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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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亮浯島的光明燈──專訪金門大學李金振校長
緣起 歷史洪流中很難找出一個邊境小島,居民不足五萬人,曾經烽火漫天,砲聲隆隆未曾稍歇長達三十年,紅赤土、花崗岩,彈痕累累。在不認命、不認輸的傳統精神意志下,這群人結合了閩、台,及南洋等鄉情力量,創造出金門教育文化史的驚艷!一所不可思議的國立最高學府就在這個島上誕生了,以島為名,就叫「國立金門大學」! 金門島,古稱浯洲,南宋紹興(西元一一五六年)、同安縣主簿兼學事朱熹來到他的轄地視學,倡設燕南書院,距今已是八百五十五年前的事了。近千年的時光長河,流注無邊無際的因緣,成就今日的功德。琅琅書聲、絃歌不斷,將取代炮聲烽煙,海外各地負笈來此的學子,可以在這裡快樂安心完成高等教育學業的理想。從戰爭之島到教育之島,金門真的改變了,因為這盞光明燈已經被點亮。 為金門大學播種、點燈的人,正是不折不扣出身在這貧瘠島的金門子弟。這一切因緣則要從台灣台南的成功大學開始說起: 民國八十六年時任教育部長吳京先生,是前任成功大學校長,他是近代傑出的教育家。來訪金門多次,深知金門鄉親對成立高等學府的殷切企盼。當時的陳水在縣長為此向各方爭取更是不遺餘力,幾經折衝,最後就以高職延伸教育為訴求,教育部遂徵得黃廣志校長的同意在金門設立「國立高雄科學技術學院附設專科(二專)部金門分部」,吳部長、黃校長,以及陳縣長當是第一顆金門大學種子的播撒者。 決心 最初附設專科部,雖僅設立營建、工商、食品和觀光等四科,但需要一位有能力擔當創立的人選。民國八十六年,吳京部長向成功大學商調時任主任秘書的李金振先生。當時,年已八十多歲的老母親仍留居金門,為了能晨昏定省,克盡孝道,李校長毫不猶豫答應,接下艱鉅的建校任務,回想起來李老夫人也是成就金門大學的善緣佳話。 從接受建校使命的那一刻起,李校長堅定的信念目標,就是要在故鄉建立一所國立大學。為了這個夢想,所有的思維作法都是以建立大學的範疇為規劃設想。明知道迢迢之路,千山萬水難逾越,未來時空人事無淵源,金門想要一所自己的大學,簡直就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 歲月沒有抹去李校長憨厚正直的蕃薯氣,但他堅毅的眼神,已經確定了全力以赴的決心;層層關卡,重重難題,就憑這份毅力和苦幹實幹的耐心,一一克服了。從民國九十年開始為了爭取升格為技術學院,李校長多方奔走積極爭取,但由於與程序不合,一再受阻,依規定附設專科部依序要先升格為專科學校,如果要直接跳升為技術學院,困難重重。教育部的意見:「金門要成立專科學校,將會迅速核准。」但李校長不為所動,不斷提案陳述,竭力爭取,皇天不負苦心人,民國九十二年終於傳來好消息,教育部同意破格,讓金門專科分部跳級升格為「金門技術學院」。這也是金門教育史上空前突破的一刻,終於有了以吾鄉金門為校名的高級大專學府。 然而李校長的雄心大志,長遠目標,並不僅於此。更以其百折不撓的意志力,繼續往前推進,決定要完成鄉親父老成立金門大學之夢,這也是他對自己的承諾。 風雨無阻 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為了完成金門人長年的夢想,李校長每天除了繁雜的校務,櫛風沐雨,披星戴月,找遍每一種方法,用盡一切關係,不浪費一分一秒,完全無暇自己的休閒及和家人相聚的時光,全力投入為升格成為「金門大學」的準備工作早出晚歸。兩岸三地南北奔走,餐風露宿,校長夫人每次見他深夜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時,都還問他事情進行順利嗎?她把先生嫁給了金門大學,成就了金門大學,自己卻在金門大學成立(九十九年八月一日)李校長佈達後半年即往生了。李夫人在最後這十四年與先生離多聚少,無怨無悔,心中盼望著是這所千呼萬喚的金門大學,能在他先生的努力下誕生。而今夢已成真,佳人不在,言及於此,李校長不禁眼眶泛紅。李老太夫人則是民國九十九年仙逝。回想民國九十年,李校長由成功大學借用四年期滿,而金大推展工作,只進行一半,要返成大歸建或辭職擇其一,陷入兩難。母親勉勵他,應繼續投入金大成立推展校務,破釜沉舟,終畢其功於一役。但公私難兩全,老太夫人、校長夫人相繼離去,為人子為人夫,難抑愧傷落莫之情。也不禁讓我們對這兩位偉大的金門女性,深深的讚仰,金門大學欠了李家一份情。 成立國立大學的籌備工作千頭萬緒,日以繼夜整理相關資料、拜訪各層級學術單位及請求各方資源支援,都需校長親自臨場報告解說請託。幸運的是,各層級機關、學術單位、旅外鄉親、歷任縣長,以及議長,有感於金門的需要以及李校長的誠心精神,都給予積極支持。 群策群力 旅外鄉親楊忠禮博士率先表態支持,親自寫了一封信給校長,表明願意提供獎助學金,邀請世界諾貝爾獎得主,前來金門大學講授課程。這封信在成立大學審查大會時發揮很大作用。之後他隨即捐了二千五百萬元新台幣蓋「楊忠禮園」。金大升格當天他又捐了一百萬美元;此外,另有華僑鄉親黃進益先生捐七百萬新台幣、陳成龍拿督捐二百萬新台幣、黃祖耀先生捐新加坡幣一百萬元、王振坤先生捐二百萬新台幣、陳篤漢先生捐一百萬新台幣、黃章聯先生捐二百萬新台幣、方水金先生捐一百萬新台幣。 經陳水在縣長、李炷烽縣長到現任李沃士縣長,各提撥新台幣三億元合計九億元,鼎力贊助金門大學校務基金,連鴻海集團郭台銘董事長也響應捐一百萬美元資助,並提供金大學生至富士康IE學院實習。金大畢業後有機會到台灣或大陸廠區直接就業。旅台學人則宣言支持金門大學的師資。國立雲林科技大學楊永斌校長先後以十四次專函,敦促教育部儘早通過金大成立審核案,並代表全體旅台學人對金大的支持與決心。再則是金門當地最大的產業機構,「金酒公司」同意與金大簽訂產學合作,成立大學研發處,金門最高學府與金門最大產業結合,提供學生就業機會,每年提供學術研究經費、創造產學提升。這些宣示和實績都是成立大學審查大會有利的重要條件。經由校長不眠不休奔走、協調,一一促成,最後得以提槍上陣。大學成立審查大會於民國九十九年四月十三日在教育部召開。這是決定金門現在與未來,擁有成立大學的歷史關鍵時刻。此次若未能通過,將來何年何月再有機會,無人能料。而其最大困難點,也是仿如上次,要跳級升格,依規定現階技術學院,必須經由科技大學階段後才能升級為一般大學。李校長則希望能一次到位,直接升格為一般大學。因此阻礙力勢必更大,就在審查大會的前夕,校長先作了一番兵棋推演。原本計劃由也是審查委員之一的旅台鄉賢陳德新先生在最後打圓場。但後來考慮應先發制人,以減少反對票。四月十日,李校長親自拜訪陳先生,並決定請他率先發言,穩住局面。李沃士縣長及王再生議長隨後輪番致詞,在會上承諾:金門全體鄉親再怎麼困難,再苦都要全力支持大學的成立。此言令在場委員為之動容。接著教育部吳清基部長,再為金門發言,懇切表示,從各方面評估與現實考量,金門大學的成立,有其必要,他樂觀其成。至此票勢已呈一邊倒,結果僅有少數反對者也紛紛棄守。金門大學成立之審查案順利通過。在這次驚濤駭浪的審查大會中,氣氛極度緊張,能夠節節突破,最後順利過關,吳部長的發言是很重要的關鍵。而其中薛承泰主席也扮演了無形的推力者;這要說到薛主席與吳部長的默契,之前恰好是台北市政府團隊的同事。原有舊識之誼,對於金門的實務狀況,透過他的傳述,部長當更明瞭。審查會通過後,薛主席馬上接到吳部長的賀電,足見兩人的交情與共識。 感恩 教育部吳京部長、吳清基部長前後兩位吳部長,在成立金門大學的過程中,分別扮演了啟程與臨門一腳的關鍵推手,將來金門縣誌編修時,在成立金門大學的文獻上,應當特別記下一筆,以資感恩,並勉後進。 三位縣長的接棒努力,王再生議長在審查會中慷慨陳詞,李校長全力以赴的精神和意志力,點滴筆墨,難以形容盡述。最終把不可能的任務完成,呈現給鄉親,這項金門歷史空前的成就,李校長一點也不居功,他祇道是「天時、地利、人和,因緣俱足而成,衷心感謝所有為金門大學付出心力的人!」淺釋出他的心聲;但我們都知道,金門將成為文化縣大學島的光芒已然乍現,奮力點亮這盞光明燈的人,就是金門子弟李金振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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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神秘浪漫的水﹑沙與天相連
虔敬又愉悅的建築 初秋,在「向山」行政暨遊客中心,我們彷彿來到了異國,清澈樸實的清水混凝土原色,在陽光照耀下隱隱透出薄薄的藍光。 建築物內壁的每一吋紋理,都拓印著台灣杉木的微細渦輪,時間光影靜止在牆上、在拱門和長廊穹窿裡。 「向山」的外觀由兩座與地面服貼起伏的建物構成,像是太極圖陰、陽的兩股力量生生不息地輪轉。如果說建築物會呼吸,我想是的,在「向山」這幢藝術之屋,它與天地雲朵微風一起徜徉,襯托得池水更寬闊薄透,站在穹頂,看著它向著對岸的涵碧樓和日月潭心的拉魯島款款划進…。 美麗健壯的原住民 如果,南投山水的淳樸靜謐可以濃縮在一幅動人的畫裡,我覺得,在水社渡船碼頭賣唱的藝人幸福臉龐,可以包含一切的條件。兩男三女,有來自布農族、泰雅族和邵族,青年男女唱著跳著無比輕盈的舞步,讓現場來自各地的男女老幼遊客敞開心懷,一起嗚~嗚~嗚~地歡呼、嘿~嘿~嘿~地吶喊,情不自禁地跟著他們跳起舞。 賣藝人,偶而也穿插表演拍擊落地鼓,我向赤裸著上身、露出褐色健美肌膚的少年開玩笑說:「這音樂是不是出草?鼓皮該不會是人皮吧?」少年更開心了,拍打得更起勁,另一旁有著大眼睛身材修長的美麗紅衣女孩,則俯跪在地上,敲擊賽德克族的四聲音階小木琴一起合奏。據說當年莫那‧魯道頭目在出征前就是敲奏這樣的古老戰曲,音樂由深沉緩慢開始,接著節奏轉為很狂烈激昂,聽了令我為英雄故事的壯美而感動莫名。 忘憂、忘記時間的一條街道 蜿蜒、不長的一、兩百公尺名勝街道,因為窄小起伏,而更顯得它的親切。我們似是遠古的腳伕、漁夫湧聚到此市集來作買賣、採購土產野菜。走累、餓了,到一旁的小店點一碗熱呼呼邵族麵。坐在原木粗獷的大桌椅上,香潤的川燙山豬肉片多到吃不完,附有龍鬚菜、新鮮香菇,還放一種當地人呼之為「刺蔥」(食茱萸)的當地野生喬木綠葉片,氣味辛香,聞所未聞令人神思飄逸。直到我挾起Q彈的「現代」烏龍麵條進食時,才回過神來,提醒我其實是活在二十一世紀的文明社會裡啊。 我的人與心,在日月潭畔一次的短暫行旅,與水、沙、天美妙相連繫,得到莫大的休憩與昂揚。 日月潭,我很快就會再回來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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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速寫
仰首敻遠天際 鑲嵌在山巔樹影間的 雲波 如浪 似冬非冬的詭譎天候 潛藏季節拂逆 陽光分割枝葉間陽光 時間奮力洗刷秋的吻痕 悄悄向季節深處挺進 彎腰拾起青黛山色 薄施脂粉的早冬啣著一枚暖日而來 沿路拓印脈色遼闊 此刻 旅人端坐窗櫺旁 迎接冬陽入境 捧讀詩篇 把自己融入天空 思維如筏 搖槳文字海 山雲輕輕拂過森林邊界 從峰頂到谷壑 蕭瑟交織著蒼茫 偶然浮現一些想念 橫越冬夜 落腳夢的邊陲 容顏已模糊 呼吸繫著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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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我佮恁眾兄弟警告,」貓仔馬俊指著他們說:「後擺佮金花仔講話著較正經的,恁若毋知死活,想欲佮伊做媒人,一定會討皮疼。千萬毋通口林幾喙仔燒酒著起酒 、講酒話。」 「貓仔馬俊,你也毋是金花仔伊啥人,咧替伊講啥物話?」臭屁仙故意指責他說。 「我有替伊講話抑是無替伊講話,阮兩人上知影,毋免你臭屁仙家婆。」貓仔馬俊說後看看金花,「媠姑娘,妳講有影無?」 「有影、有影,有影你的頭啦!」金花不屑地,伸手想敲打他的頭。 「刺查某!」貓仔馬俊一閃,沒被她打到,竟順口說:「我貓仔馬俊一定欲共妳娶來做某!」 「袂見笑!」金花絲毫不給他留情面,「你這世人毋免數想啦!」 「大話毋通講傷緊,」虎膦才仔面對金花打趣著說:「無定著毋免偌久,阮這兄弟攏著叫妳一聲:貓仔馬俊嫂。」 「你去死啦,」金花伸手搥了他一下肩膀,「愈講愈過份!」 「虎膦才仔頭腦袂歹,」臭屁仙誇讚他說,並一再重複:「貓仔馬俊嫂,貓仔馬俊嫂,實在有夠好聽擱親切的。」 金花收起笑容,不想再理會他們。即使為了生意起見以及同鄉的關係,經常陪他們聊聊天或說說笑笑,但卻從未涉及到男女間的問題。今天想必是他們酒喝多了,才會胡言亂語、語無倫次,盡說些沒有營養的話。更何況他們除了吃吃喝喝外,又能成得了什麼氣候。並非她自命不凡或高不可攀,將來她擇偶的對象,絕不會是這些浪蕩子。 然而,當貓仔馬俊聽到有人叫她貓仔馬俊嫂時,簡直樂歪了。於是他瞇著眼,偷偷地看著相貌清純艷麗、體態豐滿卻又能幹的金花。腦裡也一直想著,如果能娶她為妻,何嘗不是他此生最大的福分。可是當這些酒肉朋友費盡心思,試圖幫他敲邊鼓時,他是否會因此而獲得金花的青睞呢?若依他目前的行為來說,似乎是不可能的。即使跛跤膨豬為人忠厚老實,但村人和鄰近的村落,有誰不知道貓仔馬俊是秋月討副村長所生,甚至永遠記得他母親秋月跟副連長私奔的事,還有他自身遭受學校退學又不務正業的「歹囝」底細。凡此,都是他求職或擇偶的致命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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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同安的稀有姓氏
古代同安的姓氏,在漢武帝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就有左翊將軍許??熒奉命率師平定閩越之亂駐軍營城(同安小西門一帶)并因「以久戍,爰卜居於五爐山下,遂居焉」的記載。這是出自宋代朱熹高弟許順之編纂的譜牒資料,應該是古同安最早有文字記錄的漢人姓氏。西晉永嘉五年(公元311年),中原有「八姓衣冠南渡」,故五省經略蔡復一為三省參政林一材(同安亨泥人)撰寫墓志銘時說:「吾同人多徙自光州固始,而林當晉永嘉之擾,與陳、黃、鄭四大姓入閩最早。「唐高宗總章二年(公元669年),「開漳聖王」陳元光率領58姓軍校入聞平定「閩獠嘯亂」;唐貞元十九年(公元803年)析南安縣西南四鄉置「大同場」(後來的同安縣)時,牧馬侯陳淵率12姓入浯(金門)牧馬;唐僖宗光啟元年(公元885年),光州固始縣「王家三龍」((審潮、審邽、審知)率軍校和士兵27姓(據後人統計有72姓)入閩。歷宋、元、明、清、民國,由於改朝換代,社會動盪,北方移民大量入閩,大大豐富了古同安的姓氏。 中國人多姓多。袁義達、杜若甫所編《中華姓氏大辭典》收錄中華民族姓氏達11969個。2000年全國第五次人口普查,我國有3490個姓氏(臺灣有1989個姓,其中438個姓祇有一個人)。在這些姓氏中,東西南北,上下左右,柴米油鹽醬醋茶都有人姓。有些稀有的姓氏如啊、哦、些、哭、哥、妹等被稱為「熊貓姓氏」。有些姓氏被人稱呼時很尷尬,如姓酒的女孩稱「酒小姐」,姓老的姑娘稱「老小姐」,姓公的男孩讓女孩叫「老公」(惠安洛陽萬安松有公姓人家,後改松姓),姓母的男士被人叫「母先生」,姓苟的老人人家叫他「苟大爺」…因彼此心知肚明,祇好置之一笑。 歷史上由於自然災害(如瘟疫、旱澇、地震等)、官府壓迫(如明代「禁海」、清初「遷界」)、家族犯剿、異姓排斥(即大姓欺小姓)等原因,一些宗族徙居他鄉甚至改姓避禍。因此,有些早時的姓氏,到今天變成少姓甚至消失。據1987年同安縣(含今翔安區)人口普查,同安仍有不少稀有姓氏,如繆、具、渠、固、在、柴等。金門自民國三十八年後,因「天南地北之人,風從雲集,故金門又新增設籍姓氏」,如井、尹、牛、冉、印、房、況、晃、郜、淡、開、龍等,計有106姓(民國八十年增修《金門縣志》卷三)。 下面介紹幾個古同安(含現在的金門縣、廈門市區(海滄部分)、龍海市角美鎮等)現在較為少見的姓氏。 辜:同安元代就有辜姓。同安收藏學會會長吳鶴立先生在新墟辜宅辜厝頭搜集到一方元大德九年(1305年)磚刻壙志,記載「鄉辜府諱郭山文興公女名僅娘,今卜佳城于十八彎下,名邦坪埔」(辜僅娘卒葬娘家)。但辜宅於明成化間由坑柄黃氏遷入,辜氏外遷,今黃氏家廟前尚有辜氏宗祠基址,辜宅也於建國后簡作「古宅」,今屬翔安區新墟鎮。現在新墟鎮的姑井,洪塘鎮的小古宅,民國版《同安縣志》均作「辜井」、「小辜宅」,可見原為辜氏始居地,但現在均住陳姓村民。長興里辜東保的辜東厝,原為辜姓聚落,後來顏姓遷入,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成為廢鄉。同安縣積善里二十都白崑陽保有辜厝,清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白礁人辜南金還中了臺灣貢生,隨後舉家渡臺,現在白礁、鴻漸(均屬龍海市)也無辜姓人家。據海南省海信集團辜春明先生介紹,海南有辜姓七萬多人,祖籍在泉州府同安縣,可能是當時整宗遷徙,其因待查。現在同安境內祇有西柯鎮一戶外來辜姓人家。 據《姓氏考略》載,辜氏「其先因被辜自悔,以辜為氏,如救氏、赦氏、譴氏之類。」清末文化??在傑辜鴻銘是同安人,據傳其先為陳姓,金門「浯浦」支派,清乾隆間因避官司自同安浦尾(今屬翔安區)逃往馬來西亞謀生,後因悔改陳為辜。 花:郡望東平。同安花姓之源未詳。據汀溪五峰許氏族譜記載,清康熙年間,有生員花自求等行文呈請為五世許先登(康熙二十二年隨施琅定臺,功授左都督,年34屈死)之妻陳氏旌表節孝,可見清初有花姓居民。1989年4月,臺北市一位花先生致函同安縣人民政府,自述祖先於清乾隆年間自同安徙居臺灣,祖籍地為「同安縣感化里6.7.8都小坪樓仔下」。經查,現在同安區蓮花鎮小坪村原有「樓仔下」角落,曾有花姓居民千餘人,當地尚有花橋,1970年修建的引水工程也叫「花橋石拱渡槽」(長93米,最高處距地面31米)。由於種種原因,花姓村民陸續外遷,1952年最後一戶花姓也遷往鄰縣安溪大坪,「樓仔下」也成廢鄉,僅存花氏宗祠及村落基址。同安縣城西亭宮後原有一座墓葬,相傳埋葬一位自小坪嫁來縣城冤死的花姓婦女,坊間稱後壁墓或桂花墓,從前婦女每逢俗節多到墓前祭祀祈嗣。 現在蓮花鎮雲洋村的花厝,也是花姓始居地,但現在祇有姓居民,花氏何時外遷不得而知。 阮:商代諸侯之國,在岐、渭之間,子孫以國為姓。 明末清初,同安嘉禾名士阮旻錫(1627─1705),曾為鄭成功幕僚,晚年居同安夕陽寮,著有《海上見聞錄》、《夕陽寮詩稿》等。據載,其先祖籍南京,明初阮升到中左所(今廈門市區)住百戶。其父伯宗世襲千戶裔,母親是嘉禾里金雞亭人,故世居嘉禾里,父子同列《同安縣志、獨行錄》。現在同安朝元觀保存一座明代崇禎五年(1632年)石雕香爐(高0.42米,頂寬0.52米),立面橫鐫「三官殿」,上款為「崇禎伍年中左所信士」、下款為「阮時迪祈求子孫昌盛」。民間有傳,現在廈門市區的阮姓為《水滸傳》阮氏兄弟避難後裔,因缺乏資料,未敢妄斷。 金門下埔下阮姓,據載清末自海澄(今屬龍海市)遷入。 粟:漢有始粟都尉,以官為姓,望出江陵。 同安縣安仁里14都高浦保有高浦所(今屬集美區杏林鎮)。明洪武二十年(1387年)江夏侯周德興奉旨在福建沿海設衛防倭,廈門中左所、金門所、高浦所同屬永寧衛的千戶所。高浦原稱鶴浦,因地處白鶴山南坡至鼇江海邊而名。宋代朱熹題「蔡林八景」有「樵夫一曲和歌清,蓮道響穿鶴浦城」詩句,推測宋代建有「鶴浦城」。明初高浦所有操海屯田軍1258名,營房1028間,聚有高、鄭、張、陳、粟、王、朱、周、林、方等30多支宗姓家族,其中昭信侯粟公相傳還是周德興的同僚。據鄭武成先生介紹,現在官倉(屬內林村委會)有近百人姓粟,是古同安粟氏聚居的村落,其他地方偶見的粟姓多為外來人口。 毛:現在同安區蓮花鎮花厝村西的銅缽巖,有一碣宋代開禧元年(1205年)碑刻,上鐫「弟子毛士作同妻陳五娘捨錢鑽造觀音菩薩、定光菩薩、昭應菩薩」字樣(定光菩薩即同安人鄭自嚴,臺灣客家祖佛),可見宋代同安有毛姓,現在境內已極少見。 白:同安從順里三都瑤江社(今祥平街道瑤頭社區)原有白姓。始祖白肇元於元至正年間(1341─1368)職司泉州府判兼理同安刑事,卜居于此。鄉人白興為洪武二十九年舉人,任國子監助教;其子白尚德為永樂十六年進士,任平安知縣。白興三子應順於永樂二十二年(1424年)舉家徙居安溪榜頭鄉。今瑤頭已無白姓居民,但有一座1988年重修的白氏宗祠。 金門後浦北門及湖前白氏,據載清中葉由安溪遷入,可能是瑤江白氏支派。 練:同安縣民安里蓬萊保中保村(今為翔安區新店鎮呂塘社區)居民多練姓。明萬曆三十一年(1603年),練世運自武平中堡到同安參加修葺通濟橋(橋為宋慶歷元年始建),後留居當地後樹并入贅潘氏,繁衍練氏一族。 華:現在同安舊城區有少數華姓居民。據同安政協文史委編寫的《同安姓氏專輯》資料,其先於明初自龍林州上亭縣(可能記錄有誤)遷居同安鼇峰茂林(今屬汀溪鎮五舉村),清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十六世遷入同安城內。 成:同安縣從順里五都官潯社(今屬西柯鎮)林氏開基祖林師生,明初自赤嶺徙居官潯,娶妻成氏;今洪塘頭社區劉山村有成祖宮,祀成府都督大夫,五月初八日例祀。但今同安境內少有成氏。 金門城內成氏,據載明洪武間隨江夏侯周德興來築金門所城成氏的苗裔。 姚:明萬曆年間,姚權祖孫三代連任金門千戶所副千戶,其四世孫於崇禎間遷居同安後溪社(今屬祥平街道溪聲社區)。今該社僅有八、九戶姚姓人家。 金門榜林姚姓,據載清初自晉江、南安遷入。 龔:清道光二十九年(1850年),晉江永寧沙堤龔沼裔孫龔烏妹因避難移居同安縣翔風里十三都東坑村(原名董坑,今翔安區新店鎮),後擇居洪厝港海濱稱龔厝村。迄光緒二十六年(1901年),又遷入楊厝社與楊氏合居稱龔厝角,現在祇有五、六戶龔氏居民。 金門何厝有龔姓,鄉人龔天池為明崇禎十年(1637年)進士,任浙江鄞縣知縣。 接觸民間譜牒、墓志、碑刻等資料,還可以發現一些至今罕見的姓氏。如唐代金柄紫雲黃氏開基祖黃肇綸原配夫人智氏。宋代後柯名儒柯翰的母親卜氏、夫人允氏、兒媳固氏、孫媳商氏。明代浙江道御史劉存德妄韓氏、兒媳歐陽氏。又如,明代弘治十五年貢生甄信(盧嶺人),天啟四年舉人英起元(西市人),世襲雲騎尉胥貞咸(金門後浦人),鄉飲賓字流(後安人)…這些稀有的姓氏,蘊含古同安天災、戰亂、從戎、謀生、科舉、遊宦、宗族、婚姻、出洋、渡臺等大量歷史信息,是研究地方史的參考資料。 (參考材料:民國版《同安縣志》、民國八十年增修《金門縣志》、《同安姓氏專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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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認知
─人們只看到花朵的凋謝 而不知道那曾經綻放過的美麗與芬芳到哪裡去了?─ 如果能量是不滅的,為什麼人們只看到蠟炬成灰,而不知道蠟炬所發出的光芒到那裡去了呢?為什麼人們只看到花朵的凋謝,而不知道那曾經綻放過的美麗與芬芳到哪裡去了呢?為什麼人們只看到父母親人的衰老,甚至死亡,而不知道那曾經以生命的熱能照顧我們一生的親情,又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其實人的覺知是有限的,生命的能量的變化是無限的,以人類有限的生命的覺知,去揣測那無限生命的來去蹤跡,使我們顯得似乎渺小,而且無助。 不論醫學怎麼研究,醫學也只研究到「身」體的一部份;心理學怎麼研究;心理學也只是研究到「心」理的一部份;宗教怎麼研究,也只研究到靈的一部份;而生命的形成絕非只有身、心、靈的組合而已。雖然如此,如果能從「身」、「心」、「靈」來做粗略的理解,似乎也是一個退而求其次的辦法。 當蠟炬燒光,蠟炬的「身」成灰,蠟炬的「心」化成光芒,蠟炬的靈就鋪天蓋地深入到宇宙各處的每一個角落去了。從花朵的「身」,我們看到凋謝,從花朵的「心」,我們看到了美麗與芬芳,而花朵的靈,也在美麗過後,鋪天蓋地深入到宇宙各處的每一個角落去了。 相同的,人的身體在分解後消失,人的「心」,因其一生的愛與熱忱而留在人間,變成我們心中美好親情的記憶與溫暖,然後親人的靈也鋪天蓋地地深入到宇宙各處的每一個角落去了。 所謂親情,是父母、親人在世時靈與靈的交融,因為「靈」是最細微的能量,且來去速度與思想一樣快,當我們思念所及,父母、親人的靈,不管在天邊或海角,瞬間即至,不會遲疑。 所以當親人離去,要莊嚴以對,而不是過度哀傷,因為只要思念所及,親人馬上如生在前;我們隨時都可以與之再行對話,再行撒嬌,或再行道歉,和解、祈諒。甚至可以說好好照顧父母,親人的健康;當我們喜悅,父母、親人也喜悅;當我們知足感恩,父母親人也會如是領受,這樣的認知,才是對生命正確的認知,也因在身繫囹圄之後,才發覺最平凡的親情,彌足珍貴;也領悟到人間庸碌煩忙之際,不妨停下腳步,沉澱心靈,或許在生命的歷程裡,你會獲得更深的體認、更確定的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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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劫
保守又傳統的母親,對她說的話,總是脫離不了遵守禮教的啐啐唸,吃飯如何持筷端碗,言談行止,甚至坐相睡姿都應守閨秀分寸。母親的話,像三、四十年代跳針的唱片,每天在她耳邊一遍遍的迴響著。 「別人送的花兒,不能親手去接。」母親總是一再如是對她說。 醜小鴨一隻,一頭膨亂發黃的卷曲頭髮,塌扁的鼻子和類如鼠目的三角小眼,她一點都不美。同是愛作夢的年紀,她卻不像同齡一般女孩,每天歪頭支腮幻想白馬王子翩然而至。偶爾端凝鏡中的自己,再兩三年就是一朵花的十八姑娘,屬這個青春洋溢的年紀,周邊到處是如花似玉的閨友,她們個個是舞台上聚睛的主角,但她卻屬一旁持牌提壺的灰姑娘,通身找不到一絲發光的亮點。文靜乖巧大概是她身上唯一可尋得的好處,不爭不吵的個性,恍如清新的空氣般,讓人感覺自在放心。 炎炎夏日,屋外蟬聲嘶嘶,一陣一陣,屋內酷熱如炊籠。午後,大地陷入一片昏昏欲睡。飯後,父親早就呼熱搖扇到屋後大樹下尋老友聊天去了,母親也揣著一身溼淋淋衣服,找隔鄰嬸婆串門子去了,任憑鍋瓢碗盆油膩滿滿一槽。屋裡只剩她一人,大門敞開著,護龍廂房外一小方天井,抬頭可覷得的一片藍空,還有穿堂而過的徐徐涼風,房門口一張吱呀作響的老舊竹躺椅,是這屋內唯一的涼爽桃源。她,躺在椅上小寐,一屋子安靜得出奇。 一個翻身驚動,半瞇的眼縫,竟瞥見眼前一個人影,五步之遙,站著不就是住在隔鄰小她一歲的男孩嗎?兩隻眼睛正死盯著她身上瞧,睏意正濃的她,母親常叮嚀女孩該有的分寸,讓她不假思索的連忙起身,跑回自己的房間,躺平床上續睡,這回恍如船隻覓得安全的港灣,繼續下錨停泊。錨越下越深,夢越沈越深,恍惚中,腳趾間有什麼在抽動著,猶如一條溼滑的長蛇,正使勁的尋覓鑽身的洞口。她,猛一驚醒,床尾,男孩正用手指在她的腳趾間來回抽動著。 男孩一見她睜眼,慌忙跌跌撞撞衝出房間,她,緊追而出。簡陋的客廳,一張木頭方桌,兩條長凳子,男孩坐在門檻上,女孩坐長凳椅一端,沈靜數分鐘後,女孩問:「人家在睡覺,你在做什麼?」男孩不發一語,濃厚的呼吸聲中,有鼻涕欲流未出的阻塞聲。突地,男孩衝向廚房,女孩一嚇,下意識的危機警覺,連忙拔腿往外跑。 熾烈的火球正在頭頂當空耀威,屋外也靜得出奇,連蟬聲也歇睏停嘶了,四周杳無一人。女孩跑啊跑,最後停步在一面照滿午時炙陽的牆前,心底疊生的驚恐,讓她彷彿惹犯了瘧疾般,三條被子也趨不走那渾身的寒意。時間好像被施了魔法,定格停止一般,有若一世紀之久後,女孩像一隻驚弓之鳥,懷著一顆忐忑的心,慢慢的踅回家,一屋子空蕩蕩的,男孩不見了。女孩弓身瑟縮坐在飯廳椅上,祈禱著母親趕快回來。 女孩將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母親,哭啼吞吐的話才說到一半,男孩衝了進來,一個撲身,就跪倒在女孩的面前,滿臉的淚漬,一句話也吐不出。女孩手腳慌了,坐在一旁的母親,像拍了驚堂木的衙門知縣,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如警世洪鐘:「這回原諒你,以後不可以再這樣,要不然就要告訴你父親。」男孩嚎啕哭出聲,長跪不起,最後在母親的規勸與扶持之下,男孩才轉身躑躅回家去。這一轉身,男孩和女孩成了永遠的陌路人,路上碰著了面,也裝作不認識,即使兩家相鄰而居。 偶然丟擲入池,激起陣陣漣漪的石子,終於靜沈池底,事情好像沒發生過一般。女孩,仍是醜小鴨一隻,頂著一頭膨亂卷曲亂髮,常歪頭支腮,想不透這莫名其妙招來的花劫因緣何在?一日裡,瞥見防空洞上繽紛恣放的小白花,循憶追蹤蛛絲馬跡而去,才猛然驚覺……,原來事發的幾天前,她從同學阿嬤的手中接過了一朵淨白、香氣馥郁的玉蘭花。 一朵香溢的小花,招來一場莫名的花劫。母親的話或許是對的,花是不能隨意親手亂接的,猶如不是每一樁愛情都是甜蜜的,有些是必須付出沈痛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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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無赫嚴重啦。」 「誠歹講喔。」 收工後,一夥來到金花小吃店,因為經常來光顧,因此與老闆兼掌廚的金花彼此都很熟稔,偶而地也開開玩笑。 「來坐喔,恁幾個人?」金花親切地招呼他們,並指著靠窗的桌子說:「這有位、這有位,坐這、坐這!」 「金花仔,妳是愈來愈 喔。」臭屁仙一見面就誇讚她,並和她開起玩笑,「我共妳做媒人,好無?」 「是你臭屁仙毋甘嫌,多謝啦!」金花笑著,「恁欲食啥物?」 「今仔日貓仔馬俊請客,予伊來點。」馬屎生仔說。 「按爾好啦,」貓仔馬俊爽快地,「一人一碗肉絲麵加一粒卵,擱切一盤滷菜,來二矸紅標米酒頭仔,若是食無夠再擱叫。」 金花笑咪咪地走進廚房,因為她有錢可賺。臭屁仙、馬屎生仔、牛鞭佮虎膦才仔則暗暗地爽著,因為他們有吃又有喝。而貓仔馬俊卻偷偷地看著金花走路時扭動的腰肢和渾圓的臀部,因為他佮意她很久了。可說是各取所需、各有所求。 小吃店顧名思義是小吃,零零散散的客人幾乎都以麵食為主,像貓仔馬俊一夥既吃麵、切滷菜又喝酒的客人並不多。故而,他們也趁著這個機會,邊吃、邊喝,邊和金花聊天開玩笑。 「媠姑娘,妳看貓仔馬俊生了怎樣?」虎膦才仔笑著問金花說。 「恁毋通亂亂叫啦,」金花笑著說:「貓仔馬俊是山伯英台戲中的馬文才。 恁看,恁這個馬俊,生了緣投仔緣投,又擱 面仔 面,是無貓假貓啦。」 「金花仔,貓仔馬俊是中學生呢,毋是親像阮這青瞑牛。伊老爸跛跤膨豬無啥物,著是有錢,將來啥人若嫁予伊,會快活一世人。」喝得滿面通紅的牛鞭,竟開玩笑地問她說,「我共妳做媒人、好無?」 「三八!」一朵嬌艷的紅玫瑰,霎時,出現在金花的面龐,「多謝你的家婆啦!」 「免歹勢啦,」馬屎生仔一本正經地,「古早人講: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親像阮貓仔馬俊這款少年真少。」 「毋通佮伊滾笑啦,」貓仔馬俊看看她說:「恁看,金花一個面紅記記,若擱講落去,伊絕對會變面!」 「你放心啦,金花伊是一個捌世事的人,誠好滾笑,袂變面啦。」臭屁仙說。 「我聽你臭屁仙咧放屁,伊咧變面著親像豬母變虎。」虎膦才仔看看金花說: 「有一日我親目看著,一個台灣兵仔數想欲食伊的豆腐,金花伊大跤著共踼落去,擱罵伊假 。」 「敢有影?」馬屎生仔好奇地問。 「講笑規講笑,袂使起跤動手的。」金花點點頭笑著說,似乎亦有一絲兒警告的意味,「這款人我看伊無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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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什事
1 一九八八年六月,金城國中校刊《晨風》第九期出版。除了一貫的師生創作文章之外,特別的是指導老師王先正與許維民帶領編輯小組製作了三個專題,包括人物篇:〈山高沒有我志大,路遠不及我腿長─傑出校友許績勝〉;民俗篇:〈鬼神請接受我們的賄賂─金門通行冥幣之研究〉;美食篇:〈金門小吃〉。 我「認養」了金門小吃專題中的「鹹糕炸」以及「粟仔粽」二款食物的寫作。專題中還包括了廣東粥、蚵仔麵線、人仔煎、滿煎疊、豆包仔粿、碗糕粿、好吃糖等等。我在「碗糕粿」文中讀到一九七○年代的金城街景;在「廣東粥」文中讀到拎著鍋子買粥回家食用的環保;我讀到使用汽水、白醋、太白粉、洗米水等不同材料來清洗豬腸的訣竅……。 那一年,我國二。 距離十八歲負笈北城的年紀還久遠。筆下寫不出鄉愁,愁鄉滋味。 之後戰地政務解除,金門開放觀光初期,坊間所販賣旅遊導覽小書,在介紹金門美食時,讀到有以《晨風》〈金門小吃〉專題文字摘錄濃縮而成者。 心中居然竊喜。 2 二○一○年秋。 「金門幫的好友們聚餐共品陳年高粱酒時,酒杯裝滿鄉愁,憶及兒時諸多飲食,美好記憶躍然而出;相約書寫一本屬於金門的飲食文學,當下每個人約訂各自書寫心中的家鄉食物。」〈牧羊女〉 我「認養」了餛飩麵線。 秋去冬來,轉眼春夏也過了。 紅龜粿炊熟了;豆渣圓蒸好了;高粱收成;禮餅也吃過了。 我的餛飩卻遲遲無法包成,即便出了門,只聞到玉蘭花香,卻趑趄不前,怎麼再也無法往前跨越。 同齡的友人在臉書上分享照片。金城東門的貞節牌坊註解成了二級古蹟;總兵署則註記變成了總督府。 啊!我們成長在沒有地圖的年代裡!我們忙著念書忙著長大忙著保密防諜人人有責忙著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忙著解救水深火熱的大陸同胞。 忙到沒有時間沒有精神去認識、了解自己生長的島嶼。 於是我的餛飩經過林斐章故居,走過叢青軒、踅過文厝內,再落腳貞節牌坊所在的莒光路。餛飩包裹的不是鄉愁,是我深深的喟嘆! 3 二○一一年秋天,《島嶼食事》出版了。 我在《島嶼食事》裡讀到純粹的金門。 也在認識或不認識的朋友的回饋裡,讀到這一本食物小書的重量。 「一直忘了跟妳說已經看完《島嶼食事》,很謝謝妳介紹了這本書,看完以後感觸很深,有很多事是我沒經歷過的事,透過了文字認識了它,其中〈番薯情〉裡有段閩南話,當下有很多字都唸不出,還請較長的金門同事,唸給我聽,她也一一解釋了裡面的含意,讓自己長了知識。而也把這本書分享給一位剛好在小金門出生的同事,她看完以後也非常感動喔!」 「拿書裡的美食和故事跟家裡的長輩們討論,還可以挖出很多他們記憶深處的故事呢!」 「……透過各種簡單的食物,勾寫出金門的精神,一塊小小的土地,建立各種串連的力量……如果你和我一樣是離家的遊子,它一定能夠滿足你鄉愁,如果你曾經在金門當兵讀書工作,它肯定會帶你走入時光隧道細細品味,如果你對金門一無所知,那你肯定要擁有它,它帶給你的將是揭開神秘面紗……。」 4 「土豆、番薯、菜脯、紅龜粿、風裡飄散的高粱酒香,懷念的舊時金門家鄉味,你還想起甚麼?」 「誠摯邀請您來共享一場鄉情、鄉音、鄉味的秋日盛會。慶賀我們攜手同心,成就了一本關於家鄉的書寫!」 十一月二十六日(星期六),下午二點,台北市忠孝東路四段561號B1(聯經文化天地)歡迎您蒞臨《島嶼食事》新書發表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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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牽金門十六載
憶當年甫考上師範大學,家父亦因公自台調職金門。 金門,遙遠的渡海荒陬,我僅能在跨海的地圖上虛指這可望而不可及的海角一隅,遙想著史地課本中戰後滿地彈殼撿做無堅不摧的金門菜刀、對岸水鬼經常半夜摸黑潛來抹站崗兵士脖子的歷史紀錄。家父此去,該是何等的黑暗大陸,實萬不可行矣! 然因公往赴既已成定局,在所難辭,即便前途「幾經凶險」,家父仍肩負行囊,「慷慨赴義」!家父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方得調回?家父此次的「千山萬水唯我獨行」,實背負了在台妻小多少的殷切企盼。 隨著家父隔週假日的往返,家裡經常多了些金門名產,從原本即已熟知的金門貢糖、金門高粱,到後來的高粱酒粕面膜、一條根、牛肉乾、酸白菜、金門麵線、高粱酒蛋……。金門就像是我家的「灶腳」,開始與我家的距離產生了深刻的聯結,這其中亦包含了情感的距離。 在台灣的家人也開始呼朋引伴,由家父代買團購金門名產;家父更身兼家族間之同事、親友旅行團的導遊,安排金門三日遊食宿玩賞。因家父職務調動的這場因緣際會,我們對金門開展了不同的視野,亦有了不同於觀光客的進一步接觸。 倏忽十數寒暑,家父在金門已待十六個年頭,由健強正盛的中年,轉眼邁入將屆退休之齡。家父的心未老,強健的體魄亦未稍減。在金門和風麗景的浸潤下,家父每天沐浴在晨光中慢跑三千公尺,吐納著金門清新的空氣,曬出一身古銅健康的膚色。公務之暇,家父更每週騎腳踏車環島一周,沿途攝影金門的風土民情、好山好水,上傳網路與我們分享這大片的綠意、開闊的平坦。 去年,家父開始長出第一根白髮,隨後白髮即如雨後春筍,逐漸甦醒。至今雖不致白髮蒼蒼,微風起兮時,飛揚髮絲底下的微白卻也羞於見客。家父的公職調動頻繁,金門卻是他「大勢底定」的安所。在台灣三一九鄉鎮中,除卻家父自幼成長於斯的彰化縣外,金門可謂他安身最久的第二故鄉。 於是,我在台灣小小的教室一隅,望著地圖上一角小小的「渡海荒陬」,竟有著不同於十六年前的交雜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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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苦一生的俺嬤
一日,整理房間,打開一個塵封多年的行李箱,這箱是收藏紀念簿本的專用,翻開一本阿嬤出殯的紀念相簿,回憶告別式的一景一物,其中唯一執「幡旗」的孝男(叔叔)亦已往生多年。觸景生情,彷彿走回二十年前的時光歲月,油然想起自身繁複多重的身世,和恩惠於我、畢其—生為這個家備受勞苦的祖母-養祖母-阿嬤。 我的阿嬤 我生祖父母育有一男一女;父親八歲祖母往生,姑媽年幼乏母撫育送給外鄉人家領養,父親二十歲時為鄉里同宗晚輩稱謂「嬸嬸、嬸婆」的婦人收為養子,這位輩分甚高的嬸婆即是我日後的養祖母-阿嬤。 出身望族 阿嬤出生在一個農漁業兼商的大家庭。娘家與夫家村里相鄰,住家是個傳統「雙落」的大宅院,父親耕農又捕漁,大哥在鄉里經營宰豬買肉生意和農漁,二哥在星洲經商(落番),親(堂)兄弟姐妹眾多,祖輩係屬鄉里的望族,二十歲出嫁與我養祖父。 刻苦持家 20歲嫁入夫家,丈夫務農,多年未育。依靠農作收成維生,生活本就十分困苦。但丈夫不善農務,時有借貸,而且還吸食鴉片。阿嬤必須省吃儉用,養雞生蛋換油食,餵豬賣錢償債、納田稅,三餐五穀湯粥度日。 養女幼折 阿嬤盼子殷切,咸信神明卜示,收養養女可以招來生男的實現而收養了娘家過房的女兒為養女。但天不從人願,偏偏這養女未及週歲不幸幼折,阿嬤說「將心比心」而感傷。為安慰幼女生母,阿嬤承諾日後若有再收養他女,願與其締結為「至面」母女,這幼女的生母便是我「至面」的外祖母。這是阿嬤良善的同理心。 再收養女 養女不幸,阿嬤認為是福氣未到。於是見她大姐生有多位女兒,便央求剛出生未及彌月的么女送她作養女,其第二位養女便是我日後的母親。而養女幼年及至成人都讓其與「至面」的父母往來而親如己出。阿嬤是位言重誠信的人。 夫逝招夫 再收養女八年後阿嬤生了一女(姑姑),不幸丈夫於女兒四歲時過世,尚無男丁後嗣。阿嬤為延續夫家香火,經人介紹招贅了位鄰村的丈夫,期待能生個男丁,給夫家傳宗接代。阿嬤求神問佛,祈願老天庇祐,滿懷希望。 招夫亡故 男主外女主內,阿嬤百般勤儉持家,招夫也努力辛勤耕作,期望家門興旺。無奈老天弄人,招夫亦沒生一男半女,卻因健康欠佳,於四十餘歲便罹病往生,這個家又遺下養女、女兒和自己,阿嬤的希望落空,母女甚極悲哀。 收領養子 阿嬤深怕無後令人恥笑、田地乏人耕作,一心要為夫家延續香火。於是經親戚引介收養了位他鄉的男孩作養子(次子),期望將來生兒育女,為夫家傳宗接代,繼承家業。這位養子便是我的叔叔,可是叔叔年幼,目前尚無所助。 再收養子 那是個有人斯有土、有土斯有財的年代,只有勞力開墾農耕才能振興家業。於是又收養了位同村遠房宗親二十歲的兒子作為養子(長子),與自己十八歲的養女合婚,其長子即是我的父親,期望這長子能立即有所幫助,這又是阿嬤近五十歲時的宏大心願。 高興的一年 長子與養女年初合婚,年尾便順利的生下了我這長孫,我的誕生是阿嬤前半生千辛萬苦祈求上天賜給她「大孫」的第一份禮物。阿嬤夢寐以求的宿願終於實現,夫家的香火後繼有人了。阿嬤向天祈禱長孫平安長大,許願十六歲成年時要「拜天公」答謝神恩的庇祐。 長子落番 時局變遷,長孫出生那年,適逢國民政府實施「抽壯丁」政策:家有二兄弟者必征召一人赴北方參戰剿匪。長子是阿嬤目前唯一的指望,因而不惜借貸盤纏讓長子與二位宗親結伴趕緊由廈門赴星洲謀生(落番),逃避征招而期有所發展。但長子落番後,卻留下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幼兒及十八歲的妻子給了阿嬤,讓阿嬤再為這個家付出未知數的下注,而面臨老弱婦孺的困境與負擔。 長媳離去 長子落番後,起初都能按時僑匯回家貼補家用,而次養子及女兒亦逐漸成長,一家和順。但女兒成人覓得良緣出嫁後,阿嬤唯望長子有朝一日,衣錦返鄉。然二年後竟杳無音訊,不知去向。1949國共對峙、兩岸隔絕十年後,長媳望君回歸渺茫,隨之求去,阿嬤只得強留大孫與其相依。斯時阿嬤已五十多歲,三十幾年來,兩任丈夫過世、女兒出嫁及兒媳相繼離去;其苦心經營的這個家,此刻又只剩下次養子與大孫三人了,人丁更為稀薄,阿嬤內心的辛酸可見一斑。 母兼父職 阿嬤必須帶領次子農務,粗重犁田播種託人幫忙,輕微中耕收成自己操持,經常日正當中才回家;白天忙耕作,晚上做家事。每見阿嬤挖拔大片農田野草、收割穀物揮汗如雨,放假後常會陪同上山幫忙。而撿柴草、切豬菜、燒豬食便是我經常幫忙的事,希望能為阿嬤分勞。 颱風屋倒 一場「葛樂莉」颱風,阿嬤老舊的瓦房夷為平地,「小七記」的房舍只剩一間「灶腳」及一間半倒。左鄰右舍主動協助清理,阿嬤請土水師利用倒塌的舊材料,重新蓋了一廳二房的小屋,母子才得棲身。家運不順的阿嬤,屋漏遍逢連夜雨。 收養孫女 多人多福氣;長孫求學離鄉,家裡更顯泠清。阿嬤為要多個晚輩作伴,而期能幫助家事,於是又收養了一位他鄉的女孩作為養孫女,並希望其養孫女未來可和長孫「做大人」配對成婚。阿嬤又再為這個家的第二代從長計議而費心勞力。 孫女離去 可是幾年後,阿嬤見著養孫女已初長成,而長孫又求學休業出外謀生、次子亦將要結婚,便同意養孫女的請求,讓她亦離鄉學習縫紉,開創自己的前途。此後,養孫女便在外就業、交友、出嫁而不久輕生。其養女、養孫女兩代都不能服侍左右,事與願違,阿嬤命運乖舛。 兒媳孝順 上天庇佑,次子結婚後,連續生了二男,生活雖不寬裕,但勤勞耕作,農閒還兼做挑販生意及打工,家庭尚稱和順。而在兒子晨昏定省、媳婦三餐溫熱下,每天樂著幫忙帶孫兒,勞苦了五六十年,此刻才得含飴弄孫感到安慰。 晚年佝僂 歲月催人老;身軀日漸佝僂的阿嬤,飲食清淡,生活簡單,洗衣晒在石板上,盥洗自己打理,至行動不便才由兒女及內外孫協助;有位鄰居侄媳時常幫老人家梳髮。而我遇有空閒便會帶兒女回家探望,買些她老人家喜愛的蜜餞或其他所需。若給她點零用錢,她會再分給曾孫兒們一點,這是老人家的寬厚與仁慈。 八十八歲辭世 阿嬤八十八歲那年,我帶肉粽水果探望老人家,不日陪同長女赴台大專聯考,尚未考完,突接家中電報,告稱「阿嬤往生」;來台之前探望微恙,未料變化如此之快。考畢立即返鄉,阿嬤已經入殮,不能見老人家最後一面,我心悲慟萬分;倘若阿嬤知道落番的長子已淪落廈門過世、次子為她送孝後翌年意外往生,阿嬤將情何以堪!阿嬤即如此於坎坷、勞碌、苦難中終其一生;但在兒孫心中,她老人家是善良、仁慈、堅韌而偉大的。 俗語說:「生的撥一邊,養的功勞卡大天」,正是阿嬤育我恩重如山之偉大。而今我身為人祖,更深深體悟「養兒方知父母恩」至理之所在。看畢阿嬤的紀念相片,日思夜夢,記憶猶新。緬懷老人家畢生為這個家奉獻付出的辛勞歷程;想起阿嬤暮年白髮佝僂的身軀,「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湧上心頭,茲以感恩之心完成對阿嬤感懷想做而未做的文字記憶而永遠的思念,阿嬤在天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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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你抑擱有一個目的……。」臭屁仙尚未說完。 「啥物目的?」貓仔馬俊睜大眼睛搶著問。 「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數想欲去看金花啦。」臭屁仙笑著說。 「你誠知影兄弟的輕重。」貓仔馬俊得意地笑笑,「講笑規講笑啦,金花煮的肉絲麵實在袂歹食,湯頭誠合我的味口。」 「毋是金花仔煮的麵好食,是你貓仔馬俊數想伊啦。」臭屁仙取笑他說。 「毋驚你臭屁仙笑,」貓仔馬俊正經地說:「金花這個查某囡仔,看起來溫溫純純的,生了嘛袂歹看,我實在愈看愈佮意。」 「既然按爾,就共伊娶來做某啊。」 「等我起新厝再擱講。」 「等你新厝起好,毋知欲等到啥物時陣。」臭屁仙有所疑慮地,「若是等你新厝起好,真可能金花仔已經予台灣兵仔娶走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