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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爐風波

發布日期:
作者: 劉先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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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例假日上午,鄰居媽媽慌張地來到我家,對姐姐說:「趕快告訴妳媽,把煤油爐收起來,不能放在家裡,憲兵來查爐子了!」說完後又急忙跑到另一家通知。我從大門往外看,大人手上捧著爐子快步往大塘走去,我好奇的跟著去,大人找到草叢隱敝處將爐子藏好,再回到村裡看動靜。
憲兵來了四、五人,由班長帶隊每一家都進去搜一遍,但都是無功而返,班長下令收隊離開,趕赴下一個村子,各戶才放下緊張心情。這時約是民國四十八年左右,國軍來台已經十年,當年軍人薪俸微薄,每家小孩都是三、五個以上,日子過得都很節省,餵飽家庭每一成員是最重要的事。當時戰備不歇,台海對峙國軍常凱旋而歸,軍民士氣十分高昂。
眷村各戶多是用炭爐,這種爐子燒焦煤或蜂窩煤煮飯,除了煙味太大外,煤球必須花錢買,當時士官月俸才三百元上下,各家都捉襟見肘過的十分清苦。點燃煤球也十分費勁,於是手藝好的老兵就用白鐵打造生活器具,如:煤油爐、洗澡盆、臉盆、燒水壺、蒸籠、鍋子等出售,好用又耐久,自家也有點收益。
一個鐵製煤油爐,中間有許多棉線,將煤油灌進底部,讓棉線汲滿煤油,爐邊開關可以調整棉線升降,使火力變旺或轉小。煤油爐點火快速使用又方便,對中菜烹煮十分方便,煮飯燉湯更是沒有問題,於是成了各戶必備用品。
為什麼要藏起煤油爐呢?因為這種爐子的燃料煤油,是從機場私帶回家的,如果上級認真查辦這是屬於盜用軍品,必須負刑責。當年軍人薪俸常不夠當月開銷,都是先到雜貨店賒欠,將什物用品取回家用,隔月發餉再與店家結清,當時能讓全家吃飽已經不易,因此能省則省,基地長官瞭解實情頗能體諒,只要不是盜賣軍械軍品或是拿油販售,一般不會認真究查。
空軍小學放學後,基地派卡車載學生回家,也搭載下班軍人。當年常看到叔伯們上車後,把小桶煤油塞進帆布頂蓬裡,經過南營門崗哨,衛兵在車外用眼睛掃瞄車內沒有異狀,就會打開橫槓讓車通過,到達各村門口,再取出頂蓬裡的煤油回家做飯去了。
煤油爐的使用雖然方便,但是產生的味道卻嗆鼻難聞,若廚房通風不好,長期使用對健康有不良影響,因此爐具隔數日必須清理,以使燃燒效率良好並延長它的壽命。清洗爐具十分麻煩,冷卻後拆開上層將它分開,清除油垢和焦質,檢查棉線是否變短或燒焦修剪或換新,擦拭完畢再裝回扣緊爐具,待下次使用時火力就會如新。
煤油爐代表了一個時代軌跡,清貧的生活、食指浩繁的現實,都是各家父母在那個年代的壓力。沒有人會故意觸法,基地也非縱容違紀事情,但是上級體諒低階軍人與眷屬生活不易,在情理法上自有拿捏。當台灣經濟提升後,孩子長大分擔家計,軍人生活大幅改善,煤油爐也走出了生活行列,自動被淘汰了。若干年後亦無憲兵進村搜查違法油情事;五十多年前眷村人藏爐緊張表情,與憲兵搜查各戶的嚴肅氣氛,都變成我記憶中的一個圖塊,偶爾會拼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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