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
我執筆寫倪蘭的生涯史料,內心激盪,情感真摯,眼眶充盈著晶瑩的淚光。我耗費了將近三月的時間,寫出了《倪蘭的生涯》,署名余敏。這是通過數次研討的決定。因為倪蘭的名字,在台灣電視圈聲望很高,何況她常參加學術界、企業界及文藝界活動。至於余敏,也是演員,她們兩人確是肝膽相照、患難與共的朋友。
書稿送到出版社,印刷五千冊,不到三天搶購一空。倪蘭立即囑書商繼續加印,目標十萬冊。起初出版商猶豫不決,不料到了選舉前三日,銷路直線上升,印刷的十二萬冊《倪蘭的生涯》已出售一空。
不印了!倪蘭聽我的建議,人生在世,大都失敗在一個「貪」字上。
果然開票出來,倪蘭順利當選,她哭了,也病了!倪蘭抱病向選民謝票,大街小巷,眷村,菜市場,百貨公司,許多年長的伯伯嬸嬸,拉著倪蘭,親熱地說:「阿蘭啊,妳的台灣話講得真標準啊!我給妳介紹一個對象,好不好?」倪蘭向對方鞠躬,婉拒此事。她啞著嗓子,通過麥克風說,她要努力為縣民服務,絕不辜負大家的選票。
余敏搖身成為青年的偶像作家,各地的出版商,紛紛約她為名人寫傳記,先付版稅或稿酬,氣得余敏火冒三丈,從此不接電話,跟我吵架,想去美國舊金山女兒家住,免得惹麻煩,她這種逃避現實的方法,無濟於事。每日電話不斷,書商盈門,條件愈來愈好,最後敲定為一家出版公司簽約,寫作《諸葛玉環的俠情世界》,先付我一萬冊的版稅,三月後繳稿,再付二十萬元,署名余敏。
諸葛玉環是當時紅遍海峽兩岸以及星馬港澳的武俠小說家,他的名氣比較大,因為北京大學有個教授,為他鳴鑼開道,搖旗吶喊,吹噓諸葛玉環是五四以來唯一的俠情小說家。我是按照這個名叫苟豕教授的文章,為諸葛玉環寫傳的。過去,台北也有個武俠小說作家,也叫苟豕,他因酒後駕車釀禍,失血過多,不幸身亡。後來台北一小撮大學教授為他舉辦「苟豕俠情小說國際學術研討會」,北大那位苟豕教授專程蒞會發表學術論文,轟動一時。鮑剛每次聊起「苟豕論苟豕」的往事,他總是笑得眼淚鼻涕直流。
《諸葛玉環的俠情世界》問世,造成空前的暢銷。最讓人驚訝的星馬各地發生盜版翻印,余敏的名氣水漲船高,台北各電視台記者以越洋電話,訪問余敏,搞得她暈頭轉向,精神衰弱,最後她向記者說:
「求你饒了我吧,我不能講話了。」
「為什麼,難道有人想勒索妳的版稅?」記者追問。
「不是。我患了口腔癌,第二期,快進入末期了。」
「請問妳得這種病,跟寫作《諸葛玉環的俠情世界》有什麼關係?」記者緊迫釘人,窮追不捨。
「我認為寫這種書缺德、喪良心,害人害己。」余敏回答記者。
「妳有什麼感想,告訴台灣的聽眾?」
「雖然我寫了暢銷書,賺了鈔票,但是落得家庭破碎,身患重病,這是報應,我無怨無悔,行了吧?」
「余敏女士,妳的先生住在台北,你倆常通電話麼?」
「我們早離婚了!拜拜!」余敏啪地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