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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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簡報逢貴人─永懷許老爹的恩澤
令吾輩尊敬的許歷農上將以107歲嵩壽與世長辭。在軍中,許上將溫文爾雅,人稱儒將,後又受到尊崇為「許老爹」。認識這位長者的人皆以「痛失國士」表示難過與不捨;政戰學校19期的宋轅田先生說「在一般人眼中(許老爹)『幾無負評』四字敢說當之無愧。」 「老爹」稱謂的由來有多個版本,惟據長期追隨他的舊屬轉述,是在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主任委員任內,視榮民如同袍,謙沖為懷,以仁慈與寬厚的愛心體恤榮民弟兄,秉承經國先生開放老兵赴大陸探親德政,制訂諸多政策給予充分的照顧,以及他走訪榮民時散發出那股「望之儼然,即之也溫。」的人格特質,讓人感覺「如沐春風」,榮民弟兄私下就以如親人般的「老爹」稱之,「許老爹」稱號自此不脛而走。 軍人經常強調彼此間的革命情感。老爹有識人之明,追隨他五十幾年的張贊宗學長對老爹有著一種亦師亦父的情感,從獲選為官校教育長侍從官開始,以至其後的各個單位一直到輔導會,老爹對他不次的拔擢與關照。老爹公職退休後,他則如同家人般,仍然不離不棄隨侍左右,未曾有所間斷,陪伴至終老。他說「親愛的老爹已放下世塵牽絆,5月24日安息在五指山忠靈殿……數十年的相伴,熟悉的身影與聲音,如今已成了記憶中最溫暖也最遙遠的存在,我們思念一個人之所以珍貴,是因為他只能在回憶中被尋到,卻無法再次出現在我們的眼前……」。 我雖不曾追隨在許老爹麾下,原本不曾有過任何交集,但是,他擔任總政戰部主任時,也算是我們政戰體系的大家長。其後,因為一場工作簡報,有幸能夠獲得不期而遇的機緣,承蒙嘉言訓勉,許是老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當年在嘉義軍服務時,民國73年與政戰學校19期同時晉升中校,隨即考取政校研究班55期,一年後回嘉義,軍部每半年依例保薦旅級政戰處長職,核派權責在陸軍總部,當時還有些未具研究班等指參學歷者也可以派任,但是,我在總部沒有長官,也沒有可以幫得上忙的學長,因此,雖然具備任用條件卻遲遲未能派上斯職。 民國75年冬,老爹到嘉義軍聽取民事工作簡報,我是政二科承辦人(負責撰擬簡報),軍主任口頭報告後,他指名問我有關眷村服務狀況,大概很滿意,以濃厚又帶點磁性的安徽口音當面嘉許,讓人感覺和煦而溫暖;簡報畢,下來跟與會者逐一握手,在我面前駐足良久,又問了一些問題,頻頻微笑說好,語帶關心地問我是哪裡人?回曰金門人,即詢問家鄉事務,答說您曾在金防部擔任司令官,接任總政戰部主任後,曾於最近回到金門為許氏宗祠奠安典禮點主,他說「噢,你對家鄉事情還蠻關心的喔。」復問起認識張贊宗否?回說他是我金門沙美同村的學長,也是我官校入伍時隔壁連的排長,看他頻頻點頭微笑著嗯了一聲。後面接著的是陸總部主任馬家珍中將,握著我的手問「幹過旅處長沒有?」回說沒有,他拍了拍我肩膀說「好好幹」;數日後,總部通知去召見,馬主任逐一提問,當時兩位坐在我前面的中校,各被問了15分鐘的問題,點到我時,說「你就是嘉義軍那個施中校吧?」回說是,二話不說,就看他拿了紅筆在名冊上打了一個勾,又說了一次「好好幹」,就這麼樣派任了旅級處長。 人生有太多轉折,沒有老爹當年訓勉與鼓勵,以我專修班的身份,即使具指參學資也難出頭,中校大概就到頂了,所以,當年原本打算報考軍訓教官,圖個安定生活。孰料,一場簡報的特殊機緣就改變了命運,之後有機會在總政戰部二處服務、晉升上校及派任師級主任等要職。 許老爹是我軍旅生涯中的貴人之一,長者風範令人無比的景仰、感佩與懷念。老爹雖然大去,前塵往事已成記憶,他的高風亮節與行誼事略必將垂範後世,吾輩將永懷恩澤,長留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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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安瀾少棒隊候補球員
民國六十年代,少棒熱潮如潮水般席捲台澎金馬,那是一個充滿夢想與激情的時代。鄭百勝、許金木這些閃亮的名字,伴隨著他們揮棒的英姿、全壘打的弧線、三振對手的霸氣,都成為我們心中英雄的圖騰。 這股狂潮滲透到每一個角落,包括我和我同村的同學們,每天放學就來到村莊的中正台前的籃球場打棒球。沒有正式的球棒、球和手套,就拿一根木棍來當作球棒,然後拿一個塑膠皮球來當作棒球,至於手套呢,就是手掌。但簡陋裝備場地都沒有絲毫減損我們的熱情,每個人呼喊奔跑,直到暮色四合,球影模糊,才在家中大人的叫喚下,戀戀不捨的回家。 金門的每一所小學都擁有一支棒球隊,每個男孩心中都燃燒著成為棒球隊一員的夢想,在每年舉辦的金門少棒錦標賽上競逐最高的榮耀。我們班上有李文成,他是主力投手,臂力驚人,球速快,是全班同學的偶像。還有其他的打擊高手、守備高手……,而我,只是安瀾國小棒球隊的一名候補球員。 候補球員的任務很簡單,主要是協助搬運球具、在場邊為隊友加油吶喊,還有就是在正式隊員受傷無法上場時可以替代上場,當然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然而,即便如此,能夠成為球隊的一分子,我內心仍充滿著難以言喻的光榮感。每當比賽日到來,我都會跟著搭上學校安排的軍用卡車跟著球隊來到金城的棒球場。 「為什麼你是後補球員?」孩子總是這樣直接問。 「因為我不夠強啊,」我回答,「投球不夠快,也沒辦法把球打得很遠,跑壘的速度也慢,所以只能當候補選手。」 「沒有人受傷其實也蠻好的吧?」 「對啊,沒有球隊希望選手受傷而影響正常實力。」 「這樣你就不用上場,其實也滿好的。」 「每個選手都希望能夠上場比賽好嗎?」我說,「如果是你,你會希望一直坐在板凳上嗎?」 「如果是我,我比較希望坐在那邊看別人打。如果有人受傷,我就趕快逃走。」 「這對膽小的人來說或許是個好主意,但如果是我的話,我是很期待可以上場打球的。」 那一年,安瀾國小棒球隊實力格外強悍,隨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安瀾國小逐漸殺出重圍,最終挺進了決賽。金門日報每日都會詳細報導比賽結果與精彩花絮,報紙上不僅記錄著比分,更詳細描述投手的表現、打擊策略的運用、安打數的統計,這些文字對我們而言,比任何課本知識還要重要。冠亞軍決賽當天,緊張與興奮的情緒在每個人心中激盪,只要再贏得一場比賽,我們就能捧起那座安瀾國小歷史上從未獲得的冠軍獎盃。 決賽那天,比賽進行得異常激烈。前幾局雙方投手都發揮出色,不斷讓對方打者三振出局或者內野接殺。到了第五局,雙方投手體力下滑,投球沒有之前的威猛,打者開始能夠擊出安打。遺憾的是,我們的安打過於零散,無法形成有效的得分機會;而對手的攻勢則較為集中,連續的安打為他們帶來了兩分的領先優勢。最終,安瀾國小以微弱劣勢敗北,獲得亞軍。 「真是糟糕!」孩子忍不住叫道。 「其實在運動場上輸贏是很正常的,得到亞軍已經很不容易,我還是覺得高興。」我說。 「如果是我,就直接quit,再也不打了!」 「你想想,全世界也許有幾十萬人在打棒球,只有幾個人會得冠軍,沒有得獎才是常態。」 「沒得到獎,我會說:『哎呀哎呀我們輸了再也不打了』。」 「一個球隊只要有一個球員這麼消極,就會讓整個球隊受到影響,士氣變得低落,也會影響以後的球隊練習,大家都不想要努力了。」 「聽起來不太好。」他承認。 「即使他是主力球員,如果我是教練,我也會把他fire掉,然後對其他人說:『今年就差一點,你們再努力一點,明年一定有機會拿到冠軍的。』」 「好吧,如果現在安瀾國小還有棒球隊,我也去當候補球員。」他以這句作為今晚的浯江夜話故事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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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屋的故事
少年時代我真不知道「祖屋」兩個字的神聖性。望文生義,以為只是簡單的「祖先居住過的屋子」;在南洋讀初中時,父親與我們談起在金門的祖屋甲政第,說一個姑姑在看守著,你們兩個姑表姐妹小時候都住在那裡。父親言之鑿鑿,但我們覺得那是一個很遙遠的故事而已;我們這些在父輩飄洋過海、在南洋撒下的種子,從這個島嶼搬遷到另一個島嶼,屋子對我們來說,只是遮風擋雨的居所,離去、出售、搬遷,都是很普遍的事情。父親去世以後,母親繼續向我們說起金門後浦的祖屋,說非常漂亮,但黃家沒人居住……讓我們對「甲政第」更增添一份好奇、疑惑和神秘感。 這樣一來,無論如何,哪怕取道臺北再飛金門,第一件要事當然要見見祖屋和文氏姑表姐妹了。那是2004年。忘不了第一次看望祖屋的情景,文友陪同我們這對「半番仔女」,還有幾位作家跟隨來到採訪。我們還爬上木梯子觀看屋樑上雕刻的建築年份,拍攝下來,再放大來看,非常震驚於建築年代的久遠;當然也為部分已經殘破失修而惋惜;然其外觀的整體,架構的宏偉龐大,依然可以想像到當年落成的氣勢,完全可以媲美同類三落大厝的美麗和規模。作為甲政第的子孫,沒有理由不自豪和驕傲。我們在祖屋前留影,成了最初也是最後一張照片。 可是多麼快速和突然!2006年我們再來時,祖屋已經夷為平地,空地上只是殘牆敗瓦,讓人欲哭無淚。從2004年到2006年,我們知道有關的幾家長輩們因為「無人居住」而欲處理之,唯後輩們無權異議;我們也提出過希望當局修葺後列為保育古建築(文物保護單位)的申請,但事情不了了之,終於釀成一齣古厝命運的悲劇。 甲政第在地平線消失後,其負面的影響遠超我們的想像之外;許多捕風捉影的猜測也隨之而來,不少責問令我們驚愕。仿佛我們成為了罪大惡極的不孝子孫。比起第一次瞻仰祖屋的時光,沒有了祖屋的一代回到金門島臉上確實無光;沒有了祖屋蔭庇的子孫回到故園多少也帶著絲絲愧意!從那之後,我們才從有關的網路上看到種種議論,甚至還有一種旅遊經典路線的設計,將甲政第作為「產生兩位作家」(黃東平、東瑞)的一個參觀景點(古厝)讓人參觀,雖然我羞愧難當,卻也認為這樣的設計和構想很有新意思,也不妨有成功的一天。可惜,祖屋消失得太快,充滿文化氣息的景點故事最終還是化為泡影。祖屋沒有了,粗暴破壞保護單位的事件惹起大熱議。我再次反省「祖屋」兩個字,原來具有千萬鈞之重,它是指家族世代相傳、具有傳承意義的舊居,一般是家族祖先所建並最早居住或長期居住的房屋,承載家族記憶、傳統習俗、感情連接的場所。 甲政第的身世很特殊,子孫們都在南洋繁衍和紮根;甲政第的風風雨雨也密集而漫長。當樹清兄建議「你應該可以在紙上重建它!」我心頭那點痛被觸動,也感到無限驚喜。是的,多年前我花了大半年時間,大量閱讀資料,加上我知道的一切構成線索和脈絡,終於寫成了12萬字的長篇小說《風雨甲政第》。我不敢寫成事事有據的報告文學,而是在原有的事實上輔上大量的想像和必要虛構。我想,得失當可批評,卻應該作為小說來批評,考據哪些與真實或細節有出入就毫無意義了。但無論得失如何,我如釋重負,終於在紙上讓甲政第再次矗立起來,完成了一次歷史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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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楊木之戀
從塞浦路斯的東南岸最大城市─拉納卡登陸,往南走第二大城也是首府─利瑪索,順時鐘到西南邊的帕福斯,一路爬坡蜿蜒而上,走進了山林裡。 山林在四面環海的塞浦路島,位於中部有名的特羅斯山上。 白日,陽光燦爛,美麗的山野,澄澈的天空,獨成一處靜謐的空間。冬日是旅遊淡季,人跡杳然,暗自慶幸來得正是時候,無眾聲喧嘩也無人干擾。獨見白楊木樹群,枝椏又長又細,看似單薄,卻直挺挺,不畏冷風,孤傲地站立於路旁。 相對我們瑟縮著冷脖子,望著白楊木一柱擎天的大氣,為自己禁不起一丁點的冷冽,真是赧然。 不禁遙想過去許多流汗的日子,披星戴月趕路途中,白楊木就像眼前這樣出奇不遇地出現了。 從廈門的小三通上岸,經武夷山一路北走,鄭州下飛機,沿著高速公路直抵安徽界首。行舟走馬,沿路車聲轟隆呼嘯而過,一日將盡,突見路旁不斷出現旅遊專用咖啡字體的路標,醒目誘人。從小教科書上出現史地名詞,倏地就這樣具體出現在眼前,令人又驚又喜,真想跳車旅遊去。 但是,那個年代一天24小時當48小時用,時間除了工作還是工作。當時生活充滿了緊張與油煙,必須心無旁騖的工作,滿腦筋想的是訂單、生產、出貨,倘若一切順利,孩子在美國的學費就毋須太擔心。兩旁的白楊木,默默、急速地後退,狀似無聲卻有聲似地安撫我心。於是在這繁忙喧囂不已的公路上,車流的廢氣,一波又一波,白楊木始終在不遠的一方,深情注視著我來去,一次又一次。 白楊木,在這兩個不同時空裡出現,卻令人無來由地萌起愛戀,真是費解。 直到年前不慎跌倒,日日復健,效果不彰、萌起倦怠之際突生感悟。母親離世前一些鏡頭閃入腦海,每天每日,她佝僂著身軀,拄著柺杖,左右各一,繞著屋子前後行走。 叩叩叩,柺杖著地的聲音,形成一步一個節奏,迴盪於靜謐的巷道內。尤其生命後期,肉體的老化,加上她年輕時因洗排油煙機摔地傷及脊椎之舊疾,導致行走困難,一米路,於她像是萬里長途跋涉。即便如此,不管晴天或雨天,母親總是挺直腰桿,拄著拐杖,叩叩叩,拍打著路面,叩叩叩,同時也是叩問生命的深淺可能。 偶而她偷懶不走,一旁父親溫柔的聲音便響起:「每天加減走,免得有一天不能走,躺在床上隨人擺佈?」母親聞言,默默不作聲,隨即起身,拄起拐杖,繼續踽踽獨行。 後來,她晚間如廁時不慎跌倒受傷,從此每天父親載她上烈嶼衛生所換藥變成一門功課。有一次我陪同前去,從背影看她瘦小的身軀,一步一步艱難的邁前,心底總是一陣抽搐,龐大的恐懼感,深深地籠罩……。 換藥持續了一段時間,不久我便旅行塞浦路斯,白楊木就在那時出現。那天的場景記憶特別深刻,蜿蜒而上的山頭,幾株白楊樹林立風中,我目不轉睛的注視。凝望深處,彷彿是母親的身影,自山頭走出,奇幻的是她佝僂的身軀已被拉直,施施然走來,陽光亮得通透,如沐金風。 冬季樹木,枝葉不華,然樹幹挺直,是一道風景。正如母親一輩子不屈不撓的個性,也因是這種個性,母親直到往生前,都不曾臥床過一日。 叩叩叩,我彷彿聽到拐杖落地的聲音,可惜已經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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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花棋盤腳─培苗達人蔡英舜
前些日子,輩份頗高的英舜叔公,分享他的穗花棋盤腳苗,我十分雀躍! 我們一向頗有話聊,因為我們都喜歡生態,尤其對植物特別鍾情,他每次回金門,愛運動的他常常造訪中山林,而那時我還服務於金門國家公園,所以常常相遇,有一次,他特別送我一款種子,說是穗花棋盤腳,我帶回瓊林培苗,可能是我沒有用對方法,一直沒有成功,有些失落;最近聽說他的苗長得不錯,還想,有機會再上他位在台北的家,瞧一瞧,我曾經去過他家,很佩服他那種執著的精神,那裡有種子,他都有興趣用心培苗,我也是那種一粒種子,就是:「一花,一世界。」 最近,他說台北永和的仁愛公園,他送園區一批培苗成功的穗花棋盤腳,要我有興趣可以去看看,他特別帶老婆和孩子去公園見證一下,那美麗的穗花棋盤腳的苗,拍了照分享我,我等不及,就找了時間前往。 我之前也常到仁愛公園散步、運動、聽蟲鳴鳥叫,那裡陽光很溫柔,環境宜人! 這次前往,正是阿勃勒鵝黃的花飄香的季節,隨風搖曳,招蜂引蝶,淡黃蝶不時飛舞其間,順著叔公指引的方向,來到表演台左側的草地,果然看見綠油油的草地,種滿了新的苗木,原來就是穗花棋盤腳樹;仔細巡禮一番,每株都有植樹人的標示牌,有永平高中、莊敬高職等多個單位參與植樹的行列,看見了英舜叔公的植樹牌,那一株牌子上書寫的是「樹苗捐贈人:蔡英舜手植」。 再仔細數一數,竟然有五十四株,植株大約有一公尺多的高度,是在植樹節來種植,鼓勵大家來綠美化環境,為地球的環境盡一份心力,共同守護美好的地球! 在台北這樣一個生活空間,可說是寸土寸金,叔公卻可以堅持自己對生態的熱愛,從一粒種子的澆灌,到看見它破土而出,再從芽尖初冒,一直到枝葉繁盛,可以長到一公尺多的高度,想像那彷彿拉拔嬰兒般的百般耐心,如今還被永和區公所看見,共同為穗花棋盤腳找到一個美好的家,並且成為永和地區大家的共享資源,發揚了金門人分享、傳揚的精神,這裡也有很多金門鄉親因為工作、讀書等原因移居台北,歡迎大家來仁愛公園走走,分享一處如桃花源一般的美好環境,來一窺穗花棋盤腳的獨特生態。 穗花棋盤腳,又名水茄苳、玉蕊,是一種熱帶植物,台灣有一屬二種,北部可見到的是穗花棋盤腳樹,南部則為棋盤腳樹,每年約從六月到九月綻放它美麗的花朵,因為它的果實,有如圍棋盤桌的桌腳,因而得名;但棋盤腳樹的果實是四個稜面,圍棋棋墩腳則有八個,因而,名稱還另有一說,其形狀指含苞的花朵,取其觀棋不語真君子的含意;或許還有更多的奇妙之處,等待大家來發現! 穗花棋盤腳特別的是,它是每日的傍晚,花朵才會逐漸伸展開來,一直到午夜時分,就會全然綻放,花朵會散發強烈的氣味,可能藉此吸引授粉者;研究者觀察後發現,花朵會有一種特別的味道,透過氣味,有一些小型蛾類會受到吸引,而在花的附近飛舞,但它的花,則在隔天清晨就會枯萎、掉落,綻放時,一串串隨風搖曳,非常的美麗;特殊形態更有如轉瞬即逝的燦爛煙火,所以也被人們形容成:「夏夜的煙火」,感覺夢幻,所以吸引大家的目光。 從穗花棋盤腳樹,可以看見一個奇妙的生命,它的花朵充滿了繽粉的色彩,它的造型又是那般的獨特,為大自然帶來了豐富的元素,造物者的奇妙,讓人嘆為觀止!尤其為悶熱的夏季,帶來一場場的夢幻之旅!歡迎大家走進永和的仁愛公園,見證穗花棋盤腳的新生活,等待「夏夜煙火」的綻放,歡迎它成為園區的新朋友! 感謝英舜叔公,這樣多年殷勤的培育,未來我自己也想再試一試培育穗花棋盤腳的行列,享受那種育苗成功的喜悅,有機會加入綠化環境園丁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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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殘照最後一個古代
1984年秋天。我自中華民國海軍退役,漫長的三年役期,看著晚報到卻比我先退伍的大專兵,心裏挺不是滋味,我自嘲當了三年「海軍陸戰隊」。因為專長,一出左營新兵訓練中心,就被一位才華洋溢的學長點名徵調至台北大直海軍總司令部,展開漫長但還算游刃有餘的三年役期。總部的軍官比士兵多,不成文的規矩是迎見校官級以上的長官才需敬禮問好,一般尉官級別能省略就省略,否則在營區繞一圈,敬禮的手都不必放下了。至於服了三年海軍艦艇兵役,從不曾也沒有機會踏上軍艦一步。有時候忍不住懷念早期從金門料羅灣到高雄十三號碼頭,每年兩回晃盪的海路經驗。 臨退伍前一週,正埋頭準備參加補習班的資料,想報考初創的台北藝術大學。但畢業多年再加上兵役三年,面對學科只剩心虛。接獲時報出版公司柯元馨總經理來電時,為我原本掙扎了大半年的升學計劃又攪起一池春水。補習班才繳過報名費,但想起報社的工作環境,無疑更具吸引力,那是能夠一展精專的理想崗位。柯經理轉達中國時報人間副刊高信疆總編輯的盛情,詢問我重返時報系服務的意願。回想起入伍前高先生主動的承諾,他說服兵役是光榮的義務,當然要去接受磨練,但希望我退伍後能夠再回來報社服務,我只當是一番激勵,並沒有刻意存念,畢竟那還是報紙媒體的強權時代,進報社工作是多少人心目中的夢幻首選。沒想到事隔三年,高先生信守承諾,我當即決定放棄升學念頭,重返工作崗位。 從原本人間副刊的美編職務,改調至時報出版的美術編輯。隔壁就是人間副刊辦公室,所以工作上我們經常互相支援,往往人間副刊發表的作品,集結成書之後就交由時報出版公司出版發行。優質作品加上報紙的強力推波,創下不少優異的出版銷售紀錄。印象深刻的是高先生精心策劃的《中國歷代經典寶庫》。作為一名小美編,親眼見證了一套大部頭鉅著,從最初的念想,幾經眾人討論研議,再徵求過各方專家學者的意見,才逐漸有了初步的雛形。傳統經典著作不勝枚舉,如何篩選集結便成為艱鉅的工程。高先生的意思,許多經典鉅著,深奧艱澀並非常人可以理解融會,既然要普及推廣,以白話重新詮釋傳統,便成為當務之須;既要傳承先賢的智慧,同時要符合現代人的思想價值,重要的是能普及閱讀層面,讓經典的傳承從青少年紮根。 常見已屆下班的夜晚,編輯室裡各路好漢齊聚,為套書的篩選取捨與命名爭論不休。讓我理解到,所謂的文化傳承,是需要經歷過多少時間與智慧的沉澱。高先生更進一步發想,為提高讀者的興緻,計劃邀請彼時國內的插畫高手,為每一冊經典配置插圖。《中國歷代經典寶庫》最終以62冊成套,陸續出版過豪華精裝版、普及版、袖珍版等不同開數的版本。並藉著報紙副刊每日推介一書,造成當時出版界的一則傳奇。別人是一本兩本的販售,但《中國歷代經典寶庫》是一套一套的出清。一直到2012年,我還幾次獲得邀約,為改版的套書,設計新的封面。 1984年秋天,我承接了一套書籍設計案,兩冊滄桑瑰麗、頹敗感傷的古老中國攝影集。在攝影還不普及的1868-1909年間、在皇朝瀕臨結束的古老中國大地上。兩位西方攝影家,為了探尋這個古老神秘卻又詩情畫意、高深莫測的國度,先後以攝影為廣袤傾衰的帝國留下最後的珍貴遺容。 英國探險家約翰.湯姆生(John Thomas)從1868-1872年間跋涉中國四千里路,拍攝的《中國最後一個古代》; 以及德籍攝影家歐斯特.柏希曼(Ernst Boerchmann)在1906-1909三年時間,足跡遍及中國12省份,拍攝紀錄的《西風殘照故中國》。十分震撼而感動的影像,看似陌生卻熟悉的山水、寺廟、庭園樓閣、顏容……根據年輕的譯者,詩人羅智成的說法,那是他和高信疆在美國逛書店時意外的發現,迫不及待的翻譯並且帶回台北出版。 湯姆生擅長人像拍攝,《中國最後一個古代》約250幅作品裡,人像的比例近六成。在封閉傳統的古代,除了跋山涉水與交通不便,很難想像如何排除諸多封建社會限制,真實記錄了官販走卒、百工百業的群像,甚至是廣場上被囚禁在粗牢籠裡的重刑犯,他的窘況與等待死亡的驚疲眼神。我最終選擇了一艘擠滿船夫正享用早餐的作品為封面,頭綁白布巾的男女聚坐在擁擠的小船上,大部分眼神都聚焦於鏡頭,難得的是帶著質疑與羞澀的表情裡,還有幾張淺淺帶笑的臉。 至於柏希曼的《西風殘照故中國》明顯的是以旅行者的視角勘查衰敗中的末代帝國,人物著墨不多。但取景佈局都見用心,畢竟時間落在百年之前,不難想像彼時攝影器材裝備的簡陋,光是扛著笨重攝影道具,遊走三年在沒有飛機、鐵路、輪船的時代,期間的艱辛與難度。重點是,當我們屏息注視這些大半已經消失的歷史遺跡,在那個相機只能忠實記錄而不會作假的年代,影像便成為古老中國最真實,值得追悼的真相。 著作權尚未規範的八○年代,台灣大部分外來出版品都是經由譯者自行選書,或是出版社指定,然後經翻譯校訂之後,直接與出版社合作出版。以現今的電腦修圖技術,這些飽經歲月洗禮的古老中國照片,大部分呈現的效果略顯模糊,明暗層次也不盡理想。但四十年後我仔細檢視圖片,意外發覺,大部分圖片還算完整,就連老照片裡常見的殘缺破損、折痕、雪花白點都沒有。可見當初對於攝影作品的保存極其細心,但畢竟我們只是翻印美國的出版品,並非引用原始相片來印刷,關於畫質畫素也就無從挑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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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槽裡的睡蓮醒了
有那麼一些老物件,它不僅是一件物品,也是一種文化和一段歷史,更是一份情感和記憶。老家保存幾樣石頭製作的槽、磨、臼、杵、缽,其使用途徑折射曾經的生活方式,記錄一個農耕時期與一代代人的故事。 如今有的擱置在角落,有的作為景觀擺飾,失去原本的功能。回望這些石器,是對當下生活模式的省思,亦懷念當時與石器一起打磨的時光。 以前我家的豬圈有兩個長方形的石槽,長約八十五公分、寬三十九公分、高二十五公分,內裡深十七公分,花崗岩材質,原本是灰白色,使用多年色澤變得暗沉,不過依舊堅固穩重。細看石槽雕琢的紋路,可以看出石匠是根據石頭的紋裡和肌理,決定鑿製的走向,斜紋、豎紋、橫紋都順著石性,鑿痕幹練流暢。因為豬吃東西的時候會亂拱,又愛爭食,容易把食槽打翻,用石槽當作豬的食器,又重又穩,不怕被拱翻或拱壞。 我以為用石槽餵養豬是尋常的事,後來發現別家的豬圈是用木頭、磚頭或水泥製的豬食槽。原來,這兩個石槽,是乾隆時代的祖先蔡卯建大六路厝時留下的,用材講究,做工精實,已有兩百多年的歷史,怪不得如此古意盎然。在那個年代,能興建雙落大厝加左護龍和右護龍,需要相當的財力和人力。石匠一手榔頭一手鑿,錘落鑿進,鑿進痕現,咣當咣當的粗礪聲響,震撼有力,每一道工序都刻劃著斑駁的光陰。 現在不養豬了,兩百多年的食器退出常民光景,石槽前少了豬吧唧吧唧的進食聲,盛著一絲清靜。 老家門口埕左側有一口水井,井邊放置一個正方形的石槽,黃褐色的花崗岩,其中夾雜著黑色的星星點點。母親會在這裡洗衣,她半蹲在石槽前,先用破布塞住水眼,把水倒入石槽,接著在洗衣板上搓揉浸透的衣服,直到石槽內的水變得混濁,放掉髒水,再加滿水、洗滌、放光水,反覆幾次。洗衣板在石槽的中間,整石打造,一體成形。洗衣板一道道堅硬的棱好像生活的顛簸,母親的手在上面來回揉搓,搓洗的不止是衣服,還是灰頭土臉的日子。 這個石槽還是我童年的泡澡池。炎夏的傍晚,我把冰涼的井水倒進石槽,石槽經過一日曝曬有些溫熱,冷熱調和,一池溫涼的水既驅散暑氣又舒緩身心。我泡在石槽裡,倚著洗衣板,打著水花,聽著蛙鳴,多麼清新舒爽的夏日。 隨著洗衣機的使用和衛浴空間的改善,新的生活方式剔除以石槽做洗衣槽、澡池的日常。捨不得這些石槽被摒棄,我思索如何跨越固有認知的束縛,擺脫陳腐、無用、不合時宜等感覺,讓它們存在的場景重新形成一種物境,營造新的情境。 舊物曾經也是新物,從新到舊就是一種時間研磨,無形的潤物過程蘊含著美的樣式,我希望它們被珍惜、被看懂、被欣賞,最好能觸發審美意趣,讓人們可以去索引、去回味、去想像。 微風輕拂,石槽裡的睡蓮醒了,滿槽舊夢逐著清晨的陽光,綻放。細長的花瓣層層疊疊,紫與黃的花色交織,看上去那麼舊,卻又那樣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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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鄭愁予
鄭愁予(1933-2025)辭世。這位影響幾代人,讀者遍及臺灣、香港、中國大陸、東南亞及北美各地的現代詩人,離開了塵世。如〈偈〉這首詩所寫,「地球你不必留我,這土地我一方來,將八方離去。」我相信,他出發去當逍遙的宇宙遊子了。 鄭愁予老師從美國退休返臺後,有一段較長時間住在金門。當時作為閩南文化研究所所長的我,得到李金振校長的支持,請他在所上開課。我自己有空時也經常旁聽。有一次,鄭老師並不在教室裡上課,師生們商借了水頭一幢帶有小院的洋樓上課,課間鄭老師問誰會唱他的詩所譜的歌?有些同學唱了〈錯誤〉,有些同學唱了〈偈〉,那天下午,金門南風漸起,薄霧抹過眼前,但詩歌的共鳴迄今仍十分難忘。 我則哼起了〈牧羊女〉……。 「哪有姑娘不戴花,哪有少年不馳馬,姑娘戴花等出嫁,少年馳馬訪親家。哪有花兒不殘凋,哪有馬兒不過橋,殘凋的花兒呀隨地葬,過橋的馬兒呀不回頭……。」我會唱〈牧羊女〉這首詩歌的原因,除了喜歡詩本身外,譜曲的張世儫是我大學西洋建築史的老師,多才多藝。他與鄭愁予的合作,讓人真正理解「建築是凝固的音樂」之真諦。 在金大創校初期,學校常向海外僑親募款,我無役不與。為了節省經費,他與我常分配在同一間房間,吃盡了「窮遊」之苦。正因如此,在新加坡、雅加達、泗水等地,我們常常夜談至深宵;我傾聽他那細膩入微的觀察,他也毫無保留地分享自己的寫作心得。鄭老師曾提及,1980年代他與多位在北美執教的華裔文學教授應總理李光耀之邀,來到新加坡為華文教育出謀劃策。夜晚得閒之際,在新加坡河畔的克拉碼頭半戶外酒吧,鄭老師啜飲著虎牌啤酒,他的神情似乎扛著文化十字架,訴說著話語未盡的沉重與遠方的召喚。 我曾在課堂上問過鄭老師一個笨問題,你16、17歲時如何寫出那首雋永的「情詩」〈錯誤〉──「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他聽了哈哈大笑,然後緩緩地說:馬蹄聲是逃難的情景,是他在1949年從北平跟隨父親坐著馬車一路顛簸到上海,準備搭船至臺灣的畫面。原來,〈錯誤〉不是情詩,而是逃難詩;一大部分的讀者「錯誤」地讀著〈錯誤〉,包括我。 1951年鄭愁予寫了一首〈老水手〉,這是他在臺灣正式發表的第一首詩作。鄭愁予從臺灣省立行政專科學校(中興法商、臺北大學前身)畢業後,進入中央陸軍軍官學校預備軍官班就讀,之後到基隆港務局工作了許多年。〈老水手〉就是在港務局工作時,日日望向大海的一種文學體悟。在基隆港務分公司於基隆基港大樓籌建一處展示館時,我將這首詩推薦給港務分公司。經過鄭老師的同意後,這首詩現在展示於館內,成為基隆港歷史的一部分。 鄭愁予曾告訴我,他原本志在建築,卻因生計轉讀商科。數年前,我協助整理他的文物時,看到愛荷華大學致港務局的信函,說明學校借調鄭愁予赴美深造。這個契機,開啟了他在文壇與藝術界發光發熱的旅程。 在我擔任金門景觀總顧問期間,曾提出「大學城」構想,期望金門大學帶動後戰地時期的島嶼發展。鄭愁予聽後建議:「我們來提『大學島』好嗎?」我深受啟發,進一步整合為「大學島」規劃,也成為日後「島嶼博物館」系統建置構想的催生基礎。雖然這些計畫仍未受到足夠重視,但鄭老師對金門的建言,至今仍閃耀著思想的光芒。 他寫下〈煙火是戰火的女兒〉,為金門和平展望寄語。詩作引發多方詮釋,我不贅述,只想提他的兩位女兒:美娃與帝娃。鄭植(帝娃)為耶魯大學藥學博士,現任該校附屬醫院藥學部。文學家的女兒同樣出色。鄭老師的弟媳林彩桂曾對我說:「他已是天上的星宿。」我相信,鄭愁予未曾殞落,他的文字與靈魂仍照耀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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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季‧成果展
6月7號,在文化局的展場,一邊是金城國中的,另一邊是中正國小的,同樣是美術班的畢業成果展,值此畢業季,各校以不同的方式來歡送畢業生,在學校走廊,也善用空間,展示了含在校生在內的各種作品,更有畢業生結合AI對未來的自己所作的宣言,老師、運動員、醫護人員、廚師等等。 開幕當天,當不少人看完了「城人之美」,讚嘆學生的潛力無限啊!而再一次有人跟我分享時,「有狀元學生,無狀元老師」,我們共同的感想,一進展場,114年推廣雲端發票辦理租稅繪畫創作徵圖參展作品,內容有電子繳稅、反詐騙等創意在內,「烏丘堡」,這主題特別,讓我很自然的想到班上的高姓同學,有一回在某場合遇到她的鄉親,於是向他打聽同學的消息,從城中畢業至今已匆匆過了近39年,一聊之下才知原來二人的奶奶還是姐妹淘呢,他說:現在人應該是在臺灣,我想也是。而小學生的「未來世界」,與其期待未來不如充實現在,學生的作品多元,又有自己的風格。看展後另一個聲音出來了,美術班應該早點開始的,我心想有開始總比沒有好吧!主辦單位特別安排,由作品的作者一一現身說法,說明創作的心路歷程,尤其是老師指導後,自己改變了什麼,當然也是學到了什麼,有大將之風。 學校的畢業典禮,不會只是藝術推展的成果,當然還包括運動相關社團的成果,一一展現在家長與師生面前,琳琅滿目,而主角畢業生一路走來的過程,點點滴滴,都是成長,照片、文字、影片的收集與精彩回顧,這是新的里程碑,同時也是新階段的開始。 同一天,演藝廳有場「2025金門首屆海峽兩岸舞蹈大賽」,大人、小孩、兩岸各地的團體同臺較勁,不同曲風,熱鬧滾滾,看到大家自信滿滿,這真的是一場別開生面的比賽。 一個禮拜後,6月15日,同樣的場地,胡璉將軍逝世48週年紀念音樂會,由金門酒廠及胡璉文化藝術基金會主辦,胡璉將軍對金門的貢獻多,此基金會致力於辦理各類文化藝術展演、宣揚金門地區固有文化和文化資產及著作之保存等,活動開始是烈嶼樂齡東西千歲團的表演,接著是成立不久的兒童合唱團,還有成人合唱團的歌聲,以及學校推動的成果呈現,中正、金湖國小、正義、賢庵、金鼎、寧小等校,各有其特色,看著平日辛苦的成績展現在大家眼前,相關人員歡喜收成!尤其是受到大家一致的肯定,讓自己成長,也更有勇氣走下去。 準備一個舞臺,製造一個機會,正所謂「臺上十分鐘,臺下十年功」啊!這裡、那裡,大家開心的忙著,高手果真在民間,這就是當下六月的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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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音樂到文學
維璐要出第五本散文集了,為她高興,十分佩服。 維璐是一個高中音樂老師,從前她的舞台是在學校、在社團的合唱團,以一個從小愛唱歌,有老師的相護,有同儕的相挺,愛唱歌的她,擁有許多快樂,也勵志讀完特師科,當了小學老師之後,更上一層樓,就讀師大音樂系。 從小在大哥督導之下的維璐,寫得一手工整的硬筆字,教職退休後,常在報刊發表文章,多年不輟,一本一本的散文集,逐漸問世。 學音樂的人本來就比較敏感,維璐擅長以聆聽的敏銳,捕捉生活的節奏,她在音符與文字之間游移,是音樂的耕耘者,也是文字的旅人,將平凡事物譜寫成一篇篇生活的樂章。 我喜歡她文筆中那抹細膩的情思,喜歡她文章中半寄詩情半寄哲理的文脈。 如果要用音樂來形容她的新作──《情繫浯島人間愛》,維璐確是以音樂家的敏銳,將生活中平凡的事物,寫成一篇篇錦繡文章,讀她的文章,彷彿聽見一首首自由揮灑的即興曲。 在《情繫浯島人間愛》一書,維璐寫同窗情誼,不像獨奏,反而像似合唱的默契,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聲部,但又如瀑布一般,大小聲部能和諧共鳴;寫愛唱歌的點滴,又似是『降E大調』的溫暖色調,鋪綴出絲絲的晨光,讓人很容易回味那歡愉的時光;當大多數人忙著為生活分節拍、畫小節線時,維璐不忘以「散板」的自由來看世界,寫養寵物的心情變化,寫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維璐倘佯於運動,跑馬拉松、游泳,也讓人想起貝多芬手稿的反覆擦痕,那種在生活中的突破與堅持,應了生活藝術,藝術生活的道理。 根本的說,這本散文集動人之處,在於維璐是以音樂的節奏來鋪陳文字,以看得見的文字,表達看不到的聲音,那是一種深藏在腦海中,閃閃發光的音符。 我喜歡她文字中的一些流動記憶︰「軍車停靠到我家旁邊司令台前的廣場,我們三姊妹見狀,立刻機警的拎著小包袱,緊隨賢明的領導一馬當先的登上卡車,為家人佔位子,沒想到母親在後一聲聲叫喚我們下車,因為家中尚有年邁、臥病在床的祖母需要我們照護,生死抉擇之際,親情是我們唯一的選擇,於是我們下了車,和家人一起固守家園,與金門共存亡。」,這是寫她家,也是寫金門人共同的苦命。 為了維護愛犬「路基」(一隻小型狐狸犬)的性命,維璐與她的先生冒死相救︰「有一回帶路基回后沙放風,我們輕鬆地走著,後面突然衝來一頭脫韁的黑色大土狗……張牙舞爪的撲向路基……護狗心切的外子用肉身去擋惡狗,被咬了不下數十處……外子慘叫不已,聲聲淒厲,直到狗主人出來強力將牠打走。外子後來送急診就醫,傷口多日後方得痊癒,然而那一幕驚險畫面所刻下的傷痕永在心頭盤旋……」,主人護狗如此,那真是前世情債,他們家「路基」死後還有甕塚,台金兩地飛機飛來飛去,對於也是愛狗族的我,自嘆不如,真是人間處處有真情。 維璐個性平和,不多話,不擅於隱藏,真情平實,文如其人,人如其文。讀她的文章,如聽她閒話家常,行雲流水間,讀得到一份赤子之情的溫度。 套用蘇軾「答謝民師書」的文字:「大略如行雲流水,初無定質,但常行于所當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態橫生。」,如果您展卷一讀,會發現此話可以用在她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