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情納蘭
在一群多年的故交知友面前,容若除了感謝多年來的友情扶持外,更舉著酒杯感慨的說:「我這些年的坎坷和痛苦諸位都看到。自元配盧氏去世後,我寂寞、孤獨、絕望、心如死灰…。我這人討厭虛偽。說句心裏話,有時真想不透,人活在世上到底所為何來!為什麼總要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我要娶回自己選擇的女人,跟她共偕白首。…我和她趣味相投、知情知意,絕不會因為任何挫折而放棄。我們都不是很年輕了,可以說這是歷經風雨、拒染污泥的蘭花,遇上了未老先枯的垂垂死梧桐。我們的情堅如金石,將相扶持著走過這崎嶇的人生道。」情堅如金石,特別能清楚表達容若的堅定決心。容若與沈宛的生活情趣,一如當年他與涵瑛一樣:「常常是一個吹簫,一個撥起七弦琴,樂聲悠揚。但他們最常為之的,是詩詞唱和。」只是,這一段得來不易的幸福日子竟如夕陽般般維持不了多久,美景無限好卻已是近黃昏。因為,這一段蘭花與梧桐的戀情,竟如曇花一現般在容若短暫的一生中,沒多久便隨著容若的辭世而結束。因感染風寒而寒疾復發,終至一病不起的容若,這位自云:「予生未三十,憂愁過其半」的相國公子──納蘭容若,竟以不到三十一歲的英壯之年,走完他短暫而淒美的人生旅途,結束他苦多於樂的一生。
呂大明讀趙淑俠《淒情納蘭》時,指出:「丹納 (H.A .Taine)的《藝術哲學》(Philosophie De L'art)說:『支配藝術是機智,是謹慎的態度和鑒別的能力。』王國維更在《人間詞話》引用詞來闡釋凡成大事業與大學問的三種境界,第一種境界是『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第二種境界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第三種境界是『夢裏尋他千百度,那人已在燈火闌珊處』。趙淑俠經營文學必然經過這三種境界,她的長篇小說注重裁剪功夫,文字的琢磨,反映丹納對藝術的要求,她懷著文人襟抱,抒情寫景溫柔婉約,更重要的是她寫小說完全將自己鎔鑄在塑造的人物情節中,說她跟著人物「生」或「死」也一點不虛假,若但丁不入煉獄,又怎麼寫出神曲?」趙淑俠的小說作品,這種「將自己鎔鑄在塑造的人物情節中」的創作手法,不僅在《落第》、《我們的歌》、《賽納河畔》等小說中,充分展現趙淑俠自己對文學、對生命、對社會的許多觀點;在她以歷史人物為創作題材的《賽金花》中,以及她的長篇最新作品《淒情納蘭》也都不例外。特別是《淒情納蘭》這部愛情經典小說,趙淑俠透過她的婚戀觀,將納蘭一生的感情故事呈現在讀者面前。這樣的一部愛情長篇小說,誠如呂大明的評論:「一位有深度的作家,必會在他們的作品中表露對生命的態度,也許生命之初像春寒凍結尚未春耕的大地,生命像春芽兒,一切都是渾沌的,沒有人間的七竅……逐漸的,在成長成熟中,一種使命感與對生命嚴肅的認知,使納蘭性德的詞寫得至情至聖,借趙淑俠悲情感人的文字描述,讓我們更深一層地認識這位三百多年前的偉大詞人。」王渝評《淒情納蘭》,亦指出:「趙淑俠的《淒情納蘭》基調是真善美,透過淒豔纏綿的愛情,豪俠暖心的友誼,她以凝聚心血的筆觸,呈現出靈魂離經叛道,行為溫厚體貼的詞人納蘭性德。」納蘭容若的一生,有了趙淑俠這部經典著作,他和涵瑛、沈宛之間,那種屬於中國式的含蓄、穩重與典雅的情感表現,那種發自心和靈、來自人性中最高潔雅致情操的愛情故事與婚戀觀,將更久遠地為世人所傳頌。(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