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取下了那隻襪子
深秋過後,時序入冬,愈接近年底,聖誕節味道便愈濃厚,我對節慶概念認知得很晚,說起對聖誕節的印象,得從小小的卡片開始。
小學高年級在班上,某個十二月的日子,卡片忽然長出了翅膀,一張張地往我的方向飛來。卡片上的問候語,有的密密麻麻寫滿文字,有的則是像蜻蜓點水般輕描帶過。它們都很溫馨;都很漂亮;都很浪漫。同學說:「掛隻襪子在床前,會收到聖誕老人送的禮物喔。」看著同學洋溢幸福的表情,我對聖誕節有了初步的認識,覺得這是一個歡樂而美麗的節日。
有了突如其來的知識後,像注入電流那樣的,全身啟動了興致勃勃的能量。當晚回家後,我立刻馬不停蹄地實踐著襪子行動。母親看著襪子問我想要什麼禮物?我直覺回答:「飛壘口香糖。」
有沒有禮物,聖誕夜過後便可得知。
那年冬季雨常常下一整夜,室內的燈火比戶外明亮,夜晚的風比白晝還刺骨,但我還是完成無夢的睡眠。天亮之後,起身來到襪子前。我動手取下了襪子,發現一條口香糖,是葡萄味道,居然,收到禮物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便覺得世界上真的有聖誕老人,而我的聖誕老人是母親,獨一無二,專屬於自己的幸福。
當時的同學聽見我的遭遇都覺得不可思議,問我心願為什麼這麼簡單?我回答她們:「聖誕老人住在小朋友的心中,送出的禮物只是包裝得華麗的夢想。完成夢想的這雙手,我知道,不是爸爸便是媽媽,我家窮,能有口香糖已是心滿意足了,哪敢奢望什麼大禮。」
同學是否能理解我的話,無從得知。除了樂天知命,我沒有其他個性,成年之後,也許是個性使然,創作上,我喜歡用喜悅代替悲傷。說故事,只要把握一支趣味橫生的筆,便有信心做到最好。
二十多年之後,市府廣場在聖誕節前夕,被布置成糖霜雪色,行道樹一片銀裝素裹,無比乾淨,適合堆疊雪球。
雪色易冷,淒涼美絕。
人們帶著笑意走過,對寒冷不為所動。我卻更想穿越二十多年前的那個雨夜,找到為了生活費而四處奔波的母親,告訴她:「謝謝妳,妳是一個無私的女人。」也順便對兒時的自己說一聲:「加油。」
對於想要的東西,可以等成年後,用自己辛苦汗水賺取的金錢買下,我們因渴望而衍生的夢想與心願,能依賴、依靠、指望的只有自己,與他人無關。
況且,聖誕老人只是一個角色,是故事裡一個帶來幸福與平安的爺爺。假若每個人都沉醉其中不願醒來,不切實際的想法又會引領這個世界走向什麼未來呢?
夢想,靠自己;心願,也靠自己。成年後我的夢想與心願就是拿穩一支筆,寫出一則又一則,懂愛的故事。在那些故事裡,聆聽此起彼落的笑聲;在笑聲之中,我願像麋鹿一樣的輕巧,打從那方人們的夢境躍過,灑下祝福,為世界帶來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