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 烏番叔
「妳不知道,烏番小時候也是霸氣十足,有一次他不但不聽話,而且還以粗話罵我。那天趁著我養母臥病在床時,被我狠狠地修理一頓。說也奇怪,從那次起竟然學乖了、也懂事了。」春枝得意地說。
「妳不是大他好幾歲嗎,怎麼會答應跟他成親?」
「翠金嫂,妳說說看,面對舅舅和舅媽,我這個新婦仔有說不的權利嗎?而且烏番是我一手帶大的,長久的相處我發現他的本質還不錯。雖然我大他三歲,但他並沒有嫌棄,甚而凡事亦由我作主;尤其這個家也是我長年在打理,多少總有一點感情的成分存在。現在既無父又無母,之前的夢魘已過去了,心中亦坦然許多。說真的,與其嫁到別的村莊跟一個陌生人生活,還不如留在這裡跟一手帶大的男人在一起。因為我發覺烏番心智各方面都已成熟,也相當地善良、勤奮,像這種男人是可以託付終身的。」春枝得意地說。
「妳的說法不無道理,苦難的日子已過去了,往後將是苦盡甘來的時候。俗話說,吉人自有天相,相信老天爺會保佑你們的。」翠金嫂誠摯地說。
「謝謝妳,翠金嫂。」
「聽說烏番寄錢回來了,而且一寄就是兩塊錢,真令人羨慕。」
「可能他在南洋相當節儉,才能寄那麼多錢回來。」春枝說。
「他是不是跟你表哥在新加坡?」翠金嫂問。
「不是。聽分批權仔說,寄信的地點是印尼的一個島嶼。」
「做什麼工作有沒有說?」
「烏番沒讀幾年書,不可能像我表哥做財副。我在猜,一定是估俚這方面的作。」
「烏番年輕力壯,既能吃苦又節儉,儘管做的是估俚,但所賺的錢總比我們種田強上好幾倍;不然的話,怎能一次就寄回兩塊錢。妳也不想想看,我們豬欄裡養的豬,都得辛辛苦苦餵兩年才能賣。而兩年之中,不知吃掉我們多少五穀雜糧,一頭豬大不了只能賣幾塊錢。田裡種的芋頭、地瓜、大麥、小麥和高粱,一年又有多少收成。春枝仔,烏番選擇跟他表哥到南洋工作是對的,況且,家裡有妳一人打理也就夠了。如果烏番一個月能寄兩塊錢回來,一年就是二十四塊,妳不必那麼辛苦種田養豬,照樣能過著優渥的日子。妳不妨看看我們這個村莊、那些有番爿錢挹注的家庭,即使他們在南洋當人家的伙計或做估俚,只要按月寄點錢回來,幾乎都過著跟一般村人全然不一樣的生活。說不定烏番將來奠定好經濟基礎,就會想辦法把妳接到印尼去住,以後回來就是人人羨慕的番客了。」翠金嫂連續不停地說。
「有番爿錢相助的家庭確實是不一樣的。就比如說,烏番寄回的兩塊錢,我已把阿福伯仔小舖的賒帳還清,不然的話就要等到以後賣豬,而且還剩下一塊錢,我可以把它存起來。如果將來烏番能按月寄,不管是多是少,對這個家庭絕對有很大幫助的。一旦存夠了錢,我一定會先來整修這棟先人遺留下來的百年古厝,這樣才對得起祖龕裡的列祖列宗。至於往後是烏番回來,還是把我接到印尼一起生活,就由烏番自己來決定,我完全尊重他的選擇。」春枝說。
(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