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中秋搏餅的起源流傳與發展賡續
金門素以其文化資產保存的豐富性、完整性而驚豔世人。由於現代化程度較緩,金門迄今仍保存了大量的有形與無形之「閩南文化」、「僑鄉文化」、「戰地文化」三種不同時代的「文化層」,如傳統聚落與民居建築、傳統的宗族文化、漢人宗族組織、傳統信仰與生命禮儀等,也是閩南語言、文學與民間藝術、華僑故鄉、世界冷戰歷史研究的重要田野基地,並擁有獨特的人文景觀。
此外,金門的無形文化資產亦包含祭典、民俗、民間傳說、傳統技藝、傳統產業等;金門雖為閩南地界邊陲小島,但祭祀種類時節繁多,祭祀過程仍保留傳統儀式與傳統習俗,其祭祀過程與甲頭組織密切融合,形成金門島嶼多樣的無形文化資產;近年來,世界遺產中亦提出文化景觀、文化路徑等概念,此亦更加豐富金門無形文化資產的內涵。
一、金門中秋搏餅文化資產之登錄
2011年金門縣文化局委託金門縣采風文化發展協會進行無形資產調查,遂由主持人黃振良老師開始進行「金門縣登錄無形文化遺產普查工作」計畫,並於年底提出具優先性與迫切性保存之六項無形文化資產名單,即瓊林蔡氏家廟祭祖儀典、四月十二迎城隍、金門風獅爺、普渡燈、中秋搏餅、后湖卯年海醮等六項無形文化資產;金門縣文化局遂據此建議召開金門縣傳統藝術民俗及有關文物審議委員會,並依據文化資產保存法中「傳統藝術民俗及有關文物登錄指定及廢止審查辦法」第二條通過瓊林蔡氏家廟祭祖儀典、四月十二迎城隍、金門風獅爺、普渡燈、中秋搏餅、后湖卯年海醮等六項無形文化資產之登錄,並確認其無形文化資產之身分與位階。
其中,中秋搏餅亦是透過文化資產保存法「傳統藝術民俗及有關文物登錄指定及廢止審查辦法」第二條通過登錄為金門縣民俗,登錄理由為:
1.金門每年農曆八月十五日起,各聚落興起家家戶戶搏餅活動,期以求得 好兆頭,是島上特殊的民間節慶,為聚落特色重要民俗活動。
2.活動具有寓教於樂,祈求好福運的良善風俗,淵遠流長的地方特色,影響民眾生活。
3.活動富地方性,具有保存、推廣傳統民俗文化之功能。
4.具傳統性、地方性、歷史性、文化性、典範性等登錄基準。
藉由審查確認,中秋搏餅登錄為金門縣民俗,而透過登錄理由的認知呈現出中秋搏餅於常民生活中之節慶意涵與特色;在無形文化資產的論述過程中,更是突顯出中秋搏餅之傳統性與重要性,更是其自明性之展現。另於2008年6月,中秋搏餅活動則成為中國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二、中秋搏餅文化之起源
中秋搏餅又稱「搏狀元」、「搏中秋」、「奪壯元餅」或「搶狀元」,另俗稱「卜餅」或「搏餅」。中秋搏餅為自古流傳於原隸屬泉州府的金門與廈門,另閩南的晉江安海、石獅、龍海石碼亦有此風俗,並傳到臺灣臺北、彰化、埔里、臺南等地,甚而遠傳至南洋的金廈鄉團(如馬來西亞的雪蘭莪廈門公會、砂勞越金門會館、太平福建會館、新加坡廈門公會)。於清末時有詩文描述廈門搏狀元籌之情景,王步蟾在《鷺門雜詠》中有詩句:「月餅團圓新買得,拈骰奪取狀元籌。」並有彭一萬先生發現清末舉人黃翰《禾山詩鈔》中的《賭月餅》詩:「六子齊投任變翻,街頭巷尾笑言喧。科名久已遭人唾,猶集群兒搶狀元。」而中秋搏餅起源說法中最普遍的應該算是鄭成功部將「洪旭發明」說。1650年前後,鄭成功據廈抗清,其營部士兵多來自福建、廣東等地,中秋前後愈發思親懷鄉之愁;於是鄭成功的部將洪旭與兵部衙堂的屬員為了寬釋士兵之愁緒,並以激勵鼓舞士氣,以利驅逐荷蘭東印度公司殖民者,克取臺灣,於是與當年駐紮在今廈門洪本部33-44號的後部衙堂屬員,經過一番推敲,巧妙研究後思考設計出搏中秋會餅方式,讓全體將士在中秋夜晚歡暢一搏。
「洪旭發明」說之說法較廣為流傳,如葉鈞培老師主持的「金門縣藝文資源調查:歲時節俗與生命禮儀」計畫、黃振良老師主持的「金門縣登錄無形文化遺產普查工作」計畫等皆有提及,但此說法仍無法確認出處為何,呈現僅為民間傳說之認知,因此,亦出現不少不同的看法。爭論的幾個主要論點在於,一、與鄭成功有關史志、文獻、詩歌集均找不到鄭成功或洪旭發明搏餅的任何記載;二、在準備爭籌軍糧,北伐南京恢復明統的鄭成功部隊,部隊吃飽已屬不易,如何會耗費大量的餘糧去做月餅來玩搏餅遊戲?三、中秋吃月餅的習慣,是北方麵食文化的產物,而閩南則屬於典型的米食文化地區,本地居民傳統上都以大米和紅薯為主食。由此而產生的閩南節日食俗,也是糯米米糕和薯餅芋餅等。現存福建第一部地方誌《八閩通志》成書於明代弘治年間(1490年前後),該書「風俗歲時附」條目中,記載了各地歲時,其中泉州有元日序拜、上元放燈、清明祭掃、端午角黍競渡、七夕乞巧、中元盂蘭盆會、重陽登高、冬至祭享、除夕守歲等九個,並未提及中秋月餅之說。然而到了清道光年間(1821-1850),地方誌中已可見到中秋月餅的記載。道光《廈門志》〈歲時民俗〉條記載:「夜薦月餅,芋魁,祀神及先;親友相饋遺。」另乾隆《馬巷廳志》〈歲時〉條:「八月中秋夜,以月餅、番薯、芋魁祭先及神,前一二日親友以此相遺。」則說明閩南中秋吃月餅的習俗;但在鄭成功抗清的時期,閩南地域仍無法在文獻中清楚呈現是否存在現代所流行的「會餅」之相關記載。
而另外一種說法為搏餅活動的來源是傳承於北方流行的狀元籌的遊戲,廈門大學劉海峰教授研究後認為:「福建福鼎市閩南語通行區域中,至今還大規模地存在著搏狀元拔頭籌的情況。狀元籌的規則和玩法與搏餅也極其相似。所以,搏餅非廈門獨有的歷史遺存,而是狀元籌遊戲的演化。」此說法雖然得到了許多學者的認可,被做為對「洪旭發明說」抗衡的有力證據。另狀元籌說還衍生出了占卜說和賭搏說等認知。部分學者認為搏餅是用來「卜狀元」。亦有人認為,搏餅其實就是一種帶有賭搏性質的民俗活動,並不帶有特別的含義,只是在節慶的時候需要的一種娛樂活動。
雖然搏餅起源的爭論仍在,但透過主客觀因素與條件可理解中秋搏餅非單一一人所發明,而是透過長期醞釀,後於民間流傳,並經過修正與整合而成的結果;不過並不影響民間對中秋搏餅民俗活動的熱愛。雖然我們不能確定搏餅起源的具體時間,但能夠肯定的是,在清宣統二年(1910)年廈門報紙已進行對有商家製作狀元餅有了相關的記載。狀元餅,也就是搏餅時需要的會餅。早期廈門有兩家做會餅特別出名的餅舖,一家是鄧氏家族營業的慶蘭餅店(19世紀中葉後位於廈門市大同路上,後因抗戰期間日軍佔領廈門而遷移至鼓浪嶼),另一則是鼓浪嶼蕭瑞薑家餅舖(鼓浪嶼中華路45號樓下),雖然這兩家店現在都不復存在,但是仍為金門人與廈門人之間被提及與記憶,並讚賞其口味極佳、餅體香酥,需在節慶需求時提前訂購,而金門曾製做會餅之餅舖則有慶蘭餅家(位後浦)、源合餅家(位後浦)、奇香餅家(位後浦)、永記餅家(位後浦)、頂好餅家(位後浦)、協進餅家(位後浦)、萬佳餅家(位沙美)、源珍餅家(位沙美)、萬珍餅家(位沙美)、長合餅家(位沙美)、怡馨餅家(位沙美)、我家餅家(位沙美)、金蛋糕餅家(位沙美)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