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妻西歸感懷
一、弁言
愛妻楊氏碧華去世已將近兩個月,生前我倆感情雖好,可是並未明顯表露,彼此藏在內心,互為關懷而已;如今,斯人遠去何方,始令我縈懷終日,悵然若失,不時暗自潸然淚濕衣襟,不敢出聲哭啼,怕人恥笑,也怕兒孫知悉更傷心。說來慚愧,耄耋之年,竟能老淚縱橫,久久不能自己,大女兒半開玩笑半安慰地說我,媽在時你不能多陪她,媽往生矣,你又何必過分悲傷!殊不知老爸痛失老伴,痛徹肺腑,那是真實感情的眼淚!哀痛衷情向誰訴?唯有自我飲泣,才能稍減內心痛苦!
二、在台火化
妻子在台病了兩年七個多月,余不時來往金台,在金門照習俗,初二、十六及祖先忌辰,都要拜拜,同時愛好南音,不時學習演練,確實有點自私,但人在金門心在台;可是赴台幾天,妻子看到我心裡高興安慰些而已,其實我年老體衰,手無縛雞之力,幫不上甚麼忙,老實說人在台心又在金,大女兒數落我又何敢怪哉?
余與妻倆生前屢屢私下談論,誰先死誰好命,我主張我死後火化,骨灰攜回金門撒在家鄉碧山海灘水裡,因那是我小時經常撿螺絲游泳最熟悉的地方,我常守家園,可以保佑鄉親下海工作安全;老婆說那是你個人的想法,你兒子不會那樣做;但我死後也要火化,奉送回金門靈骨塔,神主安在金城家。那想一語成讖,她搶先走了,還好能忍耐到最後一刻,與我握手目視訣別,兩眼漸漸合閉,我偯無聲,淚淋漓,小孫子差點哭出聲,因在病房,狀至淒泣!
一時倉促,不懂得申請飛機將大體運回金門,旋由醫院代尋覓萬安禮儀公司前來處理,將遺體推往榮總殯儀館,以佛教儀式,誦經引魂入神主牌,然後暫厝冰庫,神主及遺照安置臥龍街問心館。待滿七佛事完畢,乃於元月七日移往台北市立第二殯儀館火化,撿灰入罐。
三、回金告別
元月八日子孫捧骨灰罐搭機返金,不敢組成治喪委員會,僅以簡單約制原則,於十日假金門縣立殯葬所懷恩堂舉行祭拜拈香儀式,承蒙陳福海縣長率各機關長官、縣議會洪議長率諸議員、黨政各界長官、親友蒞臨拈香致意,最感慶幸者,前來拈香悼祭者,皆乃余往日最親近之親戚同事摯友,毫無形式應付表態。泉州市鯉城區南音藝術家協會、泉州鯉城區泉州南音研究社與金門縣浯江南樂研習社特別組團,為其舉行「三奠酒」,因南音屬於藝術文藝界之一環,乃央請金門縣文化局黃副局長雅芬小姐前來主祭,謹此致謝。並安排余為妻獻唱,讓余盡情哀啼,出出悶氣,美中不足者,三奠酒應請主祭官獻酒,忙中有錯,司儀竟令我奠酒,一邊唱一邊捧酒灑奠,且親人恐余哀傷過度,體力不支,左扶右攙,弄得我曲子唱不下去,拍子也部分打亂,未能盡哀。
按此「三奠酒」乃喪祭之最崇高奠禮,地方除年高德劭或對地方有貢獻著有聲望者,否則未有此奠禮,拙內真是三生有幸,獲此殊榮,告別禮十分圓滿,彼應可含笑九泉矣。
四、鄉親熱情送殯
余名掛碧山「老大」,但長住金城,回故鄉機會不多,此次內子拈香祭禮,拜託陳校長順德堂姪、三山里長賜發堂姪、碧山長老昆齊兄等辦理,故鄉親堂,無分親疏,男女老少,尤其九一高齡之親鄰怡情兄,亦全程參與,家家戶戶全部出動,幫忙大小事務,祭拜盡禮,並哀送至靈骨塔,親不親,家鄉情,令我喪家感激涕零!
五、子女盡孝
內子自民國一○三年五月生病以來,迄其辭世,計共兩年八個月,民間有句俗話「久病無孝子」,此話在我家不曾有,當然,工商社會,人人要顧飯碗,天天要上班上工,無法長期待在病榻照顧病人,余雖有子女四人,但天各一方,一家在金,一在台中,一在內湖,妻住中和小兒家,可他夫妻都需上班工作,幸有二女兒秀慧夫婦,孝心可嘉,秀慧雖不必上班,但家有長女、幼孫、以及家務,需其照顧操持,難得女婿張烈青抱著一份孝心,鼓勵女兒秀慧,將照顧岳母當作上班,自週日晚間至週五下午,在中和侍候攙扶起臥、走動、奉侍湯葯、餵食、便尿服裝換洗等雜務,夜深才在床旁打地鋪睡覺,辛勞備至,無怨無悔,令余甚覺心酸。小兒家驊固定例假日全程照護,小兒媳楊靜梅除例假日外,每每偷閒提早下班趕回家照顧,若逢需要回診,則與小女秀慧,兩人推著輪椅赴台北榮總候診,每次自早上八時出門,看完門診回到家,已是下午四時,倘遇雨天,自石牌車站,則須一人撐傘一人推輪椅,為恐病人打濕,雨傘只遮吾妻,彼兩人都淋得像落湯雞,每想其景,不禁淚眼心酸,此情此景,兩三年如一日,從未聽彼怨嘆,實在難得!
大女兒鳳仙,家有丈夫,乃老師出身,不曾下過廚房,不懂得料理家事,且每天須送么女上學,確實無法離開,雖然,鳳仙仍然掛念母親,大約一段時間,亦必勉強抽空赴台照護令母一週至十日左右;長子住台中,有其工作羈身,但亦放心不下,不時與大兒媳及長孫,跋涉來北探望照顧,到處尋覓藥方,提供令母服用,但每次還須勞動小兒媳靜梅熬煎四五小時,大小瓶罐裝滿,藏入冰箱,每日按時侍候服用。
內子往生後,暫厝臥龍街問心館期間,子、女、內外孫、婿、余妹婉珠、雪芬及姪女碧芳、至親好友,經常前往拈香,余至為感懷。
六、友情可貴
在台火化前,儘量低調,台北余僅告知摯友蔡英舜、陳能鶴兩人,摯友林德恭數度前往問心館及二殯拈香,尤其出殯前,悄悄通知在台家人至親(令夫人、公子、令內兄慶來、水清等)及金門台北同鄉會、駐台服務處同仁等好友,為其美化靈堂,祭拜盡禮,林夫人至誠跪拜,令我感當不起。堂弟昆仁、堂姪慶賢伉儷、英舜、能鶴,女婿烈青令堂高齡之親家母、內侄楊清暉等,還有許多鄉親好友,恕無法一一點出,擠得小禮堂坐不下,只好委屈站在禮堂外,友情可貴可感,衷心難忘。
七、知音難尋
余在沙美,天天與陳亞福伯泡茶聊天,受他照顧最多,因此許多事務委託他全權處理,蔡天傳兄主動為其寫、讀祭文,不僅言謝而已。回金門在殯葬所拈香儀式,要感謝所長張峰杞兄暨所內諸同仁熱心幫忙,服務無微不至。讓我特別感動者,陳炳仁兄一早出現在禮堂,繼而林芳旋主委、王金鎗同學遠從高雄趕來,金沙鎮王登緯鎮長,以及多年不見之省縣政府老同事,董水輪兄、蔡是民兄、張光海、陳永財兄、金酒董事長黃景舜老弟,昔日縣政府主計室財糧科老同仁,彼等有的還是現任省縣政府或所屬機關重要主官、管,有的已退休多年,也有部分身體欠佳者,其知悉者都主動前來拈香,在此恕不必一一點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