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接近端午節了,去年此時,一個偶然、一次災難的降臨,讓安慈經歷了一次生死邊緣上的搏鬥,如今一年過去了,那次的災難中他用一手、一腳及半條肚腸的代價,換來的不只是一個寶貴的生死經驗,更想不到的是竟然還能從幾乎殘廢的邊緣中掙扎過來。
又是另一個生產旺季即將開始了,安慈的另一個挑戰即將來臨。
「你的腳傷還沒完全復原,不要逞強,萬一有個不小心再傷到,那就麻煩了。」每當母親這麼勸他時,安慈總是回答:
「我不想讓同副工作的同事對我存著輕蔑的眼光,他們雖然嘴裡不說,可是心裡面一定會想:『和你同一副工作,你少挑的鹽,還不是由我們挑,同樣領這麼多錢,為什麼我們要和你同一副。』一兩次可以,但如果長此下去,他們心裡難免會有所埋怨,我不想這樣。」安慈心裡很清楚,鹽工這碗飯是到了中斷或繼續端下去的時候了,如果我依賴同副的伙伴,那樣會讓別人在背地裡指指點點,只要可以堅持下去,我一定要克服,無法克服的話,那只好離開。」
起初那兩三個禮拜,挑鹽走路時腳有點跛拐,他從五十公斤開始挑起,慢慢的可以增加了,他就一天一天的自我挑戰,同副的伙伴一再勸他:「安慈啊,不要勉強自己了,你要挑就少挑一些吧,我們一人多挑一擔就解決了,你用不著這樣冒險吧!」可是他依然堅持著,非到真的無法忍受,他絕不中途停下休息。
到今年的產季結束前,安慈已經可以挑到八十公斤鹽了,和他受傷前還差二十公斤,「明年產季開始,我就可以恢復到原來所挑的重量。」這是安慈的自我期許。
在安樂路上住了一年多了,年輕人的適應能力畢竟較強,不只是秀玉和意祥姊弟兩人,水盆叔的子女們更是很快的融入了當地的社會,他們大部分都在建築工地做工,從受雇的工作伙伴很快的變成朋友,接著就從受雇工作變成一起承接工作的伙伴,自己承接工作自己做,如果工人不夠,再從原本一起工作的伙伴中雇用,漸漸的成為一個小老闆。
清潭叔的情形和他們就不同了,他的大兒子和孫子還留在老家看守,到台北來的老二和二媳婦剛結婚不久砲戰就開始了,其他的孩子都還小,在這邊用水、用電都要花錢,出門就要車錢,不像在金門家裡,這些都可以省,所以清潭嬸一直想只要砲戰停了,就準備帶這些孩子回金門去。單打雙不打已經一年多了,雖然偶爾還是會有民眾傷亡的消息傳出,但是絕大多數沒有遷到台灣來的金門人,他們還不是照樣每天出門工作,在單號的晚上再進防空洞躲個半個多小時,每兩天來一次,倒成了生活上的一段定律。在清潭嬸的催促下,清潭叔準備把二兒子留在台灣,自己就帶著子女們回金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