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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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風苦雨弔故人
接到二妹自金門來的電話,不同以往她那輕快語氣笑聲,而是帶著哽咽:「三哥,請你務必抽個空,代我去向李德如小姐上個香,她是我多年的好朋友,這次空難她走了,萬分不捨!」「我知道,我一定會前去弔祭致意。」放下電話,心中萬般滋味,呆坐不語。 二月四日中午正駕著車在環河南路的高架橋上,預計到機場辦理機票訂位手續,身邊的手機猛然響起,戴起耳機,是公司秘書打來的,口氣很急:「老闆你不要去機場了,有飛金門班機掉到基隆河了!」她接著說:「現在機場一定很多人、一團混亂,去了恐怕辦不了事!」我遲疑了一下,她又說:「飛機是十一點掉下去的,聽說十二點要在民航局開記者會!」喔!我知道了,把車上正播著的音樂關上,收起心情,口唸阿彌陀佛,希望不要造成人員傷亡才好! 我把車直開到機場停好車,疾步走進民航局,在門口遇到幾位記者,經詢問知道記者會已經結束了,我仍往地下室走去,裏面還有幾十位記者,在等下一場記者會;不久後宣布次場記者會預訂在下午三時舉行,我看了手錶,時間還早,決定到松山機場瞭解一下狀況;機場內氣氛非常肅穆沉重,不同於往常,旅客往來的嘈雜聲似乎低沉許多,一進門就望見幾位北區友會理事長已到現場,黃炳中、李增得、黃耀民、黃獻平、許志忠總幹事、張國森秘書,還有翁瑞美、許火獅、孫允理,大家面帶憂慮,因為聽說還有好多乘客困在機艙內,尚未脫身,而飛機的前半段已陷在河水中,乘客生死未卜,搭乘的金門鄉親名單也猶未公布,實在令人憂心忡忡;航站特別在二樓安排了一個家屬接待休息室,我進去時有兩位年輕人,低著頭坐在椅子上沉默等候,我主動表示關心,試著詢問是誰的親人朋友,或有我可以協助的地方,他們以略帶顫抖的音調說:「是我阿姨,她叫李德如,就坐這班飛機去金門……」我拍拍他的肩說:「先不要慌張,稍微等等,一有消息航站就會告訴我們的。」在此寂靜的等待中,每個人都不安地滑手機,希望能經各方面得到最新、或令人心安的消息。 時間就像無情的基隆河水,淹沒了破裂的機身,流走了機體殘骸,隨身的行李和寶貴的生命也隨著川流,慢慢流走了,親友的被失望焦急糾纏著,哭泣聲漸漸填滿了休息室的角落,我們也跟著落淚,又從手機看見現場連線轉播的搶救畫面,被抬出來一具具冰冷的大體,心碎了,天地無情,誰無父母子女,誰無兄弟姊妹,教人直問何以造成如此創傷? 回到家,已近深夜,輾轉難眠,整個頭腦都是急流中搶救的紛亂畫面!直到天已將明才昏昏睡去。 二月六日,航空公司在臺北市第二殯儀館搭了一個臨時安息靈堂,部分罹難家屬及關心的同鄉會代表,冒著風雨前往弔祭拈香,我們用最虔誠的心,祈請天上諸神與佛陀,用大慈大悲大愛的心安撫這些善良的靈魂,接往天堂、西方淨土;這時靈堂入口已有大批媒體記者聚集,我們代表離島居民為這次復興航空飛安意外,發表聯合聲明,強烈要求政府主管單位及航空業者負起最大責任,並應立即提出改善措施,眷屬及同鄉會代表無不義憤填膺,悲憤激昂,我們站在淒寒的風雨中呼喊,「給我們一條安全回家的路!」僅僅卑微的請求而已!雨水揉著淚水,像基隆河的湍流,不停而下,每一雙眼睛都紅了,頭髮都濕了,抬頭望見蟾蜍山的雲霧緩緩飄下,遮蓋了青翠林野,也模糊了我的視線,一時心若有所失,炳中兄拍拍我的肩:「我們還要趕去醫院探視受傷鄉親,走吧!」 拖著沉重的步履,踏出了不忍回首的大門。 (作者為臺北市金門同鄉會理事長,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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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樂
學生時代,有一回某同學生日,其他同學正祝她「生日快樂」,這時只聽到同學說道:「生日」的另一層意義其實是「母難日」,母親因為生產所受的苦難才是我們小孩子該記得的。而今,年歲漸長,對於「生日」這等事似乎也慢慢的變成可有可無了。 隨著科技的進步,手機、line、facebook等「保持聯繫」的管道對於我們的影響有多深呢?對於有些人而言缺它不可,對於我而言卻未必,因為看久了總覺得是把自己的大小事都公諸於世似的,尤其聽說常會收到不少「五四三」的,有時反而擾人,但是一到特殊日子,尤其是「生日快樂」這四個字在這一天不知看到多少次,它們來自各處,但都一一的出現在我的網頁上,下班後,我好奇的把名字一個一個記下來,做了一下統計,除了用英文名字的不知名人士外,小學同學、國中同學同班和不同班的、高中同學、老師、大專同學、學姐、主任儲訓班同學都有出現!因職務工作關係或是學生,或是家長,或是他校的老師、業務往來的朋友等等,當然也有師院的同學,以及藝文界的好友。 特別的是「台北捐血中心」的祝福,忘記從何時開始,每一年都會收到這麼一封信,或是設於山外的「金門捐血站」停了之後,也是自己偶爾主動去「挽袖」之後,當然還是電子郵件盛行之後。在決定休息前,我做了個不同以往的抉擇,那就是:捨棄一個一個謝,來個總答謝,謝謝久未謀面的眾多好友來自四面八方的祝福,只是,隔天還是有收到「生日快樂」,顯然是來自晚下班、晚開電腦的人們,今年,一連過了好幾天的生日,原因是一天農曆、一天國曆,以及接下來幾天的「記得」。 「生日」真的就會快樂嗎?或許不然,但是集眾人的祝福於一身,應該也是某一種方式的「念力」吧!感恩記得如此「渺小的我」的大家,還收到了幾張美美的圖,日後可以在他人生日時送出,我想,我也該適時的表現出「我記得」,記得那些在生活中有過一段共同記憶的朋友們。 那天在候診前聽到有人在對話,一人轉述旁邊另一個人的話,實在有趣,他先問:「庵前」我們的話叫什麼?那長輩回答他後,他說她說成是「奄前(一ㄢ ㄑㄧㄢˊ),大家頓時笑成一團,而他把「長頸鹿」說成「ㄉㄥˊ ㄚm ㄍㄨㄣˊ ㄌㄛˋ」,生活中的笑點可以讓我們的日子過得不那麼枯燥喔! 「快樂」有時候是一種心境,快樂有時候近在咫尺,我們如果時刻留意身邊的人事物,珍惜周遭的種種,多一點包容,多一點同理,多一點付出,想來無形中會有善的循環,快樂不需遠求,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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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弄裡的悠閒
約莫下午兩、三點,就可以瞥見老闆在櫃檯前忙碌穿梭的身影,也可以瞧見幾個常客隨意散坐在吧台--大多背對馬路而坐,與老闆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這裡的時間和光景都像是悠閒而慢速前進。 一整片透明的落地玻璃讓陽光大量透進,在門外的人好似可以看穿箇中秘密,也像是對訪客的張開大手式的歡迎。二樓的綠樹藤蔓恣意生長,大片綠海似的浪潮往一樓蔓延,像是與建築共生般呼吸著。巷弄裡,這裡像是一處躲避城市喧囂的寧靜,一帶水泥叢林裡的小小綠洲。 和許久未見的友人相約此處,已過了正常的晚餐時間,此際顧客只剩零星。許多木製桌椅略帶隨興地散布,這裡的空間比想像中的更寬敞--可以是姊妹淘的私密談心,也可以是友人的溫馨派對。我倆步入其中,選了一處隱密。 談話間,友人也說了想開一家小店的夢想:放滿自己喜愛的設計書籍、樸實的原木桌椅、自己也喜歡吃的好吃餐點、異國風情的音樂、牆上的掛畫、昏黃而溫馨的燈光……聽著言詞間的興奮之情,夢想藍圖的雛形越來越清晰,謹記開張之後必定拜訪的約定。 很喜歡拜訪隱身於巷弄的餐廳,感受當店的氛圍、享用美食,與自己熟悉或者許久未見的好友輕鬆聊天,是一大享受也釋放壓力。每間富有特色的餐廳,彷彿都說著一個動人的故事,開門入內,就像走進故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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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三帖
1、禁閉室 人間的痛 只有影子知道泥濘的滋味 自由的傷口 只有受傷的窗戶知道 陽光的距離 2、金門 轉個彎 夕陽剛走過料羅灣 排長今晚走入夢鄉 衛兵用口令擦亮對岸 3、地雷 我輕輕走過禁區 時間小心翼翼 看歲月走過沙灘 而移防後的缺口 只留下一顆地雷 看守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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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駐軍
滿屋都是阿兵哥 民國四、五十年,家裡一直住著許多阿兵哥,這群人每天在家中川流著,他們不是我的家人,也不是親人,但他們卻長期和我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我們有像家人般的情感,從家裡的後廳、大房、後房、半樓仔,全住著阿兵哥,每天打開房門看見的不是家人,而是穿著軍服的阿兵哥,談話中夾雜著各種鄉音,聽不懂,但卻可用一種無哩頭的方式溝通著,這種溝通方式雖也會鬧笑話,但又不傷大雅,有時加上比手畫腳,畫面還真是有趣呢! 長官處罰小兵常是又兇又嚴厲,不是打就是罵,可憐的阿兵哥常是哭得鼻涕、眼淚很慘,阿媽、父親、母親總會雞婆好心的勸說求情,要求長官原諒他,下次不會再犯錯等等,好像在維護自己的孩子似,那長官偶也會給予情面,減輕處罰,看那小兵開心的離開,家人也會覺得欣慰。 才放學回家,老遠就聽見媽媽在吆喝著:「丫頭啊!書包快放著,去把灶閌的火顧著,大鼎在煮豬料,小鼎在煮安薯粥…」。心不在焉,而忽略了灶閌的火,也不知火箠(助火的鐵棍)哪時掉了下來,自己眼看火快熄了,忙著要將木麻黃塞入灶閌裡,不巧膝蓋正跪在哪火紅的火箠上,哇!如雷的哭聲驚動了家人,當然包括阿兵哥,大家手忙腳亂忙著把我帶去給大房裡的醫官診治,在一陣吵鬧與哭聲中,總算無大礙,那一陣也算乖了,不再亂跑。經過一段滿長時間的治療,傷口算是好了,但膝蓋卻一直留著一條約五、六公分長的疤痕,像是留下一段可回憶的往事,真感謝當時家中醫官給予及時的醫治,算是幸運了。 家中長期住著阿兵哥,生活上的不方便也是有的,比較苦惱的應該是父母吧!我們家兄弟姐妹也算多,四個女孩,父母總會有較多的擔心,大姐下班或是約會回來,我和三姐總要到公車站去等她,因為村裡兵太多了,長大後常和大姐開玩笑,父親就怕妳被阿兵哥捉走,怎就不怕我們兩個被兵帶走呢!也許是年紀較小吧!所以擔心的問題也不一樣。自己常被吆喝著:「丫頭不要黑白亂跑…」,但總還是有聽沒有到,餘音飄盪老遠,又溜出門了。母親老罵著:「查某囝仔整天趴趴走…」。 饅頭香 這是一種叫人滿足的記憶,一大早還在睡夢中,只聽廚房轟隆隆響著,香味也一陣陣撲鼻而來,是饅頭香,廚房的伙夫已開始為今天的第一道美食「饅頭」忙碌著,這時應該才清晨四、五點吧!香味擾得肚子也跟著咕嚕咕嚕叫,躺在床上想著白白胖胖的饅頭,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此時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繼續入睡。每天這時候就總被饅頭香給喚醒,肚子的餓蟲也齊唱著咕嚕咕嚕曲,哪能繼續入睡,咦!饅頭香好像在大廳停了下來,趕緊下床看看,果然是白白的饅頭,天啊!還冒著煙呢,才不管它三七二十一,那按捺不住的小腳早就跑到饅頭前,快手抓拿了兩個,快速躲回被窩裡,味道果然是讓人滿足,只聽外面阿嬤嚷著:「夭壽喔!饅頭是不是給貓咬去了…」,被窩裡的我抱著饅頭,鼓著嘴假睡,而這滿足哪是阿嬤的吆喝聲可制止的呀!饅頭的香味一直在嘴裡、被窩裡散不去,直到滿足的又進入睡夢中。 兒時家裡窮,饅頭是一項重要的副食,也許可稱上主食吧,這些饅頭全是阿兵哥給的,或是剩餘的,所以家中總是有吃不完的饅頭,饅頭是三餐中不可少的主食,阿嬤煮麵線、鹹粥總是稀稀的,湯好多,又不易吃飽,桌上總得擺上一盤饅頭,這些饅頭是要摻和著麵線湯、鹹粥吃的,易有飽足感,也不易餓,吃剩的饅頭則切片,澎丫粿亦是如此,變成好吃的饅頭乾、粿乾,吃起來酥酥脆脆的,絕對不輸「番仔餅」,它可是重要的零食喔!尤其放學回家,肚子餓了拿幾塊放在口袋,到田裡幫忙,或是扒草時,絕對是充飢的美食喔! 直到現在,每次經過饅頭店,內心就有一股熟悉的激動,饅頭香總是叫自己心頭滿滿,是記憶也是幸福,或許是對饅頭的一種情感依戀吧,饅頭蒸氣的香味,熟悉味道中摻雜著一份親切的情感。現在饅頭口味變化多了,黑糖、全麥、芋頭、五穀…口味百百種,訴求的是健康養生,而不再只是溫飽而已,任你想吃什麼口味都有,每次到饅頭店總忍不住多買幾個,而饅頭也一直是早餐中不曾缺席過的要角。 包餿水 父親每天下午總要推著手推車,或是挑餿水擔到營區去挑餿水,回來阿嬤和媽媽總要再忙一番,忙著挑餿水裡可再食用的肉,這些肉總會經過阿嬤、媽媽一番處理後,就重生在飯桌上,味道卻是香美的,或許在今天人的眼裡看來,這些食物是不衛生的,甚至擔心疾病的傳染,但在那艱苦的年代,能吃上一塊肉,一碗白飯是何等的幸福呀!回收的餿水是餵養豬隻,我們家養了好多豬,甚至「種豬」,這母豬每次都會生好多小豬仔,生小豬是家裡的盛事,大人也特別的忙,小時常為了要看小豬仔,緊跟大人進進出出的忙,有一回背著小弟去看小豬,背上的小弟又好重,只得將小弟靠坐在豬圈矮牆上,也許是重心不穩吧,兩個人直往後翻進了豬寮,嚇死大家了。 當然,賣豬更是一件盛事,阿嬤老是要把豬餵得肚子快撐破,應該說快撐死了,為了是等一下賣時可多秤上幾斤重,那買豬的可也是厲害傢伙,老是不上秤,一直抽著煙哈拉著,得等豬拉了屎尿才肯上秤,豬則四肢被綁著吱吱叫,秤著豬還得討價較勁一番,這一來一往總折騰好久,豬才真的被五花大綁上了車。等父親去拿賣豬的錢時,肯定是有豬肉可吃,肉雖然不是頂級的,但絕對是新鮮的,而且又拿回好多肥豬肉,是要炸豬油,平常炒菜用的,那炸完的豬油粕(炸完油的肉渣),則挑有瘦肉的沾著醬油吃,也分送給親戚,主要是用來炒菜,味道可香著呢喔! 說一則好笑的插曲,小時只看過秤豬和秤菜的秤,不知「人」也要秤體重,上小一時老師說:明天要秤體重,小朋友明天不可以請假,回家就很一直擔心、害怕,老師明天會不會也像豬一樣把我們綁起來秤,又不敢和家人說,一個晚上一直擔心著,隔天上學時看老師推著一個說是秤體重的東西進教室,才知原來我們秤體重的秤磅是用站著,頓時才把心放下,真是好家在。 年節時 下午放學回家,老遠就聽到一陣尖銳的慘叫聲,好奇的趕快跑回家,趴在門縫想看個究竟,哇!是在殺豬,那豬一直掙扎著,腳一直踢著,只見幾個穿軍T的大漢死命壓著豬,另一人刀就往豬的心臟刺了下去,那豬停止了哀號,掙扎減弱了,慢慢也不動了,門縫的我早就嚇得說不出話來,背後有人叱罵著,回頭一看,原來是阿兵哥,這時才回過神來,快速跑離現場,哪慘狀的畫面卻一直留在腦海裡,回家問了媽媽才知原來是中秋節快到了。每逢過年過節,這種打殺的場面是少不了的,為了讓每位遠離家鄉的阿兵哥可一品年節的氣氛,沒有殺豬宰羊,年節的氣氛似乎是會受影響的,大江南北,哪個省的兵都有,口味各異,豬、雞、羊成為菜色中不可或缺的要角,也讓年節變得更有氣氛。 中秋節當天傍晚,阿兵哥早早整隊集合,每個人臉上是開心的,當然排在隊伍最後的肯定是我們這群可愛的小朋友囉!班長帶領大家高聲齊唱,步伐整齊,小朋友也有模有樣,參差不齊踏著小腳步跟著歌聲亂唱,管它唱對或是唱錯,開心最重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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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初你也學醫
「如果當初汝也學醫,汝這輩的也就有一個傳承。」 我目前的工作是大學教師,從金門退役後順利兼職於高屏地區,自高中畢業便離開花蓮,從原先每一兩個月返鄉,變一年寒暑兩回,甚至博士班時,連過年都在外縣參與活動。 高教環境逐年危機,師長們也說「世道啊!你們這一代實確苦難」,我感覺苦裡有樂,時間緊實,不嫌庸碌,存摺數字告訴你「文科的此生得以知足為志」,然一餐簡約亦可一餐豐盛,偶爾輕旅行、應邀撰字、跨界辦展、藝文聯誼似乎都是一種人生視野的學習。 「跟我同輩的醫生,九個囝有六個醫生,有人傳接真好!汝研究所讀十年,一個醫生都實習完了,可能現在也可以開業,生活『油歇歇』,無免現在這樣走闖,」今年過年又得在台中辦展,提早幾週先回來,晚餐時間拎著屏東龍泉的鳳梨乾拜訪阿公阿婆,僅見阿公在餐桌旁清理剩菜,他對著我說,「做老師也好,看看可不可轉來花蓮?屏東這麼熱,回來跟父母也近點。」我也只能笑著說:「現在大學生越來越少,花蓮僧多粥少,『專任』還要再努力幾年!兼課還有辦活動都很有趣啦!」阿公又沉浸在他「股票老友」的資訊,比如問我屏東是否有大學!我大概知道他要問的是「屏東大學」,我說學校合併始末、現在租房就在旁巷,「朋友的孫女在那邊兼,跟你一樣,講師,還是助理教授?」阿公每半年的見面多會確認我的服務單位、職級、我的工作何時能月入十萬。當然,也感受九十歲的阿公身體硬朗外,記憶與思索的能力仍不弱。 民國十四年出生的阿公,曾隨軍隊從醫至廈門與福州,然戰爭返台,服務過北投國軍醫院、屏東署醫,三十一歲時舉家遷至花蓮,在署醫與自家開門診,那些病患捧錢來醫的尊嚴時代不復在,日治的「師」級階層文化印象,此刻也只是社會的一頭駑牛罷了!──負重致遠,任勞任怨,也只是一種「甘願」的此生任務。 家族十多堂兄弟姊妹,多從商工,惟我任性踏入文學的抒情餵飽理智,阿公走股票市場或美崙山歌會,會帶著我的博士照及學位證書「展」家族的花果亦有這款「高學歷」。「汝定性高,適合做醫生,坐得住就是本事,」每回阿公都有這段套語「遺憾」我這「坐功」了得的性子怎麼沒遺傳到他的「妙手回春」?啊! 三十四歲的人生之於他當年的輝煌,我如管管〈邋遢自述〉新詩中的「荒唐」,他五十退休,與阿婆環遊世界,我輩的年代允許我們飄搖世界,卻不如他們頂著世界在時代中站穩一席之地。如果當年我也學醫,我會不會還是對文化鄉土感興趣?我會不會因無怨的青春而游移在藝文作品中?還是,我能成為一個陳克華,一手術刀,一手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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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協會的溫老
溫仕忠先生走了,享壽90 寫作協會的文友懷念他! 民國87年 金門寫作協會成立 由87-93年 溫仕忠先生被選為協會第一、二屆理事長 溫老的年高 溫老的德劭 備受肯定 但溫老特濃的廣東鄉音卻「霧煞煞」了所有的會員 故每次發言都要總幹事許能麗「聽佛字」 妙的是: 時日一久 溫老的溫文發言 阿麗的趣味翻譯 竟也形成了寫作協會特殊的經典畫面 詼諧歸詼諧 活動歸活動 溫老的理事長風格號稱無為 任由理事會全權處理 8年無為而治的寫作協會 活動蓬勃 其中 最為學員日後津津樂道者: 讀書會和出版專輯 讀書會2個月聚會1次 1次1書 書香 + 咖啡香 學員輪流導讀 4本專輯: 《仙洲群唱》、《浯島海吟》、《浯江曲調》、《浯島跫音》 溫厚的溫理事長一貫寡言 但他以「活動必到、全程參與」的精神 抖擻了大家的士氣 寫作協會的書本讀書會轉型為電影讀書會 卸下理事長頭銜後的溫老 一仍初衷 對活動依然捧場到底 依然是「沈默的全勤者」 印象中溫老難得的慷慨陳辭 是為了替他的老長官胡璉將軍美言 其對老長官的忠愛耿耿 真情溢於言表 以溫老豐富的人生智慧 協會多次考慮邀他導讀1本書或1場電影 可惜的是 即使相處10多年 大家對他的鄉音依然是「霧煞煞」 聽嘸的比聽有的還多 只好作罷 但是 協會一有活動 大家還是會關心地問起: 「有通知溫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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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萱回家了﹗
今日立春,二月初台北內湖的天氣,陰霾而溼冷。在霏霏細雨中,我們為妳送行,此去即是永別,正如二十年前阿公一樣,妳必須歷經一趟艱辛而漫長的歸途,才能回到摯愛的家鄉,這是身為僑鄉金門人的無奈,妳要忍耐啊。 臨行前,最疼妳的大舅,特別忍著悲痛,進入救護車,叮囑妳要堅強、要忍耐,告訴妳:妳最放心不下的小女兒玲玲、爸媽和公婆,以及最挺妳的大哥,已經早一步先回到金門,準備迎接妳回家;妳的夫婿新振,則緊擁著妳在病榻所用的枕頭,哽咽難言。電話通知:返金的專機,已在停機坪待命,因為機位有限,僅能由妳的夫婿一人陪同返鄉,我們只好在急診室門口,依依不捨和您道別。淚眼矇矓看著載妳的救護車亮起閃燈、響起警笛,疾馳而去,五嬸和金寶姊相擁而泣,美和姑姑、阿慧姊姊也忍不住頻頻拭淚,而有情有義的峰義局長,則在一旁安慰大家,並且提醒大家務必保重自己。此情此景,我才感覺到:在生命的長河裡,我們是如此的渺小、脆弱而無力。 民國七十年妳出生的那一年,我官校留守補休年假,過完年才和阿嬸帶著小慈回到金門。記得當天農曆正月初十,是我們汶水華房宗祠祭祖的日子,大腹便便的大嫂(妳的媽媽),原本忙進忙出的張羅拜拜的事情,卻突然消失了,詢問大哥,才知道是到山外衛生院生寶寶去了。大哥、大嫂育有兩男兩女,二哥、二嫂育有一女三男,妳是唯一我恰巧能躬逢其盛,與族人一起迎接誕生的姪兒(女)。妳的降臨,為我們黃家的年節,平添更濃郁的喜慶。 家鄉俗諺:「浦頭水鹹、浦頭路黏、浦頭女兒無人嫌。」我們後浦頭的女兒素以刻苦耐勞、勤儉持家著稱,故無論在室或出嫁,都能秉持家訓,獲得大家的肯定與讚許,妳應該是最典型的代表吧。生長在黃家人口眾多的大家庭裡,妳沒有么女的嬌縱,從小就勤快認真,尤其貼心、懂事。對父母、兄姊以及家族的長輩,都非常恭敬;凡事任勞任怨,默默做事,不爭功浮誇,也不談論是非八卦。在我的印象裡,妳都是笑臉迎人、遇到任何熟人,都是搶先親切問候,從來沒有見妳發過脾氣、講過重話。妳大學畢業後,考進立榮航空公司並分發返鄉服務,除了本身繁重的業務,還要抽空幫眾多的親朋好友訂票,平常日倒還好處理,過年過節在一票難求的狀況下,要訂一張票是多麼的困難,但妳總是儘可能的去奔波協調,訂不到也會很快的回覆並表示歉意。今年元月初,先祖司馬雄公故居落成奠安,龐大的南洋族親,紛紛組團返鄉參與祭典,他們返國、返金來往的機位、迎送的車輛和住宿的旅館,都是透過妳的協調安排,妳很有耐心逐件記錄、處理,每一項支出都清清楚楚,也贏得二叔公、奕民阿叔、東平叔與海燕姊等所有族親長輩的讚賞和信賴。 半個多月來,你持續感冒、喉嚨發炎,反覆發燒,上周六元月三十一日新振帶妳來台北就醫,先在馬偕醫院驗血,查出白血球指數高達三十二萬多,那麼嚴重的疾病,妳居然可以一忍再忍,那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啊!後來妳根據父親的要求,轉到三總急診,連孫光煥院長都被妳的超高白血球嚇到,他拜託三總的醫療團隊,一定要全力搶救,先以血漿置換術提升血小板指數、降低白血球;監測小腦出血,發現出血面積擴大,只有採取開顱大手術去除血塊,避免壓迫腦幹;又為肺葉發炎、血氧濃度不足而插管;最後更因感染、出血、腦幹受損、心肺衰竭,為了搶救急遽下降的血壓和血氧濃度,而動用了葉克膜,體外循環機!我們深切瞭解,妳為了親愛的家人,尤其是年幼的玲玲,正以最大的勇氣與努力,與死神搏鬥,在多重的病痛摧殘下,妳已經盡力了,三總的龐大醫護團隊也已竭盡所能,我們前後奮戰五日,到今天立春日,美好的仗,我們已經打完了,一切只有交給天上諸神佛吧!但不能協助妳渡過人生最大的難關,恐將是阿叔最深的遺憾。 妳病倒,所有的家人、親友,都紛紛聚攏,或殷切關心,或從各方趕到三總,獻煜為了通報妳的病情,設了一個「懿萱集氣加油團」的Line群組,成立後不到兩個小時,就有六十幾個人加入,可見妳的好人緣以及眾親友的關切。開顱手術動員了空前龐大的醫療團隊,至親家人更徹夜守候不眠,術後,為了害怕妳被感染,在三總的家人都遵照醫囑留在加護中心等候區,靜謐守護,並勸阻其他的親戚朋友到醫院來,而自律的只讓獻煜與新振進去探望、替妳加油。但我們所有家人及妳婆家的親友,都在台灣、金門、南洋、甚至美國,關心妳病情的起伏,並為妳的康復而祈禱,甚至年邁的嬸婆還遠赴金城求神問籤,祈盼妳健康歸來。此外,三總的孫院長除了默默提供協助,並兩度親至加護中心探望;我們的遠親、國內最權威的感染科醫學專家張峰義博士,也曾暫時放下手邊的教學工作,來瞭解妳的術後感染情形並給予專業的指導。而妳父親最傑出的學生之一楊金寶博士,更在百忙之中趕來看妳,焦急而不捨。這些好朋友雪中送炭的情義與關懷,讓我們感動、感恩! 今日近午,我們正安排送妳返鄉事宜時,突然傳來復興航空飛往金門的飛機墜落基隆河的不幸消息,不久一陣騷動,陸續有傷患送到三總來,但據說大多數乘客已經罹難或失蹤、生死未卜。人生幻化無常,我們可以有生涯規劃,卻難以按照自己的生命劇本發展。復興航空的乘客才起飛三分鐘,正慶幸不久要到金門了,不意,卻突發如此重大的劫難,令人不捨、難以接受。同樣的,我們也很難相信與接受黃家的「親善大使」,亮麗、陽光、善良又貼心的小萱,像一株美麗的花朵,竟然驟然枯萎,就此離開我們遠揚他去,我真的希望這只是一場夢,而不是真的。 等待是最深沉的折磨,卻也是最堅毅的執著。妳住院時,我們緊緊守護,耐心等待妳的康復歸來。此刻,我們就在救護車旁目送妳歸鄉,也在等待並祈禱,讓妳一路平安回到念念不忘的故鄉。永別了!我們鍾愛的小萱!家在海峽的彼岸等妳,雖然已經入夜,但家人會燃燭點燈,在機場、在家園耐心等候,無論夜有多深、風雨有多大! 小萱,妳是我們最最疼愛的寶貝,妳和小慈、寧寧年齡相仿,與我的女兒無異,我看著妳出生,看著妳長大,歡喜妳出嫁,高興妳當了媽媽,每一個重要時刻我都參與見證,和妳一起分享,深感快慰。鍾愛孩子的妳,看到小慈的T寶遊戲墊很實用,五嬸特別為妳空運一張回金門,妳十分歡喜,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去年十一月十五日,五嬸又去美國幫小慈坐月子,妳還深夜透過網路聯繫,洽詢要幫玲玲訂作小棉襖旗袍,好給小玲玲過年穿。現在年關近了,妳卻要遽然離去,小玲玲的新衣誰為她穿啊?天啊,儘管淚打轉、心好痛、大聲呼喊,依然喚不回妳,妳將遠去,永不再回!深深遺憾,我們竟是如此緣份淺薄,教人無奈。我們會堅強的為妳而保重,我們會永遠感念妳種種的好,善良、認真、體貼、美麗,妳的小玲玲我們會一起愛護疼惜,妳的父母翁姑我們會一併照顧,妳就安心隨佛陀去吧!永別了,小萱,回家了! (作者為懿萱之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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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day
台北的天空在默默哭泣, 三百里,正蔓延煎熬的氣息。 時間凝結在啟程之際, 臨別前的擁抱,竟永成追憶。 「啊,說好了這次回家, 我們要去看看新開的小林眼鏡, 還有去昇恆昌吃大餐! 對了,我也好懷念俊輝的味道…」 細雨紛飛,彷彿悼念著英靈, 灑落在沈沒於錫口的巨鷹。 祈求上帝能允諾奇蹟降臨, 尋得,尚未絕望的浮沈身影。 「聽說畜試所過年可以騎迷你馬, 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騎好不好? 難得這次大家都買到機票, 過年都能到齊,一定很熱鬧吧!」 台北到金門,從老家到故鄉, 好想再同你看一眼慈湖夕陽。 夢裡,仍能想見你笑的模樣, 今後的我們,都要堅強。 『Mayday, mayday! Engine flameout!』 獻給在台北空難中,不幸罹難的金門鄉親。 (本篇稿費捐贈予金門縣政府社會救助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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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隆河水也悲傷
客機失控駛無航 用盡愛心求少亡 左右滑翔躲樓撞 最終生命亦發光 天空哭泣淚成漿 遇難同胞水中央 魂魄瞬息飄殞去 基隆河水也悲傷 救援場景更感傷 八九老翁救人忙 不顧自傷多禮讓 情真意切愛心長 女童指揮父救傷 不鬧不哭不尋常 不愧家庭好教養 才能遇事不慌張 好人好事多不厭 救難隊員勇必強 水下冰冰淘不盡 愛心滿滿送溫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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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我們的護士阿姨
一大早,我一如往常地吃著早餐,打開電腦看著新聞,這時,一則快報躍入眼簾「復興航空空難!飛機撞橋墜入基隆河!」好奇之下點開,卻發現是一架飛往金門的航班,這讓我大吃一驚,畢竟我是在金門求學的,看到飛往金門的字樣讓我開始專心關注事情的後續發展。 終於,在傍晚時出現了一件讓我不可置信的事發生了,我們學校的護士阿姨─李德如阿姨,竟然也在那架飛機上!後來更是在臉書社團內得知,我們敬愛的護士阿姨已經不幸的離開了人世間了。其實,對於護士阿姨我的印象不多,因為身在分部,比較少往本部跑動,但是在新生訓練時,看著德如阿姨盡心地為我們介紹,為我們演講,那個熱情的臉龐還是深深的印在了腦海之中,但如今卻知道了她的不幸罹難,心中除了震驚外還有著濃濃的哀傷。 那熱情的笑臉彷彿還在眼前,親切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盤旋著,第一次,我感受到了死亡離我們那麼的接近,放寒假前還在熱情打招呼的阿姨卻在寒假中就這麼走了,心中充滿了傷痛。 如今的我卻什麼也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只有用生澀的文筆寫下對護士阿姨的無限懷念,也希望她的家屬能夠撐過來,並且為這場空難中不幸罹難的人表達最真誠的致意,R.I.P,明天會更好。 (稿費捐縣府社會救助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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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關掉Wifi嗎?
去年夏天和姊妹淘們一同前去韓國遊玩,雖然走的不是豪華旅程路線,但因為有朋友的陪伴,去哪都覺得無比好玩有趣。住宿的前兩天因為飯店老舊,房間裡沒有wifi,我們幾個女孩窩在房間裡一起談天說地,東扯西扯的,有時回憶過去,有時談談未來,當然時而也會「不免俗的」聊聊別人的八卦(沒辦法都女孩嘛!)反正姊妹們在一起什麼話題都可以聊得很開心,每次都要聊到三更半夜才肯互道晚安乖乖睡覺,不然以我們長舌功力,聊個三天三夜一定都沒問題!但,這樣的好景不常,自從有了wifi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傢伙介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我們雖然仍舊窩在一間房間裡,但彼此都低頭看著手機,大家變得不再有交集,明明前一天我們還和彼此「膩」在一起的不是嗎?怎麼到了現在每個人在和各自的朋友「賴」在一起?房間瞬間變得前所未有寂靜,只會有偶爾幾句無聊的對談後,就繼續自顧自的玩著手機!天啊!究竟wifi這個傢伙要搶走我多少的好姊妹?不要吧~ 不可否認的是,連我也被wifi給吸引走,所以常常會有一個現象,就是當一個人正在用wifi而其中一個人沒在用時,無論你跟對方聊什麼再有趣的話題,永遠得到的答覆就是:「嗯!喔!是喔!哈哈!」其他沒了!真的很神奇吧!在家裡也是,全家人明明都在同一個空間下,但因為大家有了wifi的相伴,就不再需要人與人之間真實的互動了!的確,wifi很吸引人,讓人很難以抗拒它獨有的魅力,它神通廣大到可以帶你和距離遙遠的朋友「賴」在一起,可以讓你上臉書打卡,也可以使你看到每天都要追的偶像劇,因為有它可靠的存在,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多采多姿了!所以大家都好愛wifi,連去喝個下午茶,吃個餐廳或是到任何地方,都會忍不住向店家詢問wifi的存在,但我們這樣真的好嗎?明明有個真實的人就坐在自己身邊,美食就放在眼前,好看迷人的風景就等著你去欣賞,為什麼不好好珍惜每一刻珍貴的時間呢?人生可長可短,幹嘛要花那麼多時間在wifi這個傢伙身上呢? 唉!有的時候不禁感慨那傢伙已經佔據了我們大多數的時間了,剩下的時間難道就不能以真實的人或事物取代嗎?所以我自己創造了一段話,以警惕「擁有wifi症候群」的朋友們:「如果你只看到眼前的wifi,那你將失去和人相處的寶貴時光!」(好啦!也是警惕我自己)時光匆匆,當下明明就可以好好珍惜的人,為什麼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後,真的想來聯絡時,透過冰冷的螢幕,敲打著鍵盤,訴說著那毫無心意的問候呢?下次和姊妹淘聚會,別忘了和她說:「可以把wifi關掉嗎?我們需要的是人與人之間真實的互動,有眼神交流的那種,而不用透過第三者(wifi)的傳遞,我們才能好好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