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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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遊贛南閩西行
再往上走真的是群峰如林,大小石峰、石牆、石柱等高低參差組成一幅宛如天然仙境,原來這兒可以看見整大片的天柱石石群,也就是蠟燭石,景色真的引人入勝,好多人都捨不得走回去,想多看幾眼。 中午十二點多,只好再坐船走回停車場,阿洲下船時要大家小心,自己卻撞了頭,好在是小傷不嚴重,老天爺真愛作弄,回程天氣變晴沒雨了,雨後丹霞,綠意青翠景色更美,可惜我們要離開了,動作快,趕快捕捉幾幅美景。 中午用餐臨時改地方,原來預定參觀的餐廳在「性搏物館」旁,曉梅是想吃中餐後去參觀,偏偏人家餐館在整修,用餐時,阿瑞也不知什麼時候買了香蕉請大家。 用午餐後直接離開丹霞山往南行,原來還要去參觀六祖慧能宏揚「南宗禪法」的發源地南華寺,曉梅一說六祖,泰明就說出六祖慧能有名的偈語「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禪宗是中國獨創,是典型的中國化佛教,因為印度佛教只有禪學,相傳達摩祖師從印度來到北魏,把他修行的禪法傳給慧可再給僧璨,傳道信再傳弘忍,弘忍之後分成南北宗,北宗神秀後沒落,慧能南宗經弟子神會等人的提倡,加上朝廷的重視,成為中國佛教的主流,由達摩至慧能共經過六代,禪宗奉達摩為初祖,慧能為六祖。 六祖慧能出生于廣東新興縣,祖籍范陽今河北,父早亡,老母撫養,二十四歲往湖北黃梅縣東山寺參禮弘忍學法,到南華寺弘揚禪法三十七年,弟子遍及各地,一花開五葉,禪宗分為臨濟、溈仰、曹洞、雲門、法眼五大宗,故南華寺有祖庭之稱,現六祖殿內供奉著六祖慧能肉體真身,是座上千年的古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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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萬雲龍滿臉疑惑,不知指的是什麼事,萬大明示意他不必多問,只輕描淡寫地說:「五哥,這事我會詳細說明。」 萬大明轉身拜倒郭懷一面前:「這趟赤崁行最對不住的就是大哥,為了不再給您添麻煩,今晚我不帶走安娜姑娘,不過短則半年、長則一年,我會回來帶她的。」郭懷一藏在心裡的不滿解除,趕緊把他扶起來,萬大明哪裡肯起,含著淚說:「大哥,小弟現在唯一能報答您的,就是讓我五哥把玉鳳妹妹帶回內地。大哥,您就接受我的建議吧。」 郭懷一知道萬大明心地光明,略無考慮地說:「大明,大哥信得過你,就麻煩五爺把玉鳳帶回去吧。玉鳳不在,我更可以放手去幹。」 或許為了沖淡凝重的氣氛,病尉遲拍拍萬大明的肩膀,故意以輕鬆的語氣說:「我不是義軍,我幫你對付鐵燕子。」 萬大明搖搖頭:「我四哥因我而死。大哥的好意,小弟心領了。」 郭懷一想起自己的那個大計畫需要個得力幫手,就對病尉遲說:「周兄,你不是韃子追殺的對象,我看就留在台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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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二題──感嘆政客
˙呼喚總統 冬陽和煦 攤在陽台鐵椅上 日光慢慢撫摸著身體 曬曬頭,曬曬腳 曬曬前胸,曬曬後背 想起因案在押的扁哥 想起因民調奔波的九兄 你倆可曾曬過如許的陽光啊 ˙呼喚總長 從魚翅宴到春酒宴 從春酒宴到黃芳彥 從黃芳彥到施茂林 從施茂林到陳聰明 從陳聰明到黃世銘 這條路隱藏了多少罪惡和貪婪 唉,無奈的是當年誰捨黃世銘就陳聰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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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歸來磨兜堅──讀《釣磯詩集》小札
邱葵<七歌效杜陵體>第七:「我生不辰逢亂離,四方蹙蹙何所之。欲登山兮有虎豹。欲入海兮有蛟螭。歸來歸來磨兜堅,毋與蛟鬥兮毋充虎饑。嗚呼七歌兮歌曲罷,猿啼清晝蟲鳴夜。」「兜」即「兜」,而校釋或譯註《釣磯詩機》者,皆將「兜」釋為「兜鍪」,故一則謂「戰時禦兵之冠也,古謂之為冑」;一則謂「此應指古代戰士所穿戴的頭盔-『兜鍪』。」如此解釋,是否正確? 以吾涉獵所見,「磨兜堅」之「兜」似不應單獨析離出來作解釋。茲先舉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北京:中華書局,二○○四年初版四刷)之兩條記載。 一為卷九<磨兜鞬>條:「襄州穀城縣城門外道傍石人,缺剝,腹上有字云:『磨兜鞬,慎勿言』。是亦金人之流也。」 二為卷三十<磨兜堅緘>條:「磨兜鞬,已見第九卷。昔李侍郎敦立,嘗揭磨兜堅三字於坐隅。磨兜堅者,古之慎言人也。其善於自防者哉!金華宋濂為著箴曰:『磨兜堅,慎勿言。口為禍門,昔人之云,磨兜堅。人各有心,山高海深,磨兜堅。高不知極,深不可測,磨兜堅。言出諸口,禍隨其後,磨兜堅。鍾鼓之聲,因叩而鳴,磨兜堅。不叩而鳴,必駭眾聽,磨兜堅。惟口之則,守之以默,是曰玄德,磨兜堅。磨兜堅,慎勿言』。」 據上所引,「磨兜堅」或「磨兜鞬」乃一習慣用語,與「兜鍪」應無關係。邱葵「歸來歸來磨兜堅」之意,乃謂:多言賈禍,而多言亦何補於現實?故今後亦惟鉗口作啞羊,置身世外耳。當然,詩不能死看,如此無可奈何之結語,乃益凸顯作者無力回天之慷慨悲憤也。 以上所釋,但求所言有理有據耳。若謂予言不信,亦但請讀者自行翻閱字書可也。信手翻檢,即有《辭源》「磨兜堅」條:「謂慎言。宋蘇象先<丞相魏公譚訓>作『磨兜鞬』,袁文《甕牖閒評》八作『磨兜堅』。」又《辭源》「摩兜鞬」條:「唐段成式《酉陽雜俎》十一<廣知>:『鄧城西百餘里有穀城,穀城綏之國,城門有石人焉,刊其腹云:摩兜鞬,慎莫言。疑此亦同太廟金人<緘口銘>。』也作『磨兜堅』。」走筆至此,忽念及傅斯年「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材料」之言,然則:磨兜堅,慎勿言,人各有心,山高海深,言出諸口,禍隨其後,磨兜堅,慎勿言。知我者,其惟金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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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臥
尋 常的招呼後,是一陣夏日無風熱氣窒得人不知如何是好,兩個人都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天邊一抹紅霞宛如是替他們先紅了臉,再把他們拽在地上。 拖在地上的影子一路都是平行,走了好一段路,兩人不禁詫異,怎麼都一直同路,這才想起要問對方,卻是不約而同的開了口。 「汝是住佇打鐵店?」幸春問阿綢。 「汝是住佇……」阿綢問到一半,聽到幸春說到打鐵店,心頭恍然大悟,「汝也住佇打鐵店?」 「那遮嘟仔好。」 「是啊,毋閣我是住佇庄仔外,偎佇墓埔。」阿綢幽幽說著。 「彼咧所在卡黑暗,汝就愛細膩。」 不知怎地,幸春隨口就講出他的關心,阿綢聽了一個男人對她這麼說,那顆心瞬間像是一隻小麻雀,被頑皮小孩投來一顆石子後,驚慌得不停撲拍翅膀,不知如何安住身心。一時間她又不知該回應些什麼,只由得越垂越低的夕陽幫她承受這份羞澀,陪她一路把頭低下去。 「我住佇庄仔內……」 「幸春仔,下班啊喔?」 幸春說到一半的話,讓迎面走來的隔壁鄰居阿票嬸給打斷了。 「阿票嬸,汝要去叨位?」 「我要來去橋仔頭,阮查某子伊生啊。」 「美霞生啊,恭喜喔,阿票嬸。」 「阿汝奈ㄟ摻阿綢做伙行?」阿票嬸不解幸春怎會認識市場邊賣雜貨的阿綢。 「喔,阿……嘟阿順路啦。」 阿票嬸對幸春這個答案顯然有質疑,她邊走邊回頭邊皺眉,怎麼也不明白,幸春到底什麼時候和阿綢認識了,而且好像還蠻熟的,都可以走在一起了。 再後來幸春下班時間如果掂得差不多時候,路上遇見阿綢母子的機會就多了,也會順手幫個小忙。後來阿月看見幸春,少了之前瞪著大黑眼珠生疏迷惑的神情,現在她會靦腆地對著幸春笑笑,有時聽伊阿母的吩咐,也會很羞怯的低低喊聲「幸春叔仔」。 阿松呢?也一天天長大,一天天懂得對幸春咧嘴微笑,他熟識的男性長輩就是幸春,對幸春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有時還自己就雙手搭上幸春的肩頭,索求幸春抱抱。幸春一日日看著這兩個孩子成長,也一日日越來越疼愛這兩個小孩,宛如自己生養的一般。 在鎮公所上班的幸春,有時會挑選一個星期天,特地撥時間帶阿月和阿松去看電影。 「阿松免去啦!伊看無。」阿綢摸摸阿松的頭。 「阿母,人要去啦!」不足三歲的阿松根本不清楚電影是什麼東西,他只是知道跟著幸春去玩,絕對是有吃有玩,比起窩在伊阿母攤位旁有趣多了。 「予伊摻阮做伙去嘛,按咧阿月仔嘛卡有伴。」 說到阿月有伴這事,阿月也覺得多個弟弟同行,她比較不會感到彆扭,也就替阿松向伊阿母要求。 「阿母,予阿松摻阮去啦,我會甲阿松顧好。」 「對啦,我帶伊兩個姊弟仔出去,汝一個人做生意,沒囝仔店身軀邊纏跤絆手,卡輕鬆啊!」 就是這點最讓阿綢感到窩心,幸春將她們母子看得如此重要,為了要讓她舒活一點,又會把孩子帶開。這樣的男人絕對會疼妻疼子,比起阿月伊阿爸還在世上時,不定時為了金錢要打要壓的,一定好上好幾百倍。阿綢想法突然竄到這上頭時,自己不禁也臉紅了。 但是阿綢自己心裡也清楚,自己畢竟是死了丈夫,又帶了兩個孩子的女人,誰家娘親會要讓不是在室,又帶著拖油瓶的女人做他家媳婦?她想也不敢想,真能跟著幸春吃穿一輩子。 阿綢只是把幸春對她的好,點點滴滴都記在心頭。 但這樣的事情很快也傳到幸春伊阿娘的耳朵。 「幸春啊,咱庄仔頭的人攏咧講,講你摻市仔邊賣雜細的彼個死翁查某咧行,甘有影?」 「阿娘,麥講甲遐歹聽,啥米死翁的查某?伊是阿綢。」 「阿綢?叫甲親呼呼,伊是汝的啥米人?」幸春阿娘不高興幸春和她之外的女人親暱。 「阿娘,我歲頭吃甲三十外,目一ㄟ睨著要四十啊,甘毋免娶某?是要予咱邱家無後嗣嗎?」幸春知道他阿娘脾氣,因之拐彎抹角地說,而且說的是傳宗接代這般重要的事。 「邱家奈ㄟ凍無後嗣?汝是一定愛娶某生子,按呢我死了後才有面去見邱家的祖公仔媽。」幸春阿娘向來是把留後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是講汝甘著愛娶死翁閣有子的查某?」 「阿娘,我食的頭路一個月薪水也沒外濟,媒人婆做過遐濟擺,嘛無一擺做成,這陣我閣有歲啊,甘閣有少年查某囡仔肯嫁我?」 幸春這話倒是實情,自他二十七、八歲開始,就陸續有媒人來作親,但若不是幸春伊阿娘嫌女方模樣差或沒內在,就是人家女方覺得幸春的寡母不好伺候。這一拖,又是生肖一輪了。 「是遐ㄟ查某囡仔無眼光,毋知汝是寶,袂曉要把握。」 「阿娘,所以嘛著人肯隊我食穿……」 往常是幸春也沒看中意的女孩,婚事也就一直懸而未決,日子將就過著便是了。但是認識阿綢這一、兩年來,他是一天比一天在意阿綢的一切,將她娶進門也是早有打算,只是不知如何向伊阿娘說起。既然阿娘主動問起,幸春就抱定決心,要一次把話說清楚。 「阿娘,這……甘毋是緣份咧?」 「緣份?」 俗話說有緣才會在一起,幸春伊阿娘也不敢否認這長久以來的說法,然而讓幸春阿娘心裡計較的是,阿綢是個寡婦又帶著兩個孩子,再怎麼說總是伊的幸春吃虧了點。還好後來老人家再想想,幸春的話也是不無道理,年輕女孩一看他家無恆產,又是上有寡母,而且現在的幸春不比十年前年輕,人家怕是避之唯恐不及,怎會願意來捧他邱家這個飯碗?再說是伊的幸春對阿綢有意思,伊這個做人家阿娘的,再反對是不是也會落人話柄,說伊綁住兒子,害得幸春得做一世人羅漢腳。 「我是猶毋對阿綢講起這項代誌,毋閣我相信伊是肯隊我食穿。」 「隊汝食穿?彼咧阿綢一捆頭著是三支嘴呢,幸春哪,汝甘毋驚乎伊母仔子吃倒去?」 「阿娘,古早人毋是講『有量著有福』?阿綢若入咱厝,伊的子著是我的子,甘著閣按呢計較?」 「汝薪水才外濟,公所甘ㄟ因為厝內加人食穿薪水著加寡?」 「阿娘,人講『一枝草一點露』,自然是有伊三母仔子ㄟ糧草,汝免驚,咱原本的生活袂受影響。」 幸春伊阿娘那關,磨磨蹭蹭的也勉強過了關,阿綢帶著阿月和阿松就入了幸春的戶籍。幸春伊阿娘雖然是同意這親事,但是在阿綢入了他家門之後,做婆婆的三不五時還是會找找阿綢的麻煩。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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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萬五默不作聲,半晌,才幽幽地說:「九弟,你知道火拚鐵燕子的後果是什麼?」 萬大明悽然地說:「四哥為我而死,我也可以為他而死。」 萬五長嘆一聲,幾乎以哭調說:「九弟,老四投靠了韃子,已不是咱們的人了,咱們既然要投靠義軍,敵友一定要分清楚。」 「五哥!」萬大明也幾乎以哭調說:「施琅曾經是殺人魔王李成棟的手下,現在將要成為咱們的統領。四哥投靠了韃子,卻一心顧念著我的安危。誰是敵、誰是友?叫我怎麼說呢?」 萬大明的真情告白,讓萬五默然不語。這時一旁的郭懷一張大眼睛瞪著萬大明,似乎在責問:「這不是我認識的大明!」萬大明並沒避開郭懷一的目光,他平靜地說:「大哥,我不參加義軍,聯絡國姓爺的事,我會請五哥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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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遊贛南閩西行
很快不到一小時就到了丹霞山景區門外,下著小雨,曉梅要大家攜帶雨具,賣雨傘的小販,生意最好,等曉梅買票,大家找機會猛搶鏡頭,丹霞山大門建如同紅色丹霞山。 想不到在老共地區,六十歲以上還有享受優待的機會,所以說家有一老如同一寶,敬老尊賢,老共還做得滿周到,優待老人家是應該,你想景區那麼大,老人家攏麼意思意思走一下看一下,那像國泰、清璋那種正壯年,一下車景區跑透透,景色照滿卡。 景色真是美啊!可惜下著忽大忽小的雨,真是煞風景,曉梅說坐船沿著錦江,可以看到丹霞山的赤壁丹崖的美景,感覺這景如同武夷山、龍虎山,原來它們都屬於丹霞地貌。 不坐船,是走路去看天下男人看了都汗顏的陽元石,走著上上下下的山路,下雨路滑,真的是「千里迢迢來看峰,一場歡喜一場空,只恨今生無緣會,只好回家找老公」,真的太像了,其實陽元石是在另一座山峰,只能遠望,得找特別的位置角度,才能入鏡拍照留念,但是得排隊因為人很多,回頭走大路好走多了,只是有人被當地的土特產店吸走了,走了老半天還回不到停車場。 爬上爬下不想走路再爬山了,曉梅說看了陽元石,還得再去是陰元石,但得坐船,但不是去遊錦江,是去翔龍湖,可以看見丹霞山最高峰四百零八米的長老峰,雨中遊湖是詩意,但最浪漫有情調的是加旺和于小姐,圓目一直唱「倆兩人拿著一支小雨傘,……」,真的看見鴛鴦,只羨鴛鴦不羨仙,而曉梅說,湖邊峰上是仙居岩,前山有男道士修行的廟宇,後山是為女性修行者,到了晚上,就你們去想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心中有佛,佛在心中,不可妄念。 湖邊景色,有著高峽幽谷,林木郁郁,竹林婆娑,有人上了岸,就坐在湖邊古樸的乘龍亭休息,欣賞「四面丹崖絕塵世,一龍清水洋瓊樓」,還有簡易廟宇有道士呢。 想去尋夢找陰元石,就努力往上爬吧,我們這群自認老當益壯的當然不服輸,但國泰、清璋兩位早就健步如飛,不見蹤影,當我們氣喘如牛,來到陰元石,他們又從上頭的觀景台走下來,告訴我們上去的風景更有看頭。 曉梅也上來幫我們解說陰元石,「千里迢迢來看洞,原來只是一條繨,男人看了心動動,可惜只能看來不能動」,但如果去過江西龍虎山看過仙女岩,更覺得十不得的仙女配不得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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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臥
明天是阿月大喜的日子。 走出家門的幸春心情一則歡喜一則惋歎,混雜的愉快和鬱卒,在幸春臉上打了結。 家裡要辦阿月的喜事,面對著親朋好友,幸春也是表現出歡喜神情,可他那顆心的最底層,就是有那麼一點點針刺的微細痛感,在這些天不定時折磨著他。 沒事時一切都好,但是發作起來簡直就像千根針萬根針一齊刺向他心窩,教幸春坐也不是立也不是躺也不是,渾身都不對勁了。 細心一點的朋友,從幸春臉龐上的僵化笑容,就察覺得出幸春是有心事的,像吳添壽就會關懷地問起,「幸春,汝面仔憂憂,是叨位毋爽快?」 幸春一聽,為著自己不小心洩露心事而吃驚,趕緊出口否認,「哪有叨位艱苦?無啦!汝麥黑白講。」 「我那有黑白講,汝面皮寫甲遐清楚,我也毋是青盲,甘咧看無?是講汝人若毋爽快著愛緊去看醫生,不通拖喔!」 「都真正無叨位毋爽快,汝那一直講我毋爽快?身體是汝的猶是我的?我家己甘ㄟ毋知影?」 「對啦,身體是汝的,所以汝家己著愛顧。恁厝是直要辦喜事啊,汝這個丈人爸是毋通破病呢!」 「我知啦,多謝汝,添壽兄。」 吳添壽一句「恁厝直要辦喜事」,本意是提醒幸春要多注意保重自己,可在幸春聽來無疑是吳添壽往他心頭再加放一顆大石頭,把他壓得氣更不順了。 幸春大大的吐了一口氣,吐了之後才想到萬一不巧被人看到,又要被人拿來做文章,那就不好了。幸春左看看右望望,幸好除了已經走遠只看到一丁點背影的吳添壽,再也沒看到半個人影,這才放心下來,一放鬆,又是吐出長長一口氣。 幸春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就想要吐氣,好像他身體裡面有一口井,正在噴出源源不絕的天然氣。 會不是腹肚內有火氣,一股無法宣洩的火氣,所以生病了? 但是幸春又會想,他身體的每一個器官每一個部位都正常運作著,沒有哪裡出血或是有傷口,也沒有哪一處會疼痛,就連感冒會有的發燒咳嗽也都沒有,這樣怎會是生病了? 這段日子幸春整個人就是懨懨的,尤其越接近阿月的婚期,幸春越是提不起精神。這樣需要去看醫生嗎?醫生真有那麼厲害,能藉著聽診器就聽出藏在心底的那一絲絲遺憾嗎? 遺憾?幸春想著不禁苦笑。 昨天姑媽專程從後庄來送禮,才對他說過「幸春仔,汝好命囉!囝仔攏大漢啊,汝摻阿綢嘛無啥遺憾啊!」 「是啦,是啦!」阿綢回應得極為自然,對她來說,孩子一個個拉拔大了,還真的是沒什麼遺憾了。 「阿姑卡好命啦!」當著阿綢的面,幸春也不便多說些什麼,但他也不是像阿綢那樣老實不客氣的回應。有沒有遺憾,只有他自己心裡最清楚。 早先,他是滿意自己的人生,完整的家庭,又有自己的血脈。後來,是幸春阿娘過世了,進福開始不認真讀書,一天到晚瘋著玩,幸春罵也不能,打也被阿綢怨,心裡才開始有那一絲絲遺憾生出來。 幸春第一次鞭打進福時,他那恨鐵不成鋼的心淌著血,可惜進福還年幼無法體會,而阿綢卻又一味的護著進福。 「汝是要甲伊打死嗎?伊是汝的子呢!」 「我煞毋知伊是我的子,著是我的子才愛教示。」 「囝仔是牽教,毋是用打用壓的,有啥米話汝好好仔講,進福仔伊聽有啦。」 「聽有?我講過真濟擺啊,教伊愛學伊阿兄彼款,打拚讀冊,後擺才考ㄟ條國立大學,伊甘有咧聽?」 「伊有聽啊,對麼?進福。」阿綢這麼說,進福當然隨著她的話點頭,並應了聲,「嗯,我攏有聽。」 「有聽?有聽,考試閣ㄟ不及格?」 「嘛才差一分。」縮在牆角邊的進福仗勢有阿綢的庇護,斜著眼對幸春說話。 但也因這句不長進的話,讓幸春肚裡才消下一半的氣又轟然燒成烈焰,「這款話汝也講ㄟ出來?」幸春拿起竹掃帚作勢就要打下去,阿綢立即挺身過來護著進福,幸春無奈的垂下手,嘆了一口氣,「汝看這咧囝仔,讀無好家己閣毋知愛反省,汝閣為伊,唉……」 那件事之後,兩年來又發生幾次類似的狀況,都在阿綢的挺身護子之下不了了之。再後來,想到要好好教訓進福,幸春就有點意興闌珊,遺憾就是從那時慢慢滋生出來的。 自從阿月的婚期定了之後,家裡陸陸續續都有來道喜送禮的親友,賀客盈門,阿綢總是笑不攏嘴。 「阿綢仔,恭喜喔,恁阿月仔要嫁人啊!」 「多謝啦!」 「汝出頭天囉,阿綢,總算甲兩個囝仔攏飼大漢啊!」 「是啊,總算攏飼大漢啊!」 「汝要好命啊啦,阿綢,汝兩個囝仔攏有才情,汝後擺有偎靠,恭喜喔!」 這些對話宛如荒郊野外暗藏著的鬼針草,當幸春走過時,它無聲無息地便扎上他的心。 阿綢眉開眼笑的接受各方道喜,看在幸春的眼裡,是一陣甜一陣酸。阿綢以後的生活是不用煩惱了,阿月雖然是女兒,但她從小就懂事又孝順。再說阿綢以後也不一定會麻煩到阿月,阿月的弟弟阿松也已經大學三年級,再過一年畢了業當完兵很快就會去工作,阿綢是不怕沒人奉養的。 至於他幸春,他的進福今年才剛考進私立高職,要等到進福長大成人還有得等呢!而且依照眼前情形來看,往後進福別讓他操心就很阿彌陀佛了,他哪敢指望進福能讓他有好日子過? 幸春因為心裡異樣而衍生細小到不易察覺的變化,阿綢忙著與來來去去的賀客寒暄,忙著享受大家的讚嘆,她完全沒心神也沒空閒留意到這些。 幸春想,有一個阿月這樣的孩子,阿綢當然是要高興的。阿月是伊的第一個孩子,從小就懂事,幫著阿綢顧攤做生意,照顧弟弟做家事,讀書方面更不需要阿綢操心。而且阿月也很爭氣,一路也讀到大學畢業,考試進鎮公所上班,下班後或放假時一樣會幫忙阿綢的生意。現在講了一門好親事,可以風風光光讓阿月嫁出去,阿綢會那麼高興也是人之常情。 但越是為阿綢母女感到人生圓滿,幸春便越多一分失落,他自己的人生呢? 阿綢雖然是他的妻子,阿月便也算是他的女兒,但他的人生因此就能圓滿了嗎?他從來沒有年老時要依賴阿月和阿松兩姊弟的想法,因為他也有自己的骨肉啊! 這些年來撫養阿綢的兩個孩子和他自己的進福,幸春是一樣的態度和心情,從沒偏心對自己親生兒子好一些,進福因此有時還要抗議呢! 「阿爸對阿姊摻阿兄攏卡好。」 「哪有?」幸春自認雖是把阿月、阿松看作是自己的骨肉,但也沒有疏忽他的進福。 「汝攏袂去罵阿姊、阿兄,逐遍攏是罵我,阿姊、阿兄做的代誌攏是對ㄟ,我做的代誌逐項攏毋好。」 進福眼神裡的不甘願教幸春看了心疼也心驚,進福怎懂得他這個阿爸是阿松的繼父,在教育兩個兒子時的分寸拿捏可是要大大的費神,何況阿松還真是不需他太費心思,反倒是進福常要讓老父傷透腦筋。 但是,現在來來去去送禮的朋友,卻一再強調這一路都是阿綢的辛苦,總算將孩子撫養長大,過去受的苦也都值得。 過去受的苦都值得,幸春心裡也如此替阿綢高興,但是他心裡的酸楚,阿綢感受到了沒?他真想讓阿綢瞭解。 「阿綢……」 「啥米代誌?」 「阿綢,咱進福……」 「進福是按怎?伊毋是佇三樓尾頂飼粉鳥?」 「伊是去咧飼粉鳥,阿我是講……」幸春其實也沒把握能把話說清楚,乾脆就放棄了,「啊無啦無啦,煞煞去。」 「汝是要講啥?」 「唉……」 阿綢抬起頭睇了幸春一眼,心裡還拂過一念,「這個人著是這咧款,攏昧曉打派,憨直憨直,進福就像伊,有通樂暢著好。」 幸春悶著頭想著三樓頂今年剛進高職的兒子,自己親生兒子怎麼就沒辦法像阿綢的孩子一般認真讀書? 「幸春仔,汝是無看我咧無閒喔,毋通來甲我逗跤手,汝失神失神是咧做啥?」 「喔,要逗做啥?」 「看有啥該做著去做啊,著閣我講一句汝做一項喔?」 「我哪知有啥愛做?」 「那無汝幫我椅仔擦擦咧!」 「喔。」幸春悻悻然的有一搭沒一搭地擦著大理石椅。 半天忙過,阿綢還是沒能感覺幸春的失落,她還兀自高興地說著。 「總算阿月仔嘛做人啊,煞咧就等阿松大學畢業、吃頭路、娶某生子,按呢這兩個就攏完成啊!」 幸春一句話都沒說,幽幽的眼神定定望著阿綢,也難怪她要高興,阿月要出嫁是喜事啊!但是她怎麼只想到這兩個孩子,她只有這兩個孩子嗎?他的進福呢?難道不是她的? 「也無,幸春汝是按怎?我講半埔,汝毋應半聲。」 「我要應啥?」幸春訕訕地說。 「呃,汝奈ㄟ按呢講?敢講阿月仔要嫁人汝無歡喜?」 「奈ㄟ無歡喜?」 「也無咧?猶是汝想講阿月仔毋是汝ㄟ子?」 「汝講這啥話?我甘是這款人?」 說得也是,阿綢低頭細想,幸春不但對她好,更是將她的兩個孩子疼入心裡,認得的人都是這麼誇幸春,說他這個做後叔的人,做得真是成功沒話說。 可眼前是阿月的大喜日子,幸春已經好幾天沒什麼笑容,他到底怎麼了? 「我知汝嘛是真惜這兩個囝仔,不過這兩仝汝攏怪怪……」 「我怪怪?翁某做遮久,我心肝是按怎想ㄟ,汝甘有要緊?」幸春心頭湧起小小不滿,但他不想在阿月出嫁前夕給阿綢製造困擾,「是講嘛毋按怎樣,汝麥黑白想。」 「喔。」阿綢還真是沒想到其他的呢。 幸春怔怔看了阿綢半天,他心裡的不舒坦恐怕阿綢這陣子是不會有心神留意的,或者她一直都不曾留意過? 屋子裡四處都是貼著紅紙的禮品,幸春目光每落一次在一件禮品上,心門就像被炙熱火鉗燒灼得無比刺痛。他不想再待在這屋子裡,他想出去透透氣,站起身幸春就向外踅去,「我出去行行咧。」 「嗄?要去叨行行?」阿綢吃驚問著。 「四界踅一下啦!」 「卡早返來,黏瞇著要吃晚啊。」 「好啦!」 幸春的背影都已經消失,阿綢還愣著看了半天,這個男人她倚靠了大半輩子,他的好她是知道的。 過去阿綢從來也沒想過,這時望著幸春那一面牆似的背影,遠遠移去,幽幽邈邈。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好像不怎麼瞭解幸春,就拿最近來說好了,他想些什麼,她還真是不清楚呢! 那一年阿月伊阿爸過世,她一個女人家為了生活,帶著阿月和阿松姊弟兩人在路邊擺攤賣點雜貨。就是因為幸春來買物件,兩人才會相識。 剛開始幸春只是注意到這個小攤販怎麼都沒男人幫忙。每天一早幸春上班經過菜市場,就看著這個身裁嬌小的女人,牽一個揹一個,接著就是三個母子一起忙著擺攤。有幾次下班時,又遇上這女人剛要收攤,還是那孤伶伶母子三人,幸春看著看著就生出幾分同情。這以後,幸春三不五時會去買一些小東西,也不管買回去有用沒用,就往廚下堆。 因為老是買些用不到的物品回家,幸春伊阿娘還因此心裡不怎麼爽快。 「買買這些無路用的物件,汝是錢濟啊?」 「阿母,這也不值得幾兩銀,咱買返來雖然暫時無啥用,但是至少幫人一個忙。」 「伊是你誰人?你愛甲逗跤手?」 「阿娘,伊一個查某女人,無翁通靠閣愛飼兩個子,我是可憐伊。」 「無翁閣愛飼子,你可憐伊?那按呢誰人來可憐我?」 幸春這才突然想起他老母也是早年守寡,辛辛苦苦把他拉拔長大,那年頭又逢上二戰空襲,家家挨餓的時候多,親戚們都自顧不暇了,哪還有閒工夫來顧他們孤兒寡母的。 幸春伊阿娘要想起帶了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徒步往山裡躲空襲,沒東西讓孩子吃,眼淚就汪汪地流。可流過了,擦乾了,還是得撿些蕃薯、野菜給孩子吃,為的就是為夫家留個後啊。 那時幸春年紀雖然還小,阿娘待他的好,他都牢牢記在心裡,只是現在只顧得要關心別人,卻就忘記要顧及娘親的心情。 「阿娘,我知啦,知汝為我食真濟苦,我攏ㄟ記咧,毋放袂記。」 他阿娘一聽他沒忘,原來生氣的表情舒緩下來,咧了嘴笑,「攏ㄟ記咧,毋放袂記?」 「是啦,一世人攏袂放袂記。」 彼時幸春已經將近四十的年紀,和他阿娘相依為命近三十年,盡心做一個孝子,親事看來看去,只要伊阿娘不中意,幸春就向媒婆回絕,一年年下來也就一直沒討房媳婦進門。 遇見阿綢的時候,不知怎的,幸春心裡怦怦然的情形是以往所沒有的。他偶爾會有個念頭跑出來,如果能夠,真想好好照顧阿綢三個母子。有了阿綢三母子,阿娘也可以有人伺候,家裡也多了人氣,就會熱鬧一些。 幸春去阿綢攤位的次數一多,兩人自然就熟識,這才發現其實兩人住處相隔不遠。 那是一回幸春下班走在路上,正巧遇見阿綢推著手推車,阿月坐在推車裡面,阿松是趴在阿綢背上睡著正熟,口角的涎沫牽絲地漫延到下頷。 「收攤了啊?」幸春先開口打招呼。 「是啊,你下班喔!」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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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另一方面,四哥為自己而死,要是為了投靠義軍不為他復仇,怎麼對得起四哥、四嫂?當思緒在兩條岔路上徘徊遊移,心中陡然出現了第三條路…… 這時潛藏心底的種子已開始發芽、長葉,並迅速地茁壯。過去這顆種子只要稍有妄動,就被根深柢固的理念壓制回去,現在壓制的力量已經減弱,自我意識正以驚人的速度滋長。當壓制的力量完全卸除,它轉瞬之間已長成一棵大樹……萬大明已決定怎麼做了,他平靜地對他五哥和郭懷一、病尉遲說: 「我不投效國姓爺了。」 (他說出這兩句話,剎時覺得天地變寬了,就像他初次從耶穌會會士穆尼閣處聽說地球上有五大洲一樣。) 大家震驚不已,萬大明繼續說:「今晚仍按原計劃上鐵燕子的船,我要親手為四哥和四嫂討回公道。我不參加義軍,沒人能說什麼。我意已決,你們就不要勸我了。」 萬雲龍深知,萬大明不是出爾反爾之人,他做了這麼重大的決定,一時恐怕勸不回來,就沒說什麼。他很想責問萬大明,怎麼忍心離開眾家兄弟,但他練達、仁厚的個性,讓他把話吞回肚裡。 萬大明從五哥的眼神,看出他對自己抉擇的不以為然,就平靜地對萬五說:「五哥,您是我的再生父母,只要您不許我離開萬門,我就跟您回去,不過為四哥討回公道的事,一定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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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遊贛南閩西行
晚餐又到中午這家,以為等會兒,用完餐再去逛批發商場,原來批發商場晚上是休息,韶關的北江夜景在燈火照亮中,還滿引人注目,所以國泰、清璋一用完餐就跑出去拍北江夜景。 回酒店,大家相約到阿洲房間泡好茶吃花生,因為阿洲他們男生去喝酒,瓊芳怕喝茶睡不著,聊天時又忘了喝開水,所以隔早起床喉嚨不舒服。 十一月九日,天氣陰陰的,上午八點上車,曉梅用廣東話早散問安,沒人聽懂,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廣東人說官話,曉梅還說了幾個廣東人說普通話的笑話,水餃被聽成睡覺,六毛被聽做流氓,所以說不清楚鬧笑話是無妨,最怕是誤會說不清鬧人命,你想去向位阿嫂或靚妹買水餃,聽成「睡覺」,一個水餃六毛被聽成「流氓」,你想想那是什麼情形? 今早是去丹霞山,當李師傅把車子往北開,經過昨天路過的地方,大家說昨天下午天氣那麼好,時間又充裕,理應順路到丹霞山,原來時間估計錯誤,以為贛州到韶關路況較差,會下午才到韶關,所以導遊搭火車,下午一點才到韶關接我們。 曉梅先介紹丹霞山,在距今七千萬年以前,丹霞山區是一個大型內陸盆地,受喜馬拉雅山造山運動影響,四周山地強烈隆起,盆地內受大量碎屑紅色砂粒沈積,形成巨厚紅色地層,後地殼上升而逐漸受到侵蝕造成赤壁丹崖,但百分之八十是森林覆蔽,在世界上有很多丹霞地貌,但以丹霞山發育最典型、類型最齊全、造型最豐富、景色最優美,所以丹霞山是世界「丹霞地貌」的命名地,一九八八年被評為國家風景名勝區,稱為中國紅石公園,也是世界地質公園,等會要去參觀「陽元石」及「陰元石」,天然形成像極男女私處,陽元石還有祖石之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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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子﹐在夜的心裡閃耀
之一、星子 星子是天空的貓眼 貓眼是蒼穹的攝影機 攝影機是妳的眼睛 妳的眼睛是眼前的一潭 閃閃爍爍的湖水 之二、萬家燈火 情人的心,著火了 天上的星星,下凡了 還是,等待 夜襲浪漫的伏兵 蠢蠢欲動 這如火的星子,竟然 隱藏在出世與入世之間 打算獵捕黝黑的 ││燃燒的風景 之三、螢火蟲 是妳烏黑的髮叢,一夜白髮 或者,賣火柴的女孩迷路了 還是漫山的百花,提燈 聚會 不! 那是月光,在 尋找詩人的下落 那是火炬,在燃燒黑色 那是叢林的眼睛 在夢境的邊緣,尋找 唐朝遺落在滿山滿谷的 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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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吳的生活
東吳大學兩個校區,外雙溪是主要校區。外雙溪校區位於臺北士林區,這個校區南距士林捷運站和士林官邸步行約30分鐘、劍潭站約45分鐘;西北距芝山站約35分鐘。學校東邊有一個便門,往南兩三百米就是自強隧道,往北步行15分鐘就可以到達著名的故宮博物院。臺灣的大學建在鬧市區的,多是老校,如臺北的臺灣大學和臺灣師範大學,台南的成功大學;建在鄉鎮的多是較新的或新的學校,如嘉義的中正大學、彰化的明道大學。東吳離鬧市不遠,背山面溪,從福林路上看東吳,青山環抱,綠水縈繞,隱隱可以望見教堂的十字架。 我住的學人宿舍,進校門往山坡上走,約6-7分鐘就到了。門牌號是外雙溪70號之56。宿舍三層,我在底層。蘇州大學的劉祥安教授是我的鄰居,上海交大來的歷史系教授曹樹基在另一頭,和我中間隔一間房,沒有人居住。這座樓的二層或三層,還住著兩位大陸的學者,一位來自中南政法學院的副教授,是來進修的,在餐廳吃飯時見到過好幾次。據他說,還有一位是自南京師範大學的女博士生,學法學的,我沒見過,或者說見過卻不知道她是誰。這座樓的50M之外,還有一座帶家眷的學人宿舍,文學院前院長、歷史系黃兆強教授就住在這座樓,我到東吳任客座,就是經他的手辦的。到臺北後,他還為了我接風洗塵。今年他休假,經常開著小車去登山。 宿舍坐南朝北,走廊外是一小片樹林,枝葉扶疏,透過樹梢,可以看到故宮博物院的青色琉璃瓦。走廊外,下十幾級兩旁都是綠樹的臺階,到了馬路。下行三十步,東拐,是牧師的居所。如果下行五十步,從馬路的另一側再下三十多級的臺階,就是中文系所在的愛徒樓的背面。如果不從走廊下臺階,可以沿走廊向東走,到家眷樓,也就是馬路的頂端,然後下坡,走百步,可到達馬路另一側的臺階。家眷樓馬路的內側,還有一條石徑,下三十多個階梯,也可以到牧師的居所。石徑兩旁有雜樹、蕨類,石階上散佈著一些青苔,大概是行走的人很少。我喜歡這條小石徑,充滿著一種都市或校園中少見的野趣。路上有佈告,警示過往師生:校園地處山地,偶有蛇或蜈蚣之類,請多加小心!從牧師的居所下二十多級臺階,西側是教堂,東側便是錢穆故居「素心樓」。素心樓前50M左右就是外雙溪。 教堂西側一字排開,依次是愛徒樓、綜合樓、行政樓。臺灣不少大學有綜合樓,餐廳、理髮店都在這座樓的底層。學術報告廳、學生活動中心也在這座樓。這座樓更多的功用是教室,我給碩士進修班上課就在四樓。行政樓一二層是辦公室,三層也是教室。劉兆玄校長的辦公室在一層。愛徒樓、綜合樓前馬路的一側,是即將竣工的第二教學大樓,綜合樓、行政樓前挨著新樓的是操場。操場和新樓北端就是外雙溪,有欄杆豎在溪岸。綜合樓的三樓有一座天橋通向的南側的圖書館。圖書館外借部從早上9點開到晚上9點,一周只有周日下午閉館。閱覽室開到晚上11點;如果是考試周,一天24小時開放。 這是我在東吳的最主要活動範圍。當然,校區裡還有外文樓、理工樓等,以及三四幢學生宿舍,這些地方和我沒有關係,因此也不關心。系裡原先安排給我的研究室在新樓,由於工期施延,臨時把我安排在行政樓背面的另一座樓,是和別人合用的,我去看了,覺得不便。系主任深表歉意,並且說,去不去也由你自己決定。 餐廳大概可容納500人左右。中午12:05放學,這個時刻師生員工就餐的最多。我的感覺是人滿而不為患。座位接近滿員,卻沒有見過誰找不到座位狼狽地手端飯菜。菜是自助式的,自己挑,每一餐都15-20種,蔬菜、海產、肉食,偶然還會有水果,你可以自己搭配。菜是按重量計價的,付現款,每100克新臺幣(下同)13元,飯一小碗5元。男生一般在60-70元(純粹吃素菜者,可能要在80元以上),女生則少花10-15元。菜吃得多了,一小碗飯也不至於吃不飽。廚房和清潔的員工不算,餐廳一般只有兩三個人打飯並計量計價,即使人最多的時候,排隊也只有10多人,最多花兩三分鐘。餐具是餐廳提供的,吃完飯菜,各自將盤子碗筷送到入口處疊放,如果有一點殘羹就倒到桶裡。因為是按量計價,自己能吃多少,心中有數,誰願意多付錢最後又把飯菜倒掉?餐桌始終很乾淨,五六批食客走了,根本用不著誰來抹桌子。餐廳的物價基本保持穩定,颶風柯羅莎過後,市面蔬菜大漲價,這裡還是100克13元,影響還是有的,蔬菜品種少了,漲價漲得特別高的,一時就不見蹤影了。 餐廳也有些不足。早餐類似於速食,只有漢堡、豆漿(冷、熱)、煎蛋,除了煎蛋是現做的,前兩種是外面販賣進來的,花樣單調,又不便宜。吃了幾天後,決定早上不再上餐廳,自己張羅。我的宿舍是一大間,除了通常必備的床(臥具)、桌椅,還有電視、一對軟靠背的沙發,此外就是廚房和衛生間。廚房有一個大冰箱和一個功率比較大的微波爐。微波爐可以燒開水、做簡便的食品。曹教授懶得去餐廳,自己開伙。我的早餐其實很簡單,一週到超市買兩次麵包、牛奶,間或也買些雞蛋。早餐不太習慣吃葷菜,白切麵包似乎比漢堡爽口。牛奶經過加熱,暖胃。餐廳最大的不方便是星期天不開張,這一天,我常安排出外旅行,不得已,燒點麵條。不好受的是連續放假,例如中秋、聖誕,一停就是兩三天。不過,就一所大學的管理來說,似乎也有他的道理。東吳週一到週五,每天安排12節課,日間部的同學只上白天的課,下午放學回家,晚間不用在餐廳就餐;夜間部的,除了少數同學,多數是吃過晚餐再來上課,就餐人數大大減少。除了圖書館和週六開放的餐廳,整座學校週六周日兩天是不辦公、不上課的,院系也見不到加班或值班的行政人員。週一到週五,行政樓前的停車場是要收費的,嚴格控制車輛,週末兩天卻不收費。上班就是上班,放假就是放假。單就水電這筆開支,兩天就省下不少錢。而且,動輒加班,累人,加班費怎麼算? 在東吳我辦了幾張卡,校內的身分卡,主要是借書用。一張是故宮博物院卡,一年內可以無數次地重複使用,不要錢的,東吳的教授都可以辦這種卡。故宮博物院離東吳這麼近,稍稍得閒,就可以跑去逛逛,翡翠白菜之類,百看不厭。博物院四周的環境宜人,從正面拾級而上,可以看建築的氣勢。從旁路上去,走一段山道,綠蔭成行,暫時逃脫了市廛。還有一張是故宮博物院圖書館的閱讀證。辦這個證,只需要兩種證件,一是學校的身分證,二是入台證。立等可取,不收費。辦完後,管理員給我一把鎖,把包放在櫃子裡,就可以入庫了。普通書庫是開架的,繕本書室不開架。借閱繕本,不需要另外的證明,難怪我的學生寫作業,常見他們使用繕本。管理人員會給你一個紙口罩、紙手套(繕本年代久遠難免有粉塵或異味),一把削好的鉛筆。還有一張是悠遊卡,公車、捷運通用,而且使用還可以打點折。據說,持這張卡,還可以交房租、煤氣。一直想辦一張銀行卡,但是沒有居住180天以上的通行證,不充許,不得已,出門只好多備點現款。 在東吳,覺得很不便的,就是校內或附近沒有游泳設施。中華影視城,在溪對岸,原本是有游泳池的,影視城倒閉,泳池也不開張了。外雙溪豎著兩三個學校的警示牌,無非是危險,嚴禁下水之類。距離最近的大概就是中山體育場。這樣,我只得改為晨跑。6點出頭,天色還有些迷灰,一路無人,只有停車場的門衛和我相互問候。塑膠跑道上,一般不超過10個人。東吳的清晨就這樣的岑寂?東吳的師生就這樣懶於鍛煉?其實,並非如此。一部分人登山去了,大部分鍛煉的人把時間都安排在晚邊。晚邊,我和劉教授吃過飯,通常要在操場上走上幾圈,而這時的跑步者,接二連三,有些人跑起來就像是永動機,看不出他們何時能夠停下來。看來這個學校有一群長跑愛好者,我的推斷果然沒有錯,冬天的一個週日,在這裡還舉辦國際馬拉開松比賽(起點和終點)。 就氣候而言,我並不太喜歡臺北,多陰雨天,颶風太厲害。有一首歌叫《到臺北看雨》,那是住在臺北之外的人到臺北來賞雨的歌,偶然欣賞可能是很美的。2006年11月我住在臺北喜來登飯店,清晨,飄著零星的雨點,從高樓上下視,有著幾分的纏綿幾分的詩意。那時,覺得臺北的雨,是很特別的,的確很美。到了你天天住在這個城市,並且一兩週就往中南部走一趟,就會感到臺北的陰雨天太多,不像中南部那樣爽朗,甚至覺得有點壓抑,或許,這和我的宿舍是在底層,背後就是山、窗前又有一小片樹林有關?一到天晴的日子,特別是天晴出遊,心情就特別的好。 10月6日,颶風柯羅莎肆虐,城市一片狼藉,東吳也是一片創傷。工人清理殘斷的樹木樹枝,大既花了一週的時間。有一天早上,我懶懶地起來,推開窗戶,縷縷的陽光灑在枝葉上。久違了,臺北的太陽!鳥兒在枝頭上歌唱,暴風雨過後,世界如常。只不過早先茂密的林木稀疏了,稀疏到隱約可以見到山下錢穆故居紅色的屋瓦。羅莎挾著大雨,無情地摧殘著門前這片小樹林。經過修整,已經可以重見其生機了。先是,折斷的樹幹和樹枝被鋸成小段,運走了。接下來是已經沒有生意的那些枝枝椏椏,也被鋸下來拉走了。掃乾淨地上的殘枝敗葉,扶正歪扭的枝幹,小樹林頑強地挺了過來,在蕭瑟的秋風中歌唱著。當三個月後我和他們說再見,他們雖然不可能一下子變得粗壯,但是又可以見到一股往上闖的生命力了。如果兩三年後我能故地重遊,肯定會比我一個月前見到的更加旺盛、更加茂密。那些倒下去的樹木,可能已經化為灰燼,沒有明天了;挺過來的,儘管受創,小樹還會長成大樹。 一個學期,18周,120多天,說慢也慢,說快也快。前些年,一位客座教授來東吳,回去後說太寂寞,以後說什麼也不再來了。依我想,可能他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於是就難免無聊!我在東吳的生活,除了備課教書,還有寫作、閱讀,很重要的,在臺灣還有很多有朋友鄉親和學生,他們有活動或飯局就通知我。沒有仔細算過,這類的活動或飯局,平均起來每週不會少於一次,此外還自己安排的出行、應邀到外校作講演,日子過得很充實。當然,我能講一口正統的閩南話,交流也更加便利和隨意,沒有一點生活在他鄉的感覺。從語言和生活習慣的角度來說,如果只有香港和臺北兩個城市讓我挑選,我更願意挑臺北作為居住地。蘇州大學這個學期安排劉祥安教授來東吳,也是一種緣分,我們隔牆而居,只要沒有私人的其他安排,往往一起到餐廳用餐,晚餐後到操場散步、聊天,還結伴遊了陽明山、基隆、花蓮和金門。真誠感謝劉教授在東吳給我帶來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