旗等事宜,特宴請泉州宗親會暨五安族譜會長黃嘉民及宗親十餘人以表達敬意與謝忱,會中並由金門黃氏宗親會會長黃奕木代表宗親捐款新台幣十萬元,黃氏基金會會長黃奕焮代表基金會捐款人民幣二萬元,金門宗親各股亦將陸續檢討經費贊助,以協助泉州五安修譜事宜。泉州宗親會會長黃嘉民,特於會中表達感謝之意。 此次回鑾並由參與宗親每人捐約新台幣一千元分予金柄大宗祠及檀樾祠做為壓桌金。四天三夜的黃守恭公回鑾行轉眼間就結束,最後僅以一首詩作為此行的註解: 兩岸同根一家親,開元金柄並蒂蓮。泉州浯島手足深,先祖顯靈千世情。 後記:此次恭侍紫雲始祖守恭公回鑾,前水頭(金水股)由大宗理事長黃世雄統薵,行程由巨祥旅行社負責人黃志祥規劃,廈門所有行程則由廈門建發國際旅行社集團有限公司統籌,三部遊覽車分別由導遊黃細菁小姐(1車),張偉鵬先生(2車),黃婼璿小姐(3車)接待導覽,三位導遊都本職學能佳,服務態度良好,熱心解說,熱情招待,獲得宗親好評及讚揚。 前水頭(金水股)分發三車,導遊黃婼璿小姐,因也是江夏子孫,倍感親切,為表達對鄉親的熱情,特一大早,請其母親去排隊(據說常常四、五十人排隊)購買廈門有名的板栗餅,拿到車上請宗親品嚐,宗親吃到嘴裡,竟還熱呼呼,讓宗親甜在口裡、暖在心裡,黃導遊還貼心的為宗親準備青草油、凝露等各種藥品,獲宗親好評,全程介紹詳實,用心、努力、還熱忱,積極。雲頂風景區導遊張月霞小姐做足功課,傳承歷史,引經據典,口條清晰,也同樣獲得大家肯定與讚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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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門服役的小故事】據點內的忠犬
故事主角:該隻小黃犬;名字:小黃/黃仔。 故事:記得1996年底,我們127D381R3B進行旅帶營下基地,12月初將進行第一階段體能訓練;而當時的我快要從金防部幹訓班結訓;在1997年的元月初結訓回連上參加第二階段的連排攻擊訓練。 不管是出操或是打靶,小黃牠都時時跟隨我們3連,下整整近4個月的基地訓練。 到後面的行軍訓練,牠不管是晚上或是白天的也跟著大部隊行走(每次都走近40公里並沒有脫隊,但是其中有出車禍送醫)。 1997年3月底在下后垵出基地後,因精實案開始解編。我是第一批解編至剛成立的旅搜索排;牠便跟隨我們搜索排進駐W034據點,在往後我知道的14個月中跟隨排內弟兄一起生活或是出勤。 照片是在我退伍前夕跟牠戲玩時被學弟隨手拍攝,並且在隔天18:00我去營部進行營集中前洗好照片給我。 現在已經過了27個年頭,不知小黃已經輪迴至哪裡了?有點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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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望鄉路
那時剛好我爸的至交孫伯伯的兒子準備結婚請客,我爸媽都來到台北,我以為他們都住在賓館裡,結果不是。我到了之後已經天黑,王叔帶著我和我媽走了幾條巷子,轉進一個小土丘,旁邊都是樹,遠遠望去有一間鐵皮加蓋的小房子,亮著燈。再走近些,我看到我爸就站在那小房子的門前。那一時間,我覺得我爸並不是我爸,他好陌生,他沒和我媽在一塊,反而自己和別人住到了這奇怪的地方。 我跟我爸打了聲招呼,和我媽一前一後跟了他進去。進門後是一個窄小的客廳,頻閃的日光燈發出慘慘的白光,照著四周油漆剝落的白牆。幾張缺了口的、破了網的藤椅靠在牆上,中間擺著一張蓋著白色碎花油布的茶几。王叔拿了幾個玻璃杯,從茶壺裡倒出幾杯熱茶擱在桌上,一邊道:「這裡是一個外省老兵的住處,他到大陸探親去了,暫時不會回來,我跟他打過招呼了,跟他借來住幾天,地方小雖小,還算乾淨,就是克難些。」說完了,自己拉把椅子坐了下來,兩手放在膝蓋上,盯著地板,好像也感受到今晚的尷尬。 我媽寒著臉坐在椅子上,對任何人都不瞧上一眼,說上一句。我爸當著我媽的面欲言又止,我瞧瞧我爸,他只對我點了點頭。 客廳後的裡間,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子扶著一位滿臉病容的瘦小老婦人出來,按著父親離家時的年紀來推算,這老婦人──我的大姊──應該只有五十多歲,看著卻已經像七十歲一般。 我爸指著那老婦人跟我說:「這是你大姊」,又指著那小夥子說:「這是小輝,你的外甥。」年輕人(雖然我自己也很年輕)白白淨淨,很有禮貌,叫了我一聲「舅舅」。雖然有些突兀,我們還是彼此稱呼了一下。初次見面,少不得一些客套和一些介紹,我媽則仍然板著臉,望著他處。除了我媽,大家都拚命擠出些話來講。我記得那是夏天,不過空氣卻冷得像在冰櫃裡。 他們見我媽始終不假辭色,這樣乾坐著也沒什麼意思,反正人見到了,王叔的任務也已了了,我爸就說要不我們就回去吧。問到我媽要住哪,我媽說不用給她安排,她去睡我那裡就好。(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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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自那一段苦的兒時歲月
我出生在小金門,一個物資匱乏、戰火曾經席捲的偏遠小島。那一年,炮彈還會「單打雙不打」,空氣中不是安靜,是隨時可能炸裂的緊張與恐懼。我的命運,似乎從一開始就與「苦」這個字結下了不解之緣。 嬰兒時期的我,差點在炮火中失去生命。彈殼打在我的蚊帳上,落下的灰燼蓋住了我小小的臉,我因為呼吸困難差點死去。這是我第一個記憶的開始,不是歡笑,而是掙扎求生。 我們家有八個小孩,爸爸靠理髮和種田為生,媽媽是童養媳,從小沒讀過書。她患有高血壓,卻還得在寒冬裡下海採蚵,回來後我們幫她一起剝蚵,哥哥則拿出去賣,貼補家用。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家裡沒人能保護我,連媽媽自己都活在長輩的苛責和壓力裡。 我常常放學後就要去田裡撿地瓜,再用三輪車載滿回家。推車的力氣幾乎不是一個十幾歲孩子能承受的,但我沒有選擇,只能咬牙繼續推。假日不能休息,要去山上砍柴。我還要去井邊打水,兩桶沉甸甸的水要扛上坡路回家--這些負重,我相信也讓我今天的骨盆歪斜、身形發育受限。 我小時候最常吃的,就是白麵條。營養不夠、休息不夠、還要忍受家裡嚴厲甚至暴力的管教。我被鐵棍追打,打在骨盆上、打到跪地哭不出聲。不是因為不痛,而是我早就知道--哭沒有用,只能更快學會怎麼不被打。 我媽媽為了讓我讀書,甚至會把雞蛋拿去商店賣,只為湊足一點點生活費。家裡認為「男生才該讀書」,女孩早晚出嫁,不必投資。是我大姐放棄學業,犧牲自己幫爸爸理髮,讓我有機會繼續升學。她到現在還說,沒能讀書,是她一生最大的遺憾。 而我,從沒忘記我十五歲時的信念:「我要翻轉我的人生。」 從破舊腳踏車、從放羊、打工、吃涼麵的暑假開始,我靠自己存錢讀書。我讀了專科、大學、最後考上了台灣大學研究所。沒有人幫我,只有我自己,一步一腳印,爬出那段黑暗與飢餓的童年。 我有時候會想:為什麼在那麼窮的日子裡,還要生那麼多小孩?為什麼把這些命運交給我們自己去承擔?但我也明白,那個時代的人,他們沒有答案。他們只是活著,靠著本能延續下一代。 而我,就是那一代裡,第一個靠自己走出去的人。 我的人生,起點是苦,但我不讓它終點也一樣。這段路,沒有一塊是平坦的,但我走過來了。 在我保送上台南的護校之前,還有一段讓我至今無法忘懷的兩個月工讀生活。那時候,家裡已經沒辦法再多給我一毛錢了,我知道如果我想升學,就只能靠自己。 我搭上海軍艦艇,從小金門出發。那是凌晨四點多,天還沒亮,風大得像要把人吹倒,海浪一波一波拍打船身,整艘船搖得厲害。我記得那艘船不是客輪,是軍用運輸艦,外號開口笑。很多國中畢業生和我一樣,為了升學、為了活下去,搭著這種艦艇逃離命運。船上的人不是坐著,是躺臥著,暈船、嘔吐,空氣中充滿嘔吐物混著柴油味的味道,甲板濕滑,我整整撐了二十四小時,終於抵達高雄。 沒有休息,而是立刻北上去台北投靠哥哥們。大哥已婚,睡幾天客廳沙發後,搬去另兩個哥哥租的地方。在那裡,哥哥們租住在一間相當擠且狹小的房子裡,有上下鋪,一個哥哥甚至睡在地板。我睡在下鋪,在那裡過了暑假的前幾天。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因為我不是來休息的,是來工作的。 我在新店的一家叫做「帝文電子工廠」的地方找到了暑期工讀的工作。那是當時電子加工業盛行的時期,工廠環境悶熱,沒有冷氣,機器聲整天轟隆隆地響。我的工作是組裝電路板或整理零件,每天站著,不能出錯,不能分心。薪水極低,但我一分一毫都小心地存下來,因為我知道這些錢,是我到台南讀書後能不能活下去的關鍵。 午餐時間我常吃的,是一碗20元的涼麵。我記得那種感覺很深,別人是出來打工學經驗、過暑假,我是為了下一頓飯、為了一條路,賣力工作。我一邊吃著涼麵,一邊看著別的孩子背著書包、有人接送,而我,只有工廠和涼麵,還有一顆不能倒的心。 這兩個月的日子,不只是為了存錢,更是我真正第一次進入社會,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是少年為了活著而工作。每天下班回到哥哥住處,我腰痠背痛,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因為我知道,那些錢,是我站上人生舞台的門票。 兩個月後,我南下台南,開始了我的護校生活。沒有人知道,我的學費、生活費,來自我一雙手站在工廠裡賺來的微薄工資。沒有人知道,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在還沒正式開始人生之前,已經經歷過一場成人都不一定能撐過的苦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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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侍紫雲始祖守恭公回鑾記實
「駿馬登程往異方,任從隨處立綱常,汝居外境猶吾境,身在他鄉即故鄉,朝夕勿忘親命語,晨昏須薦祖宗香,蒼天有眼長垂佑,俾我兒孫總熾昌。」 這首祖訓詩,幾百年來紫雲黃氏兒孫無論人在何處、身在何方,謹守祖訓,僅遵綱常,莫敢或忘,至今子孫綿延,功德名就,武有將軍,文有進士、博士,遍佈世界各地。 「開元始祖守恭公,河南光州固始人也,先世避入閩,居於桐城之西,為人樂善好施,倜儻重義,泉人稱為仁德長者,載於郡誌,有捨宅為寺之事。唐垂拱二年(686),有僧匡護禪師求公所居宅園為剎。公指園中木曰:『待桑樹蓮花乃可。』俄而園樹果生白蓮,又有紫雲蓋頂之祥。黃氏之稱紫肇於此,維時公捨宅為寺,初號白蓮寺又名紫雲寺。唐開元貳拾陸年(738)賜額為開元寺,禪師建祠,寺東側建檀樾祠奉祀黃守恭祿位,為紫雲黃氏祖庭。並分公五子居五安:經公居南安;紀公惠安;綱公居安溪;綸公居同安;緯公居詔安。其世代子孫多登科第,瓜綿瓞茂以迄於今。我始祖乃同安金柄房移居南安白石村,至仲卿公登元延祐乙卯科進士(1315)始遷於浯之前水頭鄉。」(此摘錄公元二○二二年金水黃氏族譜76頁)。 五安黃會親詩曰:「五子五安各千秋,本是開元共一流。欲曉紫雲真命脈,源頭始祖在泉州。」 一、金門紫雲黃氏緣起: 金門黃氏宗親主要是黃守恭四子黃綸的後裔。目前,金門黃氏後裔共有4000多人,黃氏宗祠14間。 明永樂二年,黃氏遭受靖難之役剿滅離散,廿七世振揚公季子如復公之子金園、金沙兩公盤眷避居金門,金沙公居后水頭號曰:「汶水」族曰:汶水黃氏,公生四子,長子佛信籍名黃華、次子佛宗籍名黃相、三子發、四子臚,佛信之裔族號「汶水華房黃氏」其派下子孫分衍后水頭,后浦頭、東珩、下莊、下新厝、浦邊、官澳、田墩。 金門西園東甲滄海公之派,其開基祖滄海公於宋末元初因避元而隱於浯,以染為業,名其里為染厝(以上摘錄於江夏同安房廿三年大事記)。 清朝末年,金門黃氏仿照泉州開元寺檀越祠祖庭供奉的神像,雕塑「紫雲始祖」黃守恭塑像,至今已有100多年歷史,金門的黃氏宗族,為緬懷徙入福建之紫雲始祖守恭公,每年農曆正月初三,有迎「五安始祖」黃守恭神像巡安的習俗,這項民俗活動,已於民國107年(2018)獲金門縣文化局列為金門非遺文化資產,而每年農曆二月十八日(守恭公冥誕忌辰日),例由值年聚落,邀請宗親參與「紫雲始祖」祭祀大典及宗親代表大會,充分彰顯黃氏子孫崇祖敬宗,飲水思源的傳統美德。黃氏,望出於江夏,後裔子孫遂以「江夏傳芳」為郡號。 金門黃氏恭迎紫雲始祖守恭公巡安」之主要成因來自早期各姓氏宗族間對於山海資源的競爭壓力,使得同姓宗族透過聯結對抗大環境下生存之壓力與突顯同姓族人之團結特質,而此聯結之特殊性即可透過血緣共祖的概念形成,並透過共同始祖的奉祀達到敬祖與追遠之意涵,亦透過共同始祖的輪祀方式與巡安過程,凝聚同姓血緣宗族力量與團結穩固宗親情誼。 紫雲黃氏宗親六股代表及黃氏族裔參與,遵循古制行「三獻禮」祭拜「紫雲始祖」守恭公,慎終追遠、頌揚祖德。 西園、汶水(後水頭)、金水(前水頭)、汶浦(後浦頭)四大股聚落每六年輪值一次,而二合股中的英坑、東店、官澳、尚義(耍頭)、后壟、金門城(舊金城)等六聚落則每十八年輪值一次;其中之一合股輪值順序為英坑、東店、官澳;另一合股輪值順序為尚義(耍頭)、后壟。 二、恭侍紫雲始祖守恭公回鑾: 2010年,金門黃守恭金身塑像首次回鑾泉州,2018年,第二次回鑾泉州,此次為第三次回鑾泉州,充分說明黃氏子孫慎終追遠,莫忘親恩,兩岸同根同源一家親,金泉手足情深千世情。 此次恭侍紫雲始祖守恭公回鑾,由后浦頭金門黃氏宗親會會長黃奕木主辦,黃氏宗親基金會會長黃奕焮承辦,由泉州黃氏宗親敬邀,由金門守恭公世子孫後浦頭(50人)、後水頭(20人)、前水頭(42人)、西園(9人)、尚義(2人)。等六股孫輩總計123人參加,委由金門巨祥旅行社負責籌劃行程。 2025年7月15日,是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所有參加宗親於早上07:30假小三通水頭碼頭集合,著好專門訂製迴鑾的帽子(巨祥贊助),衣服(文欣、奕焮先生贊助),全體高高興興08:30依序搭乘金星六號豪華客輪向廈門五通碼頭出發,扺達廈門後由三部貴賓專車開往翔安,1050扺達金柄黃氏大宗祠,扺達後金柄村宗親,於村口以舞獅陣,腰鼓陣,拍胸舞熱情迎接,分充表現出兩岸一家親,同心同德待先恩,金門宗親以大旗,大鑼開路,所有宗親浩浩蕩蕩一路走進金柄黃氏大宗祠,安座好始祖黃守恭公金身後,備好祭祀牲禮,接著按古禮,由黃卓在叔公擔任主祭、黃章全叔擔任陪祭,全體宗親一體鞠躬致敬,祭祀完後,全體宗親至宗祠後山祭拜金門先祖四安肇綸公及其夫人智氏陵墓,祭拜完後,由金柄宗親以辦桌方式宴請金門宗親,結束後,隨即驅車趕往泉州開元寺,開元寺並以紅布條歡迎金門黃氏宗親至檀樾祠謁香,謁香祭拜完,宗親並參觀始祖守恭公捐地所蓋的福建最大的寺廟──開元寺,也尋找了當年(1300年前)桑樹開蓮花的桑蓮樹,可謂「慎終追遠,民德歸厚」,開元寺一行結束後,接著至黃守恭文化園區,至陵園墓祭拜,祭拜完後,返回酒店,用完餐,結束充實的一天。 第二天全體金門黃氏宗親用完早餐後,搭車前往永泰雲頂風景區,半路上再接另一位美女導遊張秀霞上車,由其專業介紹雲頂風景區,此風景區是中國省城唯一的高山休閒度假基地,被譽為福建的香格里拉,中國雲頂旅遊區福州市區僅70公里,總占地36平方公里,按照A級建設,該旅遊區不僅有7,500萬年的火山景觀,千萬年來從未乾涸的直通地心的火山天池,平均海拔1,100公尺的高山萬畝草甸,福建省唯一一個高山花海梯田等罕見、迷人的自然景觀(可惜因季節不對,並未見到一朵花):抵達時全體宗親先搭乘纜車(約1,000公尺,垂直高360公尺的通天索道下谷底),再沿棧道步行,步行中可見山澗清澈、流水潺潺,瀑布流淌,不自覺想起李白的詩句「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壯觀場景,愈走到深入,可見「五福連珠」(連續五個瀑布)將遊客從無路可走的峽谷轉瞬間衝到雲端的驚喜及視覺衝擊力,四季之美,盡收眼底。中午在永泰山區午餐,用完餐尚有體力的宗親由專業導遊張小姐帶至火山天池遊覽。撰詩一首以茲紀念: 雲頂里拉美勝收,火山天池人間少。 五福連珠飛流遠,千年峽谷棧道險。 結束雲頂景區旅遊,專業導遊張小姐先行告別宗親,由原車導遊黃小姐繼續導覽,接著抵達德化順美陶瓷生活館參訪,從古老的海上絲綢之路彷彿跨越了千年的歷史長河的一部陶瓷史,可以用文字語言記錄,也可以通過不同風格、不同類型的陶瓷展現,每一個展館都如此精彩,尤其參訪順美陶瓷館,其不僅做到迪士尼的各種陶偶,國外的訂單,觀賞、藝術陶,生活用品陶,也獲得國家的認證,讓我們對陶瓷有了全新的認識,每一個細節都讓我們為陶瓷藝術魅力所折服。不禁從內心讚嘆: 千年絲綢陶瓷史,華夏柴燒青手陶, 同窯百煉雲端展,技藝精湛不世功。 第三天至永泰達埔文化園參訪,瞭解到製香的過程,也見了「一脈香傳」的香文化,沉浸香海,領略古韻之美,近距離參觀蔑香、搓香、盤香傳統工藝製作方法,彷彿在欣賞一場精彩的香道藝術表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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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的翅膀
有 黑幽幽星空 黃澄澄夕陽 那是天空的眼 撲朔迷離 牠 帶著花的夢飛翔 夢 不小心灑落 翻飛一季繽紛 牠 帶著春天的秘密飛舞 輕盈而曼妙 耀眼又柔和 有 花香追逐 曾經 不起眼 甚至醜陋的身軀 竟能蛻變成美麗 那是 希望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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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望鄉路
「最可惡的就是你王叔,去看返來就返來了,擱去安排彼女兒來台北來見恁老父,去借著一間老芋仔(老兵)住的厝,恁爸連續幾天攏去住在那裡。好啊,乎伊們去住逗陣,看伊們可以住多久。」 我回想起那一夜的矛盾與不堪。 母親顯得有些激動:「從大陸返來的時候,我就跟你爸講過,大陸我不會再去了,伊們若要見面,來到台灣就好,不准去到金門,我丟不起那個臉去給厝邊看笑話。」 我把語調儘量放軟:「這哪是笑話?是誰欲甲你看笑話?這麼多老兵有幾個沒在大陸有某的?人若知道,只會說你大方有量,哪有誰欲來講你按怎?」 她默然不語,擦了擦眼淚,長長吐了口氣,道:「好了,你們要回台北快點回去,不然等一下又塞車。你這次要去找東北二姑,替我包個紅包給她,我是她的兄嫂,算是替你爸爸盡點心意。」 「媽,伊可能不會收吧。」 「不管,你給我帶到再說。」 我和舒芸到榻前向插著鼻胃管的父親道別。父親中風後已經喪失語言能力,拿著報紙給他讀,也完全沒有反應,一開始還能認得人,到後來連認人也有困難了,不知剛剛我們在客廳說的一番話他能覺察多少? 關於這段往事我曾經和舒芸約略提過,在開車回台北的路上,我們又聊了起來。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沒想到我們家這本經居然這麼厚一本。」我苦笑著說。 「媽媽的反應也是情有可原,夫妻幾十年,突然間老公多出了一個家來,也是情何以堪。」舒芸道。 「每個再婚的老兵都有類似的故事吧?台灣是家,大陸也是家,幾十年下來反攻無望,在台灣落地生根,這也不是他們願意的。」 「那個在公館那邊的小房子是怎麼回事?」舒芸問。 「那次的事情才嚇人呢,」我道:「跟演八點檔連續劇似的,我好像變成了劇中人物。」 「那天下午我在租屋處,那時我們倆個還沒有在一起,王叔──就是我爸以前帶的兵──打手機給我,叫我去王阿姨的檳榔攤,我媽在那裡。他再帶我們一起去找我爸,說我爸和我大姊在一起。」 我問說:「大姊?我哪來的大姊?」。 「就是你爸大陸老婆的女兒。」王叔說。(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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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假敵連」的日子
如果您只知道「第三訓練考核指揮部」(簡稱「三考部」或「金考部」)設在山外,那麼,我可就要說您「很菜」喔。 早期該部與臨時配屬歸其調遣的「假想敵連」(簡稱「假敵連」)是隱藏在金西防區後垵溝的土窯洞裡,與桃園龍潭的「一考部」(北考部)及台南新化的「二考部」(南考部)都職司各轄區內的步兵營(旅)測實地考評任務。雖說直屬的頂頭上司是陸總,但在外島還得像兩棲偵察營一樣歸金防部節制,三角臂章標誌就與防衛部直屬單位(如憲兵營、通信營)同係「一柱擎天」式。 民國六十年代的上、下後垵一帶兵力分布密集,其面積兵員密度之高,尚難有出其右者;僅知者,就有金西師的砲兵營、戰車營、步兵營、保養營、衛生營,還有空軍的防炮營等等,林林總總,溝溝相連,營壘遍布,真是應了那句「鐵打的營房,流水的兵」描述的銜接盛況;特別是日曆雙號匪炮不襲擾的傍晚迄晚點名前的休憩時刻,後垵村的雜貨舖、飲食店、冰果室、撞球檯、乃至修改洗燙軍服店和澡堂,處處人滿為患,摩肩接踵,兵聲鼎沸,幸無憲兵之干擾,官長之拘束,成就了後垵村民好營生,生意興隆樂開懷!真是形勢一片大好的黃金時代。 六十三年的夏秋之際,金考部的指揮官換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其中一把火逕燒向假敵連。據說我連汪連長領軍的該支援配屬連隊懶懶散散,興許是歷朝傳襲閑散安逸久了有關,也就乏了戰鬥力。新任指揮官認為,既是扮演匪軍角色,演戲少也得有三分像,好讓國軍似遇到真正的對手,能起到淬鍊與砥礪作用;於是,就得依照匪軍編制操典來整訓,從而落實到各步兵營(旅)測驗演習,如同作戰般鮮活熱絡起來,俾打破歷來虛應故事、走個過場、因循苟且的僵化作風。 汪連長領導臨時編組「假敵連」三排,其中一排是鄰近步兵營抽調支援的,整訓結果一定有評比,本連人數占比高,屆時可不能掉鏈子。出身「候補軍官班」的他,雖說一年內即可屆齡退伍,但為了不負臨退前老師長一番苦心,將其自兵器連調來任直屬(裝騎連)連長之職(與其說是器重,毋寧還是念舊之情所繫,這是師的尖刀連,編階少校,是多少初級軍官夢寐以求虎視眈眈的關鍵職位),雖都是臨退之人,面子總是要兼顧的,僧面佛面,面面俱到,功德圓滿嘛。 連長是在參加師務會議後找上了派鎮西戰車排的我。我正在做大口徑火炮射擊後連續兩天的全車保養,七五公厘線膛砲的砲管是重中之重,馬虎不得。老排附在旁緊盯著,這原是他的愛車,約半年前交付給我,雖已卸除兼職,卻老是放心不下,其實是師長戰時親臨火線的指揮載具,「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責任如影隨形似已定型尚難須臾離。一出了師部後門崗哨,老連長就扯著江西口音向我喊話: 「O班長,這次老弟可得幫幫忙……,訓考部新來了指揮官,『假設敵』那邊正要集訓,為了團體受訓成績不能太難看,借重你們常士班步科專長的協助是必須的,你的學長黃永豐在『777觀測所』獨當一面責任重大尚難抽身,是不是老弟委屈一下來支援個三個月?幫我們度過這個難關,也為連上爭取榮譽嘛……」。 偷偷瞥了一眼排附,窺其表情並無讚許鼓勵之意,又想到老汪自任職本連連長以來傳說風評不佳。士兵欲躋身連部充任行政職者,常有走後門送禮賄賂情事,搜刮不少,思及將與貪官朝夕相處實在噁心,也就興趣缺缺,一時語塞尚難答覆。詎知其打鐵趁熱再道: 「有關身兼師長座車重任一事,方才已向師長報告,就請張排附再暫時兼任一下車長之職……大家同舟共濟、共度一下難關嘛……」 看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未及成年不諳世故的我,在一連之長面前只能順服,蓋「服從是軍人的天職」,無言。 我被委以機槍排的機槍班長一職,迫砲班長是第三士校預士班畢業的沙美張O昌少年郎,排長是裝甲兵科的馬O柱。 另我連第一排長許績O,後湖人,雖是專修班步科的,領導統御專業能力無一能上檯面簡直一塌糊塗,兵士們咸認此君不知是憑什麼本事掛上少尉的。在一次「圍點打援」的對抗模擬戰法中,被我排逼進「金山鄉公墓」區團團圍住似鐵桶一般,插翅難飛之際(彼時該墓區夜間能見度不良,復疏於管理,亦無經費修繕,荒蕪如同鬼域),被趁機潛入墓壙的我班戰士抓住雙腿,以為殭屍作怪大驚失色,嚇得魂不附體;一時鬼哭神號風聲鶴唳,潰敗如散兵游勇狼狽不堪,驚嚇之餘顏面盡失請調步兵營,據說連頭大筆一揮照准。該排結業成績不言可喻。風雨飄搖中,一時我們也自顧不暇,無力挽狂瀾,猶見大廈之將傾,只能徒呼負負。 而令人諷刺的是,間隔半世紀後,拜網路資訊之興,四通八達無遠弗屆;驚見某社群軟體傳播媒介平台有某地許氏宗親會者,此君名列理監事委員群中並有照片為證。好友徐君慨嘆曰「有某某行業率皆厚顏者眾,此乃眾所皆知者。一俟小有所成,捐些錢以成就沽名釣譽之能事,所在多有,何足道哉」洵為一語中的之言! 假敵二排是抽調鄰近步兵支援的,由一雷姓老排附領軍。集訓中咱們雖未穿匪軍制服,指揮部卻要求俺們學習匪軍打布綁腿。此時國軍已是有附扣環的(人造)皮綁腿,有的長筒鞋甚至不用綁腿,直接在褲腳內捲,束之即成簡易綁腿效果。不知哪個倉庫竟還囤有如此倒退二、三十年老掉牙的產物來折騰俺們這些年輕輩?這一項每日必檢的服儀,當然必得在歷經戡亂剿匪綽號「雷公」面前甘拜下風,每每想起晨起遶捲一圈、反摺一圈再重疊盤旋而上,周而復始的折騰成果,一經走動不留神就自然鬆綁掉下成一坨大餅狀功虧一簣,直叫人啼笑皆非,莫不抱怨這真是開時代倒車的哪門子訓練,意義安在哉? 至於模擬演練匪軍「阻援打點」、「圍點打援」諸戰術,以及毛酋「論持久戰」的「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所標榜的游擊戰法,也在我充分結合運用新制常備士官專業分科教育所學,靈活融合貫通起到游刃有餘的心得;當然少不更事戲謔其間的成分居多,膽大妄為大開大闔的嘗試創新,不但使裁判官們眼睛為之一亮,也使得我們的戰術成績一直遙遙領先;不但彌補了一排拉後腿的缺憾,重振全連士氣取得佳績;也將所歷練的創新戰法靈活運用於半年後的師對抗演習獲得有效戰果,此係後話。 另外,「知匪識匪」訓練時,也因小時候常撿拾匪偽宣傳單的過程中認識不少簡體字獲益匪淺,這門課驗收起來,我們也是拔得頭籌自不在話下。倒是我稱輔導長為「政委」同志時,其先是一愣,我趕忙補上一句「演戲總得七分像嘛」頓時化解了彼此尷尬,一回生兩回熟,後來他都能欣然接受;甚至自我解嘲說「我有位親戚在行政院擔任政務委員,那才是名符其實的『政委』呢」。 六十三年底,連長派我暫替阿豐學長的「777觀測所長」一職,以便其返台休假,新的年度識別證為我做好卻一直未回到後垵溝服務,這是全島唯一使用識別證進出營區的特別單位,雖然它不是什麼重要的單位;但是指揮部在溝裡RC被覆式掩蔽部都裝設有氣密門,或許更早之前此處是什麼重要據點不得而知。全島大撤軍以後,物換星移,滄海桑田,此駐地已被推土機剷平,還地於民耕種,再也尋不回往日半點遺跡。記得曾從後垵溝走到東洲溝,可以看出原是相通的,經過多少回合的水災肆虐斷斷續續殘留其間,會經過一側頹廢破敗的金山鄉公墓,那是我們的演習場之一,充員兵甚為不解的詢問我:「金山鄉不是在我們台北縣嗎?設在這裡啥意思呢?」未成年孤陋寡聞的我一時無法回答愣在當下。再歷四十二年之後,在人世間歷經96齡的老父撒手人寰葬於此處,墓地景觀已不可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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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屋檐下的傳奇── 有巢乃大
在擁擠的城市裡,夾縫求生是燕子的生存之道。快速變遷的城市正被現代鋼筋混凝土和玻璃帷幕取代,能築巢的地點變少了,沒有角落和縫隙,那就發揮一點創意吧。 店家的投射燈上「闖入」了一窩燕巢,三隻雛燕毫無畏懼的在上面交頭接耳。燕爸燕媽真是天才的建築師,誰說圓柱體的表面不適合居住,巧工和技藝才是關鍵。而且,投射燈亮起,巢中的溫度會隨之升高,這可是孵化成功不可或缺的要素。 LED燈的連接裝置也是築巢不錯的選項,大小和位置都剛剛好,別擔心,燕巢的建材有絕緣性,不會有觸電和過熱的危險。 不過,監視器上的燕巢才剛剛開始搭建,還不具雛形,但假以時日,或許明年吧,等到新巢落成,監視器的功能又提升了。 人鳥之間也可以有最合諧的交集,有一天,當雛鳥飛上青天,牠們會在空中停留三年。牠們能否再回來繁衍下一代,端視我們能給牠們多少的空間。 如此,牠們與人類的關係才可以永遠共存。 後記:這些鳥鄰居真是超級建築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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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米參觀國慶日升旗典禮
小翔是個小男孩,他養了一隻可愛的玉米蛇,牠有著淡黃的身軀和深黃的斑紋,一對紅色的小眼睛,體型嬌小修長,被取名叫「小玉米」。 小翔為小玉米布置了一個舒適的窩,底下鋪著柔軟的樹皮屑,中間放著小樹樁讓牠攀爬。小翔很愛護小玉米,常常對牠說話,久而久之,他們之間已能心意相通了。 在國慶日的清晨,小翔和他的爸爸媽媽四點就起床了,因為他們準備要去凱蘭格達大道,參觀總統府前的升旗典禮。出門前,小翔替小玉米添加飲用水,小玉米立刻爬上小翔的手臂,用意念向小翔說:「我也好想看國慶日升旗典禮喔!請帶我去吧!」 小翔把小玉米的心願告訴爸爸媽媽,媽媽為難地說:「雖然小玉米很可愛,但很多人不喜歡蛇、害怕蛇,如果帶牠出門,不知道會不會造成困擾?」不過爸爸呵呵笑地說:「沒關係啦!現在大多數人都知道寵物蛇是無毒又溫馴的,而且,難得小玉米想見見世面,我們帶著牠去,不要太引人矚目就好了!」 小翔高興地跳了起來,將小玉米放在一個透明的小飼育箱裡,給他一支小國旗盤繞著,箱子上鋪著一塊花布,一家人就高高興興地出門了。 一路上,小玉米發現許多商店的廣告和商品上有蛇的圖案,牠好奇地用意念問小翔,小翔解說道:「這是因為今年是農曆『蛇年』啊!」小玉米很高興,覺得人類並沒有那麼討厭蛇。 進入會場後,小玉米聽到熱鬧滾滾的節奏,在花布下看到觀眾們都舉著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看著三軍儀隊精彩絕倫的表演,小玉米覺得很興奮,小翔悄悄將花布拉開一點,想讓小玉米看得更清楚,這時一個小女孩看到了,立刻驚喜地走過來說:「哇!好可愛的小蛇啊!」另外兩個小男孩圍過來說:「牠也拿著國旗耶!」好幾位大人也紛紛轉過頭來,看著這特別的小觀眾,小玉米有點緊張,忍不住嘶嘶地吐了一下舌頭,其中有的小孩看到牠吐舌頭,有點害怕地倒退一步,不過每個大人都很親切地對小玉米微微一笑,並且提醒小朋友們說:「小蛇還不認識你們,你們不要嚇到牠了喔!」 小玉米感受到人們的友善和接納,覺得很高興。不久,國歌的音樂響起,大家齊聲歌唱,看著國旗冉冉上升、飄揚在天空,小玉米感染著國慶日歡喜的氣氛,開心地昂起頭,誠摯地祝禱著:國慶日快樂!Taiwan numb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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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望鄉路
<04> 因為出差的方便到了南京,但也只能有一天的停留。回到台灣之後隔了幾天,我和老婆舒芸便到台中去看了父母。 母親手上握著一串佛珠靜靜聽著我說起四月份到南京找大姑的情景。她幽幽地嘆了口氣說:「你有這份心替恁阿爸到大陸上去看看那邊的親人嘛是好啦。恁爸今嘛這款情形是沒法度擱去呀,當初時為著恁啊擱細漢,我一直沒袜乎恁爸去大陸,唉,誰知今嘛變作按呢。」 「媽,當初時你甲爸爸找王叔逗陣去大陸哪沒找我去?我彼當時已經二十六,嘛也行帶恁來去。」 「你卡早只有知道讀冊,剛剛出社會,嘛不曾去過大陸,你懂什麼?」「不去不知道,你南京大姑那些囡仔,一個一個都很有成就,孫子、孫女的口才一個比一個好,你們三個小時候哪裡比得上?」 「後來爸怎麼又不去了?你不讓他去?」 「我沒講不讓他去。只是擱來嘛無人帶伊過去,伊後來年歲那麼大,自己去嘛不方便。欲叫我去我是不欲去了。」 「後來大陸的大姊來到台北,你是按怎那麼生氣?我不曾看過你甲爸爸冤家冤甲按呢。」 她握著佛珠數數的手停了下來,說道:「我嫁乎恁爸的時陣,伊沒講在大陸有某,這嘛不要緊,但是伊那個大女兒,我去到伊老厝時,竟然擺個臉色給我看,親像是恁爸拋棄她媽媽來跟我鬥陣,是欲乎我這個做細姨的歹看。恁爸幾十年沒甲她母女照顧,是恁爸的不對,不是我害的。我辛辛苦苦在金門為著這個家把你們飼大,甘有過什麼享受?我什麼都不要緊,要的就是這張面皮。伊大某往生去,留下這個女兒,連叫我一聲媽媽攏嘛不要。」母親的眼眶濕潤了起來。(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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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的味道
童年,應說民國五六十年代,「米」對很多人來說,是夢想的美食,能吃上白米飯,非富即貴,能吃上加了米的番薯糜,就特感幸福了! 那時的米好大一布袋,偶同母親推著手推車到古崗村買米,矮小身軀推著沈重的車,尤其遇到上坡,古崗村那斜坡可不一般,總是大汗淋漓,但內心卻滿是期待,期待晚餐桌上會出現一鍋白白大米飯,再配上阿媽醃漬的豆豉煮魚,想著想著忍不住嚥了口水。晚餐,母親端出一鍋糜,不是期待的大白米飯,亦如往常加了番薯,有點失望,但見鍋中米比番薯多,不再是穿梭滑溜鍋中的米粒,便開心極了,配著阿媽醃漬的鹹菜,及黃赤魚煮豆豉鼓,鹹菜沾著魚汁配糜其味更香甜,許是多了魚的鮮味吧!糜也變得更可口了。 中午鄰居嬸婆送了來一盤油飯及一顆紅蛋,說是其孫滿月,油飯上撒了少許紅花米、蔥花及油蔥,見了就眼饞,母親隨即從缸中取一把花生和麥置其空盤中,念著:「壓豆,給嬰仔吃到老老,壓麥,給嬰仔吃到頭毛嘴鬚白」,此乃長命百歲之意。 見此油飯,極開心了,午餐時母親特煮了一鍋麵線湯配油飯,這麵線湯與油飯真絕配,油飯既Q又香,反正就覺太好吃了,後來發現,原來鄰居都是煮麵線湯配油飯。至於這顆紅蛋,只見阿媽拿根線,分成四塊,當然是給哥和弟吃,後話不說了,記得有些家境較辛苦者,紅蛋也只贈半顆呢! 猶記幼時,凡家有嬰囡滿月者,左鄰右舍皆會過來幫忙煮油飯,並用番丫紅染紅花米與紅蛋,各司其職,家主忙著祭祖,鄉親忙著盛油飯分贈各家,忙進忙出熱鬧非凡,此景已不復見。 滿月油飯是祝福新生兒未來生活美滿和希望,蘊含著對生命的祝福,紅蛋象徵多子多孫,近來油飯都會配上一隻雞腿和糖果,亦繁衍之意。 小時總期待拜拜,母親會煮上一鍋米飯(裡面乃不忘加番薯),或蚵乾飯,說起這蚵乾飯,是兒時最美味的餐食,也是金門特有的料理,雖是簡單食材,高麗菜、蚵乾,拌上豬油爆香的油蔥,那味道簡直無法形容,兩三碗下肚照樣沒在客氣。小學三年級,第一次遠足,母親特別準備了蚵乾飯便當,開心的不得了,一早帶著期待的心情來到學校,沒有遊覽車,一路由歐厝愛華國小徒步到後浦,走在莒光湖畔兒童橋上,內心滿滿的快樂與幸福,湖水清澈見底,還有鴨子戲水,白鷺鷥捕魚,這湖水看了直叫人心歡。莒光公園有兩隻好高的長頸鹿,我們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直指那長頸鹿,脖子好長好高喔!個個開心的又叫又跳,即使走好遠的路,也不覺累。走進莒光樓,同學安靜了下來,聽老師介紹,只覺建築莊嚴雄偉,老師:此屬北方「宮殿式」建築,不同金門傳統閩南式建築,建於1952年…。其視野遼闊,眺望遠方的大海,景色美極了,三樓展示著好多傳單,原來交給老師的傳單放在這裡,老師說看看就好,喔!其實我們懂的,雖是簡體字,但半猜大概也知曉一二,同學也聽老師的話,靜看著,此時,肚子已開始咕嚕叫著,老師:「中午在莒光樓樹蔭下用餐」,急著找位子,迫不及待從書包取出母親準備的豐富便當,飯已不熱,但香氣依舊,同學們各自取出,有帶粿、饅頭、番薯飯加荷包蛋,也有和我一樣是蚵乾飯,雖是簡單飯盒,換了心情,換了地點,這頓飯吃得特別香,母親常說:「豬仔過槽香」,就是如此吧!人生第一次遠足,相信是我們成長中永遠幸福的註記,幾十年過去了,記憶依然鮮明,宛如昨日般。 第一次吃到黏黏的粥,是高(職)二時,到台南農業改良場實習,一早和同學到餐廳用餐,一掀鍋蓋,好香喔!好白好黏好漂亮一鍋粥,太驚訝了,這是我第一次聞到「糜」的香味,原來「米」是可以粒粒分明又黏著,入口香醇,咀嚼滑順,不像家裡的糜,米是米,汁是汁,這餐也不知吃了幾碗,反正就是很撐,如此驚喜的第一餐,是實習課最好的開始,上課精神也顯特別好,中午的白米飯更驚訝,滿滿一碗,吃得既幸福又滿足。 在農場這段日子,簡直把自己當飯桶,餐餐有白米飯,連饅頭也是白白胖胖的,實習期滿同學都變胖了,家人笑說:「台灣米卡大粒喔!」,但我知道,是「台灣米卡好食」,後來才知,原來我們長期吃的是「戰備糧」,米粒不完整,微黃有蟲,俗稱米蟲(米象),或是一整串白色蟲子,淘洗之前得先將蟲挑給雞食,煮熟沒米香,粒粒分散,若無此趟實習,真不知我們吃的竟是如此不堪的米,唉! 現米的品牌多,口感也有差異,無須再吃有米象的差米,但買米時還是會留意是否有米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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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候潮聲
第三層午夢的抽屜 下探 再下探 燈影斑駁 灰黃如被遺棄的地圖 裂縫之光 緩緩滲入 迷宮的塔樓不再錯位迴旋 一層又一層的十年被剝開 發酵的夏日 氣味甜得近乎腐敗 風與雨 在門後低語 夜的巡迴已落幕 巷弄呼嘯著日常 那些聲音逐漸貼近皮膚 濕冷的潮 層層退去 醒來 緩緩地 如潮退後 裸露的礫石排列成舊日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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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降臨
還記得那天的感動。 當我和爸爸在看WTT年終賽陳雨菲跟馬琳的四強賽直播,欣賞兩位前奧運冠軍的比賽時,哥哥興沖沖跑到電視機前:「你們知道上一場四強是誰贏嗎?」雖然不甘心,但我們確實沒抱太多期望在我們的前球后身上,但下一秒,「是小戴!」我頓時從沙發上彈起,不敢置信地打開手機回放稍早的賽事畫面,觀看那史詩級的逆轉秀。 只見螢幕裡的小戴徹底放開自我,像進到zone一樣,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心物交融,一分一分慢慢追回來。中途對手一度擁有賽末點,當觀眾認為到此為止時,小戴披荊斬棘,向大家證明:不到最終,勝負未定。迅速連拿六分,絲毫不給對手喘息的餘地,直接搶下決賽門票。 繼二○二○奧運後,戴資穎的表現不如過去那般耀眼,我們都覺得她到了該退休的年紀,每次得知其輸球就開始安慰說對手年紀輕,動作自然敏捷;小戴一身傷年紀又偏大,輸的機率高很正常。但實際上,運動場上無關乎年齡,甚至有快八十歲的健將參加奧運,他們不覺得年齡對自己是束縛,我們又有何資格幫選手貼上標籤呢?競技場上比的是實力、技巧與狀態,年紀不過是眾多因素的其中之一,並非決定的關鍵,所以不必時常把這數字掛在嘴邊,澆滅運動員的鬥志和粉絲的期待。 網上流傳過一句話,「當小戴不再失誤,羽球女單就不用玩了」即使這句話誇張了點,但能肯定的是,每人都是自己的心魔,進到對戰模式便是挑戰自我,只要克服並跨越這道難關,無論輸贏,那一刻我們無疑是最強的,會激發出平常看不出的潛能。這不僅是在描繪小戴,同時也適用於每個人身上,唯有戰勝自己,就算沒特意降低失誤率,身體也會自然而然帶領我們。 我想,打今年年終賽的小戴估計便是進到物我合一的境界,即便幾場比賽的前半段都屈於下風,她仍穩住沒自爆,下半場如覺醒的獅緊咬對手不放,眼中充滿野心和拚勁,轉換戰術並堅守打球風格,靠著壓倒人的氣勢及愈發自然的身段,小戴逆風翻盤,勇奪今年年終賽冠軍。 值得一提的是,這是她第四度抱回年終賽冠軍獎牌,首次是在其二十歲,而今年,她二十九歲。因此不必用年紀自我設限,只要好好保養身體,還是有可能突破那隱形的網。最令我佩服的,是小戴比賽時雖然腳不舒服,仍舊絲毫不分心的投入對戰,讓我親眼見識到運動員強大的專注度和抗壓能力。 媒體都用「球后」形容小戴,但我私心稱她為「羽球女帝」,因為她稱霸了國際賽場,儼然帝王之姿。她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年,我想試著全力相信她,期待她帶給人們精彩和感動。 加油,戴資穎;加油,我心目中永遠的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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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緣身在此村落
或許是童年時候,在窮鄉僻壤的小村莊成長的影響,無憂無慮的年代,天天到處趴趴走,村子裏的一草一木野花野菜野果,沒有陌生的,從老人到小孩,哪戶人家的成員?幾乎都認識,瘋狂的野丫頭跟著一群童伴追趕跑跳奔走,七○年代的鄉下地方太有趣、太好玩了。 長大後,從電視電影書籍上,發現更多的農村生活,比小時候更閒適更誘人,就這樣到了婚嫁年齡,真的就選了一個和童年時候一樣的農村,全村只有五十幾戶、人口數不到兩百個,只有一家雜貨店,每隔三五天會有小貨車廣播賣蔬果魚肉點心,上市場開車十分鐘,公車上下午各一班,交通就是自家的機踏車轎車。 清晨五點多各種鳥類的吵嚷吱吱喳喳是起床鬧鐘,下田的農夫農婦準時出門,真的是日出而做;傍晚回到家,村民都飽食準備就寢休息了,好一個日落而息。雨後的村落,晚上蛙聲蟲鳴伴眠,萬籟俱寂的夜晚,典型的鄉下農村,偶有貓叫狗吠,真的像影片中的寂靜閒適村落。 隨著季節變化,村子裡的農作交替更換,水稻田最迷人,休閒假日沒出遠門,就踩著腳踏車或走路,漫步在田園巷陌,所到之處皆驚驗欣喜,彷彿回到七○年代的農村,野花野草蔬菜瓜果豆類,碰到鄰居會熱情的招呼,空手出門走一遭,返程雙手是滿滿的農村情,腳踏車籃子也是滿的,全是婆婆媽媽叔叔伯伯的愛心農作,絕對要收下,而且要誇獎他們種的農作肥美鮮嫩,最常見的冬瓜、絲瓜、長豆、地瓜葉,冬天的青菜更是多樣化,熱情的鄉下人,溫馨的饋贈,禮尚往來的收受,只有鄉下農村才能深刻感受,長期蟄居習以為常,真的要讚嘆只緣身在此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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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望鄉路
不一會兒菜上齊了,有砂鍋魚頭、香菇雞湯、紅燒鯉魚、炒豇豆、龍井蝦仁、狀元豆腐和幾碟涼拌小菜。老人家們不喝酒,改以果汁代替,其餘人面前都倒了啤酒。我雖然年紀最小,遠來是客,還是敬陪末座為宜。 大表哥指著我,率先發話了:「我表弟。他,年紀不大,但輩份大了。九六年他父親,也就是我二舅來過一次南京,後來身體狀況不好,沒能再來,這回是作為我母親娘家的台灣代表來看望姑父姑母了。我們表示由衷的歡迎。」話畢大家共同舉杯。 「謝謝大家,我作為汪家在台灣的後人,十分高興今天能在南京見到從未謀面的親人。我敬大家。」 酒杯剛剛放下,何老先生側著頭瞅了我一會兒,道:「你父親是國民黨軍,我可是解放軍。當年我們的仗可沒少打呀。可惜沒見上你父親,否則我們有得好聊。」許老太太白了他一眼,道:「又要講你當年渡江勝利的英雄事蹟了?行了,誰不知道你當年幹的少尉排長,連奪了幾個蔣軍的陣地,立了幾次大功?」 「呵呵,歲月不饒人哪,想當年戰場上衝鋒陷陣,從江北打到江南,視死如歸,何等威風,現在老啦。」何老先生笑著搖了搖頭。 姑媽笑咪咪地道:「說起來也虧得有這場仗打,你們倆才能結的婚,不是嗎?」轉過頭對著我說:「明琰這你不知道,當年老爺子戰場上有次受了傷,給國民黨軍追著到了高淳縣城,都靠許姨一家收留才救了性命,後來許姨和何老爺子互相喜歡上了,何老爺子開口求了親,便成了這門親事。這不是和戲台上英雄美人的戲碼一般嗎?」我訥訥地說不出話來,心想:「我該讚美解放軍的英勇嗎?我父親可是國軍哪。」 大表哥幾杯啤酒下肚,開始發表起議論來:「從前都說共產黨抗日,其實後來才知道主要都是國民黨抗的日,共產黨雖然也抗日,相比之下極其有限。」 可能是受到共產黨長期的思想教育,姑媽不服了:「誰說共產黨沒抗日,那百團大戰和八路軍游擊隊不是抗日?」 「我沒說沒抗日,是相較起國民黨來,主要還是國民黨……。」 何老爺子道:「國民黨也好,共產黨也好,……。兩岸都是炎黃子孫,制度不同,但祖宗是一個祖宗,只要台灣領導人……」許老太太忙打斷他的話:「行了行了,吃頓飯談這個幹啥?」 幸好許老太太出聲打斷了這個話題,不然我還真怕會被要求談談台海局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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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百歲紀念文
「生老病死」乃人生歷程,但仍有許多人直接跳脫中間階段,父親便是其中一例,未及老年便先行離世,壯年期44歲生病住院,50歲離開人世。 「生離死別」亦是許多人曾經有過的苦楚,父親年輕時即因一水之隔,與祖母生離,那時的生離與死別無異,這是時代的悲劇;在祖母健在時與年幼子女死別,未及年老已嘗盡人世間「生離死別」之苦痛。 今年是民國114年,正逢父百歲冥誕之年,前人很愛虛報、早報年歲,三舅早報十歲,母親早報二歲,父親早報三歲,不知為啥?出生證明自己編,年月日隨便寫。依據生肖屬牛推算,父親實際出生於民國14年,64年往生,得年五十。在這百年間,父親前五十年在人間,後五十年在天上。 根據多方資料推估,父親出生於「福建省泉州府南安縣○○鎮延陵村」,生前應是自覺來日不多、回鄉無望,曾寫一址「福建泉州新門外正延陵鄉」及祖母姓名。留下堂號「延陵」及記不完整的吳氏家譜昭穆序,其中「記序世家,端為之首」八代完整無誤。民國91年暑假,一趟尋根之旅,一償父親遺願,來到父親兒時舊居,房屋頹圮、家具凌亂、蛛網塵封,不忍卒睹。門牌是「頂堡延陵村71」。 父親自傳:「余姓吳名世泰,出生於半農半僑之家,先祖父(吳記喊)曾經商外埠,年老即回梓務農,在余兒時即棄世而逝;祖母眼睛暮年失明,終日除勤宣佛事外,不問他事;父親(吳序九)在余未出生之前即旅印尼經商,後因患疾,不幸在印去逝;吾母(蔡■娘)在家治理家務」。 母親轉述:父親9歲失怙,胞兄(吳世全)年少時跟隨祖父、叔公(吳序吼、吳序覽)先後遠赴印尼,留下祖母與年幼父親,兩人相依為命,耕田而食,自幼家徒四壁、一貧如洗,三餐甕菜、未嚐肉魚,清苦度日。 父親求學歷程,據其自傳:「六歲時,吾母即送余入本村之『荔村小學』就讀,歷經六年而畢業。其時適抗日期間,日寇時用飛機轟炸……」。初高中年代,父親就讀「福建私立泉中中學」校長顏漢卿,有證書為證。每天凌晨二時許,與祖母挑菜趕集,遠赴市場販售,卸下重擔後,尚須步行兩小時路程趕往上學,經常邊走邊睡,在艱困耕讀中完成學業,長期的睡眠不足、營養不良,導致瘦骨嶙峋,種下日後病根。 學成之後,於民國35年2月先在南安縣鷺玉、延陵、鷺江三所國校任教,並兼任研究、教務、總務等行政工作。38年2月蒙私立尚卿小學(正義國小前身)校董主席陳天賜之聘書擔任該校校長。39年金門私立小學全面改為公辦,「尚卿小學」易名「陳坑國校」,父親順理成章成為校長。40年8月調任溪湖國校(多年國小)校長。42年2月奉派浦山國校校長,在校名上歷經浦山國校、何浦國校、何浦國小之易名,在校舍上歷經何氏家廟、擴及何肅闕洋樓、籌建新校舍,至63年7月止,一連21年半任職何浦校長,這都拜當年尚未實施「校長任期制」所賜,才能與何浦結下不解之緣,一生的青春、心血全都奉獻何浦。後因病調派「金寧國小后盤分班」任教,來到教育生涯最後一站,也在任職中走下人生舞台。 父親隻身來金執教,舉目無親,由於任職校長,與村民逐漸熟識,後拜陳坑村婦「陳■」為義母,始有家庭之感。自述「民國39年,得友人之介紹與浦邊何氏糖結婚……」,才有真正的家庭歸屬,暫居陳坑義母家。42年2月,一家三口隨父遷徙浦邊何肅份大厝,匝月移居周永火洋樓二樓,約住一年,經蔡永耀夫人盛情邀請,移居「蔡永耀洋樓」,一住19年,六甲一帶鄉親早已認定此即吾家所在。此時父親已有三男二女,在其自傳:「每月除薪俸以外,上無片瓦可遮身,下無寸土可耕作,且子女幼小,均在求學,無閒可兼其他職業,故生活只能餬口而已!」沉重壓力,不言而喻,及至貸款自購金城新莊一宅,才擁有真正住家,然父親只住二年,吾家便失去敬愛的屋主。 父親對內要養七口之家,對外要承一校之責,經年累月,戰戰兢兢,以致長期過勞、積勞成疾,58年10月28日,在赴沙美開會後,身體極度不適、面無血色,金藩表哥以機車載回浦邊住家,隨即大口吐血、痛苦呻吟,驚動隔壁村公所員工,呼喚母親歸回,急送山外衛生院,此去一住八月有餘,「左手葡萄糖,右手輸血,外加氧氣罩,不省人事」,這幕慘景始終縈迴腦際,之後五年餘成為醫院常客,進出數回,長短不一,其間幾度吐血昏迷,也曾遠赴臺北榮總剖腹靜脈改道大手術,留下大L型的折磨印記,年幼子女乏人照料,父母痛在心裡,淚往肚吞!父親出院後每天拖著疲乏的腳步、倦怠的身軀、浮腫的臉龐,咬緊牙根,堅持工作,直到64年9月12日在任職中撒手人寰、溘然長逝,長眠「金城公墓」,嗚呼哀哉!可悲可嘆啊! 父親一生蒙恩受惠者難以估計,住院期間,探慰者絡繹不絕、施恩者慷慨資助、縣長院長數度關懷垂詢、醫護人員全力救治,金門教育界熱心捐款……。濟助吾家度此劫難,父親逐一記載,念茲在茲。此恩此德,恩同再造,愧無以報! 父親往生之日,家人悲慟不捨、不知所從,幸蒙左鄰右舍、親朋好友齊聚吾家,協助料理身後事宜。公祭家祭當日,渥蒙治喪會主委李金塔暨委員,譚紹彬縣長暨各處室主管,何浦、金寧國小校長師生,城中金中同屆同學、浦邊鄉親代表,至親好友親臨弔唁致祭,還有各級學校、機關團體、師大各系同期及本班同學、至親好友寵賜輓幛厚儀,吳氏宗親鼎力相助,隆情厚誼,感激涕零!吾家後代應感恩戴德、永矢弗諼! 回顧父親一生,前半生貧苦度日,後半世病魔纏身;一生勞碌,未曾享福,帶著滿懷的遺憾與牽掛--未及子女成長、未見子女成婚、未能與妻白首、未盡反哺之心、未竟教育理想地離開人世。日月如梭,半世紀倏忽而過,在這些年來,吾家從寡母孤子、喪夫失怙,至今成家立業、各有子女,且七位男女均有正當職業,皆以昭穆序「端」字輩命名,兒跪請父親在天之靈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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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望鄉路
<03> 「欽宜呀,在嗎?欽宜?」樓梯間傳來話語聲,可聽出有些年紀了。 「喲,你看這湊巧的。」姑媽抬起頭向門外望去。三哥忙著走上前去打開了門。 「媽,許姨來了。」 姑媽和姑父忙起身上前招呼,進門是一對與姑父姑母年紀相仿的老夫妻,老婦人戴著一副紫框老花眼鏡,紫呢外套,深藍背心裡翻出襯衫的碎花領子,老先生剪了個俐落的平頭,深灰色毛線衫外頭套上一件淺灰色背心,裡頭一樣的一件白領襯衫,身材都不甚高,都在一米六左右。 「哎喲,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姑媽向前熱情地拉著老婦人的手問道。 「難得天氣不錯,出來蹓躂蹓躂,路過你這兒順道過來看看你。」 「你看這多巧,我這兒今天人正多,孩子們都在,還有我侄子也來了。今天可真是熱鬧。寧成再拉兩把椅子過來!」姑媽叫喚著大表哥。 大表哥道:「地方小,這麼多人擠在一塊說話也不方便,現在十一點了,不如我們到外頭順道用個中飯,好好聊聊。」 老婦人道:「那怎麼好意思?我們老倆口就過來看看聊聊,坐一會兒就走,還到飯館裡?太叨擾了。」 「不叨擾,今天我侄子過來,我們中午正要到外頭吃飯,你們來得正好。建成!你開車載著我和你爸爸,還有許姨、何伯伯。寧成你載著明琰,再去接了明興還有春成,咱們一塊兒吃飯。」 姑媽回頭給我和兩位老夫婦作了介紹:「這是我從台灣來的侄子,今天第一次見。」接著跟我說:「這是我從前單位裡的老領導,姓許,一直很照顧我的。」我趕忙向二老彎腰鞠躬:「大娘,老爺子,您們二位好。」 「喲,台灣來的?侄子這麼年輕,好,好。」 「那麼這就走吧,到餐廳再聊。」 圓桌上四位老人家坐在一塊,姑媽絮絮叨叨地和老領導許老太太並肩聊著天,兩側坐著姑父和何老先生。左手邊依次坐著大表哥、二表哥、大堂哥、我和三表哥。除了大堂哥的口音我實在難懂之外,其餘各人我還能對得上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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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的故事
二姊在群組傳了一幅寫著「文章華國,詩禮傳家」的書法作品,讓大家猜猜在三合院老家的哪裡看過這對聯。我瞇眼想了一下,即刻回覆「在大廳堂的左右兩扇門上」。 弟弟退休後把老爸遺留下來的老照片,一張張翻拍再分類存檔,所以我們如果想要懷舊相關的情景,弟弟就像一部百科圖鑑,迅速就能得到資料,感佩弟弟的用心。 為了印證那對聯的存在,遂請教弟弟,他很快傳來一張老照片,照片的背景正巧是廳堂兩片闔上的門板,「文章華國,詩禮傳家」八個字,清楚映在眼前。此對聯是宋朝名將岳飛在蘇州寒山寺內的題聯碑刻,「文章」指禮儀制度、文學論著,「華」指顯耀。對聯意思是以禮儀制度、文學論著來顯耀國家,以讀詩書、習禮儀來世代相傳。 聽大姊說這張照片是父親堂弟入伍時的大家族合照,如果不是大姊說明,其實我認識的人屈指可數。照片中父親沒有入鏡,因為1942年父親被徵為台籍日本兵,隔年即出海到南洋。彼時丈夫不在身旁的母親獨自帶著大姊和二姊,生活在公婆都已不在的大家庭,上有父親年邁的祖母要照顧,也得容忍叔父、嬸嬸的長輩威嚴,還要跟妯娌一起承擔家務,所以照片中母親一臉愁容抱著二姊,看得出她內心的困頓愁城與惶然不安。 仔細看照片發現二伯母也沒入鏡,大姊轉述母親生前敘說,當天二伯母和嬸嬸(我的嬸婆)因事齟齬,心情不快,拒絕參與。足見早年農業社會大家庭要維繫家園和諧,每個成員胸襟要寬,不我執,不徇私,彼此情感才能水火相容。照片中的長輩大部分都已仙逝,目前只剩我的二姑(父親的妹妹),她已百餘高壽了;前排坐在蓆子上的小朋友及被抱的娃兒也都耄耋之年,望影興嘆,時光荏苒,歲月催人老,誰也逃不掉這自然法則。 生活在動盪的時局,庶民深沉的無奈,度日如年,已是折騰、壓抑、桎梏難以喘息。此時,家中男丁有的被徵召,有的即將入伍,都要面臨螻蟻般的性命,福禍難料,再再都是親情椎心的割離,風狂雨驟般的摧毀人性心底裡最軟弱的一塊,不禁唏噓。 時值二次大戰期間,大姊常憶及往事,嘆造化弄人。聽她說:每次空襲警報一響,母親就揹著二姊,牽著她,還要抱著一箱細軟,撐著瘦弱的身子急忙躲進屋後的防空洞,不多時轟炸聲此起彼落,那些驚恐的畫面深深烙印心頭是永遠的夢魘。還說:母親孤伶伶帶著姊妹倆,身心靈的折磨難以言喻,當夜幕低垂,忙完一天的工作,進屋來即癱軟的扶著書桌啜泣,她就摟著母親的腿跟著掉淚,母女兩人心碎悲戚,日復一日。 母親的際遇,得天眷顧,戰爭結束,父親有幸安然返家與妻女團圓。時至今日,我每次回娘家看到那張書桌,想到大姊描述當年母親撕心裂肺的苦楚,父親拋棄妻女離鄉的無奈,彷彿見到母親身影就在眼前,心中泛起陣陣漣漪,思念與不捨交織出的憤恨向誰討公道,天理何在? 戰爭是最殘酷、最無情的人禍,烽火硝煙、生靈塗炭不僅軍民傷亡、經濟蕭條、建設損毀,更大大破壞生態環境,而人民心理受到的驚恐、創傷影響甚鉅。這張照片成了歷史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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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
父親生性喜愛打麻將,朋友口中稱老虎,他常參加大大小小的麻將比賽,也獲得不錯的佳績,但他從未陷入膠著狀態,始終把它當成工作之後的小娛樂。 噹噹噹!噹噹噹!看著爸爸迅速的將早已分類好的垃圾,一袋袋的往垃圾車上丟,井然有序的,爸爸在家裡,擅長資源回收,他把一些鐵罐、或者是塑膠瓶、玻璃瓶、他都能夠有條不紊分類。 爸爸也喜歡洗滌廚房,無論是瓦斯爐、流理臺、冰箱的乾淨度,濾水器、熱水瓶的乾淨、他都擦拭清洗很乾淨,因為他認為飲食很重要,絕不馬虎,爸爸做這些清潔工作,從不喊累,反倒讓我們這些晚輩當學習榜樣。快樂在旁按讚喔! 爆香紅蔥頭、豬肉絲、蝦米、炒了一鍋香噴噴的米粉,總讓我們垂涎三尺,把整鍋吃光光,我也在旁邊幫忙,父女倆邊哼歌,邊做菜,開心極了!總讓我們在放學的時候,得著很好的飽足感,在學校遇到不會的功課,或者是被老師罵的時候,總想快下課,父親就會預備著豐富的點心,我們一邊吃著,一邊聊心事,父親也會給我們建設性的建議,讓我們在學校免除功課的壓力。 當我學開車的時候,父親不顧炎熱的夏天,陪我練習到考上駕照,他也常陪伴我上路,在旁鼓勵我,讓我有勇氣,不怕開車,也帶我進入大大小小的考場,讓我安心的考試,也牽著我的手交給我的先生。 當我抬頭仰望清澈的天空時,一波波的白雲就像棉花糖慢慢飛逝,父親的白髮隨風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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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爸
若說世間多數孩子與母親親近,那我便是一道例外的風景。從小,我便與父親情感濃如蜜糖,細水長流地浸潤著我的生命。我給他取了個頗具喜感卻飽含愛意的暱稱「肥爸」。那圓潤壯碩的身軀,彷彿擁有無限的包容力;那宏亮爽朗的聲音,常在我們家的客廳迴盪,像冬日裡的炭火,溫暖而明亮。肥爸,從不是個冷面嚴父。他是我童年記憶中最炫目的存在,是那位會在週末驅車載我前往鈞統大賣場,讓我盡情挑選洋娃娃、小娃娃與那一串串珍珠美人魚鑰匙圈的超級英雄。他總笑說:「買這些快樂,比股票還值得投資。」他的手掌厚實而溫熱,牽著我走過童年的每個轉角。 我的童年,是由肥爸編織出來的夢幻王國。他總會在假日牽著我的手,一起去鈞統大賣場展開尋寶之旅。洋娃娃、小娃娃、珍珠美人魚的鑰匙圈……琳瑯滿目,他從不吝於讓我挑選最愛的那一個。他站在一旁,笑得比我還開心,那副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樣子,至今還在我心中閃閃發亮。每次出門,他也不忘幫我帶回我最愛的點心--小金門菜粿的Q彈滋味、中興肉包剛出爐的熱氣騰騰,都成了我成長記憶裡最香的一頁。這些平凡的食物,因為他的一番用心,成了我心頭最珍貴的甜點。每一口咀嚼的,不只是滋味,還有那份無聲卻濃烈的父愛。 肥爸是一個把「責任」二字刻進骨子裡的人。他每天都會提前一小時到公司上班,說是「早點進辦公室,腦袋比較清楚」,其實誰都知道,他只是太認真,捨不得浪費時間。這份勤奮,讓他獲得過數次模範勞工的表揚,也讓他得以前往中國、沖繩旅遊,一圓放鬆之夢。他從不誇口,也不居功,只淡淡地說:「我只是做好我該做的。」除了在工作上表現優異,他更曾因熱心公益與愛家的形象,榮獲模範父親的殊榮。那天,陽光明媚,他穿上最正式的襯衫,笑得特別燦爛。我站在台下,心中滿滿的驕傲,覺得他就是全場最閃耀的存在。那不只是一張獎狀,更是我生命裡,最溫柔的肯定。 升上大學後,我到高雄讀書,離開家的那一刻,才真正感受到他對我的那份細膩與不捨。每次返校前,他總會默默為我準備好一整袋藥,從感冒藥到喉糖、從貼布到維他命,應有盡有。有一次我問他怎麼會這麼細心,他只是聳聳肩:「你媽記不得這些啊,爸爸要記得。」他的語氣輕鬆,但我知道,那是他深思熟慮後為我鋪下的保護網。去年父親節,他提議要帶全家去吃昇恆昌的自助餐。我們一進門,他就像個孩子般興奮地東挑西選,還會一邊嚷著:「這家鮭魚真的好吃,不輸給你媽煮的!」那天,他坐在我們正中央滿臉笑容,像是守護我們一生的守護神。 幾年前,他身體出了一些小狀況。那段時間,他的行動稍稍緩了些,笑聲也淡了些。這讓一向樂觀的我不禁揪心。看著他略顯疲憊的神情,我才發現,原來那個總是默默撐起家的人,也會累,也需要休息。我們全家開始更加小心照顧他,而他也開始學會偶爾放慢腳步、聽聽自己的節奏。但他從不讓病痛主宰他的日常。他依舊會陪我們出門、會記得買我愛吃的點心、會在電話那頭問我高雄的天氣冷不冷。那份沉穩,就像一棵老樹,即使風吹雨打,依然挺立不倒,枝葉間滿是溫柔。 父愛從來不是排山倒海的激烈,而是那種潤物無聲的陪伴。肥爸教會我什麼是責任,什麼是堅持,什麼是不用張揚的深情。他讓我知道,世界上最珍貴的,不是金銀財寶,而是一個人用他的一生,把你放心裡,放心裡到忘了自己。我常想,如果未來我也成了一位母親,我會怎麼向我的孩子描述「肥爸」這個角色?我大概會這樣說:「他是我的爸爸,你的外公。他很早起床,會買最好吃的肉包,聲音大得像廣播車,但心卻比棉花糖還軟。他從不說『我愛你』,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對我最深的愛。」 親愛的肥爸,謝謝你成為我這輩子最厚實的依靠。你從不擅長甜言蜜語,卻以行動勝過千言萬語。那雙粗糙的大手,曾牽著我穿越風雨;那道堅實的背影,是我人生旅途中最安穩的避風港。你總是默默守在我身後,從不喧嘩,卻又無處不在,如影隨形地為我遮風擋雨、扶持前行。你用不言不語的方式,讓我學會勇敢、懂得感恩,也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始終站在原地等我。無論我飛得多遠,你的目光從未離開;不論我跌得多痛,你的懷抱永遠為我敞開。你的愛,不張揚,卻深沉如海;不耀眼,卻穩如山岳。你是我生命中那盞長明的燈,照亮我踉蹌的腳步,也溫暖我孤單的心房。成長路上,我愈發明白你所承受的沉重與責任,明白你為這個家傾注的心力與執著。你用歲月換來家的安穩,用沉默堆疊家的厚度。如今的我,願將你的恩情銘刻心底,願我未來有能力,也能像你一樣,用溫暖與堅定,陪著你慢慢老去。在你白髮漸生、步履放緩的日子裡,讓我學著成為你從前的樣子,為你撐起一片晴空,做你餘生裡的港灣。願此生不負你愛,願時光善待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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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福中的父親
在國共兩岸烽火連天之際,金門屬於戰地政務,很多管制的東西太多,像籃球、排球、收音機、照相機……民眾都不能擁有,尤其是照相機,大家都很窮,不是每個家庭可以買的,買了也不會用,用了更不知那裏去洗相片,相片是奢侈的花費。 直到要辦身分證,才不得不去照相館拍一張一吋半身照;所以,我在童年時代的所有相片,幾乎很少。 我記得母親去世時,連一張照片都找不到,不得不採用泛黃的身分證,派專人去台灣用手工寫成的畫作當遺照。 照相館只有大一點的市區才有,我家在金門總兵署右邊,對面正好有家唯一的照相館,外婆過年時帶著三位小孫子去照相,那是多珍貴的記憶,而父親忙什麼也不知道,他竟沒在相片中。 記得只有我結婚時,他到台北和我們合照一次。目前這張合照是父親在金門突然中風,被大哥、二哥送到三軍總醫院交給我,住院治療經過復健後,在桃園我家五樓上屋頂廣場與父親的全家福,這時父親已完全康復,在我家過平安的生活。 大哥聽說父親健康後,又跑到我家,想把父親帶回金門,希望父親再幫忙他度過難關。經過幾年後,錢存夠了──父親的商店租給人,竟出租給人達十年──拿到十年的租金,將父親一個人交給留下家鄉的二哥,全家跑到中壢去買屋建業。不知父親在金門是過「如此」的生活──鄰居傳來很令我擔心的事,說父親在市場蒐集商店不要的菜,是吃的嗎? 我不得不轉為軍訓教官,為了不須二年在本島,二年又到外島;全家回到家鄉與父親相處三年。 我覺得父親當時最幸福,我每月給他孝親費,都在公園見面給他;那時他像個小孩子拿零用錢一般地可愛;他當時才知道有很多孩子才有很多珍貴的孝順啊! 三年過去了,小孩的教育問題是最大的思考,不得已離開家鄉,為工作搬回最適合人住的台中市。 父親年紀大了,不願意離開家鄉到異鄉,留在金門,在二哥家生活,直到八十四年,父親逝世離開我們。 看到父親與我全家的合照,年過八十歲的我,老淚縱橫無法停止。 父親民國二年前出生,歷經二個朝代在民國八十四年終老結束,人生實在太短,想要全家福的合照都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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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望鄉路
「這是你堂哥汪明興,和你同一個爺爺的。」姑媽指著那舉竹杖的人說道。 我心想:「我堂哥?照片裡那人看來都快七十歲了。」 「爺爺還有兄弟?」 「有。你爺爺,也就是我父親,在家排行老四,當年是地方上的保甲,生得方面大耳──你父親長得就跟他一個樣──在老家那是多少威風。當年我們家可有多少田地?土改時都給充了公了。照片裡你堂哥是你大伯父的大兒子,早年加入了民防隊,吃上了一口公家飯,三年自然災害總算還有一碗飯吃。可憐你大伯父、大伯母和你二堂哥、三堂哥都給餓死了。」 (三年自然災害?三面紅旗……?我尋思著。) 「大伯母生了三個孩子?」我問。 「不止,生了六個,老二、老三餓死了,老四嫁人之後年紀輕輕也走了,留下兩個孩子。老五汪明盛和老么汪明璇現在住在高淳。當年他們年紀都小,你姑父大度,讓我都把他們給接來住在一起。想起當年要養活那一大家子,那個生活……唉。」 姑父聞言在一旁笑著點了點頭,道:「那還是你姑媽能幹,汪家三個孩子,我們陳家自己五個孩子,連我們兩個老的,一家十口人住一個屋簷下,十口人十付碗筷,每天張嘴就是要吃,要不是你姑媽也在廠裡領一份工作,該怎麼養活?」 「還好孩子們也都乖巧,長大了各自一份工作,改革開放的時候,正好碰上孩子們二十來歲,現在生活好了,各自有家,也養了孩子,真是祖先保佑。你看,這是你爸媽那年來的時候到老家給你爺爺奶奶上墳。」姑媽指著另一張照片,照片裡父親神情悲痛,正跪在一座大墳前磕頭。 正說著,聽得人聲與腳步聲從樓梯間傳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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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槳、母親的線--回憶五、六十年代,烈嶼羅厝,與爸媽捕魚補破網故事
羅厝,漁港,睥睨蔚藍海岸,海風習習拂面,月光冷冽灑落在放置沙岸蒼老舊竹筏,斑駁舊漁網,漁夫迎著黎明出海捕魚。 回溯五、六十年代,海岸綿延原始沙灘毗鄰漁村,適於竹筏上岸、離岸與停泊。十幾艘單人小竹筏併排躺在海水漲潮高潮線之後,熱情靜謐期待著昔日拂曉主人摩娑與疼惜。 拂曉,爸爸稀哩呼嚕餐畢,父子二人踱至岸邊竹筏,爸爸喃喃細語,當日漁類群游是依星辰、天候、潮汐及漁種而定,隨後二人將竹筏扛入海,我凝視著爸爸嫻熟划槳奔向大海,遂展開半日沿海捕魚的滋味。 漁夫泉水仔回憶稱讚,令尊捕魚技術精湛,深諳群游魚群集處,伊就尾隨於其旁撒網,果不其然,到頭來昭然若揭。 羅厝沿海成群游魚有青鱗魚、黃隻魚、小黃魚、小力魚及小鯊魚等漁種為多,係小型漁類,須以特製專用漁網網魚。晌午,我與爸爸一同將網上許許多多的魚從網中取出,累累的魚,誠然爸爸付出隱含濃濃的愛與兌換一家人的溫飽,進而點燃了無窮盡的祈望。 然而漁網毀損,其來有自,如白帶魚及鯊魚之類,其尖銳魚齒噬被網纏住的魚,連同漁網一同齕之;另則是海洋中漂流物所沖擊。 破洞的漁網,需要靠雙手來修補,均由媽媽一手包辦,其補網的手極為靈巧,首先將漁網張開,用剪刀慢條斯理剪去摧折的駢枝,然後一針一線細密地拼接縫合,讓爸爸捕魚無漏網,為家帶來豐沛漁獲;對應,親子間或有些微心結而情緒賁張、芥蒂、齟齬也是日常,用心爬梳鬱悶與微瑕,拂拭心中疙瘩與罣礙,濯不良心思,賡續像在心上一針一線細密地補綴綰合情愫繾綣與眷戀,流露溫馨又纏綿的親情,我們的生活不就是這樣嗎? 一盞昏黃煤油燈,照亮了全家每個人臉龐,爸爸嘮些鄉間遺聞軼事,媽媽縝密地縫補破漁網,也照映我夜讀璀璨前程。在寧靜的夜晚,微弱的燈光下,凝眸相視,親情滿溢。惟雙親已故,至此,……不禁眼裡噙著淚,記憶著生活點點滴滴鐫心銘骨的親情、愛涓涓流淌,代代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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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龍盤旋蘊果來
我對火龍果的印象從起先的絕緣體、到後來的可以接受、是有一段親情連結緣由的。 故鄉金門老家門口埕邊有一塊空地,母親把它整理成一方小菜園,種植了幾樣應時的蔬菜,最常見的是菜球(閩南語,即俗稱的大頭菜)、蕃薯葉、湯匙仔菜(即青江菜)、小白菜、白花菜、秋葵、南瓜、菜瓜(絲瓜)等等。靠園的一邊則種了兩顆香蕉樹;另一邊則搭架栽植幾株火龍果。這塊簡易的果菜園就成了家母強身健骨的地方。母親一向慈眉善目,和藹可親,果菜收成了,老人家會忙著送給親友們分享她的成就和喜悅,這也是她精神上敦親睦鄰最大的慰藉。 「天下父母心」,家慈也常利用她辛勤耕耘的收穫來寵愛她的子女們。每年家庭聚會的日期一到,母親早就盤算好,冰箱儲存了很多她的戰利品──火龍果,好讓子女們、特別是旅台不常在家的幾位能嚐鮮。我嘴裏吃著紅通多汁的火龍果,心裏充滿甜蜜的母愛滋味。從那時起,我對火龍果就另眼相看了。回到客居的新竹,我常去郊野運動及攝影,遇到有人培植火龍果,也會引起我觀察探索的興趣。 火龍果原產自墨西哥,最常用的英文名稱是Dragon Fruit 或 Pitaya ,直譯為「龍果」,又稱紅龍果、仙人掌果、或量天尺果,是多種仙人掌科蛇鞭柱屬植物果實的總稱。可能因其果皮像皮革,且有突出的鱗片而得名。果呈橢圓型,肉為灰白色或紫紅色,種子黑色。果具有多種功效,主要包括促進腸道蠕動、幫助消化、降低膽固醇、預防便秘、抗氧化、增強免疫力、保護皮膚、延緩衰老等等;但由於其屬性偏涼,過量食用可能導致腹瀉、脹氣等不適症狀(參見維基百科及農業入口網等相關資料)。 去年夏天的某一日清晨,我一如往常去新竹鄉間小路散步,走到盡頭處的一片果菜園,林木蓊鬱雜沓,枝葉橫生交錯,樹叢中忽見有兩、三蕊白裏透青黃的長形花朵,迎風招展,煞是美麗。由於之前未曾見過,還誤以為是遇到難得一見的曇花。隔天,我再去想一睹芳顏,沒想到它竟已凋萎。第三天,心繫好花生命如此短暫,再去探訪時,花朵上竟爬滿蝸牛在吸吮花汁,那個畫面直叫我看得怵目驚心;鮮花捐軀,成就了蝸牛的一頓飽餐,著實也應了李白在〈將進酒〉裏所吟:「天生我材必有用」的那句千古名詩了。另一可喜的是花開花謝之後不久也又另結出火龍果來,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先前開的是火龍果花,難怪只開一天,花就凋萎了。後來,果熟了,主人還擷下兩顆遺我,謙稱:「吃吃看,欠照顧,可能不甜。」我除了滿懷感激之外,對於造物主的神奇,心有所感,也以四言古詩的形式賦下這樣的讚歎: 〈頌火龍果花〉 再訪依人,形容毀悴; 槁瘦神頹,凋殘萎腇; 命如蜉蝣,鮮卻豔麗; 慨捐魄軀,滋養蟲蟻; 天道輪迴,生生不息。 也是去年夏天,一個假日的午後,天朗氣清,郊野週遭一片悠閑氣氛,我在鄉間小路邊遇到一位狀似讀書人的中年男子在操作耕耘機整地,我充滿好奇趨前搭訕:「好像是假日才會看到您的身影,玩票的吧!」那位不像農夫的中年人回我:「是的,平日在上班,假日才來這裏活動筋骨當運動。」「地呢?農具也一應俱全,看來是玩真的咧!」我繼續問道。「剛好有一個機緣,就買下這方田地,愛種什麼就種什麼。平日都已關在冷氣房裏了,假日就不想再帶妻小去『巨城』吹冷氣(作者按:巨城是新竹最大集吃喝玩樂於一身的休閒去處,每到假日,人山人海,車水馬龍,週邊道路也為之堵塞)。所以假日就來這裏『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他語調充滿書卷氣地回答。這更令我好奇,眼前這位中年人,跟時下一般年輕人的休閒方式很不一樣啊!「那些柱子做啥用?」我指著田邊一些橫放的水泥樁柱持續問道。「分出一塊地豎樁搭架,準備種植火龍果。」他直爽地回答。看他胸有成竹、一副農事專業的模樣,內心甚感佩服。 歲月如流,彈指間,日子很快又過了一年。今年夏至過後,天氣變得異常燠熱,清晨五點出頭,太陽公公就從東邊緩緩升起了。這時的陽光柔和,走鄉間小路,大地一片清新,渾身舒服。每次走到盡頭的一處果園,我都會留意去年花開燦爛的那株火龍果,枝葉雖然茂盛如昔,但卻不見花的蹤影。有一回,我遇見主人亦在小路上漫步,不經意對我說:「這片園地的蔬果是不灑農藥和施肥料的,有結出果子來,那是上天的賜與,就吃吧!沒有的話那也沒有關係,就算是在養護大地。」我在想,火龍果今年使脾氣不開花,是否跟不施肥亦有關連? 一天,我在走完鄉路盡頭折返時,中途轉進「書生農夫」的果園一看,才短短一年光景,他的火龍果莖葉茂盛,已攀爬滿柱滿架,回旋交錯,縱橫勾纏,充分展現一副強韌堅毅生命力的模樣;而且花也剛剛才凋謝不久,想必是前一天開的花,我竟然錯過了它的美豔,真是可惜。不過想到不久後將會看到粉裏透紅的果實結出來,我還是為凋萎的花拍下倩影存記。「書生農夫」勤奮耕耘,終於有回報,內心一定很欣慰。替他高興之餘,我也即興寫下一首詩,作為他從無到有辛苦過程的見証: 〈詠火龍果〉 豎樁次第立成排, 心有相期扦插栽; 身軀攀附爬盈架, 手腳交纏抱滿懷; 莖葉茂盛香傳許, 子孫延果報該; 花開花謝終無悔, 不信火龍喚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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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望鄉路
「怎麼這會兒才來?路上可塞車?」還沒站上四樓樓板,就聽到屋裡的說話聲。我將後背包往上提了一提,眼前站在門邊的是個年逾六旬,頭髮花白、面團團、身材圓滾滾的老婦人。她站在門口,一雙小眼笑著瞇成了一線打量著我。 「這是明琰」。「明琰來啦?」大表哥與老婦人兩個同時出聲。 「大姑好!我是明琰。」我抖擻著精神。 「來來,快進來坐。」大姑媽笑得合不攏嘴,忙不迭地延請我入內。 進門後,一個粗眉小眼、臉色紅潤的男性矮瘦老者從大姑媽的背後閃出,看來身量還沒有大姑媽的重。 「這是你姑父。這是你三哥。」大姑媽另外指著一旁四十多歲兩頰豐腴,中等身材的短髭男子。 姑父天庭飽滿,一頭黑髮看來精神奕奕,明顯有染過。 老公寓的客廳並不寬敞,不過三、四坪大,也不明亮。擺上幾張木頭椅子,一張小茶几,能走動的空間就很有限了。我匆匆地瞄了四邊牆上,並沒有如預期般看到毛主席的肖像。 「今年多大了?」 「三十五。」 「結婚了嗎?有孩子沒有?現在做什麼工作?」大姑媽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你看看這……上回你爸爸來大陸,那都多久以前的事兒了呢。」「九八年。」姑父說。「不是九八年,九七香港回歸那年來的。」大姑媽糾正姑父。 「是九七年十一月,一個姓王的帶著二舅和舅母一起過來的,說是二舅過去在部隊裡帶的兵。」大哥在茶几旁的椅子上叉開雙腿,兩隻手按著膝蓋頭說。 「九七年……你爸爸也就只回來過那麼一次,後來說要到東北找你二姑媽去,卻沒見上面。幾次跟他通了電話讓他再過來,他支支吾吾的總推說身體不好。沒想到這幾年一過去,他倒是一病不起了。還好有你替著你爸爸來看看我和你姑父。」姑媽說著深深地歎了口氣。 說起姑媽家,姑媽和姑父生了四男一女五個子女,個個事業有成,除了老四之外,其餘都是兒子。大哥和五哥經商,四姐在公務機關任職,二哥和三哥是醫生,在市立人民醫院裡服務。姑媽和姑父都是離休幹部,解放前入的黨,退休待遇相對優厚些。 「說到這些,可不知你姑媽受了你父親多少牽連。」姑父的聲音高又細。「你父親跟著國民黨的軍隊走了。解放後市裡來查戶口,一問起你父親,下落不明,最後在本子寫上了『疑似到了台灣』幾個字。為了這幾個字,你姑媽在工作升遷上受了多少刁難……。等到改革開放了,她也五十多了。」 「這些事情說它作什麼呢?唉,總是時代的悲哀,造化弄人。」姑媽握住了我手,道:「你爸爸當年離家不過二十歲,兵荒馬亂的,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怎麼打聽都沒點消息。後來也託人找什麼紅十字會,都說找不到,原來是到了金門。」 「還有呢,二舅改了名字,也沒人知道。」大表哥說道。 「是啊,當年他苦,我們也苦,都是給國共鬥爭害的。他改了名字也是防著……連累大陸上的親人。我和你爸爸分別了快五十年,從少女等到了老太婆,原來沒指望這輩子還能重逢,總算老天眷顧,找到了你爸爸。今天見到了你,是更加的開心,我娘家人在台灣有後,可不知我有多高興。」 「那照片本子呢?」姑媽轉頭向三哥問道。三哥應了一聲,到裡頭拿了本舊相簿出來給到母親。姑媽翻開相片本,一頁一頁地說給我聽。「你看,這是你爸爸回來的那年,我們回到鳳台老家,整個庄子的人都知道了,都跑出來瞧熱鬧。」照片裡是農村景色,我父親和母親給人簇擁著,走在鄉間的柏油路上。長長人龍的最前端,一人手舉著竹杖,竹杖上綁著一長串的鞭炮,點燃的鞭炮炸得一路煙硝瀰漫。我爸和我媽就跟在那串炮的後面,再往後都是男男女女一群老鄉。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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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詩致敬
〈你從詩裡遠行〉 你走了──沒有風 也沒有雪 只有一句半句詩,在窗邊徘徊 像旅館走廊上忘記關的燈 你說你是過客 我們原信了── 卻沒想過 這場過境 這麼久,這麼深 你沒帶走什麼 只把詩句 輕輕一疊,放在舊馬鞍上 像從前一樣,說走就走── 只是這一次,真的 不再回頭 〈打馬而過〉 你打馬過草原 不為追趕什麼 ──只是有風 把你名字輕輕喊了一聲 你聽見了 就回去了 〈東風不來〉 東風不來 柳絮不飛 你也不再── 我們在三月門口等你 書頁泛黃 字音已淡 只有馬蹄聲,還在窗後 你曾說: 「我是過客。」 如今你真成了 我們不願放行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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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望鄉路
<01> 四月,週六早晨的上海市,天朗氣清。手機響了兩三聲,接通了。「喂,明琰?你人在哪?啊?延安西路虹橋賓館?哦,還沒退房吧?……那我大概十一點過去,你幾號房?1107?好……好,我們一會兒見。」 大表哥說話真快,嘰哩咕嚕地像機關槍,加上他的鄉音,讓我聽得甚是費力。我關上了手機,還有半小時,把房裡再次巡視了一遍,確定退房前沒有落下任何物品,便坐在床邊發呆。我走向落地窗,撥開窗簾再看一眼長寧區的上海,慶幸可以利用這次出差的機會,聯絡上了大表哥。 2005 年,上海已經高樓林立,雖然無從參加這城市的過去,擺在眼前的已經是十足現代感的都市了。我的第一次上海行,也是第一次探親行,雖然還得要四、五個小時的火車才能到南京。 回想一週前在父親的病榻旁邊,父親插著鼻胃管,眼神呆滯,手不能舉,口不能言,臥床已經將近兩年。我靠向他的耳旁,摸著他毛髮稀疏的頭頂,模仿著他的皖北鄉音大聲說道:「囡景(南京)!我下週要去囡景找大姑媽了,爸你聽見了嗎?」母親在一旁彎著身子向著病榻,被逗笑了出來,以閩南話笑罵:「怎麼學你爸講這種腔調……」。爸在多年前已經回過老家安徽鳳台,也見了南京的親人,可惜沒過多久就中了風,再也不能踏足故鄉。「沒關係,你不能走路,不能說話了,兒子替你接著走,接著說。」老爸從沒交代過,但在心裡我已直接把這當成是自己的責任。 門鈴響了,一下又一下,催命似地。我三步併作兩步,趕緊跑向房門,直接打開。門一開,一個方面白臉、梳理得整整齊齊的旁分頭、西裝畢挺的高大中年大叔,自顧自地走了進來。 「東西收拾好了?這就走吧?」他睜著小眼,轉著身將房間環顧了一圈。這是我表兄弟倆第一次相見,先前只在電話裡短短說過幾句。 我趕緊提了背包,帶上行李,問道:「我們這就去搭火車嗎?」 「不,我中午約了客戶吃飯,你和我一道,你先到樓下退房,吃了飯後我們開車回南京。」他走起路來大步疾趨,看來全身精力充沛,像是隨時都在等著應付突如其來的狀況。我拖著行李,覺得有些趕不上他的步伐。 出了酒店大門,一個年約三十,戴眼鏡的斯文男子走了過來,和表哥打了招呼。 「肖總他們到了嗎?」表哥問,順手拉過我的行李,又指了指那男子道:「小李,我司機。」我趕緊禮貌性的朝他點了點頭。 「還在路上,說是塞車。」小李邊說邊接過了行李,放進了旁邊一台白色轎車的行李箱裡。 我們坐進車裡,小李發動了車便開出停車場,一路上大表哥的手機電話講了一通又一通,始終沒有停歇。 「中午這些人是我雲南的客戶,剛剛到上海來,我得陪他們吃個飯。」大表哥從副駕駛座側過頭來對著我說。 「你有應酬,我在場方便嗎?」 「沒事,你不用說話,我就跟他們介紹一下這我表弟,台灣來的,就成。」 「能喝酒嗎?」他又補了一句。我趕緊搖搖頭:「我酒量不好。」 「你不是做的業務工作?……沒事,能喝就喝,不能喝就少喝。」 在餐廳裡訂的是個包廂,一張大圓桌可坐得下十多個人。大表哥手上拿著菜單,年輕女服務生手上拿著紙筆伺候著。他一頁翻過一頁,接連點了七、八樣菜,要了兩瓶紅酒,一點也不拖泥帶水。服務生記好之後,下樓去了。 沒多久一陣嘈雜,客人們一行三男一女走上樓來,男女都在三十到四十多歲之間,高聲談笑,男的意氣風發,女的踩著高跟鞋,一張俏臉顧盼生姿。大表哥趕緊站了起來向前寒暄問好。 「肖總,我說你都到了上海來怎能不賣我這個面子?就吃一頓飯的事,能耽擱多少辰光?」大表哥握著肖總的手沒放開。 「那也是看在你陳老闆一片誠意,搞得我們哥兒們幾個,不來都不好意思了你說……」肖總是個矮瘦漢子,一襲大得不合身的西裝掛在身上。 「坐坐坐……」大表哥替客人將椅子拉開。 「喲,這位是……?」 「我表弟,台灣來的。」 「台灣同胞?幸會,幸會。」我趕忙欠身微笑致意。 「那個國民黨主席連戰不是要來了嗎?新聞登得挺大。是該來看看了,國共鬥爭了幾十年,兄弟鬩牆,老子還是一個老子嘛。」肖總靠著椅背,一隻手擱在桌沿,眼睛瞅著侍應生往杯裡倒紅葡萄酒。 菜上齊後,大表哥站起身來道:「各位不遠千里來到上海,今天權當小弟給各位接風,我先乾為敬。」說罷仰頭喝乾了杯中酒。眾人謙遜了幾句,也舉杯一飲而盡。一旁的周經理向著眾人道:「陳老闆離了老東家,自己開了公司,這兩年生意可是紅紅火火,一點也不輸舊東家。」 「那都是各位朋友賞飯吃,託了大家的福。來來來,吃菜!」 一頓飯吃得雙方賓主盡歡。大表哥到最後紅酒一斟入高腳杯,張嘴就是直灌喉嚨,氣也不換,來者不拒,直到眼神也散了,舌頭也大了,滿桌杯盤狼籍,才一口一句兄弟的和客人們在一樓大廳一一彎腰送別。 「大哥你還行嗎?」看著他蹣跚的步履,我不禁關心地問。 「小意思,這批昆明來的客人是汽車製造商,來到上海少不得要招待他們一下。」他從名片夾裡掏出一張名片交到我手上。「江蘇欣之景國際貨運有限公司 總經理 陳寧成」。我沒想到大表哥的派頭這麼大,想適度恭維兩句卻一時口拙。 大表哥歪歪斜斜地坐進了副駕駛座,一面繫著安全帶,一面向著後座的我道:「你姑媽知道你要來,開心的不得了。時間過得真快,二舅上回來到現在已經快十年了。二舅身子還是老樣子?可好轉了些?」 「老樣子,半邊不能動了。只是躺在床上,不能說話,也不大認人。」 他嘆了口氣:「真是可惜。幾十年來你大姑媽、小姑媽每天念叨我這個失蹤的二舅,好不容易回了老家一趟,再來也沒個再見的機會。還好這趟你是代表你爸爸來了,你姑媽也好見見台灣汪家後人。」 小李開著車上了滬寧高速,下了交流道,將近南京日將西沉。他把車子開下一處斜坡。大表哥打開了車門,回頭問:「要不要方便一下?」他酒喝多了,這三個多小時的車程,早已憋不住。我們三人一同下了車,在路邊就著夕陽拉開了褲拉鍊就地解放,眼前是一馬平川的田野。再開十幾里路,汽車從南京城東邊的中山門駛入,望著暮色中高巍的城樓,我想起1937 年12月13日站上城頭的日軍,被蹂躪的城市,瞬間感到自己在大歷史前的渺小,心頭襲上一種時空錯置的恐懼感。 車子最後停在一間小餐館的樓下。小李先回家了。表哥打了電話回家不久,表嫂和表姪女也來了。小方桌子坐了四個人。表哥簡單介紹了表嫂和表姪女。表嫂是家庭主婦,一身溫婉賢淑的人母氣質。表姪女剛剛大學畢業,在銀行業服務,客客氣氣地喊了我一聲叔。「有沒有什麼不吃的?」大哥問。「沒有。」我說。他快速點好了餐點,把菜單交給了服務生,看來他對於點菜一道已十分熟手。 「今天晚了,我們就簡單吃個飯,明天一早我帶你到中華門去看你姑媽。酒店你訂了嗎?」 「訂了,在中央飯店。」 「喲,老飯店了,民國時期就在了。」 表嫂和表姪女吃得不多,她們早先就吃過晚飯了,這趟專為來陪我們的,客客氣氣,只是跟表哥話些家常。 初次見面,不敢語多造次。我謹守著分際,拿捏言詞。店雖小,菜色雖簡單,卻覺得樸實可親。這是父親這一邊的親人,三十五年來從未在我生命中出現的親人。 <02> 大姑媽住在南京中華門附近。大表哥駕著車,馬路兩邊都是黃色土牆。「為人民服務」、「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等等標語隨處可見,路上行人及三輪車來來往往,雖然土氣,但已不是從前刻板印象中一式的藍色工人服及腳踏車大軍。 停妥了車,大表哥領著我走進一個住宅社區,社區內有十多棟比鄰的老樓房,幾位老人家在中庭坐著閒聊。公告欄上東一塊、西一塊貼著社區公告和日久褪了色的招租廣告。 轉了幾個彎後我們走進了其中的一棟樓,進門就是樓梯,連爬了三層後,四樓右手邊的一戶人家打開著門。 「來啦!人來啦!」大表哥嚷嚷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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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荷
脫穎荷蕊佇紅蜓 一頭沉穩一頭輕 蕩漾水珠難圓滿 雨後蛙鳴又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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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樓與自由女神的午後--金門陳景蘭洋樓親子行
「爸爸,那是什麼?像城堡一樣耶!」站在洋樓前的大女兒涵涵仰著頭,一手扶著帽子,一手指著那座潔白典雅的洋樓問道。 「那叫陳景蘭洋樓,是金門最大的洋樓喔。」我笑著彎下腰,替她整理被海風吹亂的髮絲。「以前有位金門人到新加坡當商人,賺了很多錢,回來蓋這棟房子,為的是紀念他的爸爸。」 妻子則牽著妹妹安安的手走在我們身旁,輕聲說:「你們看看這些窗花,還有那雕刻的欄杆,是不是像童話裡的宮殿?」 兩姊妹像小精靈般跑上階梯,在樓前的石柱間穿梭,一邊喊著:「我要當公主!」「我是自由女神,哈~」她們的笑聲像風鈴,在金門的午後陽光中叮叮作響。 我們來到金門的第三天,決定選擇不走軍事據點路線,而是看看這座島嶼另一面的風華。陳景蘭洋樓成了我們這趟旅程的文化轉折點。它不同於風獅爺的民俗氛圍,也有別於坑道與砲台的肅穆,洋樓是一種記憶,也是一種夢。夢見那些年僑鄉子弟遠渡重洋,掙了銀兩,不忘故鄉。 我慢慢走進洋樓,眼前是拱形走廊與歐風花磚,牆上掛著老照片與家族故事。涵涵小聲問:「爸爸,那些照片裡的人,還在嗎?」 我蹲下來抱著她:「也許都過世了,但這棟房子還在,就像他們說的故事還在。我們今天來看,就是把他們記下來。」 她點點頭,竟然沒有再追問,只說:「那我以後也要蓋一棟房子,給你和媽媽住,讓人記得我們一家人。」 那一刻我心頭一震,輕聲回她:「不用蓋房子,妳記得我們就夠了。」 離開洋樓後,我們沿著洋樓前方的小徑走進金湯公園。陽光從欉欉樹影間灑落,孩子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走到公園中央時,她們齊聲喊:「自由女神!」 「金門也有自由女神喔?」安安睜大眼問。 我笑了,「這是1950年代國軍駐守時立的,象徵自由與民主,對當時的人來說,是希望的象徵。」 「那美國的自由女神是不是比較高?」涵涵好奇地問。 「當然高多了,但這一尊比較特別,因為她站在金門,陪著這裡的人度過很艱苦的日子。」 我們坐在自由女神像下的長椅上歇腳,安安從媽媽包裡拿出小餅乾分享,陽光、洋樓、女神與兩個孩子的笑聲,構成一幅金門午後的溫柔畫卷。 我靜靜看著這一切,心中浮現一種說不出的感動。過去的金門,是前線、是堅守、是火線上的信仰;而今日的金門,是文化的記憶,是家的延伸。從洋樓的雕花,到公園裡的銅像,每一磚一石都寫著時間與情感。 「爸爸,你為什麼一直看著那尊女神?」涵涵湊到我身邊問。 我拍拍她的頭,「因為我在想,你們能在這裡平安地笑、自由地跑,是很多人努力的結果。你看,那棟洋樓代表的是一個人對故鄉的愛,而這女神,是一群人對希望的堅持。」 「那我以後也要努力,變成讓別人笑的人!」她大聲說。 我轉頭望向妻子,她正替安安擦嘴角餅乾屑,也正聽見這句話。她對我微笑,那眼神有些驕傲,也有點微微泛紅。 旅程的最後,我們全家合影在洋樓與自由女神之間。相片裡的我們,笑得開懷,背景是潔白的西式樓房與銅像矗立的花園,像是跨越時空的對話。 那夜回到民宿,孩子們早早睡去,我一邊整理相機,一邊回想白天涵涵說的:「我要蓋一棟房子,讓人記得我們一家人。」 我想,也許旅行的意義,從來不在看過幾個景點,而在於,孩子從旅途中學會愛、記憶與責任,而我則更堅定了一件事,我願一生為這個家築夢,如同當年那位僑商,用一棟洋樓寄託他對父親的敬意與故鄉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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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尾聲 入冬後氣溫驟降,一波波寒流接踵而來,導致中風癱瘓在床的虎嬸仔,因血管收縮心臟衰竭而與世長辭。即使家屬傷心欲絕,但之前與虎嬸仔有過節的那些三姑六婆,還是不忘落井下石數落她幾句,以了卻心中恨。 有人說:「這隻虎豹母緊死緊好,免得拖累大箍呆佮矮仔冬瓜。」 有人說:「若毋是大箍呆佮矮仔冬瓜𪜶兩個翁仔某,暝日佇共伊飼糜、佇共伊捏屎捏尿,這隻夭壽虎豹母,老早就死翹翹啦!撖講抑閣有通活到這陣。」 有人說:「這隻虎豹母夭壽、失德、袂好代誌做傷最,才也得到報應,予伊喙歪、目斜,四跤伸直直,倒佇眠床頂,生不如死。」 有人說:「生目毋捌看著一個查某人按呢佇罵人,啥物夭壽骨頭攏嘛罵會出喙;有時查甫人佇罵的粗喙話,伊毋爾罵會出來,面閣袂紅才夭壽喔!講著這隻虎豹母,實在替伊見笑。了然喔!」 有人說:「這隻虎豹母的心肝實在有夠雄,當年是怎樣佇苦毒秀香這個新婦仔的,恁撖知?除了舉藤條拍伊,用手捻伊的臉、捻伊的大腿、捻伊的尻川,捻甲烏青積血;嘛予伊食臭酸糜,食甲落屎落幾偌日;有一個落雨天的暗暝,為著一點仔小代誌,共伊趕出去沃雨,門關緊緊,毋予伊入來,欲予伊踮門口寒死。予恁逐家講看覓,這隻虎豹母有夭壽無?良心有去予狗咬去無?」 儘管虎嬸仔的一生受到很多爭議,但終究已蓋棺,她的靈身必須回歸塵土。雖然在世時談不上子孫滿堂,卻也有兒子來披麻帶孝「舉幡仔」,有媳婦來「捧斗」,有「囝婿」來拜「丈姆」,有養女依習俗幫她出「棺材錢」,也有外孫來舉「蜈蚣旗仔」,矮仔冬瓜的兄長也依習俗來祭拜「親家母」。當禮生唱出他的名字而出現在眾人面前時,現場一陣騷動,因為他長得幾乎跟他妹妹一模一樣,頭大、身長、腿短,還有一張滿是皺紋的老公仔面,是道道地地的矮古仔財;他也就是當年要和秀香姑換嫂的林家哥哥。 只見他神情肅默,以誠摯的態度向親家母致上「三哀四拜」之禮,上香後跪地俯伏哀三次又一拜,起身退後席再跪下拜四拜,動作嫻熟,禮貌週到。也因為妹妹嫁給大箍呆後,勤儉持家與村人和睦相處,相對地,對他這位矮古仔財哥哥,也以禮相待,並沒有輕視他。 大箍呆雖務農,但家境稱得上是小康,儘管財務由母親掌管,但自從母親中風癱瘓後,放在箱子裡的錢則由他自行運用。除了結婚時花掉六千八百八十塊外,其他只是日常開支,並沒有花掉什麼大錢,所以仍有不少存款。因此母親的喪禮,他不能太隨便,以免讓人說閒話。於是他和村中主事者商討的結果,除了師公和基本的大鑼、托燈、麻燈和大鼓吹外,又請了西樂和八音,以及準備了白亭、綠亭、藍亭、紅亭和返主轎……等等,即便不能像有錢人家「大鬧熱」,卻也不能太寒酸。 出殯的那天,雖然隊伍綿延數百公尺,來送她上山頭的親友和村人也不少,但全然是看在她的兒媳和養女及女婿的面子上,因為她生前的諸多行為,都難以獲得村人的諒解。即使人已經死了,理應要有同情心才對,可是虎嬸仔在世時咒罵人家的惡言惡語,仍然深深地印在當事人的記憶裡,必須經過歲月的沉澱,才能從他們的記憶中消逝。認真說來,如以她生前的惡劣行為,今天有這種出殯場面,她死也可瞑目了。 但每當村人想起她快如機關槍的夭壽、袂好、摳頭、絕種、填海、膨肚、死袂出世,甚至「破婊」、「破媌」、「臭姬O」、「嬈姬O」、去「討人O」、「討兵仔O」幾乎能罵的都罵出口,而且聲音之大猶如潑婦罵街。與她爭執的村婦無不恨得牙癢癢的,但卻也無可奈何,只好暫時忍住不跟她計較,讓這隻「起𤞚」的虎豹母罵一個痛快,看她要罵到什麼時候,或許得等她罵到口乾舌燥才會停止。反正村人對她那副令人不齒的德性都瞭如指掌,一旦聽到她大聲咆哮,就知道她跟人家吵架,所以也就見怪不怪了。 然而,如果罵人的本性不改,一旦下地獄,勢必會被牛頭馬面抓去割舌頭,而是否真會如此呢,誰也不得而知。總而言之,以後除了她的家屬外,絕對沒人會想念她。倘若說有,那便是茶餘飯後談起虎嬸仔那張罵人的嘴臉,以及苦毒新婦仔的惡形惡狀,還有新婦仔出嫁時,拿人家鉅額聘金和豬肉,破壞社會風氣,其他的卻也不值得一談。 大箍呆遭遇喪母之痛,內心難免難過,不管外人對他母親的評價如何,都不影響他們母子深厚的感情,畢竟他是母親懷胎十月所生,存在著無可取代的母子親情。母親往生後雖然減輕他們夫妻不少精神負擔,她的房間經過妻子的整理和打掃後,也聞不到那股嗆鼻的臭屎味和臭尿味,但母親的音容則仍然在他心頭蕩漾,有時一滴思念的淚水竟情不自禁地滾落在臉龐,思親的情懷可見一斑。 雖然他稱不上是一個孝子,因為他也曾經跟母親「大聲細聲」爭辯過,也曾經違背她的心意,不跟秀香做大人,以及不讓秀香跟林家兄妹姑換嫂;甚至背著她偷賣牛羊買腳踏縫紉機給秀香做嫁妝,也曾經偷抓雞給秀香做月子。凡此種種,不都是一個不肖子的行為麼? 而當年被他瞧不起的林家妹妹,在峰迴路轉的情境下,竟然成為他的妻。她的賢慧不在於她的外表,是發自她心靈深處誠摯的表現,既然命運已作如此的安排,他沒有不接受的理由。 況且,上天賜予他的是一個賢妻,儘管外表有缺陷,可是她有一顆善良的心,有一雙靈巧的手和矯捷的腿,又有一個可以承載兩桶水、兩籮筐地瓜的肩膀;更可貴的是她以誠待人的處世態度,已獲得諸多親友的肯定和村人的讚賞。對於如此的一位女性,又有什麼可讓他嫌棄的呢? 古書《昔時賢文》說:「一日夫妻,百世姻緣;百世修來同船渡,千世修來共枕眠。」所以他必須珍惜,也必須惜福。當他有了這個體悟,不禁撫心自問:他像不像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大箍呆? (二○八/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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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大文人的背影
背後熟睡巨大歷史怎麼翻頁 草堂朗朗書聲展了懶腰 ㄧ整排墨水濺飛出 卸下朝代眼淚 溫故或能知新 就是容不下幾片文人鄙夷贅語 摀著口號而已 飛天鑽地頂不過一把鋼刀 伏流暗藏玄機 明白了 蒼蒼白髮而已 給自己解鎖 謎底永遠不會出現 相輕的何止文人 寂寞掛在茅屋晾著 北風吹雪摺疊生命跡象 若有游絲熱情氣息 證明堅貞清廉潔持 破,只是說在你懂的話 讓饑寒書寫經歷 你是文人 宮闈高牆深厚 轉身換得錦袍羅紗 龐大背影便隱隱顯得憔悴 太複雜爾虞我詐 過多謊言堆砌事實 彌天粉飾塗抹言論 放棄理由的奉承巴結 天空會陡然降下一片祥光 所以 放下金科玉律 忘掉平淡拙樸 靠邊的山形穩定粉碎自己 也許夜的流浪 有日間溫度流暢舞步 文字遊戲規則走下樓來 翻天覆地變化血流純氧度 一切都是背影的世紀 文人已逝 猝不及待的分秒 (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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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去大道公
在金門很多村莊都有水尾塔,根據楊天厚老師在《金門風獅爺與辟邪信仰》一書中的說法,通常都是建造在水流的末端因而得名,或是豎立在村郊或水流邊,具有鎮煞、避邪、防風、聚財和戍守村境及海疆的功能,目前還可以找到的水尾塔大約8座,其中立於雙鯉湖畔的古龍頭水尾塔建於清乾隆三十二年(1767),已經被列入縣定古蹟。 但古寧頭除了這座塔以外,實際上早年在慈湖的中間也曾有座羅星塔。當時的慈湖還不是稱為慈湖,而是被當地人稱做烏沙港或是羅星港,在民國五十九年(1970)慈堤圍起來後才稱做慈湖。羅星是指海灣比較狹窄,外面還有一點一點的沙洲,在風水上就會把這樣的地理稱為羅星,可是以前的人認為羅星港在南山這一側沙塘頭有座圓圓的土丘像烏龜一樣隆起,而在西浦頭方向又有一塊長長的沙洲,狀似蜿蜒的蛇,因此應了玄天上帝腳踏龜蛇的地理,就在礁岩上立塔蓋廟,建造了一座高達五層的塔,還在第四層的凹洞中設有神龕,供奉玄天上帝與大道公。一般來說玄天上帝廟多是坐南朝北,因傳說祂是北極星的化身,統帥所有水域的安全,指引著船隻航行於正確的方向,但唯獨此塔是坐東朝西,從港口直面烈嶼,讓玄天上帝朝著村外在這邊守護海口,所以船一彎進羅星港,迎面就可見羅星塔巍然屹立在水中,好像一位大將軍鎮守在羅星港。 但也因為如此耀眼奪目,連航行在海上的賊船,亦能盡收眼底,好像在他們面前擺著一塊鮮美的肥肉,海盜焉能不動心?所以自明朝開始的倭寇、紅毛番、海盜,即不斷侵犯騷擾金門數百年,到了清末民初的「同安賊」,依然不時來打劫。據說「同安賊」並非是佔山為王的強寇,而是農村遇到歹年冬或農閒時,臨時起意組合而成的搶匪,召集的帶頭大哥並不會挨家挨戶去招人,而是用根長竹竿將後半部剖開,拖地而行時會發出啪啪聲響,然後到處閒晃,有意願參加者,聽到這響聲便會尾隨其後,這是招兵買馬的信號,只是當強盜是有風險的,除了遇到反抗或遭到圍剿會有性命危險之外,能搶到多少財物也是會有風險,所以同安賊也是有禁忌規距,若財物不如搶匪所預期時,就會擄人綁票,再要求贖金,或牽走畜養的牛馬,抓走飼養的雞鴨,反正只要上岸就不能空手而回。 據說清末羅星塔的神像就是在這樣的狀況下被同安窯頭村人夜半駕船來盜走的,當時他們到古寧頭打劫卻遇到民風強悍的村民反抗,因此落荒而逃,但上岸就不能空手而回,否則會遭到厄運,所以他們在離開前就找上了羅星塔,不過要帶走神明,不是說帶走就可以帶走,於是他們備了水酒,擲了三個允杯,才請動玄天上帝願意跟他們回去,但是大道公說什麼都不願意,無論他們擲了多少筊,全是蓋筊,眼見天就快亮了,窯頭村人也不管大道公願不願意,索性把兩尊神像都請走。結果,不肯去的大道公顯靈發了神威,霎時天際烏雲密佈,電閃雷鳴,嚇得窯頭村人連忙跪地求饒,雙手合十:「大道公如不肯去,那就不再勉強,求快把天放晴,讓我們離去吧,求求了!」果然不久雷電止息,撥雲見日,窯頭村人趕緊把神像丟在田埂,古寧頭南山村民天亮了才尋跡把大道公請了回來。 後來羅星塔因神像被偷也就傾圮坍毀了,於是村民就在內港的東界,另建了一座「保靈殿」來奉祀大道公,但民國三十八年發生了古寧頭大戰之後,國軍就把保靈殿拆去做碉堡的建材,連羅星塔傾倒的塔石也被搬去做防禦工事。到了民國七十八年(1989)才重建保靈殿,因此保靈殿的碑文記載:「本鄉先民多由同安遷來,至明朝成化年間,村民日眾,乃自白礁請火建廟奉祀,迄今垂五百年矣,民國三十八年,被拆為軍事用材,遂致湮廢,七十八年……成立籌建會,發動捐募,即就原址興建,於七十九年全功告成……。」若按照碑文所示,明成化年間(1465──1487)請火蓋廟應指羅星塔建立的時間,只是羅星港之名都已隨著歲月漸漸被歷史的洪流給吞噬了,羅星塔又有誰還記得,唯有不肯去大道公依舊鎮守在古寧頭,看著西風殘照之下的雙鯉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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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第二屆金門文化獎得主──島嶼文學陳長慶:蘸著血淚書寫金門》一書完成之後
(四)越譯作品一波三折終完成 在國立成功大學特聘教授陳益源多方奔走與積極規劃下,將陳長慶1996年復出後與金門這塊土地在不同年代不同時空背景所書寫的作品,由越南胡志明市國家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文學系系主任黎光長教授等人翻譯成越南文本,書名:《陳長慶短篇小說集》,在胡志明市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出版,並於2019年11月8日由胡志明市國家大學所屬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文學系所主辦的「越南與東亞文化、思想之交流國際學術研討會」開幕式時,主辦單位精心安排了一場《陳長慶短篇小說集》新書發表會,正式向越南的讀者介紹來自金門的小說家陳長慶和他充滿金門本土風味的動人故事。行政院金馬聯合服務中心為對越南來的新住民服務增加廣度,也選擇《陳長慶短篇小說集》在2020年7月出版了中越文本,並於7月18日與25日分別於台南「國立台灣文學館」二樓第一會議室與碧山「金門睿友文學館」舉行台南與金門兩場新書發表會。這是金門現代文學家作品集第一次被翻譯成越南文,也是金門現代文學走向世界所跨出的第一步。遺憾的是《陳長慶短篇小說集》在出版過程中,因經費未能及時到位而一波三折,原本已由「金門縣文化局」編列預算,卻不知何種原因經費全數被金門縣議會刪除,而把出版權拱手讓人,使得號稱以文化立縣的金門,在金門現代文學發展史上,少了一次上文學舞台展現的機會。陳長慶的第一步,不會是金門唯一的一步,文學外譯的工作是使金門推向國際的途徑之一,期盼縣府團隊能借力使力,讓更多的金門作家也有外譯成英文、日文或其他語文的機會。 三、培植文學的後起之秀不遺餘力 回想1968年2月陳長慶參加救國團舉辦的「金門冬令文藝研習營」,受教於鄭愁予、黃春明、舒凡、張健、李錫奇與當時在金門服役的詩人管管等人,當時參加的學員除楊天平已歿,其他如:黃振良、黃長福、林媽肴、李錫隆等,如今也都成為金門文史工作行列的前鋒部隊。有鑑於此;陳長慶除了鼓勵朋友要多寫作之外,培植文學後起之秀更是不遺餘力,除了與友人創辦《金門文藝》,讓同為文學喜好者有一個發表的園地之外,諸如第八章所述,在校園、在文化局都時常看到他的身影,無論是文學講座,抑是藝文培訓,為的就是讓金門地區的文學寫作,有更多的人參與,創作出更傑出的作品。這種無私無我的精神,為的是對金門文學的發展付出一己之力。 綜上所述;陳長慶在文學的創作,憑藉著他堅強與病魔奮戰的毅力,蘸著血淚書寫金門的精神,無論是評論、散文、新詩、長短篇小說,甚至是村史、文獻專書,皆能深受各界好評,交出傲人的成績單,鞏固成為金門扛鼎鄉土文學作家的翹楚地位,是不容置疑的。陳長慶在戒嚴軍管時期,不畏困難尋求管道,為金門創辦《金門文藝》,讓文學同好多一個可施展才華的園地。2017年獲金門縣政府頒給第二屆「金門文化獎」,肯定其為金門文化所做的努力與貢獻。金門縣政府想為金門樹立成為文化金門文學黃金島的同時,2018年在金門縣文化局的規劃下,將原有的「睿友學校」設立為金門首座文學館,並敦聘陳長慶為無給職的「金門睿友文學館」首任館長。在其積極的籌劃下,至今已超過六個年頭,截至2024年已展出24場的個人及共同文學、文藝展,吸引各界人士觀展,並不定時舉辦新書發表會、座談會、師生校外教學活動,成為金門文學最好的交流平台。陳長慶的文學作品受到學界的重視,在2019年國立成功大學特聘教授(亦是博士生導師)陳益源借調為國立金門大學社科院院長時,催生其短篇小說作品集,翻譯為越南文,受到越南學者與在台灣越南籍朋友的廣大迴響,成為金門現代文學外譯的第一人。2021年台灣的「促發文創有限公司」看上陳長慶在2017年所創作的長篇小說《烏番叔》,將其改編成劇本,並以《花若離枝》為片名,向文化部提出申請補助,在眾多件申請案中,獲得評審青睞,而入選為2022年台灣電影片企劃及劇本開發經費補助,這也是金門文學作品改編成電影的開端。 2024年8月「2024年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越南場在胡志明市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舉辦,胡志明市師範大學教授潘秋雲與胡志明市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教授黃氏秋水共同發表〈故鄉情懷與現實的接受:從《陳長慶短篇小說集》和白先勇《台北人》中的探索〉;胡志明市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教授阮黃燕亦發表〈戰爭時代中的女性身分與記憶:細論陳長慶《金門特約茶室》〉。2024年9月金門場在金門大學舉辦,國立屏東大學中國語文學系林秀蓉教授發表〈浯島發聲.邊緣顯影:陳長慶小說中的歷史語境〉,上列三篇論文,均與陳長慶作品息息相關。2025年3月28日林秀蓉教授又在「地方學理論基礎讀書會」上,以〈從村史到小說:金門作家陳長慶地方書寫之意義〉為題,與該校人文社會學院同仁分享。足見陳長慶的文學作品,已獲得海內、外學者的重視和肯定。 綜觀;陳長慶在金門文學界得到五個第一,第一位創辦民間文學雜誌、第一位擔任金門第一所文學館的第一任館長、第一位文學界榮獲金門縣文化獎的得主、第一位現代文學作品被外譯的作家、第一位文學作品被寫成劇本的作家,金門作家中唯一稱得上五顆星的頂級作家非陳長慶莫屬。凡此總總;足以說明陳長慶所創作的文學作品,已受到台灣地區各界的矚目。陳長慶帶領金門親近文學,推廣文學活動,促進地區文學發展,使金門現代文學在外界的能見度能讓世人看得到,陳長慶的努力功不唐捐,筆者給他一個「金門現代文學界領軍人物」的封號,應當不為過。據此;陳長慶在現代文學上的成就,以及對金門現代文學發展的貢獻,在金門文學發展史上,都存在著不可磨滅的一頁。本書體現出陳長慶的創作,具有濃郁的區域文學色彩,恰可用來彌補台灣文學史的不足,並可補足現代文學史上的一個小小缺角。 因寫作時間有限,以及筆者的學識不足,本書只侷限於金門這塊島嶼上做觀察為主,筆者個人肯定陳長慶的文學地位不僅於此,其成就應該可跨越台灣海峽、跨越到兩岸,跨越到整個世界。對陳長慶可深入探討的層面還很多,尚待大家去挖掘。最後筆者要呼應陳長慶的「無論還能在人間遊戲多久,文學仍是我此生的最愛,趁著腦未昏,手未顫的此時,我會把握當下的每一個時光,一步一腳印,義無反顧地走到它的盡頭……。」讓我們共同期待陳長慶的新作能不斷地出現,更祝願陳長慶將來的作品不是辛與酸,更不是血與淚的交織,而是體現出國家富強、社會安定,人民過著安居樂業的生活,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美麗動人的樂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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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歌
我是火燄舞者 在歡快的Allegro快板中 用晶瑩的透明,色誘 痴迷,勾引豔夏 把天地,染指成 青花琉璃風情 舞動夏的青黛媚戀 旋轉,勁舞 旋個滿懷瀲灩 舞個陽光季節 恣意奔放,飛颺 因為美麗,所以發現 夏心裡,有風有雨有霜露 有陽光有月亮星辰 剎那?永恆? 不學志摩,放歌 在斑斕的星輝 深情凝眸,透視藍天 任那長篙漫溯無涯 千帆過盡,紅塵依舊 一葉掛心,白雲悠悠 也無風雨,也無痕 即使溺愛放縱 也要遙祭昨日溫柔的 流浪心,擺渡時間長河 安放,歸宿 註:Allegro,快板,音樂速度的用詞。 (稿費贈金門家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