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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永訣 解嚴戰將黃積軍今火化安息仙洲福園

發布日期:
記者: 翁維智/特稿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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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防部宣布金馬繼續戒嚴之後,1991年5月7日,黃積軍(右5)率同鄉前進立法院抗爭、靜坐11天。
(金門報導社/提供) 國防部宣布金馬繼續戒嚴之後,1991年5月7日,黃積軍(右5)率同鄉前進立法院抗爭、靜坐11天。 (金門報導社/提供)

 一周之內,驚聞二位聞人,民主先驅黃積軍、藝術大師李錫奇先後辭世。其中也是島上家喻戶曉,受到尊敬、感念的金馬民主運動戰將、鬥士,「軍叔」黃積軍3月16日與世長辭,享壽81歲,今(26日)上午11時30分假金門縣立殯儀館三寶堂舉行告別式,隨即發引火化靈骨安息於仙洲福園。由於「軍叔」生前交代後事一切低調、從簡,因此家屬只辦家祭,不另設公祭,也懇辭奠儀、花圈、花籃及罐頭塔,充分展現了「軍叔」一生處世的明快、簡約風格。
人稱大頭軍
對金馬民主運動貢獻至鉅,人稱「大頭軍」、「軍叔」的黃積軍(1939-2019)離開人世,鄉親紛表不捨。黃積軍也是金門縣長楊鎮浯母親洪玉真女士的小學恩師,並且牽紅線促成楊肅元洪玉真的美好姻緣,驚聞老師仙逝,洪玉真、楊鎮浯母子特別前往黃府靈堂拈香致祭,楊鎮浯也以花籃輓以「千秋永訣」; 此外,黃積軍任教金水國小的學生,參與創辦鴻海集團的元老,曾任法務長18年的周延鵬律師,以及當年一同投入金馬民主運動的翁明志、陳清寶、楊樹清、李有忠等人亦前後前往致祭,現主持世博國際商務法律事務所的周延鵬一度因濃霧無法趕回弔唁,隔海送上輓以「永懷典範」的花籃緬念恩師。
肖兔,出生時正逢日據金門時期,全家避居廈門,因此,祖籍前水頭的黃積軍,是在鼓浪嶼出生,1945年,抗戰勝利,大東亞戰爭結束後,黃家再遷居回浯島。回到金門求學的黃積軍,金門高中附設特師科畢業,留島當過小學教員,之後棄教從商,赴台發展。
打破中央民代同額競選局面
1986年,為衝撞金馬戒嚴、軍管體制,他以無黨籍身分回到金門參選國大代表,挑戰國民黨提名的謝炳南,也要打破過去金門立委、國大選舉都是同額競選的局面;選舉期間,黃積軍被軍方抹黑是不認同中華民國的「黨外人士」、「異議分子」,為了「消毒」,黃積軍出奇招,在金門戲院的公辦政見會上亮了面國旗,「跟我一樣都認同這面中華民國國旗的人請站起來」,台下以被動員來的公教人士為主近千聽政見者彼此相視,一一站起,黃積軍緊接著帶領大家高呼「中華民國萬歲!」這一戰,黃積軍拿下了四千多票,雖未當選,卻讓軍、政、黨當局意識到金門「鐵票」已然有鬆動的危機,就在大選後的第二年,即作出讓民航機飛航台金航線的「利多」措施。
一場選舉,打響了黃積軍的知名度,1989年8月23日金馬人首度走上台北街頭「八二三金馬愛鄉大遊行」,黃積軍被選為總領隊,帶著二百多位金馬人繞了半個台北市,高舉「金馬是憲政孤兒」、「反對軍管」、「終止戰地政務」、「爭基本人權」、「四十一年的軍管夠了」、「以選票給不改革者好看」等訴求的抗議標語,黃積軍帶頭呼喊口號,嗓子都啞了,仍然堅持走到底、呼到底。
  1991年5月1日,總統李登輝宣布中華民國結束動員戡亂時期,不再視中共為「匪」,承認中共是一個政治實體;國防部卻在此際發布金門、馬祖繼續戒嚴令,從島內到島外,引發了金馬人強烈反彈聲浪,「金馬愛鄉聯盟」最早發表由曹原彰起草的聲明:「我們是一群關愛家鄉的金馬人,我們無法容忍在動員戡亂時期結束後,金馬家鄉竟還在無限期的軍事戒嚴中。為了表達我們悲憤的心聲,五月七日上午十時正,我們將和金馬諮詢代表共同聚集立法院請願、靜坐,要求『金馬解嚴回歸憲法』。懇請您舉家支持,扶老攜幼參與爭權利的歷史行動。」這是一份由金馬愛鄉聯盟、金門諮詢代表會、連江諮詢代表會、金門旅台大專同學會、金馬旅台商業團體及《金門報導》、《馬祖之光》媒體共同發起的聲明;除了共同聲明,金門縣政諮詢代表會(金門縣議會前身)5月3日緊急召開臨時會,十九位縣政諮詢代表僅人在台灣的林登惠(已故)未能趕回外,包括會長盧志權及諮代許慧新、陳再權、楊淑媛、王水彰、王振權、林金量、賴育千(後改名育茜)、蔡水游、薛成吉、黃積軍、黃惠英、陳錦秀、黃榮國、陳金堦、陳覺世、楊忠益及陳恩賜在內的十八人已早一步聯署一份由黃積軍起草的「金門縣政諮詢代表會緊急聲明」:「為金防部於民國八十年四月三十日以(80)維仁字第2650號之戒嚴令,本會以最嚴正之態度,發表緊急聲明如后。金防部無視於中華民國在國際上之形象,以不成熟的理由,不恰當的時機及漠視金門地區全體居民之權益,而逕自發佈所謂『臨時戒嚴令』;本會表示最嚴重之抗議,並擬於最短期間內,緊急陳情立、監兩院。」 
走上台北街頭反對金馬戒嚴
5月7日起,終於引爆一向沉默的金馬人再次憤怒地走上台北街頭、前進立法院抗爭、靜坐十一天。「五○七反金馬戒嚴」的隊伍中,時任金門縣政諮詢代表的黃積軍,又被金馬抗爭人士推舉為總召集人。霧鎖金門下,仍然突破天候及軍方打壓,黃積軍與諮詢代表陳金堦、林金量、黃榮國、許慧新、賴育茜及金門高職教師陳清寶等人,先後突破封鎖飛到台灣,與馬祖的諮詢代表劉家國、曹以雄、陳貴忠,以及金馬同鄉翁明志、曹原彰、張福美、董志謀、楊樹清,金門大專學生楊婉苓、楊婉瑩、鄭雅倫、林秀菊等人會合,赴立法院抗爭的首日,在群賢樓拉出一面寫著 「行政院『立法局』背書戒嚴│金馬百姓無力回天!」的抗議標語,卻遭大批員警包圍、夾殺陳情代表,收布條、撕海報,又在進入議場旁聽時,政大學生楊婉瑩等人因亮出抗議戒嚴布條,再被駐警制止,發生你拉我扯肢體衝突,楊婉瑩痛喊「警察打人!」,致主持議事、正審查《社會秩序維護法》的立法院長梁肅戎緊急宣布休息十分鐘,場內場外,黃積軍見同鄉們的苦狀,特別是勇敢抗爭、受肢體之痛的女大生楊婉苓、楊婉瑩姐妹正是他學生洪玉真的女兒,目睹之下於心不忍,央求員警、駐警們,「我們金馬人已忍受了四十三年的戒嚴了,拜託你們就給我們幾分鐘時間好不好?」苦苦哀求仍打動不了員警,仍執意要把陳情、抗議的金馬代表驅出,最後,黃積軍再發出「我給你們跪下來好了!」當時正辦《金門報導》社區報衝刺戒嚴網的社長楊樹清回憶,「五○七,相對於抗爭行動中其他人的火爆演出,有人怪罪黃積軍身為總召集人,表現卻太溫和、過於妥協,也許黃積軍要的正是一場比較溫和、理性的抗爭過程」,楊樹清也強調,從八二三大遊行總領隊到五○七反戒嚴總召集,無役不與的黃積軍,與回不了家的「金馬民主黑名單」翁明志、陳振堅、王長明,自此寫入金馬民主運動史。
  民意覺醒下的街頭運動,或透過選舉,或創辦媒體,以不同形式反戒嚴、反軍管、反威權,長期的、持續的金馬民主運動下來,帶給軍、政、黨一股莫大的壓力,1992年11月7日,政府終作出金馬解嚴,也結束了破世界紀錄、長達36年的「戰地政務實驗」。金馬回歸憲政,還政於民,黃積軍等人所投身的民主運動,功不可沒。
議員選舉0票 傷心退出政壇
解嚴後的1994年元月,金門舉行首次民選縣長、縣議員選舉,黃積軍也投入議員選戰,62人搶16席,「砲聲遠,銀彈近」的氛圍下,仍堅持乾淨選舉的他,在第一選區開票結果只獲93票落選,金城鎮東門里票匭更開出讓他不可置信,傷心的「零票」。從此淡出政壇。
  黃積軍與夫人李玉西育有一子三女│心凱、佩南、曉儂及宗洵,均受到良好的大專教育,長子心凱畢業於台師大,傳承父親的教職衣缽;黃積軍告別政壇,曾有一段在台北市保安街與淡大畢業的小女兒宗洵開設「劉記茶莊」,父女攜手賣茶煮茶的快樂時光。
金馬解嚴27年了,當年金馬民主急先鋒、「軍叔」黃積軍也消隱了許多年,歷來《戰地36》的紀念活動中發出找回民主鬥士的「尋人啟事」也都無法連繫上他;其實,黃積軍回來金門定居好些年,住的地方就在賢聚「金三角」附近,為眼疾所苦,長年處隱居狀態。年初因病赴台就醫,執意要回家,3月12日搭機返鄉,意識還很清楚,四天後,就在3月16日金門立法委員補選日開票已有了結果的下午五點多,「軍叔」在金門故鄉辭土。
金馬解嚴,戰地歲月、民主戰士已走遠,黃積軍的大女兒、教國標舞的佩南感念父親在風雨飄搖的年代,為這座島、為這個家,無怨無悔的付出,「我們永遠以他為榮!」
向金馬民主戰將致敬,今天,請來送「軍叔」黃積軍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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