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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言小說】嚮往與覬覦

發布日期:
作者: 歐陽欽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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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隻喜鵲,習慣於每天黎明即起,外出到處飛翔遨遊,鳥瞰錦繡大地!
那一天破曉時分,大地剛從灰暗漸漸轉變成清晰,遙遠的東方,只有幾片紫紅色的朝霞塗抹在天壁上,太陽尚未露臉,我便飛向天空!
當我隨興飛到河堤邊時,忽然聽到有鳥鳴的聒噪聲,劃破原野的寂靜,我的視線禁不住循著聲音傳出來的方向望去,但見河床沙洲的大樹上,幾隻鳥兒吵得不可開交!
我飛近側耳傾聽,原來是辯才無礙的烏鶖,為了呼應媒體報導「八成公僕月退,高過七成勞工月薪」的話題,與白鷺鷥、台灣藍鵲爭論不休!
看見我這個不速之客出現在眼前,牠們竟異口同聲地叫住了我:
「喜鵲,你來得正好,請先聽聽我們各抒己見,然後再為我們評評看誰說的有道理!」
我知道由於這問題牽涉到各自權益,錯綜複雜,因此觀點也就見仁見智,莫衷一是,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說服不同立場的雙方。然而,經不起牠們的一再央求,我卻之不恭,只得勉為其難地洗耳恭聽!
只聽得常在電視媒體高談闊論,對於公僕待遇偏見很深的烏鶖,先聲奪人地說:
「我國憲法第七條載明:「中華民國人民,無分男女、宗教、種族、階級、黨派,在法律上一律平等。」我要為勞工發出不平之鳴,公務人員待遇福利比勞工好,就有違正義公平原則,應該要顧及『觀感問題』;由於公僕月薪高過勞工,導致退休時領取的月退休金偏高,我認為應該苦民所苦!」最後還不忘補上一句強調:「他們的待遇是全民買單!」
白鷺鷥聽了顯然不以為然,牠義正詞嚴地反唇相譏:
「烏鶖這種思維實在太幼稚、自私、膚淺了;追求自己的利益,應該循正常的途徑去爭取,而不是建立在損害別人的利益上,正義公平也應該建立在立足點相同的真平等基礎上,而不是齊頭式的假平等,換句話說,憲法所載「在法律上一律平等」,也就是所稱「法律之前,人人平等」,指的是「機會均等」,而不是「所得相等。」白鷺鷥頓了頓,接著說:「羨慕公務人員待遇福利,原本無可厚非,因為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可是,依憲法第85條規定想要當公務人員,必須依照公務人員考試法參加公開競爭的考試及格,才能依憲法第86條規定任用,只是很多人想要通過考試那道窄門,或許自己努力不夠,以致名落孫山,只能徒呼負負;至於烏鶖的智商很高,也許通過考試易如反掌,但是原本公務人員俸給微薄時,誘因不足以吸引他為政府機關做事,因此不願意投入『犧牲享受,享受犧牲』的公務人員行列。於是徒然擁有高學歷,也不知道是否眼高手低,或看準只需在電視上雄辯滔滔,即可享有價碼高收入豐的行業,因而自願大材小用。這種美其名曰針砭時政,固然其來有自,屬於言論自由的範疇,也是個人選擇職業的自由,原本無可厚非;問題的癥結在於烏鶖也是公眾人物,立論、見解可受公評,遇有持不同觀點者對其當頭棒喝,就說別人是人身攻擊,完全把言論自由當成護身符,忘記言論自由並不是他的專利品,別人同樣也可以享有言論自由。」白鷺鷥停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幸好鳴嘴中也有正人君子,其忠言讜論擲地有聲,對世道人心發揮了風行草偃,潛移默化的效果,影響所及,『斯文有傳,學者有師,君子有所恃而不恐,小人有所畏而不為。』不像烏鶖,表面道貌岸然,實則包藏禍心,把自己的利益,建立在損害別人的利益上。意圖摧毀飲水思源,感恩圖報的固有倫理道德,專以推波助瀾,激發對立為能事,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態,已經昭然若揭,還滿口假仁假義在一旁惺惺作態,實在令人不齒!」
台灣藍鵲一聽,覺得不無道理,脫口而出地說:「對喔,烏鶖既然不具公務人員身分,算是廣義勞工,照理說動口與動手報酬應該不分軒輊,不能厚此薄彼,為何出一張嘴與勞動雙手有所不同?怎能不去想自己話術辯論行業也是勞工,卻比許多動手以勞力換取工資的勞工收入要優渥,難道就可以不顧及『觀感問題』?可曾深夜捫心自問,是否符合公平正義?只會指責別人是『肥貓』,完全避談自己是『肥羊』、是『大魚』,還要人家不要和他比較;並且還有臉強詞奪理,大言不慚地說自己不是領政府的錢。我們也不是領政府的錢,既然和我們一樣同是勞工,為何企業主卻給你較多的報酬,怎麼不比照我們的標準辦理,以示同工同酬?』
你辯說那是因為雇主不同,但是依照你的邏輯,公務人員的雇主也和我們不同,為何你就說也應該和我們同工同酬?很多家庭的成員中,有公務人員,也有勞工,本是一家人和睦相處,公務人員賺的錢和勞工賺的錢不分彼此,合併在一起貼補家用,家庭經濟才不至於捉襟見肘,為什麼你要去挑撥離間,煽動分化,破壞和諧,減少他們家庭的整體收入?況且,如果說公務人員薪水是全民買單,反觀烏鶖上節目的報酬係來自電視台的收入,電視台的收入來自廠商客戶購買廣告,廣告的商品銷售對象是消費者,烏鶖領的通告費高,就會連帶造成廣告的商品價格也水漲船高,別忘了羊毛出在羊身上,支領的報酬係來自全體消費者買單?我們是否可以質疑你為何不苦民所苦!若說你屬於天之驕子,生有三寸不爛之舌,具有鼓舌如簧能力,能說善道專長,非比尋常,所得不能和一般人相提並論,是理所當然;同樣道理,公務人員任用,須經考試及格才能取得任用資格,雇主是政府,依國家法律規定支付報酬,也是天經地義,並且賺自己應得的錢,在任何人的面前都抬得起頭,可謂俯仰無愧;並且考得上公務人員,不也是憑著真才實學,才能脫穎而出,應該很有尊嚴才對,我不解為什麼會有「觀感問題」?
再說同樣都是力爭上游,自食其力,各盡所能,各取所需,井水不犯河水,不也就相安無事;你耍嘴皮怎可不「以責人之心責己,以恕己之心恕人」?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裡卻私心自用,只想慷他人之慨,選擇性適用對自己有利的論述,好讓自己坐收漁利,妄想掩飾自己也是勞工身分,企圖當一個「完全受惠者」,自己可以「守成」坐領高薪,卻要別人「讓利」,只想到對別人予取予求,別人卻不能對你越雷池半步!不知讀聖賢書所學何事,沒有讀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嗎?打開天窗說亮話,烏鶖由於本身是勞工,為自己的行業護航本是人之常情,固然情有可原,但也不能大放厥詞,製造對立。其實,烏鶖如果宅心仁厚,高談雄辯時就應該發揮民胞物與的「同胞愛」,看到任何行業的雇主,願意為其成員謀福利,都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何況受惠者都是自己同胞!因此,正本清源之道,烏鶖應該開誠布公,集思廣益,協助勞工循正當途徑向各行業雇主,爭取合法權益,才是不二法門!
現場此刻暫時沉寂了下來,我也就語重心長地說出自己的觀點:「公道自在人心,每個人的聰明、才智、能力不同,造就發展的機會不同,成就自然不同;又因雇主不同,公務人員的雇主是政府,勞工的雇主是企業主,因此待遇也不相同,無法相提並論。所謂「人比人氣死人」,當然,如果你覺得某種行業的待遇特別好,讓你覺得眼紅,你也有選擇雇主的權利,只是某些行業入行時有設定擇優汰劣的關卡,必須一體遵行,沒有特殊,沒有例外。其實,燕雀嚮往鴻鵠之志,思考的應該是「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而不是因妒賢疾能,就想要玉石俱焚。
我的目光掃描了一下現場,然後接著強調說:「沒有經過相同的考驗與試煉,卻要比附援引相同的待遇,其實是另類的不公不義,不能硬拗說是轉型正義!舉例來說,我們沒有烏鶖口若懸河的專長,難道也可以因為覬覦鳴嘴的高額收入,就向那些公司老闆抗議應該降低他們應得的利益,讓我們局外人分一杯羹;或要求報酬只能和我們領一樣多嗎?平心而論,每個人都想當總統、政務官、立法委員、法官、大老闆,可以享有高薪厚祿;而且進一步觀察,還可以發現不需要任用資格的「公務員」,比必須具有任用資格的「公務人員」待遇高,選舉出來的立法委員又比考試及格的公務人員待遇好,鳴嘴也比一般勞力所得高,以此類推,羨慕公務人員待遇,想當公務人員也不足為奇;問題在於自己選得上,做得來,考得取嗎? 我說完這些話後,眼見討論至此告一段落,也就適可而止;接著,下意識地抬頭望向穹蒼,但見萬里長空,一片澄明;而黎明的曙光此刻已照耀大地,當下我便振翅凌空,飛向充滿希望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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