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腳踏車
從小我體弱多病,二個哥哥一個姐姐都早已離開家外出工作,家裡只剩下我和差一歲的弟弟。
爸爸閒暇的時候,常常會騎腳踏車帶我去馬祖廟前看歌仔戲或鄰居婚嫁辦流水席吃喜酒。我病發作時,媽媽會叫爸爸騎腳踏車帶我去看醫生。但是我和爸爸從不交談,一路上只有沉默,好幾次半夜急診看醫生,那一條路是防風林,樹上掛滿死貓,水溝都是死狗,沒有路燈,空氣飄著腐屍味,極其恐怖淒涼,即便這樣,我也不敢抱著爸爸,手抓著後座,死寂穿梭在我們當中。
在屏東每當下大豪雨時,我總會看見高大的爸爸穿著雨衣騎腳踏車回家,卸下後座兩旁掛滿好幾籃的長竹籠,竹籠裡面是活繃亂跳的土虱或者鱔魚,那都是加菜用的豐盛大餐,我不知道爸爸何時出去溪邊放竹籠的,但可以感受喜悅充滿整個家裡。
爸爸的腳踏車後座很寬大,可以承載很重的物品,早期騎腳踏車去工地挑磚頭,回家後後座沾滿紅磚頭的粉粒塵灰,後來自己買地耕種,後座變成泥土的沾黏。
上了國中我也有自己的腳踏車,我和爸爸也常常在村裡的路上擦肩而過,但也不會互相打招呼。
爸爸別世二十年了,每加一年,思念如一層厚厚的沉積岩越厚越高,爸爸的愛也如沉積岩般無語,他只是靜靜地凝視著我,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以前我們沉默的騎著同一輛腳踏車,我有了自己的腳踏車之後,就各自騎著自己的腳踏車,往同一個方向騎,那是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