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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依舊  

發布日期:
作者: 白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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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面不知何處去,
    桃花依舊笑春風。
           崔護〈題都城南莊〉句
  
  又來到了這一座候車亭時,想起某個陰雨天曾經在這裡偶遇的一位旅客,於彼此短暫攀談之際她提醒我說:「鞋子一旦浸到雨,就比較容易壞掉!」這簡單的道理在生活的倥傯之中卻被我罔顧已久了。舊地重遊時,不知伊人是何處可尋,而眼前的場景依稀如當時,包括在等車時坐過的椅子。
 猶記得去「九份」旅遊的其中一趟,曾經邂逅一位女孩正入神的在玩「捉迷藏」遊戲之情景,她一邊注意屋內的狀況一邊在刻意尋找地方以隱藏自己;至終她佇足之處是在一株桃樹旁邊;她側過臉來微笑著對我做著以指掩唇的「噓」的動作,要我也莫要出聲而害她暴露出形跡來!一樹盛開的桃花與她的臉龐互相輝映著;在那個空氣極為清淨的山林環境中,夕陽常於西沉之前用金色餘暉染黃了整片山頭!隔了幾年之後,我又經過該處而突然想起彼時彼景,目光自然的就望向左手邊的那同一個地點,卻發現那間屋子不但已是無人居住且已長滿了凌亂的雜草,杳無人煙而荒蕪頹圮;那時,女孩已不知何處去,桃樹卻依舊應時的綻放出繁花來……。
  已逝的阿倉姑丈如果還活著,現在該也已經是八十高齡了!有點兒佝僂的身軀或許會變得更佝僂吧?雖然他比莊叔多活了一些時日,但他倆都沒活過六十歲!短壽不知是否跟兩人在婚姻方面都是被「招贅」的有關。姓氏不同而陽壽卻接近;由於年齡相仿,幾乎是相繼過世的,死因都是「大腸癌」。到了現在,此一疾病已不再是「絕症」了,兩人倘能有幸生而逢時,定能再活上幾個五年的!也能夠看到家鄉更多的好的發展。倒是他的么兒逢時就真的算是生而逢時了,儘管大專入學聯招考得不理想,於日後公家機關考試卻在重考時順利上榜!而今已在台北成家立業。
  守立是逢時的哥哥,運命卻與逢時的有異,未能人如其名的順利發展,於兵役退伍後的不多日就在一場車禍中被砂石車給輾斃了;他在死前的那一周裡反常的逐家挨戶拜訪親友,也顯得異常親切,還有我大姊一天晚上因讀書夜歸也是由他自願護送一程回家;彷彿在做他此世告別前的最後巡禮。逢時在幫他整理遺物並把噩耗通知他的好友們時,對於守立這一位異姓的親血緣哥哥表現出來的態度並不像一般親兄弟之間的,而是傾向於冷漠的!因為他們的父親,阿倉仔姑丈,是被母方招贅的,所以兄弟姊妹之間從母姓的與從父姓的各佔一半人數!血緣同源但姓氏各異或許間接的影響到他們之間的相處吧?
  看起來總是過分節儉的阿倉仔姑丈,常就著未點燈的木餐桌坐在椅條上,在舊式的碗櫥邊,捧著碗裡的米飯或粥,配著一再隔餐加熱而變得又乾又黑的雞肉塊或豬肉塊!日常使用的那些傢俱若能留到現在,該也算是一種「骨董」了吧?牆前無光幽暗的角隅一景,使得過期的飯菜看起來顯得更乾更黑!平日裡以種稻子為主的他,常獨自牽著或踩著腳踏車上坡下坡的向田地而去,漸行漸遠的身影看起來是認命的,感覺上也帶有幾許落寞。
  偶爾在農暇之餘遇到村裡村外有活人過世,熟稔喪葬禮儀的他,就成為眾人首選的統籌者,也是現場的執行者;也許年紀已大且自覺體能已衰,見過的死別也多了,有天他幫人家辦完一場喪禮回來後這樣說:「哪一天我若是死去了,不知有誰人能夠幫我做喪葬?」儼然是如此之自憐自嘆:
 今日我葬人;來年誰葬我?
 比同村子裡的莊叔活得更久一些的阿倉仔姑丈,有沒有負責統籌莊叔的身後事?那一段故居舊事我並沒參與到,確知的是莊叔被從大醫院接回來時,是由他的兒子們依習俗用拆卸下來的自家的大門門板抬回來!正好那時我從村外回來也走到了「崙仔尾」附近,隔著一段距離親眼望見他那最後平躺著的身影。據他的兒子們在事後說,莊叔一路上眼睛都未曾闔過,一直睜開著,張望著家鄉景色,左手邊是有桂竹與菅芒草的山丘,右手邊是稻田、菜園、陸橋、土地公廟及「光華坑溪」,頗為戀戀不捨的樣子!他曾在收割後乾燥的田地裡與我們這群孩童一同烤地瓜,另一次則是就地取材的用稻穗來爆米花;他曾說他喜歡這種三代之間的同歡樂,卻像是有著重重心事般的欲言又止……。
 溪河的家,瓦片的屋頂、土角砌牆,則是坐落在內側「黃」、外側「莊」兩宅的中間;他的父母之間的感情並不算和睦,也常吵架大聲到外人足以聽見;他父親常藉酒消愁,卻是更愁!酒醉了後睡了再睡,難得清醒時卻對溪河不是惡言相向就是用掃帚擲向他,使他逃竄躲避得有如一隻受驚嚇的什麼動物。「溪河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我曾經這樣想過。身為長子的他,有妹妹與弟弟各一位,在家裡得不到足夠的溫暖,就常跑來我家,成為我跟我弟弟較常往來的一位童伴;我們曾經共同築起一座童年時光寡憂的夢的城堡。較興玩的是滿山遍野的跑,用竹子自製玩具包括弓箭,想像自己是美洲的印地安人守護祖靈之地、抵抗外來侵略,偶爾纔參與女孩們興玩的跳繩、跳房子及扮家家酒。
 長大後的他,也染上了酒癮,只有在酒後醉醺醺之際纔能夠從現實生活中的諸般不如意暫時脫離出去,而獲得些許精神上的愉悅和自信;他那不是和睦的家庭生活對他的影響頗深,使他日漸養成了悲劇性格。稍長後的我們各自他先我後的搬離了那個村子;有一回在等候客運車時我恰巧遇見了他,已是闊別多年之後的交會了,只見同樣要搭車的他滿臉滄桑的留痕--皮膚因曝晒而黝黑,牙齒泛黃且頭髮蓬鬆凌亂,談話之間不時的強顏歡笑,隱約間流露出來的是無奈和悲抑的情緒。我望見他的一雙手,大異於兒時的,已經長滿了硬繭。
 他退伍後的一個清晨,在完成他所任職的鄉公所清潔隊的工作之後,騎著摩托車返回「頂湖」住家,為了超越前面同向行駛的一部客運車,發生了錯誤判斷,未能想到對向車道可能也有車子交會而過;就在那輕忽的一瞬間,他把自己暴露在不該進入的危險地帶。附近居民們聽見一道猛烈的衝撞聲,紛紛走出來探究竟,是故鄉舊識的他們當然都認得他;他出事的地點,那一段形勢陡斜彎曲的柏油路,就在我們各自搬離了的兒時舊居的不遠處,是我們兒時上下學必經路段,也是我高中時代練習百米徑賽項目而有明顯進步的所在。就在十多年之後,他靜靜的躺在自己兒時的成長地……。
 我抽空回到「楓樹村‧光華坑」去探望的那幾次,分別與那些前塵往事已相隔了十年、二十年甚或更多年的歲月了!幾戶舊識人家還留在那個「坑」裡的,下一代都已經長大成人了,也曾經有一位認出我來,也正確的說出了我的姓氏與我住過的祖厝位置!而相繼遷居離鄉了的,不知已星散到了何處!從溪河家的位置抬望眼,即可看見母親「黃」氏祖厝那一棵百餘年的老楓樹,依舊像一座三層樓高的地標一樣、聳立在彼處半山腰間的那個崁的上頭,一樹繁茂的葉片也依舊一年又一年的由夏綠轉成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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