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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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譜、墓葬與口述史:金門何氏始祖再探
一、緒論:跨越金廈的族譜公案 在閩南宗族文化中,「開基始祖」既是血緣源頭,也是地方開發、宗族排列與記憶建構的重要基石。金門(浯洲)何氏的始祖爭議橫跨數百年,涉及金廈兩地文獻落差、墓葬證據、祭祀儀式與口述歷史。核心問題即:浯洲何氏究竟應以添清公為血緣始祖,或以渡海拓殖金門的仲叔公為在地開基始祖? 本文依據《廬江浯洲何氏族譜》、明清抄本、墓葬現地調查,以及口述歷史與整合地方耆老記憶,旨在釐清始祖論爭的歷史結構。 二、開基始祖:文獻斷裂與雙重敘事 (一)添清公的「開基」形象 舊譜載,添清公妣唐氏生於元朝,生卒葬皆不詳。公生三子:佛叔、仲叔、仁叔。元末泉州爆發「亦思巴奚之亂」,添清公棄官避禍於東澳順濟宮左側。族中「祖、福、哥、奇」四兄弟走投無路,至順濟宮卜珓(擲筊)示可免患,乃匿名遷往漳浦南溪。添清公則留居東澳,成為東澳-浯洲系統的上溯祖,其葬所因此應在東澳一帶。 《清源何氏譜研‧第二期》(何清白主編何書鏞撰)載:何惠生(晉江錦里何氏奉為一世祖,1336年生)約四十五歲(1381年)中舉,授廣州府儒學教授,赴任途中曾往廈門嘉禾里祭掃祖墳(何添清夫掃墓),側證添清公葬於東澳嘉禾附近。 佛叔與仁叔後裔多遷泉州、晉江、洛陽、石獅等地;舊譜對仲叔公僅記「留居廈門」,生平、葬地闕如,顯示早期文獻對其記錄嚴重不足。 (二)仲叔公:跨海拓殖與在地開基 《廬江浯洲何氏族譜》抄錄大明何厝所修譜牒,其中五世伯祖庠生慶元公與七世伯祖廩生桂香仝修之記載皆指出:高祖孝慈仲叔公為東澳始祖添清公次子,自大陸來金,以搖鼓「賣玲瓏」、販賣針線雜色維生。 筆者親訪陳坑耆老得知:陳坑村東山一帶舊稱下塘、上塘、後新厝、下埕、大墩頂、祖厝口、下竹、巷口門等角落,而仲叔公亦於其時娶巷口門戴氏為妻,後終與妣戴氏合葬於東山羊角石下。歷經六百餘年,戴氏家族逐漸式微,後繼無人,然至今在東山角落陳清從者老宅仍可見「清顯考戴公叔侄仝立神位」暨戴公泊陳氏、林氏、黃氏孺人神位,顯示戴氏昔日於此地確有深厚之家族脈絡。 何進財宗長指出:添清年邁,無力再開基,三子各奔前程,佛叔、仁叔分居洛陽、泉郡,唯仲叔公渡海拓殖浯洲,以地瓜藤、食物、茶油、胭脂、花粉、針線等物往返廈金批售,勤勞實幹,被長輩稱為「真大業」。 《廬江浯洲何氏族譜》明載:仲叔公抵達浯洲後安居陳坑東山,百年後葬於東山羊角石下,遂成為浯洲何氏開基始祖。譜記並詳述其與妣戴氏所生五子,其中次子永立(字國正)後被奉為金門何厝一世祖,形成今日金門何氏主幹世系。 金門宗親因此形成清楚的系譜模型:添清公:血緣源頭、遷徙起點。仲叔公:浯洲在地開基祖。永立公:金門何厝一世祖。 (三)論大陸譜系斷裂 同安宗長何文亮指出:廈門何厝缺乏添清公墓址確證,且不談仲叔公事跡,一直未承接浯洲對祖先的數百年奉祀傳統,如今反質疑仲叔公葬於羊角石下,與金門文獻與祭祀脈絡均不相符。 造成大陸譜系「失憶仲叔」的原因包括: 1、明清動亂與文獻散佚;2、仲叔支早年外遷,使本支掌握資料困難;3、明代宗族制度要求外遷者「在地再造」家族身分,導致跨域世系不一致。 三、儀式與祀典:地方知識的證據鏈 (一)墳墓與祭祀的歷史密碼 金門何氏羊角石下墓地之祖塋格局殊具特色:中間為始祖仲叔公與妣戴氏之合葬大墓,右上側另建一座小墓。依循世代相傳的清明祭祀禮序,皆須先祭拜右側小墓,再行叩祭大墓。綜合歷代宗老於清明時的口述傳承、何應松前理事長所認定的「東山孝慈公妣戴氏之墓即為始祖仲叔公墓」之說,以及何銘輝博士承自宗老的口傳記憶等多項線索,推測小墓極可能為仲叔公或其後人自廈門迎回父親或尊長衣冠而立之衣冠塚。 此等祭拜的安排,與傳統祖塋之倫序略有差異,顯示仲叔公應先葬於斯,後人再追建其尊長小墓;該尊長或即其父添清公之象徵性墓位。此種配置,使後代子孫在清明主祭仲叔公之際,亦同時得以兼顧血脈尊親與地方開基的歷史意涵。 前輩何謙益亦憶述家傳祭祖之法則:「阮爸講,自古以來清明祭祖,攏是先拜右上角的添清公,再拜仲叔公,一代傳一代,行之已久。毋免予廈門彼邊亂亂講,破壞宗族無法和睦,兩岸無法和平,變做永遠對立,實在可惜。」 先何再明前理事長亦持穩健之見:「大陸彼邊欲來拜就予伊來拜,咱拜咱的。總有一日,真相會大白。」 此等前輩所述,不僅反映地方宗族對祖先墓位與祭序的歷史記憶,更顯示金門何氏對仲叔公-添清公父子脈絡的既定理解,以及在面對跨海族親認同差異時,仍期盼以事實與傳承為依歸,維繫宗族與兩岸和睦之深切願望。 (二)1986年宗祠奠安:「外家」制度的活史料 1986年金門浦邊何氏宗祠奠安典禮中,因以仲叔公為本祠開基始祖,其妣戴氏(祖婆)自屬儀式中所稱之「外家」。而陳坑巷口原戴姓一房,歷經六百年後,戴氏漸漸式微,已無後裔,遂轉由小西門戴氏承續,代為擔任奠安禮儀之外家角色。儀式所迎請之外家為戴氏,而非添清公妣唐氏,正彰顯祠祭主體確立於仲叔公系統,並再次確認仲叔公與戴氏聯姻的歷史事實。此情由筆者親身建證。 (三)「基開羊角東澳浯洲為一脈」的祖訓邏輯 何金章理事長表示,他一生所遵奉者,皆以家父歷時1991年所編纂之《盧江何氏族譜》為主,絕不因一時紛擾而與「少年家」妥協。當年家父臨終前曾交代兩大使命必須完成:其一為修復孝慈公暨妣戴氏之墓;此項工程終於2000年圓滿落成,並與十八位宗長合影留存紀念。其二為重修族譜。為此,家父日以繼夜、廢寢忘食整理文獻,並安排何水泉宗長、先何再明前理事長等兩位,挨家挨戶掀開神祖牌核對世系。歷經兩年艱辛,終於1991年完稿付梓。家父畢生不顧一切為何氏奔走,他說:「這一切,值得。」其志其情,至今仍為宗族共所敬仰。 同安宗長何文亮亦指出,大陸何厝方面迄今仍無法提出添清公墓址之確證,對仲叔公生平行跡亦多所避而不談,其葬地更未能明示;且數百年來亦未承續浯洲對始祖的祭祀傳統,更無弘揚祖德之行動,如今反質疑史料中明載仲叔公葬於浯洲陳坑東山羊角石下,實與文獻脈絡及地方祭祀記憶皆有牴觸。 此等史實、族譜與地方記憶交相印證,既是前輩畢生心血的成果,也是金門何氏宗族延續數百年的公認共識。 四、結語:始祖之謎的歷史意義 五世伯慶元公曾言:「世系之出於誰,支派之分於親疏,無不有其秩序;然昭穆之詳、傳承之慎,皆非可任意而為,故族譜之修,務在其急。」此語道出修譜之本義─既為繼往開來,亦為承續始祖之遺志。若連「開基之所自」都未能辨明,則何以使後昆有所遵循? 先何朱武前輩表示:「少年人要如此作為,真沒法度,既不懂又不講理,又有何奈。」 是以,務必認清開基之主在於誰。仲叔公渡海來浯,開疆闢土、胼手胝足,其功不可沒。族譜若不續其事、述其跡,任由有心人扭曲史實,則是愧對仲叔公,亦愧對一脈宗祧。 浯洲開基始祖之論說若仍懸而未決,族譜將何以立?將何以傳?懇請主編者三思:凡無真憑實據之史料,豈可恣意揣測?一旦刊行,事涉宗族信史,切勿使後世譏笑,遺禍萬年。俗語云:「木有根,水有源。」倘一本族譜對開基始祖含糊不清、語焉不詳,則修譜何義?不僅無價值可言,更是辜負祖宗,實為大不孝。 從更深一層看,浯洲何氏開基始祖之爭,並非僅止於「誰為第一人」的簡單判定,它關係到歷史敘事權、地方認同與宗族倫理。添清公象徵家族遷徙之起點與士人傳統,仲叔公則體現跨海拓殖與民間踏實生活之真實。二者本為同一歷史長河的不同階段,而非彼此排斥。金門宗親透過修譜、修墓、祭祀與口述史,共同建構屬於浯洲的完整敘事,亦在更大族群網絡中爭取自身話語的平等地位。 族譜因此不僅是姓名世系排序,更是權力、記憶與身分認同交織的文本。所謂「樹本不忘其根,江河不離其源」,其義已非僵固的起點,而是對歷史根源持續追問、慎終追遠的實踐。惟有在此基礎上,方能真正不負祖先、無愧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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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我家防空洞
多次夢中與我家防空洞相遇,思念深深,因此,想為守護我和鄰居多年的防空洞,留下一些念想。 尤其遇到年節,思念更深,記得老爸在的年代,過年春節辭歲,要拜佛祖、灶王爺、水井,一定也要向防空洞辭歲,我們都會備糖果、瓜子,後來老房子改建,水井沒了、防空洞沒了,這才沒有拜,但我們心中對防空洞卻留著滿滿的感恩與思念! 民國47年(西元1958年),發生在金門的「八二三砲戰」,稚齡的我和爸媽、大姐、小妹們,只能躲在老家床舖底下,四周都是煙硝迷漫,嚇壞了我們姐妹,只有嚎啕大哭,本來我和大姐躲在大房間的單人床下,妹妹們和爸媽躲在中間房的大床下,床上是以蚵殼、沙包裝在麻袋,用以抵擋猛烈的砲火,心軟的媽媽,揚聲叫著:「不哭!不哭!快過來一起躲。」 我家位於現在的總兵署後方,那時這裡是屬於「戰地政務委員會」的官辦之所,所以四周的砲彈命中率也最高,我們躲得都不敢輕易料理餐食,一直到砲彈間歇,媽媽才匆匆煮了粥裹腹,但煙硝四起,嗆得眼都睜不開,幸好我家小院子的走廊有一口水井,媽媽打了水,用毛巾來摀住口鼻,減輕了我們的不適,多少也減少了我們姐妹的恐懼,這是少小時,我對此一砲戰所留的記憶,卻不容易磨滅! 隔一或兩年,我家有了許多阿兵哥來幫忙開挖「防空洞」,整個大院子都被挖空了,我看他們用洗澡的大澡盆,裝了水,裡面有很多衛生紙,好像也有一些糯米,和在一起,再來就是成堆成堆的水泥,在門口的廣場上拌攪著;說這樣「防空洞」才會堅固,另外,也有許多鋼筋,顯然工程十分的浩大。那時年紀小,也不懂什麼建築的工法,只是記憶中看見他們忙進忙出的。 我有興趣的是,那些阿兵哥工作累了會在我家的大廳休息一下,他們常帶來一些漫畫書,這些就是他們的精神食糧,我大字不識幾個,但是那逗趣的圖畫吸引了我,當他們休息好了,繼續上工,被丟棄一旁的漫畫書,就成了我獨霸一方的天地,那時有:《牛伯伯打游擊》、《阿三哥與大嬸婆》、《我們六個》等等,這些書豐富了我的小小腦袋,有時都忘了吃飯,常是媽媽大聲吆喝:「吃飯了!」。 至於防空洞蓋了多久?我則不復記憶,只是後來每當「單打雙不打」的砲擊時間,附近沒有防空洞的人家,我那與人為善的媽媽,總是招呼著鄰居們大大、小小的來我家躲防空洞,防空洞的空間雖然不是挺大,但也可以躲幾十人,大約每逢單號的黃昏,接近用晚飯的時間,當遠處響起:「蹦!蹦!蹦!」媽媽就會提醒大家,砲聲來了,準備躲防空洞了!接著是「蹦!咻──!蹦!咻──!」顯然砲聲近了,媽媽只有更緊急的呼喚我們手腳快一點,此時,附近的鄰居們,大人牽著小孩快奔進我家,有的從大門直奔而來,有的居住在我家後方的,則選擇從巷子的邊門進入,一時防空洞充滿孩子們「吱吱喳喳」的吵鬧聲,有如一群小麻雀。 當然除了鄰居們,還有一些是當時借住在我家的工作人員,我們都習慣跟著大人稱:「公家的人」,後來我長大後,才知道那個單位叫「特檢組」,是屬於警備總部管轄,至於是借住?或有付房租?我想民國38年國軍退守金門,一時之間,沒有兵營可用,很多金門的民房都成了阿兵哥的居住之所,所以是軍民共住,用此推估是沒有付租金的,這些工作人員我推想,很多應該是戰場上身經百戰士兵,所以一來防空洞的空間不大,或也體恤百姓對砲彈的驚恐,都把防空洞讓給我們來躲避,只有砲聲近了,他們還是急忙跟著躲進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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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
夜色,撒網湛藍 網住迷離的時光碎片 而我是夜行者 為了一睹超級藍月 快步登上瞭望台; 山城在月的低吟下沉睡 昨夜在哪裡? 在晶瑩剔透的晨露裡 午夜,街道冷冷清清 除了路過的流浪犬 只有霓虹燈閃爍 整夜聒噪不安的夜鷹 終於放下情緒── 天亮前,便已遁入叢林 昨夜在哪裡? 在粉嫩嫣紅的花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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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金門捐血站與捐血歲月
金門,有海上最美的公園之稱,但在這個海上公園有些醫療相關服務措施卻不如台灣便利,自中年返金照顧垂垂老矣的父親後,最遺憾的就是沒辦法常常捐血。 「捐血一袋,救人一命」。小人物只能透過捐血這樣的付出,盡自己的微薄之力幫助需要的人。在台灣工作時,只要時間到就會固定挽袖捐血做公益,從民國88年回金門後,仍然繼續捐血,樂此不疲。奈何金門捐血站自95年3月份撤走,金門的熱血人兒無法常常享受捐血救人的付出及光榮感,每年兩次固定天數才能感受捐血樂趣,難免失落。 其實要能捐血不容易,感冒、口腔治療、出國、女性生理期……等狀況暫緩捐血,不能有B肝C肝,一些身體狀況或疾病更是不能捐血,就為了讓每一袋血能提供有需求的患者用的安心。而之前因疫情影響,捐血也有更多的限制與把關,好不容易走過疫情,但是捐血的人似乎還是不足,常常看到缺血資訊,血庫存量不足亮起紅燈,總是令人很想挽袖捐血,可惜六十五歲以上無法捐,雖然政策改變可以捐到七十歲,但是每年要赴台到關渡捐血總站接受專業醫師體檢,而且只能捐一單位,雖然要求嚴格也有許多麻煩,但聽聞幾位對捐血狂熱的支持者已成習慣,時間到仍固定飛去台北捐血,當天飛回金門。以前有位捐血同好,服務於金城清潔隊的蔡先生,他從不間斷的挽袖捐血,其捐血累積次數可能是金門最高的,習慣捐血的他即使高齡仍不惜買機票赴台捐出寶貴熱血,雖然收入不多,仍堅持付出而樂此不疲;還有位金門高中教官後來調到校外聯絡組,也是捐血熱衷支持者,已擁有四百多次捐血紀錄。九○年代左右,金門捐血最多的陳先生,自捐血站撤掉後也只能停止捐血,總覺得有一絲絲遺憾在心中。如今女性捐血者也不遑多讓,只是礙於每月身體因素及體重限制,大多只能捐一單位,體重六十公斤以上才有辦法捐到兩單位。 而現在捐血除了可以做公益,也常會有各贊助單位提供紀念品吸引,還記得有一次金門獅子會、金蘭獅子會共襄盛舉,提供豐富贈品號召更多民眾挽袖提供熱血。雖在寒冷冬天,凜冽東北季風狂吹,大家仍熱情不減耐心等候,接受捐血衛教及健康檢查,希望每袋鮮血都能輸入傷病患體內,讓熱血發揮真正用處。霎那間金門宛若熱血英雄島,從各鄉鎮湧來的人潮,更有海巡弟兄整隊來參與,畢竟錯失良機又要等半年才有機會。捐血活動時間訂在下午四點半結束,但護理長不忍讓等候者失望,還是堅持到最後一位捐完血,太陽西下黃昏時分才收攤。看到護理長即使從早忙到晚,逾結束時間依然繼續服務等候捐血的民眾,大家一起為社會付出的認真與祥和景象,令人動容。 回想以前固定在捐血站接受血小板分離術,都是軍人及兩棲蛙人弟兄居多,他們年輕又健康,血小板分離時間較快。在金門捐血站裁撤後,曾多次向當時的吳立委反應爭取保留金門捐血站卻無消無息;於是又寫信予當時的金秘書長,期盼轉交前總統馬英九請求讓金門捐血站可以繼續服務金門民眾,不知是否有轉達,最後的結果金門捐血站還是走入歷史,改成每年兩次巡迴採血,可惜將滿六十五歲無法再盡情體驗捐血之樂。滿六十五歲時的最後一次捐血,想要為捐血生涯劃下完美句點,希望能依照往昔再捐兩單位,四月生日的我等到六月初才有捐血巡迴服務,護理人員依規定只准捐一單位,由於剛滿六十五歲才隔一個月,希望能與關渡捐血總部懇求拜託,電話溝通約十幾分鐘還是無法突破捐血限制,最後有點遺憾的捐出一單位向三十多年的捐血旅程告別。 無法挽袖捐血只好當起捐血志工,分享自己在金門捐血站的心路歷程與經驗。記得有次捐血因為照顧老父親睡眠不佳,導致當天白血球不足無法捐血,護理師提醒要注意身體及充足睡眠;有一次則是早上吃了炸物,結果進行血小板分離術抽出來的血,經機器快速離心後試管上層浮出一大片油脂,護理師要我多喝綠茶、跑步、多流汗,四小時後再抽血檢查,經過三次檢驗油脂還是過高不行捐血小板,只好隔天再去試一次,終於通過。記得有次遇到一位副營長也要捐分離術,結果抽血檢查也是呈現油脂狀,其告知早餐只吃一顆荷包蛋,但血液檢查結果卻不通過,可見平常喜歡吃油炸物其血液粘稠導致油脂很多,護理師也溫柔建議要吃得健康、多運動,每次捐血總能感受到護理師滿滿的愛心與關心。也有捐血者帶了剛下課穿著逗趣恐龍裝的女兒,與捐血站護理師合照,做出各種不同動作姿勢,詼諧可愛模樣令在場捐血者及工作人員哈哈大笑,在捐血站的一隅小天地,享受生活中的平淡樂趣與付出助人的幸福。 「我不認識你,但是我謝謝你!」曾經琅琅上口的廣告詞,讓捐血活動更為推廣,一個小小的付出就可以拯救一個生命,回想以前醫療不發達的時代,一袋血需要花多少錢去買,如今在大家的無私付出與努力下,醫療時的用血可以源源不絕,是整個醫療體系與社會的福氣。正如經典的口號:「捐血不會改變你的人生,卻能改變別人的一生」。你的熱血是他人的希望,其實最大的盼望仍是希望金門重設捐血站,讓金門民眾三不五時有機會享受捐血的樂趣,拯救更多急需鮮血的傷病患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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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生低谷煮出一杯咖啡的勇氣
你可有想像過,在繁忙如常的生活當中,一間咖啡館忽然地出現在你面前,望去窗外無盡荒原,店內卻掛著三句靜靜等待你回答的題目,「你為何來到這裡?你是否害怕死亡?你是否感受到人生的圓滿?」你是否會停下腳步思索?John Strelecky 所撰寫的《世界盡頭的咖啡館》正是一本以寓言式筆法構築的存在探索之書。 這本書出版以來橫掃全球譯本40種語言,再次引爆華文世界對「人生目的」的深層探索,2025年由三采文化推出,它不像嚴肅哲學般的艱澀,卻也不僅是勵志雞湯,介於兩者之間,化繁為簡,僅用日常情境說出人生最大哉問。這本書的結構極為聚焦,主角在職場上勤奮卻陷入疲憊,在一場旅途中意外來到「世界盡頭的咖啡館」,店裡菜單與其說是點餐,具體來說是點醒,每一道「問題」都是自我對話的啟蒙。 你為何來到這裡? 作者提出「存在目的」(Purpose For Existing,PFE)概念,這是一個哲學問題,但他卻以樸實方式作為表達,你選擇的生活方式、你所從事的工作類型等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內在充實、社經地位,還是為了內心渴望實踐的某種意義?這的提問不求立即有解,而在於「鬆動你以為理所當然選擇」。 你是否害怕死亡? 所謂恐懼死亡的思考意涵,在於害怕尚未活過真正的自己而已,這句話是本書給人的震撼點,看似作者在談生死,不如說他申論「活著的方式」。此一命題與心理學家厄文‧亞隆(Irvin D. Yalom)在《直視太陽》的觀點遙相呼應,正是死亡的意識出現,才逼迫我們認真面對生命選擇的真實難題。 你是否感受圓滿? 作者拋出這個審視問題,不是從他人評價來衡量自我成敗,而是回到個人經驗的內在圓融,如果你在今日即將離世,是否願意重複自己的人生一回?這與布朗尼.韋爾(Bronnie Ware)在《那些臨終前最常後悔的事》中蒐集的第一名遺憾,「我希望我有勇氣活出真實的自己,而非他人期望的模樣」不謀而合。 我依舊對療癒類讀物給于批判性閱讀,儘管本書在架構與敘事上相對流暢,簡潔寓言式筆法易於讀者融入,卻也出現不少讀者指出過度簡化人生複雜處境之嫌,尤其對於來自社會底層或結構困難中的人而言,單靠尋找「存在目的」是否能實質改變處境?正是本書值得進一步對話的面向。例如,美國哲學家查爾斯.泰勒(Charles Taylor)在《自我的來源》指出:「現代人愈來愈強調內在的『真我』,卻忽略了此真我始終是在文化脈絡與社會結構中形成的。」這也提醒我們,尋找目的,不是逃避現實而是在當中尋找行動根據。 書寫自己的人生腳本 《世界盡頭的咖啡館》不是解答,而是啟蒙,假如我們將其視為一種引導自我省思的「儀式場域」,那麼下一步重要的,是如何將這些問題轉化為行動策略與社會連結。從閱讀到行動的思考之道,如何能在個人生命歷程中產生具體作用,讀者不妨可以撰寫自己的PFE宣言,參考書中作者的思辨過程,嘗試用一段話寫下你的「存在目的」,這不需要一次定案,而是可以反覆修正,成為你生命進程的指南針。 你也可以進行死亡日記書寫練習,想像自己餘命一年,會想完成什麼目標?可能後悔什麼沒做?這不只是一種感性的書寫,也是目標排序的具體過程。參考《直視太陽》、《活出意義來》與《自我療癒的書》 分別從哲學、存在主義心理學與身心整合角度,對本書三大命題進行補充與深化。 嘗試建立意義網絡而非孤立答案,將PFE與親密關係、工作選擇、價值實踐連結起來,要讓生命意義不只是抽象理念,而是實質反饋的生活策略。每年為自己辦一場咖啡館對話,或是挑選一日,根本遠離日常,帶著這個問題獨處與書寫,建立年度自我回顧儀式。 《世界盡頭的咖啡館》不在於它提供了什麼新的理論,而是它提醒我們最原始、卻也最常被忽略的事情,我們之所以疲憊,不是因為走得太遠,而是忘記了為何出發。 作者用簡潔卻穿透力十足的方式,為這個過度連結卻內在斷裂的時代,提供了重新連結自我與世界的語言。如果你正處在人生轉折、工作倦怠或感到靈魂失焦,那麼,不妨讓自己停下腳步,走進這間虛構卻誠實的咖啡館,重新問自己,這一生,我為何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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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門服役的小故事:神秘包裹
民國八十五年十月金西幹訓班60期開訓了,當時剛到金門島才1個多月,在新兵集訓隊結束後即被連上參一班長帶至金防部幹訓班接受士官訓,受訓期間只要一有可以打電話的時間都會排隊打電話給家人報平安,老爸知道我八月底到金門這前線也是會擔心會不能適應軍隊生活,但當知道我又調到金門防衛司令部的二士校在受士官訓且生活會比一般部隊正常,於是他老人家就放心了。 有一天老爸在沒有通知我的情況下就從嘉義寄了一大箱包裹到二士校給我,由於當時通信保密所以他只知道我是金西師的受訓學生而不知道此時二士校中有金防部四個師的士官訓同時開訓;記得當天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操課部分也已經下課了,大家已經都集中在二樓寢室內,此時站安全士官的分隊長透過廣播通知我去一樓安官桌前找他;當時我已經在大寢中準備好洗漱的牙膏毛巾,等分隊長安排各班依序要去前面那棟房舍的浴室做睡前的盥洗,當我一收到通知後立即放下盥洗用具跑步去安官桌前:報告,學生吳明哲請示進入安官室,分隊長搖手示意我進去找他,並且尋問─「吳輝雄」是你的誰?他有寄一箱包裹放在營區大門口,我立刻回覆他是家父,於是分隊長要我立即去大門口抱這箱包裹回來。 但是我自10月初進校門口後從來沒有在晚上離開受訓營的管理範圍,營區內夜間又有燈火管制,會一時搞不清楚方向,所以分隊長指示我循著道路旁的白色樹幹直走就可以到大門口,於是我就慢慢的獨自順著路旁的樹幹上白色油漆往大門口方向走過去,還好金西師的營區離大門口很近,步行大概十分鐘內的距離,經過最前面那棟的女士官宿舍就到了。 到了大門口跟站衛哨的學長表明身分且是來拿回包裹後,衛哨學長就說怎麼會有家人寄水果來呢?其實我也是一頭霧水的回答:我也不知道耶,因為該包裹是用水果箱子裝的一大箱的當季橘子且已經拆開檢查過了,衛哨學長就要我將這箱水果抱好再沿路木慢慢走回受訓的營區。 待我將這箱橘子抱回二樓寢室後跟分隊長請示報備說請所有隊員一起吃水果,結果大家在一聲歡呼及謝謝我家老爸後,一箱橘子馬上分光光,當天因為大家在野外操課表現不佳,本來是沒有夜點的福利,但是因為這一箱水果,大家當晚的睡前夜點就立馬有下落,同學們都吃的很高興入眠。 隔天下午四點多的休息時間一到,我就打電話去老爸的工作單位跟老爸說有收到這箱橘子,且分送給大家,同學都說很好吃,大家都很感謝在這離家百里的外島上還能吃到台灣家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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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議
日前參訪安徽省合肥市包公園,此處是為紀念北宋著名清官包拯而修建的園林。1037年入仕,一生清正,不畏權貴、不徇私情,執法如山,鐵面無私,人稱包公、包青天。作為一代清官典範,他不僅把「孝肅」家風留給了子孫,還為世人留下了一份珍貴史料《包孝肅公奏議》。 根據展廳說明,一本奏議,半部宋史,整個人生。《包孝肅公奏議》集中反映了包拯二十多年的官場生涯,以及體恤民情、減經民賦、澄清吏治、任用賢良、公正執法、鞏固邊防等一系列政治主張,他的奏議不僅析事明理,還折射出其公忠體國、清正廉明、剛正不阿的凜然正氣。 據統計,現存包拯奏議187篇,十萬餘字。其奏議中蘊含的思想千年傳承,影響深遠。 我們隨著導覽人員的講解,逐一走訪,帶我們進入歷史裡的真實包公,洞悉包公思想內涵與時代價值,感悟包公「孝剛廉明」的精神內核。 牆上的裝置藝術,將包公的精神都含藏在「奏議」兩個字,令人深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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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人物
懷念陳上校 民國五十四年,筆者在嘉義第三軍團兵工組擔任少尉文書官。我的頂頭上司就是上校陳組長。組裡我的官階最小,又是預官,對武器、裝備瞭解不多,幸虧組長特別照顧叮嚀: 「不要急,慢慢學習。」 那年冬天,我二、三弟兩人同時結婚,家裡要我請假回家幫忙。假單上附上一份喜帖當證明。組長非但准我假,第二天又送我們一件喜幛,用金黃紙張剪「雙喜臨門」四個大字。落款是「上校組長陳××賀」 當時鄉下結婚時張掛喜幛並不多,親友看到上校軍階贈送的喜幛,非常好奇,我們平凡的家族怎麼跟高階的軍官也有交情。 兵工組同仁排定輪流值星,有時候要到配屬部隊做武器裝備檢查。有一次輪到我出任務,到新化的砲兵指揮部去。我向組長報告: 「報告組長,砲指部的武器裝備,我一竅不通,怎麼做檢查?」 組長很嚴肅的說: 「去!不用怕。他們怎麼知道你一竅不通。去觀摩一次,陪你去的士官精通各式武器,他會幫你忙,不用擔心,這次體驗一下,下次就不成問題啦!」 檢查那一天,搭上吉普車,和一位士官陪我到炮指部。一位少校負責向我們展示受檢的武器,詳盡解說,態度認真、誠懇。我們逐一檢查陳列現場的武器裝備。當場填記檢查結果,士官告訴我,如何填寫各項表格的記錄,幫我很大的忙。 報表呈上去以後,組長都沒找我去問話,表示順利通過。不久我奉命調到鳳山陸軍第二士官學校擔任教官,回到我教書的本行。一直到退伍為止。 軍旅生涯中,順利完成外行檢查武器裝備,是一次難得的體驗,感念陳上校為我加油打氣。 民國55年夏天從士官學校退伍回新莊,回到原來的學校任教。當年十一月底,我的長子周歲,遵照習俗必須要以雞腿油飯加染色紅蛋贈送給親朋好友。 家人聽說我服兵役期間受長官陳上校特別的照顧,要我送一份油飯給陳上校分享我們家的喜悅。 我由新莊騎機車帶一份雞腿油飯到龜山眷村,找到陳上校的住處,他剛好休假回家。我們一年多沒有見面,看我升格當了爸爸,非常高興。關心我回到教職工作的情形。雖然我已離開軍職,他依然關懷備至,令人感念。深切體認軍中大家庭的溫馨,永遠懷念。 布農勇士 五十年前的暑假,我服務的學校同仁組織一個登山隊,從南投屯原走到花蓮的銅門,這段路稱為(能高越嶺),全程二十六公里,必須要走四天。 除了背負個人的裝備還要背負糧食,炊具,燃料等裝備。 晚上借住台電的保線所,減輕背帳篷的負擔。 我個人的裝備加上相機背包的重量十六公斤。沒辦法再增加重量,糧食,炊煮的燃油,露營必要的裝備。僱用一位專業的背夫,布農族原住民同胞,身體健壯,矮胖。可以背負六十公斤的重量裝備,從起點的屯原走到雲海四公里長,坡度比較平緩。 當時登山用的氣化爐還沒有生產,煮飯燒菜用的燃料是煤油,烹調的過程比較麻煩。 背夫除了幫我們背裝備之外,也會幫我們炊煮。食材因為在山上沒有辦法保鮮。副食以罐頭類為主。難得吃到蔬菜,水果等。 健行的途中他發現了野菜,他就順便拔起來,晚上煮飯的時候燙一盤野菜,加上一些佐料,清甜可口,很受隊友歡迎。 夜晚山上沒什麼消遣,背夫講一些山上發生的故事,讓我們分享。有一次發生山難,他曾經背過受傷的山友。從雲海背到屯原,把山友就交給救護車,送到埔里去救助。 保線所的小路只能供人行走,汽車無法上山,救護病患完全要靠人力背負。 當天晚上,一位同仁突然腹痛得很厲害,我們帶的藥物有限,不知道該怎麼辦?當領隊的我非常的焦慮。 背夫看到我緊張的情形,私下告訴我: 「 隊長,不要擔心,生病的隊友,如果沒有好轉,明天一大早就背他到屯原,就可以找到車子到埔裡,問題就解決了,不用擔心,回來再趕上隊伍就好了。」 背夫的建議我放心許多,生病的同仁,天亮病情好轉,跟著隊伍繼續出發,順利平安的走完全程。 雖然他沒有背同仁下山,我同仁交通不便的山區生病,他提出背病人下山的建議,解除我的焦慮。感念他在急難中,願意熱誠的幫助。 第四天我們的隊伍,平安順利走到銅門終點站。卸下沉重的背包,他的任務順利完成。 四天三夜的相聚,建立濃厚的友誼,依依不捨分離,對布農族勇士負責,熱情的服務態度,令人印象深刻,永難忘懷。 五十年過去了,現在我們垂垂老矣!沒有辦法再登高山,也沒有機會再碰到那位熱情的背夫,卻深深的懷念。 秦伯伯以校為家 十幾年前每天清晨五點清晨住家附近的學校散步,有一天戶外溫度攝氏12度,天空飄著細雨,學校大門口一座大型噴水池內,秦伯伯和其他七位同仁正在池內清洗。他們工作很起勁,忘了冷冽的池水。秦伯伯過了年就八十八歲高齡,照常工作,每天清晨二點半起床,梳洗後立刻開始工作,分配好的範圍清掃落葉,紙屑。因範圍很廣,做到七點多鐘,工作才告一段落。幾個鐘頭下來,即使在寒冬,也會冒出一身汗來。他說: 「掃樹葉就是最好的運動,比你散步流的汗還多。」 天天運動成為習慣,也是他保健重要條件。三年前夏天,颱風颳斷許多樹枝,散落校園地面上。清晨六點多我如常去散步。看秦伯伯很吃力的拖拉樹枝,有的樹枝太大了,他一個人實在拉不動。主動幫他的忙。他卻說: 「我自己慢慢做,樹枝髒得很,別搞髒了衣服。」 「我幫你拉走大一點的,否則你一個人怎麼搬得動?」 他不再堅持,花了半個鐘頭時間,完成工作。他該負責的任務絕不假手他人。 每年寒暑假開學前,教室地板都要徹底清洗一次。他一口氣就可以跑上三樓。接水管,洗刷地面,跟其他年輕伙伴一起工作,從不倚老賣老。 秦伯伯河南許昌縣人。民國二十六年中秋節第二天,響應宗親長輩號召抗日風潮,當時雖然已婚,育有一女,為了保衛家國,毅然從軍。未經訓練就開到前線作戰。民國二十八年小腿中彈負傷,到現在走路受到一點影響。隨部隊轉戰各地。抗戰勝利後,不及返鄉,又隨部隊到雲南,大陸淪陷後,到越南,民國四十二年回到台灣,服役到民國五十八年退伍。 經朋友介紹立刻到我家附近的商專擔任工友。三十二年時光就這樣悄然流逝。他指著校園裡樹幹粗壯的榕樹說: 「我剛來時,樹苗剛種下去,搖搖晃晃的,現在長這麼高大了!我人也老囉!」 現在他河南老家曾外孫當了醫生,上次返鄉探親時,曾外孫邀請他,將來結婚時,一定要回去參加婚禮。殷切期待只要健康沒問題,他就會回去。他說: 「再多活幾年,就可能五代同堂。」 問他什麼時候退休?他直接了當回答: 「掃帚拿不動,教室樓梯爬不上,否則我不會離開,在這裡活了半輩子,就是我的家。」 秦伯伯個性樂觀,豁達,開朗,無憂無慮。問他有什麼秘訣。 「那有什麼秘訣?人活在世上沒什麼好計較的,該你的就是你的,活得自在就好。」他所謂的自在,就是快樂的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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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協奏曲
早晨 禾木,早安。 夜宿木結構酒店,彷佛距離星空很近,沒有空調的夢竟也舒適無比,好似摘星就在咫尺之遠。 昨晚在咖啡的氤氳中入夢;今早在山巒的呼喚下蘇醒。 禾木,早安。 走出酒店,冷意襲人,空氣中瀰漫陣陣泥土和青草的氣息。遠方的群山似乎還在沉睡,乳白色的雲彩混合了霧氣,像是搖籃的潔白花邊……。 阿文站在前方呼喚,山那邊風景很美,可以去看看!好,一步步走,一步步都有小花們的不斷微笑致意,憐花惜草總是愛啊,留影,好,一起留影吧。 禾木,早安。 簡陋的籬笆,泥濘的土地,有馬兒低頭吃草,天色藍白中有黑灰;大地,像是塗抹了一片暗綠,遠處,好像有一群人在看什麼?我們像是站在天之涯,框起來就是一幅題為《禾木的早晨》的油畫;而一匹馬友善地走進畫框中。 風城 歸來的夢裡,常常聽到呼呼的風聲破空而來,一個人在午夜的魔鬼城走著走著,迷失了路,被張牙舞爪的群魔抓住而五馬分屍……。 閉上眼睛,那一幕幕寸草不生的荒涼景象又在面前展開。像是石化的荒漠又像是外星人降落之地,鬼影幢幢。 仿佛從億萬年的年代吹來一陣怪風,喚醒了所有想像力。小火車迎著冷風,好快,穿梭在時間和空間交錯的空曠世紀裡,迷失了思維,模糊了所在。 無法不崇拜大自然的威力!浪花有牙,才能將海岸的石頭咬得齒痕處處;風兒有利刀,才能將沙和石雕塑得如此鬼斧神工、千奇百怪! 歸來的夢境裡,我總是在這准格爾的烏爾禾風城走著走著,只看到星月下,背後拖了一個寂寞孤獨的影子。 四季 在香港,我們花一年的時間,才能體驗四季的色彩和滋味:在新疆,一日裡居然度過了春夏秋冬四季。 原不知道新疆如此廣大遼闊,而今明白了扔下十幾個小國的版圖依然綽綽有餘;不知道四季的劃分不是三個月,而只是幾個時辰。 剛剛脫下薄薄外套,旋即又得穿上厚厚棉襖。還在昨日午後,烈日當空,護膚霜塗滿雙臂,小徑的階梯一階階爬,汗水一顆顆從額頭滾下……。 天山途中的小驛站,小解、祭肚,又有誰料到零下之外,還有鵝毛大雪紛紛灑灑,驚喜得熱帶來客激動張開雙臂大呼,下雪了──聲震周圍的山谷……。 才舒心頭,又皺眉頭。一天瞬息萬變的氣候啊,讓我們驚喜、緊張又無奈。 山中 獨庫公路蜿蜒曲折,不時穿過山洞──隧道。遙想無路的年代,我們也就沒有機會觀賞祖國那樣壯麗的河山,任由商務車載我們看車窗風景。 在兩千多米高的山中,看窗外的高山峻嶺,望兩側的大小碎石,又見汽車突然剎車,牧羊人帶領一大群牛馬羊穿過馬路,不禁浮想聯翩。牠們離開草原那麼遠,人和糧草如何解決;三類不同類的動物們看來和平共處得很好,遠勝人類與同類的戰爭和殘殺吧。 許多的大小碎石,必然是當年劈山開路留下的痕跡。安靜無聲,卻又歷歷在目,牽動人心。 公路 沒有一條公路,讓我們如此驚歎、眼界大開;也沒有一條公路,那麼長,好像駛不完似的。獨庫! 居高臨下,俯望下去,像是一條曲曲折折的長龍,雄偉地在天上蜿蜒。獨庫! 在風雪交加的山中驛站,來來去去的旅客擁擠不堪,天上的飄雪濕了顏面肩膀,地上的泥濘和水窪浸滿鞋襪。 在一份海報似的介紹前站住,文字讀得我眼睛發熱,那是說,十年劈路開山,十年犧牲壯烈,倒下了168位戰士!獨庫! 我從不知道幸福的日子裡也會有這樣壯麗感人的真事。獨庫啊! 儀式 儀式感是古來文明的傳承;是一種對生命的絕對尊重的文化行為;代代相傳,形成牢固的觀念。 遺體化妝師的最後儀式,結婚的隆重儀式,以及一家人佳節裡的各種儀式,無不被尊重,年年進行,代代弘揚。 在新疆短短的11天,我們集體經歷了兩次隆重儀式,都是烤全羊。如印尼的伊斯蘭黃薑飯儀式一樣,黃薑飯又稱黃飯塔,是爪哇島的一種習俗,或為產婦,孕婦,辟邪,祈禱大豐收,祈求保護,或為祈求平安和財運而設。烤全羊,讓一位德高望重者操第一刀,主持發言,幾個新疆女郎舞蹈一會,禮成。 在新疆,我們見證了兩次烤全羊儀式,隆重正式,熱鬧非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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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哈泰寺
走進曼谷七十公里外的瑪哈泰寺 聆聽拂過塔影的風聲或登上主塔遺基 遠眺古城歲月,能感受到來自遠方的 時間的靜默 翻開泛黃的十八世紀 緬甸貢榜王朝軍隊踏過這片靜謐的 場域,放火焚燒王宮與寺廟 浩劫,摧毀了整座城市 昔日輝煌的宗教中心頓成焦土 僅剩支撐石柱與破碎牆基在風雨中 為歷史的印記留下了傷痛 走近瑪哈泰寺無花果樹 被樹根緊緊纏繞的「樹中佛首」仍在 傳說緬甸軍焚城時,砍斷的佛首 滾落於樹根間,隨著歲月流轉 樹根漸漸將它擁抱的奇觀 讓我們窺見了佛首閉目微笑 也見證王朝興亡與生命的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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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協奏曲
草原 眼睛突然一亮,巨大的綠毯彷彿自天而降,沒有雜質,沒有其他色彩,鋪天蓋地,綠得驚心動魄,綠得舒服;天邊,一團團白棉般的雲彩裝飾著綠色草原,地平線上,一層層冷杉猶如衛士,守候綠得純淨的大草原。 沙塵消散處,有十幾騎馬匹快速馳騁而來;遠處,是什麼像點點雲彩在旋轉和移動?定睛細看,那是可愛的綿羊,大片的白色中偶然滲雜著黑色和雜色,為安靜的綠山坡,增添不少生氣。 我喜歡綠草坪,那是特效的眼藥;我更喜歡大草原,在此為她拍下的,張張都是沙龍。 綿羊 看著就喜歡,在斜斜的綠色大山坡上,一列列地,一層層地,低著頭在靜靜地吃草。不知為什麼,覺得很是感人。 也許牠們不知道將來的命運會是什麼,反正,活著,就要努力肥壯自己;也許牠們已經明白了最後的結局,也沒關係,溫暖的皮毛經歷繁複的加工之後,成為皮草,披在萬物之靈的身上,貢獻給人類溫暖;軀體被烈火燒烤了,變成一隻烤全羊,在送進人們口中前,美麗的姑娘還載歌載舞一番,勝過人類告別儀式的慘慘戚戚。 首次見到幾百隻羊群的集體行走,有時向前慢移,有時像磨盤旋轉,極為壯觀;看到牧羊人騎馬殿後,助手小犬隨在一側,還看到羊群中有隻領頭羊率領整個族群前行。 據說,領頭羊一定是羊群中體格最健壯、跑得最快、聽力最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思維最敏銳,牠最危險,也最有威望。人類,何嘗不如是。 牛群 我不知道祖國大地,牛的數量是否新疆最多;我也不知道,數十個省市的牛奶是否新疆產的數量最多,素質最好? 此生無數次在不同地方遇見牛,泛起深沉的感觸。春季,有的瘦骨伶仃還背負著沉重的犁翻土;夏季,難得樹蔭下休息和舔犢;秋季,看牠漸漸衰老;大除夕的團年飯,也許,牠就成了盤中餐。 想想也已很悽楚,也許牠知道被押上屠宰場意味著什麼,雙眼裡總是含著悲傷的眼淚,好像對著這世界作最後的告別和最黯然一瞥。 在北疆,我們在溫暖的草原,看到你;在石山上,看到你;在獨庫盤旋公路上看到你,成群地過馬路;你們成群結隊,摩擦著身體,邁著緩慢的步伐向前不停地走,好似奔向不可知的「詩與前方」。 駱駝 雖然在繁華大都會緣慳一面,對你卻有莫名的好感。被譽為「沙漠之舟」的你,在茫茫戈壁灘陪伴旅人、負載重物,奉獻多少汗水卻默默無言。 烏爾禾魔鬼城荒漠上黑色的鐵鑄駱駝隊蜿蜒開去,驚鴻一瞥,已是永恆,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滿佈身心一生。 在馬拉提空中草原沉睡著的駱駝啊,不意被主人驚醒,面向他口噴碎物;卻見來自遙遠東方之珠──香港的阿芬渴望牠、願意與牠親近的眼神,當阿芬一腳跨越牠的駝峰,猛然起身,乖乖讓朋友拍攝了《人與駱駝》的紀念照。 湖泊 沒有海、距離大海那麼遙遠的新疆,卻有大大小小無數的湖泊。每一個湖泊都靜謐溫柔,淡藍的湖水純淨猶如透明水晶;每一個湖泊也都浩瀚如海,岸邊的木架步行道漫長,直連天際。 有個少女在自導自演,對著自己架起的鏡頭好興奮地跳起了舞,一次又一次。是大自然這無可匹敵的雄偉佈景,鼓勵了她屢敗屢拍,直到完美無瑕?是太喜歡新疆的湖泊山巒,自戀得無法操控? 山莊 宛如一個世外桃源,自成一個部落。這兒有山也有水,有湍急的激流,有來這裡拍拖或度蜜月的年輕男女,也有夕陽殘照下,頭髮如雪,舉步維艱、攜手緩緩前行的老夫老妻。 白樺樹林間有騎馬的遊客緩緩穿過,禾木河邊的木板步行街遊人如鯽;禾木橋上擺個「甫士」都難,對不起,讓開一點好嗎? 大大小小的五顏六色小花努力開著,沒有向日葵集體的昂首接受太陽的偉大檢閱也不氣餒;讓遠方的來客欣賞而拍攝一兩張也不要緊。 細雨紛紛灑灑來到時,我們躲進小木屋中。咖啡香瀰漫空間,歡聲笑語傳染空氣,水生哥好熱心,買來四杯咖啡,談興頓開,消磨了一天的疲憊。 花卉 是黃菊或向日葵都不重要了,一張張如嬰兒的笑臉,看得人心暖又心醉。好想擰她那紅撲撲的臉頰一把。 草叢中彷彿有無數小蝴蝶飄舞,定睛細看,原來是繁花們不甘寂寞,裝飾著禾木大地。 五六個東南亞國家的團友,一起不遠萬里,來到了祖國的邊陲尋美探幽,一路牽手扶助,哪怕輪椅、拐杖全出動。我們就像小草,野花,隨遇而安,勇敢頑強,夕陽餘暉下,走遍祖國大地。 我們相遇於禾木,夜宿星空度假酒店,一享高原的夜涼如水。 馳騁 我們大半生在萬里紅塵中拚搏奔波,一身汗水;我們在名韁利鎖裡苦苦掙扎,終於豁然開竅,入世後瀟灑出世。 感激大自然這位偉大老師的教誨,讓我們看到自己的渺小,如滄海之一粟;我們何不都只是地球匆匆之過客而已? 馳騁,在大草原策騎前行:馳騁,躍越山川溪流,穿梭日月星辰;我們緊緊牽手,我們扶臂摟腰,我們一起揮手,告別私心小我,向自由王國馳騁,不分凌晨夜晚,馳騁,馳騁……。 彩燈 彷彿不充分利用,就辜負了世間豐富的色彩:一頂小小的維吾爾族帽子,都那麼色彩繽紛;一個蝴蝶結,都生動得惹人喜愛。 商店裝飾得如過節,餐廳每一樣東西都以最美的面目出現。最喜歡的是那些琉璃燈,懸掛的,吊著的,牆上貼的,都出色美麗,將一件普通的生活用品都幻化成精緻的藝術品。 將平凡的生活打造成日日過的藝術節,日常也變得那麼精緻。 色彩 也許是受大自然的啟發,祖國的這麼一個碩大的花朵--新疆山水、民居、商店,餐廳……無不絢爛豔麗,處處色彩,處處精采,處處動人。 餐廳,裝飾得華麗,層次豐富,一如小小的皇宮,又比皇宮溫馨,觸及一派溫暖,令人好感。能歌善舞的新疆少女為旅遊者增添幾分親切,合影,拍了一張又一張……。 蔚藍的天空,雪白的雲朵,碧澄的湖水,青綠的草原,褐色的馬匹,橙色的花朵,紫色的打卡地,連皙白而精緻面孔的新疆姑娘,渾身也以美麗的色彩配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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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與人生的交響曲
自從離開上一份工作,爾後再見陳董,都是他在舞台上演出。 陳董看起來不像近古稀,反而有些年輕人的氣味,興許是這些年來,善用忙碌的公務之餘,參與音樂劇的演出。董座與演員,這兩種幾乎不相干的身分,在陳董身上卻是毫無違合感。領導公司時,充分展現領袖魅力;而在舞台上的陳董,旋即變成一位專業演員。在人生舞台上,他是演什麼像什麼,兼顧每個身分,在公司、家庭、劇團裡,他是大家眼中的好夥伴。 雖然生於政治家族,家中六個兄弟姊妹,卻沒有人走上政治這條路。然而,自幼受到家庭教育影響,手足裡盡是校長、科學家、醫學領域的專家,了不起的一家人,這都歸功於父母的管教方式,以愛的教育啟迪心智。手足在業界各領風騷,但對家庭的向心力是一致的。陳董自嘲是手足中書唸得最少的人,但從接下父親手中事業的那一刻,他無不戰兢以對,經營的十分穩健,深受業界信任與肯定。 家庭的每一分子都擁有一副好歌喉。某年在父親生日時,六個兄弟姊妹組成四部合聲,分別演唱〈母親您在何方〉、〈遊子吟〉、〈母親您真偉大〉等歌曲。手足以歌聲緬懷親情,溫柔的音符,讓孝順的父親思及過逝的祖母。也因為音樂的力量如此強大,陳董於父親過逝五年後,在公司成立合唱團,藉由音樂的薰陶,培養同仁們的共同興趣、情感以及互助力量,凝聚企業向心力。這個合唱團真不簡單,不只唱遍台灣寶島,亦有多年多次海外演唱記錄,以音樂會友,贏得許多掌聲與友誼。我欣賞過幾個場次,令人讚嘆不已。 多年前,甫認識陳董時,他在宴席間的談笑風生給我很深的印象。親切和藹、紳士風度,完全不因我是小角色而有差別待遇。多次受邀聆賞音樂會,渾厚嗓音,不論獨唱或對唱、合唱,娓娓動聽,婉轉悠揚,令人陶醉。又有幾次欣賞音樂劇,陳董精彩的表演更是令我瞠目結舌。有好一段時間沒見面了,但我總是很珍惜每次觀賞音樂劇的機會,而我也因此愛上音樂劇,感謝這塊敲門磚,帶我進入這個藝術領域。陳董雖然還未退休,但已將日子過得璀璨亮麗,令人欽羨嚮往。 謝謝這位長輩帶給我如此有滋有味的生活示範,陳董多重角色的嘗試,樂在學習,是我的標竿。期待陳董的下一場演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