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返鄉》出洋
這氣候,雨季未來,撒哈拉塵粒暫歇,眾鳥啁啾聲中醒來。窗前,陽光與棕櫚爭相喧鬧、嬉戲,剎那間以為時間凝止,歲月靜好,這環境拿來與文字為伍剛好,而我一如忙碌的狩獵者,千里而來,須全神貫注著草原的動靜。
臨別的早晨,突然升起的一股依依,因人情。
回想初來乍到,因漠地的光線穿透攝人,水分迅速蒸發,首日,皮膚奇癢難耐,因時差,因旅途勞頓,因氣候乾燥,或皆有之。急電央友人載我至藥局買來藥膏一條,早晚擦拭。過二日,不癒,反變本加厲,紅塊、灼痛油然而生,又至藥局買另一品牌藥膏,效果依然不彰。心鬱,負面情緒便來,連嗡嗡飛過的蚊子,頓時覺得臉熱熱的要害起瘧疾似。
敏感的,何止是脆弱的肌膚?這塊土地,終年泥土飛揚、坑坑洞洞的道路;更甭提人了,衣衫襤褸赤足穿梭車陣叫賣的小孩,或是眾多的工作夥伴來自不同國籍的遊子們,何嘗不是「咚咚」地以深沉的擊動,擊向最內在的那一塊呢?令人不禁要湧現千萬個字的內心書寫呢!友人二話不說,又載我至預約的醫生處看診,不適終稍紓解。
對照他適應環境的靈活,實感赧然,他長期在這惡劣環境下求生存,堅毅非常,反觀自己,一點小挫折就不堪一擊,不難想像,經年累月,他面臨的困難有多少?此地,非洲的沙漠邊陲,不毛之地,終年炙熱,自四面八方靠攏的人群,為資源、為市場,熱滾滾地湧向此地,像是不吝照人的陽光,一年四季不歇息。
黎巴嫩人,是眾多狩獵者最突出的一支勁旅。不禁遙想這瀕臨地中海的島嶼國度,昔日腓尼基人如何意氣風發的駛向非洲,如今人人承襲著傳統,帶著夢想與希望出洋去。出走家園的勇氣,是因長年的彈孔煙火,有什麼力量能比生存下去更令人義無反顧,有什麼力量比追求溫飽更是莊嚴與神聖?
這族群移民植居了異鄉,來到現在的第二代、第三代,他鄉變故鄉。人人練就求生本事,沙漠港都,卻彷彿是淘金地,終年用工作淘洗屬於他們的礦砂。定期地,再回去他們口中美麗的故鄉,彎彎的兩河流域,累累的果實園地,皚皚的山麓白雪,一轉身卻是碧藍如鑽的地中海,我無法想像這奇景,他們卻信誓旦旦在他們的家鄉,同時可一攬而盡一年四季不同的景致,我當是遊子對家鄉美化的思念。
不由得想起金門島鄉先輩們下南洋「落番」討生活的景況,與黎巴嫩人走出島嶼,皆因生計或戰爭,相似的背景,藉著生活的磨難,找尋生命的出路,才能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出洋來,出洋去。島嶼,路的盡頭,是一片泓水,島嶼之人,出走,走出去,迎向海洋無垠的廣大世界,才能明白自己的渺小。或者是,心胸打開,讓自己的思想,出洋去,擁抱一片浩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