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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過四十

發布日期:
作者: 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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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
最浪漫的三個字不是「我愛你」,而是「在一起」。
一個搞外遇的男人同他枕邊的女伴說了這句話。或許在男人的家中正有一個深愛著他的妻子,也或許男人真的很愛妻子,只是習於或抗拒不了肉體的出軌。
同女性朋友談了以上看法,被嗤之以鼻的回道:「男人啊,就是犯賤!如果老婆也這樣你受得了嗎?」的確,人總該設身處地的為人著想,畢竟人群居的動物,不論是家庭或社會,總該制約於某些規範吧!縱使制約不了人心,形體的忠誠總是要遵守的,那「神遊」可以吧?
「神遊」是種落伍的說法,現代人稱之為「精神外遇」,曾就此請教於朋友,未料引來一陣訕笑。
甲君說:「老兄,在一夜情氾濫的年代裡,精神還來不及外遇,肉體已經出軌了。所以不論怎麼玩,我始終忠於老婆,外頭的對象切忌牽拖過久;日久生情,往後的日子可得怎麼過。」這位仁兄顯然是務實派,在必要的時候投入必要的資源,解決慾望與需求;之後,船過水無痕,又是一派和樂景象,或再重覆著下回的獵豔。
乙君可不這麼想。「做生不如做熟!人到底是感情的動物,如果只是縱放肉慾,那跟路邊的小狗有什麼不同?我個人就服膺細水長流,雖然風險高,但品質好、附加性強,值得!」
兩位仁兄的說法觸發了我下個疑問,「為什麼情人不能是老婆?」這會,倒是意見一同,「去,不要妨礙中年男人的小小欲求。」
古人說:「歷史像面鏡子,可以鑒往知來,觀古明今。」從小到大,或多或少都聽過陳世美的故事。拋妻棄子的男人總沒什麼好下場,以上兩位仁兄精神、肉體顯然都出了格,但卻沒膽子拋妻棄子,所以暫時當不了「陳世美」,做「西門慶」應是足夠了吧?
「去,我們對舒淇的興趣可高過武大郎的老婆。」兩人異口同聲的抗議著。
不管怎麼說,親情可遇不可求,外遇易求卻難長久。何況「一回生、二回熟」,人相處久了,總會有感情的,屆時偏宮想扶正,或需索過了頭,任誰都難關山強渡、平風順水的過生活。
外頭的豔情總是浪漫,而人很難抗拒浪漫,何況我們只是平凡的人,平凡得難以甘願的享受平凡的生活。或還是古人說得到位,「飽暖思淫慾」。人總得吃上飽飯才顧得上幹些出格的活,無怪乎有些聰明的老婆總知曉讓老公的荷包保持在飢餓狀態,沒了現代武器,想憑原始本錢攻克山頭?到那去找像家裡的那種傻妞?
相較於「我愛妳」,「在一起」或許容易得許多。但凡事到底是要講實力的,家裡頭的要是多懂點浪漫,男人或許不至於總肖想在外頭樂活!
驚魂
年過四十,生活作息有了明顯的變化。
 飲料只選無糖,蔬菜要看是不是有機,堅持每週六、日爬山,飯後用力吞魚油,能走路就不坐車,少流點汗心裡就充滿了愧疚,說到底就是一個怕死的中廣男人。怕死,比較感性的說法叫責任未了,實話說不過是難捨紅塵。平凡的人就不該指望有高尚的靈魂,高尚只存在螢幕或異次元空間。
年過四十,慢慢地,覺得生活的圈子愈來愈窄,翻來覆去踫到的都是同一夥人。身處一個愈來愈熟悉的世界,多喘口氣都覺多餘。人生到底最終在追求什麼,成了永遠無解的謎。
不用太關心環境的變化吧!有班就上,有假就放。比起那日益攀高的失業線,心底倒該有一份慶幸;慶幸自己不必為糊口終日奔勞,慶幸自己慢慢的變成一個無聊的男人?
年過四十,感情平靜得如一泓秋水,除了嘮叨的老婆,煩人的兒女外,能寄望的只有庸碌的工作。工作為了生活,生活的目的只為工作。蟄伏的構築著無趣的人生,用曾經鄙視的姿態,笑迎過期的青春。
青春啊,青春。
網路上流傳著這麼一句話:「青春就像一疊衛生紙,看起來蠻多的,不知不覺即將用完。」他人對己的稱謂從小弟、年輕人、大哥,到uncle,不服老都不行。嘗試抓住青春的尾巴,但就像那句耳熟能詳的歌詞:「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一切,徒增枉然。
年過四十,心裡總有兩個魔鬼交戰著。情感牽絆著家庭,慾望指引著出行。多少夢想埋藏於家族巨大的陰影裡,讓人不得不質疑──人生存在的價值。行行復行行裡,稚兒的笑顏成了生命裡少有的光明,偶然出軌的靈魂臣服著年輕的肉體,青春無敵啊!為何自己竟揮霍得如此莫名。孤寂的陰影裡留駐著殘缺的生命,對那一步之遙的光明充滿了畏懼。嚮往著光明的人生,卻甘願停留於枯槁的寥寂。人真是奇怪的動物,打著崇高道德的旗幟,卻輕易的讓七情六慾摧毀殆盡。
莫名的空氣裡洋溢著莫名的哀傷,早過了強說愁的年紀,卻遍尋不到快活的門鈴。急驟的鈴聲劃破了空氣,夕陽的餘暉掩飾著蠕蠕的生息。一個臃腫的身影緩慢的移動著,自縛的惡靈閃過半掩的窗櫺,迴向無垠的天際……。乍醒,冷汗淋漓。
無憾
變化是人生的甘味,人生的滋味來自變化。──前台北市副市長 金溥聰
 父親自廈門返回金門看病,看來身體是大不如前了。他經常喟嘆自己忙碌一生,臨老只得一身頑疾,真是命運弄人。
面對這樣的感慨,身為子女的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請他看開一點了。和同儕相較,父親的人生顯得精彩,不僅是因為他的冒險性格,更因為他那不服輸的個性,讓他的人生總是波濤起伏。
父親是家裡的長男,在舊社會對長男的期待總是特別高的。祖父是個務農的老實人,對長子的要求只有守住祖上的幾畝農田而已;自小助農的父親曉得下田的苦與愁,身在戰地政務時期的金門,他曉得做生意更適合自己。當他揮別故鄉田園的時候,祖父縱是老淚縱橫、百般不願,但還是希望父親爭氣的。十幾年光陰過去,祖父不在了,父親無疑的是同儕裡最傑出的生意人。
我曾想過和父親從商,但到底沒有那個天分;早熟的大哥興致勃勃,但總少了生意人的那股精明。
在父親經商歷程中,起伏分明。經次的挫敗總在他堅強的意志下,平安過渡。直到十年前,六十多歲的父親仍執意投入人生最大的冒險,地點選在那時大家還不太熟悉的廈門,從事他從未接觸過的事業。有人讚譽他的魄力,也有人為高風險憂心。人生總不只是成功者的戰場,巨大的壓力吞噬了父親的資金,更擊潰了他的身體。在加護病房外,望著靜默的門扉,我首次自省曾為父親做過什麼?又有什麼是可以為他做的?相較於生命的拔河,我感到自身的渺小與無能;面對無垠的宇宙,除了祝福、祈禱外,真的什麼都不能做,也做不了。
掛號、診療、檢驗、開處方、拿藥,完成了一系列的看病動作,看著書著父親名字的鼓鼓藥袋,淚腺不自覺的發達起來。吃完了藥,父親仍舊疼得厲害。一宿未眠,苦勸赴台做更詳細的檢查,父親仍堅持返抵廈門。
「人老了,免不了的。你們自己保重就行!」望著船尾翻起的白浪,古稀的父親依然破浪而行。父親的一生到底在追求什麼呢?妻賢子孝、兒孫滿堂?亦或只剩身體健康、有尊嚴的晚年?
前塵往事一幕幕的往事在眼前上演,悲歡離合都是真實不過的人生。生命的樂響起,演下去,是責任,也是宿命。童年貧困的父親,揮灑著不平凡的人生,起伏是他人生的試煉,練就的不是一身本領,只是做一名恰如其分的演員。
該用什麼在寫父親生命的樂章?我希望是──無憾!
誰來幫媽媽洗碗
人人都想拯救世界,但是沒有人幫媽媽洗碗!
 台灣大學校長李嗣涔在台大新生訓練的場合裡引用以上這句話,提醒大學新鮮人別好高騖遠,從根本做起;建立人我關係,從關懷家人開始,進而關懷他人、社會、環境與生態。這段話聞來令人莞爾,台下的新生卻顯然不給面子的睡翻了。然師道總在傳道、授業、解惑,給不給面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年輕人如何來看待、面對自己未來的人生。
媒體報導,當前碩士生的就業市場異常嚴峻,有超過百分之六十二以上的企業主坦言不想聘用碩士生;原因不外是眼高手低、抗壓力差,缺乏團隊合作精神等。這些缺點相較於專業技能或許不算什麼,但在高失業率的年代裡,便成了企業主不能忍受的缺點。天之驕子們或許有著拯救世界的雄心壯志,但卻連「幫媽媽洗碗」的意願和技能都沒有,在耐心用完之前,一腳踹出去,似乎也是理在必然。
高教擴張已是世界的總體趨勢。以前的大學生是社會精英,碩博士更是頂尖人才,就職容易、薪資優渥。但現下大學幾乎成了國民基本教育,升學率動輒百分之九十幾,比大學略為高一點的碩士研究所,自然就成了大學生更上層樓,或延遲進入社會的最佳選擇;順應此一趨勢,碩士研究所蓬勃發展,專業技能或許更普及了,但本應是基礎條件的社會技能卻相對的退化了。就像媽媽或許根本不會要求子女們洗碗,但子女們連這種念頭都沒有,就太不應該了。值此劇變年代,或許更該省思,我們正培養著怎樣的下一代?
現在的年輕人或許熱衷於追求專業,卻忘了對周遭基本的關懷,稱其為「失落的一代」並不精準,他們只是太以自我為中心,自認凡事都該是眾星拱月的結果。問題是,人人都想當月亮,誰來扮星星?這關乎了為人處世的基本心態,以前我們會說「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現在的年輕人卻通常把利益擺前頭,對教育投資而言,未嘗不是一種歧誤。
當然,我們也不該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年輕人還是可以要求的。曾遇到一位老教授,凡事不問結果,只問:「接下來呢,還想做什麼?」一次、二次,學生都被磨得沒脾氣了,只能訓練自己多讀多問、多準備腹案、多想在前頭。一段時間下來,學生發現在應對的過程中,自己逐漸有本事去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甚而也了解到自我本位不利於問題的處理。慢慢地,訓練出了會嚴以律己、替人著想;面面俱到、與人為善。與新人相處時,我也自勉學學老教授,雖然得到的結果通常是打哈哈、矇混過關,但只要有一人欣然領受,便覺無憾。
看著新聞照片上那一排睡翻的學子,不應苛責,而是應該深刻檢討自己的方法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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