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Enter到主內容區
:::
:::

徐行吟嘯

發布日期:
作者: 周文章。
點閱率:777
字型大小:

 終於和友人同登大度山,登上了峰頂,友人依然氣色悠然如若,我卻已經氣喘噓噓,膝關節喀答喀答作響,隱隱痛楚。他立在一石凳上,仰天長嘯-哈…,他的渾厚聲息驀然在天際傳開,不一會兒,對岸也傳來『哈…哈』的爽朗嘯聲。
這就是現代人的長嘯嗎?不,這是運動,現代人已經很少長嘯了。有一次在晨曦爬山,總會看見一群健步徐行的老者,有的人攀登上了一定的高度,會豪嘯幾聲,有的人則沿路走,沿路嘯。那真是一幅「嘯」的奇景。「沒錯,我們有的退休,早起,沒事幹,只好爬山運動,每天一路走著,想起家鄉長輩教過的一點把戲,就這麼胡叫起來。」確實,能放情縱笑幾聲,聽聽山谷那邊傳來自己長嘯的回響,也是有趣。
「嘯」,在魏晉士人裏幾乎是極致的風度。劉義慶《世說新語·棲逸》記載,竹林七賢中好為青白眼的阮籍善「嘯」,聲「聞數百步」。平時對俗人終日不見青眼的阮籍聽說蘇門山中有真人,疾忙往觀謁見。見其人擁膝岩側。籍登嶺就之,箕踞相對。然後「商略終古,上陳黃農玄寂之道,下考三代盛德之美以問之」,真人卻「仡然不應」。最後,只好對空長嘯,良久,真人笑曰:「可更作」。籍複嘯,意盡,退還半嶺許,聞上口酋然有聲,如數部鼓吹,林穀傳響,顧看,乃向人嘯也。
放達任真的阮籍虔誠的拜訪這位世外高人,一切治世養生之學均遭鄙視,只有嘯歌才是他們溝通的唯一方式。當阮籍嘯歌意盡回到半山腰時,忽然聽見嘯聲驟起,如許多種樂器一時大作,「鐵騎突出刀槍鳴」,在深林大穀中傳響回蕩,久久不絕。這位真人的嘯盪氣迴腸,令山鳴谷應。
自魏晉以來,嘯且詠是當時文士的一種好尚,具有一種放蕩無羈,無拘無束的名士作風,放達任真,簡傲不群。文人雅士的愛「嘯」成癡,在詩文裡可見一斑。「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是陶淵明辭官歸辭後的心情寫照、唐代王維「獨坐幽篁裏,彈琴複長嘯」;李白「撫劍夜吟嘯,雄心日千里」、宋代蘇東坡「何妨吟嘯且徐行」、岳飛則「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仰或嘆壯士難酬或退隱山林或身世乖舛或有其他影射,一聲長「嘯」可了得。清代篆刻名家高鳳翰的篆刻還有一方『吟嘯送餘齡』的印章。
嘯是一種悠然獨往的歌詠。嘯是一種詩意鬱然的表達。西晉成公綏的《嘯賦》裏,如此深情地敘述嘯是「響抑揚而潛轉,氣沖鬱而熛起,協黃宮於清角,雜商羽於流徵」,毋寧說嘯是在演唱一種高難度的雅曲。
嘯是一種有骨節的精神。板蕩之時,飄搖之際,面對悲壯的衰落、王朝的更替,血與火、塗與炭考驗著先覺者的良知。人的膝蓋其實是最軟的,人的腰也是容易折的。如果沒有一種精神的力量,那條不違背心靈的道路就難以繼續跋涉。而他們的一聲聲嘯,挾風雷之音而至。它在藐視,它是清醒,它的低音部還在傾訴著無奈和困惑。他們集體的靈魂與人格,依據著清嘯的激蕩而更純粹,更有力度。他們單薄的血肉之軀劃出這樣響遏行雲的清越之音,讓我們多麼欣喜若狂,又多麼憂傷莫名。  我常常想起魏晉南北朝的時代。有奸雄,有暴君,但也有玉樹臨風的洛陽少年,玉山巍峨的打鐵大漢,也有坦腹東床的王家公子,指揮若定的謝家宰相。正因為如此富有詩意的人目不暇接地出現,這個時代,才有了後世難以擁有的光芒。而那些或優雅或激憤的長嘯為一部世說增添了最響亮悠長的新語,更讓魏晉風度多了一分無法企及的神采。
我欣賞人們在登嶺,放膽對空長嘯的豪氣,卻對在塵俗生活中的一陣鏗鏘有力的「呼嘯」,有點敬謝不敏。例如,我曾經在午夜最後一班公車,車內只有三人-司機、我、和一位背著厚重行囊衣著骯髒眼神閃爍雙手舞動的奇人。車內著實安靜,我身後方突然傳開狼嚎般的淒厲叫聲,我被驚嚇了一番,司機卻神色自若,堅定的應著這陣叫聲回應:坐的後面的那位,你麥個丐嘯,不要驚人。
在這做人苦悶做事緊張的生活裡,一種不吐不快的長嘯不也是一種紓解嗎?嘯,古今有之,只是各時代,人們各有著不同的嘯法和心情。不過,可不要自不量力的「丐嘯」,那可會讓許多人竊笑!

  • 金城分銷處
    金門縣金城鎮民族路90號 金城分銷處地圖
    (082)328728
  • 金湖分銷處
    金門縣金湖鎮山外里山外2-7號 金湖分銷處地圖
    (082)331525
  • 烈嶼分銷處
    金門縣烈嶼鄉后頭34之1號 烈嶼分銷處地圖
    (082)363290、傳真:375649、手機:0963728817
  • 金山分銷處
    金門縣金城鎮民族路92號 金山分銷處地圖
    (082)328725
  • 夏興分銷處
    金門縣金湖鎮夏興84號 夏興分銷處地圖
    (082)331818
回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